「洛素,」他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解释,又怕她生气,「我说的『报仇』只是……」只是什么?他拚命想。
「只是形容词而不是动词,更不是现在进行式对吧?早说嘛!原来你所谓『报仇』两字,就只是冲上前去说说她。」
「我不希望对女子动粗,我从来没有过。」他涨红了脸,急于解释,「当然她的行为是不可原谅,但──」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她觉得该好心地放他一马,谁想得到神色自若、冷静自持的学甫,会有这样说不出话来的一天?「我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也不希望我老公为了我而勉强自己做出『暴力血腥』的事。不过我们事先说好哦!她再有下次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频频点头,一副老婆至上、「老婆老婆我爱妳」的表情。
看他欣喜的样子,洛素决定将宝宝的事迟些说,让他没事就「惊喜」一下。
「你们谈妥了没?」萧维和沐英鬼头鬼脑地探看,生恐会有花瓶、菜刀之类的「凶器」飞出来。
「进来吧!想在外头看星星啊?亏你们能从黄昏站到月亮上树梢。」洛素终于回复一贯乐天淘气的个性。
「唉!她恢复本性又会调侃我们了,还真有点划不来。」沐英开玩笑道。
「调侃你们可是增进感情的调和剂,让妳和他更恩爱。怎么?不好啊?莫非有人忘了,就是我胡乱调地把你们调回来的哦!」她又兴致勃勃地邀功了,彷佛希望人家没事就提起「叶媒婆」的事迹。
「不敢忘!」萧维搂着显然掰不过的沐英笑道,「要不要我和学甫合资,让妳开一家『叶媒婆』婚姻介绍所?」
「嗯哼!」她倒认真地考虑起它的可行性,眼珠子乱转不停。
「阿维,别净出馊主意,你要让她真开成,不每天把我们出租充当男主角才怪!」学甫捶了萧维一拳。
「啊!你的主意真好,可以列入考虑哦!」洛素拍手。
两个大男人交换了个「天啊!」的表情,学甫明智地马上转移话题,「好饿啊!不如咱们去港边吃海产吧!」
沐英最先响应,「好!我要点虾子。」
「还可以点一些旭蟹、澎湖丝瓜……」萧维跟着点菜。
「有冰吃吗?」洛素也兴高采烈的提议。
「不行。」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反对,「不能吃冰。」
谁都知道她可以吃掉一桶冰,而使得饭都吞不下一粒,所以炮口一致指向她,任叶大小姐怎么抗议也没用。
「好吧!但是要补我一斤的虾子哦!」唉!没冰虾也好。
三个「博浪鼓」终于一致地点头。
第九章
澎湖的盛夏夜空,星星明亮得灿烂奋目,彷佛在天上一抓,就可以捉下一大把晶莹闪烁的星子。
「好美!」洛素满足地枕着学甫坚实的胸膛,轻轻呢喃:「你知道吗?小时候外婆都会抱着我坐在庭院数星星呢!我知道那是北斗七星,那带状的是银河,到七夕时,牛郎织女星就会明显的闪闪发亮。」
「多年后的今天,还能躺在这静谧的大地上,看寂蓝天空的万点星星,又是我陪着妳,外婆一定会很高兴的。」学甫吻吻她额头,温柔地说。
「嗯!我相信外婆也化成了星子,正在慈祥地眷顾、守候着我。」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亲爱的老婆大人?」他不舍得离开这块优闲静谧的土地,但仍理智地考虑到现况。
「对哦!你跑来澎湖,那公司怎么办?」
「我已交代给副总,只是重要决策仍需要等我回公司再处理。」事实上他今天已用电话遥控处理掉不少公事。」
「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台北,因私忘公总不好。」
「一起回去?」
「我想再玩几天,这些天心里摆满了心事,一直没能好好玩……」
「妳不怕艳伶对我『按怎样』?」他委屈地道,一副小媳妇似的。
「你若让她对你『按怎样』,我就把你休了。」她闲闲地说。
「不公平!妳都不保护我,亏妳当初还说要对我负责。」他索性撒起娇,乱没形象的。
「你还敢提?到底是谁欺负谁?」
「我啰!既然都要负责了,那么……再让我欺负一次如何?」他邪邪地笑,眼波又炽热起来。
洛素的脸颊染上红霞,却毫不抗拒、主动地献上红唇柔情,星星羞得眨眨眼,绽出灿烂的笑颜。
※ ※ ※
终究还是舍不得分离,洛素又乱没原则地被他在机场劝上了飞机,令航空站的小姐笑传开来,成为一则可爱的浪漫插曲。
「唉!」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学甫将车驶离机场,不解地问。
