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都要面子的嘛!”她劝道:“其实你大可以常常回家陪陪他,身段放低一点,多陪几次笑脸也就过去了。父子无仇人,也就不必搞得这么僵了。”
“不说我了,那你和你父亲的关系呢?”
她面色不改,淡淡地道:“你可以和你父亲撒撒娇就过去了,那是因为你们父子还是深深相爱的,但我父亲的心里根本不爱我,对他而言,我只不过是他名义上的女儿,所以就算我搬过去承欢膝下,他对我只有更加生疏而不会亲近。”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他替她气恼、抱不平。
“别气、别气,只能说每个人的缘分不同,我们的父女缘淡薄吧!”她轻笑着,心底没有什么太多的阴影。
日子越久,她越觉得父亲好可怜,因为他不懂得爱人,也不知道珍惜身边的一切,他只在意他的生意,只愿自私的粉饰太平。
这是他性格上的悲哀,不该由任何人来承担。
“可怜的芳缤……”他煞是心疼,温暖的手掌紧紧地环抱着她。
多希望能带给她爱和力量,抚平她曾受过的伤害。
“我不可怜啦,你为什么要一直说我可怜?”她爬了起来,转过身子趴在他胸膛上,直对上他的眸子,“嗯?”
她的眼神清澈含笑,神情清新讨喜,晨庄情不自禁飞快地偷了一记香吻。
“啊!”她大发娇嗔,“又偷袭我!”
“那给你偷袭回来好不好?”他提议,笑意逸出眸子。
“不要。”她嘟嘴。
“不要?”
“不要。”
“当真不要?”他满脸促狭,凑近了她。
芳缤倏然双手捏住他的脸颊,教他再也不能动弹,“骗你的!哈哈!”
他还来不及笑出声,她就已经“恶虎扑羊”似地贴上他的脸庞,发出好大一声——
“哈啾!”
☆ ☆ ☆
“谢谢光临。”
芳缤愉快地擦着桌子,把客人用完的咖啡杯和点心碟子收入托盘,捧回了吧台。
但见阿细一脸消沉,和她的神采飞扬一比,简直就是黑夜与白天的强烈对比。
“你失恋啦?”她开玩笑地问道。
阿细愣愣地抬起头来,未语先叹息,“唉……”
芳缤倒被吓了一大跳,见她圆圆的脸儿都消瘦下去了。怎么才几天没注意,阿细就憔悴成这样?
她连忙把托盘内的残局丢在一旁,急着安慰道:“发生什么事了?慢慢告诉我,别憋在心里。”
“他走了。”阿细失魂落魄。
“吉米?”
她点点头,还是一脸消沉,“前天晚上打了通电话给我,说他在香港寻找不到知音和伯乐,他说香港人根本不了解他的艺术,所以他决定去巴黎。”
“巴黎?”芳缤发现自己像只吃惊的鹦鹉,只能重复她的话。
“对啊,那是他之前学导戏的地方。”
“那……他没打算回来了?那你怎么办?”
阿细捂住脸颊,烦躁又伤心。芳缤却感觉出她的懊恼是比其他的情绪强上好几倍。
“对不起,触碰到你的伤心事。”她拍了拍阿细的肩,温言安慰,“你一定很难过吧?”
“我的确很难过……”阿细突然激动起来,失魂落魄都不见了,“不!我是很生气,他就这样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跑掉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呃?”她的怒气超过芳缤的想象。
她不是失恋又伤心吗?怎么好像一副吃了亏、上了当的愤慨状?
“他果然是个懦弱的痞子!还对我吹嘘了一肚子的牛皮,还要我拼命帮他拉客人……”
芳缤的心脏仿佛有一刹那的纠结梗塞,“拉客人?什么样的客人?”
“就是剧场的观众啊!”阿细忿忿地道:“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精神,为他做了多少事,拼命地安慰他、鼓励他,结果他剧场的收入一不好,人家拒绝再租场地给他,他就要我拿出私房钱来帮他找场地……原来他之前送我的礼物统统是假货,他根本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加骗子!”
阿细气愤之余,说了个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但是芳缤还是听出了重点。
“果然是个烂人!”她也愤然地帮忙开马,“太过分了!”
她此刻绝对不会说出“我早跟你说过他不是好东西”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这样的话都只是马后炮,对事实无益,对当事人也没什么帮助,只会让她心情更加恶劣罢了。
阿细对着她诉苦,又气又恼又委屈,“我早该看出他是个空有理想、肚子里一堆草包的男人,我告诉你,他导过的那些戏我根本都看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我小弟随便屙坨大便都比他强!”
芳缤捂住嘴巴,差点笑出来,“唔……是啊、是啊!”
“现在他屁股拍一拍就走人了,只丢下一句‘香港人不懂得欣赏我’……见鬼了,谁会欣赏他的鬼东西?就连茅坑里的苍蝇都对他没兴趣!有