「我这下不是被华姊踹走,就是被雅媚以乱棍打死。」
「这时候才想到后果?」他笑,好玩地敲敲她的脑袋瓜子。
「那时太生气了嘛!耶?我好像从头到尾都很『宽宏大量』,没怪你、找你算帐,你还敢取笑我?」
「抱歉,抱歉!不过妳被踢出来正好啊!就可以专心地让我养,怎样?何时嫁我?」
「就算嫁了你,也不能整天窝在家里当少奶奶,否则多无趣。」洛素打着算盘,「我想继续工作赚钱,反正那工作很清闲又单纯,我的环岛之梦还没实现呢!还是多存点私房钱好。」
「全依妳,只是别累坏身子就好。」他心疼地叮咛。
她突然噗哧一笑。
「干嘛?」学甫莫名其妙。
「我觉得我们俩现在的情形还真像雅媚他们夫妇,一个嚷着要出来工作,一个却心疼又依顺地让步。」
「这次真多亏雅媚,否则我恐怕永远被艳伶蒙蔽了真相。」他皱皱眉,「艳伶这次真是太不象话了。」
「不是说好只说说她?你是不是改变心意了?那太好了。」她故意将手指弄得啪啪响,「嘿嘿!」
「洛素。」他真怕她投颗原子弹给艳伶。
「吓你的啦!」她呵呵笑,顽皮地眨眨眼。
车子一驶进他的公寓车道,洛素又故意逗他,「我看我东西还是别搬了,免得过没几天又要被轰出来。」
但这次他并没有她预料中又急又尴尬的神情,反而只是危险地一笑,闲闲地说:「妳试试看。唉!我又想『欺负』人了哦!」
她登时羞得噤声,眼睛和嘴巴都乖乖地闭上不惹祸。
打开木雕大门,学甫惊愕地站住;在他身后的洛素则被他高大挺拔的身躯挡住视线,她可以感受到他浑身紧绷,有种勃发的怒气散布而出。
「怎么了?」莫非遭小偷,屋子里光顾一空?
只见他沉静冷然地走向前。「有什么事吗?」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气这从小疼爱的小妹妹。
「展大哥──」甜甜的哀怨嗓音。是那个娇娇女!
洛素突然怒上心头,这女人怎么那么厚脸皮,居然还自动找上门来?
「艳伶,我想我有必要向妳澄清,我对妳只有兄妹之情,所以希望妳自重,别再做出害人害己、得不偿失的事。」他冷冷地道,「我这一生只爱洛素,所以妳别再做傻事了。」
「为什么?展大哥,你变了,你以前从不对我说这种话。以前你那么的疼爱我,今天竟然为了她而责骂我?」她掩面而泣,不敢相信她的展大哥会这么对她。
「艳伶,」他叹了口气,「妳也该长大了,不能再骄纵地为所欲为,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今天妳这样地破坏我和洛素之间的感情,也就直接地损毁了妳自己的人格,妳想想,妳做得对吗?」
「我……」艳伶睁大动人的双眸,犹含怨带怒地执迷不悟,「我不管,你是我的,总有一天我会将你从她手中夺回来!」她狂奔出去,「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学甫疼惜地轻叹:「她变了,再也不是我记忆中那个可爱善良的小妹妹。」
「别难过,」洛素自背后环住他,脸贴在他的背上,体贴地安慰,「她必须靠自己找到应走的路,总有一天她会长大,会明白你这番话的用意。」
学甫感动地转身,轻轻拥她入怀。「知道吗?我就是喜欢这样善解人意、善良纯真、特殊的妳。」
「你不觉得我是个怪胎吗?」洛素满足地倚在他怀里,淘气地问道。
「我就爱妳的『怪』,那可是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哟!」学甫抚摸她的秀发,汲取她独特的苹果香味,认真地道。
「彼此彼此。」洛素更加抱紧他,喃喃地道。
晕黄的灯影柔和,将一双人儿连成一体。
※ ※ ※
「雅媚!」洛素提着大包小包的澎湖特产冲了进来。
「洛素?妳这没良心的终于回来啦!」雅媚又惊又喜地抱住她。「害我──」
「担心死了!」洛素帮她接话,摇摇头地笑道,「妳和沐英的词儿都一样,我都会背了。」
「去!」雅媚大笑,一边好奇地指着那堆东西。「这个是……」
「我这趟回澎湖大采购,鱿鱼丝、小管片、花生酥、海苔酥……还有特产文石,举凡印章、书镇、坠子一大堆 我统统都带来了!今天特地拿来谢谢妳的。」
「哇塞!」雅媚已迫不及待地拆开一包小管片,取出来嚼得津津有味。
「玉云呢?」洛素东张西望。怎不见那个「大惊小怪」的踪迹?
「她最近请假谈恋爱去了。」雅媚道,「还记得上次那位被她撞出去的客人吗?他们来电了。」
「真看不出来!」洛素目瞪口呆。「那店里怎么办?」
「咚」地一声,洛素的脑袋又被敲了一记。她惊转回首,「是谁?好大的胆子……华姊?」
「妳们这些孩子老是顾爱情就不顾店了,把我这老骨头累个半死,不行哦!要赔偿我。」老板娘兼店长的华姊老实不客气地强抢了一盒花生酥,边吃边道。
「妳说个数吧!」洛素乖乖认了,谁教她先开溜,弃店于不顾呢?
「鱿鱼丝和花生酥归我,就饶了妳。」
「喂!华姊,那是她拿来『进贡』我的耶!妳怎可意图染指呢?要敲也得敲她竹杠嘛!」雅媚抗议。
「不如小的请人寄来孝敬妳们两位女山大王吧?」洛素只好贴「食物」了事。
「对了!」笑闹一翻后,雅媚皱眉道:「那个叫什么艳伶的,你们怎么处罚她挑拨离间?」
「说说她。」
「她差点闹得你们感情分裂,就此分手,而你们就只是『说说她』?」雅媚杏眼圆睁。
「难道要将她万箭穿心、五马分尸?还是拉去游街?」洛素笑笑,「等她下次再皮痒乱搞的话,我会考虑以上这几种方法。」
「我还是觉得太轻饶她了。」
「好啦!别再提倒胃口的事。来,吃一块。」华姊递过来一包看起来香味四溢的小管片。
「呕──」洛素又猛一阵反胃,赶紧捂着嘴冲进化妆室。
「哦?」两个女人乍现恍然大悟的神情。
看样子又多两个抢做干妈的人了。
※ ※ ※
洛素被华姊和雅媚押回家休息。
华姊索性将店里所有的鲜奶都送给她,一边吩咐:「记得统统灌掉,这样我的干儿子、干女儿皮肤才会又白又嫩的。」
「妳干脆叫我吞漂白水岂不更快?」洛素咕哝。
「我说呀!咱们的干宝宝生下来,一定像学甫那般俊!」雅媚作着白日梦,「洛素,妳千万要记得,将来宝宝要先认我做干妈,然后认铨远做干爸。」
「喂,妳不会自己生一个?有老公的人还跟人抢做干妈。」华姊嚷道。
「哪能说有就有?」
「唉!」洛素大大叹气,「妳们店不用开啦?雅媚,妳不回去待会儿老公接不到人;华姊,妳不是该去插花了?」
华姊晚上还经营副业──插花教室。
「噢!」两个女人有默契地对看一眼,再看看手表。
「完了,铨远一定等疯了。」
「惨了!时间快超过了。」
两人匆匆忙忙地奔出门,离开前还不忘抛下一句──
「记得要把我们的干宝宝照顾好!」
「才两个月,妳们紧张个什么劲?」洛素摇头,「等宝宝生出来后,妳们岂不争昏啦?唉!」
室内顿时又恢复一片静寂。
洛素轻轻地摸着肚皮,「宝宝,妈咪好想吃冰怎么办?阿姨们只顾疼你,都忘记妈咪最该补了。还有,我该什么时候告诉你爸爸才最震撼?妈咪该什么时候叫你爸爸娶我?我怕他太高兴昏倒耶!」她抚着额头,叫苦连天,「而且还有,谁该登记第一号干妈?」她叹口气,「我想这些问题还是丢给你老爸吧!但是我得先向他『求婚』耶。」她揪着及腰的长发,「怎么求呢?」
学甫回来时就是看见这一幕。他可爱的小精灵正在虐待她可怜的头发,小脸蛋皱得跟酸梅一样。
「嘿!别虐待头发。」他钟爱地顺顺她的发丝。
「学甫,你想不想……那个?」她挤眉弄眼。
「哪个?」他一脸莫名其妙。
「就是穿西装去那个呀!」
「穿西装哪个?」
「穿西装去参加典礼。」她提示地点点下巴。
「典礼?沐英和萧维要结婚了?」他问道,「什么时候?」
「不是啦!」她挫败地叹气。「你跟我真没默契。」
「亲爱的洛素,」他啼笑皆非,「妳的提示有点模糊。」
「我是说……」她难以启齿。哎呀!好丢脸,哪有女孩子自己开口要求人家娶她的?
「妳肚子饿啦?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喏,这是豪叔交代我带回来给妳的,刚煮好的豆浆。」
「哇!」先填饱肚子再说吧。顾虑到宝宝,她先闻一下会不会反胃,才放心地大口吞咽。「好喝。」
决定了,以后宝宝无条件认豪叔做干爷爷,这样就有免费的豆浆喝;沾孩子的光,她也可以喝个痛快而没有愧疚。嘿嘿!
「怎么了,那么高兴?」学甫笑着替她拭去嘴边的水渍。
「我在想宝宝──」啊!她说溜嘴了。
「宝宝?妳想要有个宝宝吗?」学甫喜上眉梢,「那么我们可要多多互相『欺负』啰!」
「哦!」幸好他没联想到那儿去,这个撒手(金间)可是要存着用的。
「妳今天去艺素苑了?」他敲敲她神游太虚的脑袋瓜子。
「对。你们好怪,每个人都喜欢敲我的头,是不是我的头长得比较像栗子?比较好打?」她抱怨,「我看我干脆去当出租乐器──栗子鼓,打一次五块钱,这样还能赚些外快哩。」
「那我可舍不得。」他笑着亲她一个。
「说真的,学甫你觉不觉得我最近有点呆呆的?我觉得有差耶,敲打前和敲打后差很多。」她煞有其事地说。
「亲爱的洛素,不然我让妳打回来好了。」学甫一副「慷慨赴义」的表情。
「算了,本姑娘是相当宽宏大量的,就算我吃亏一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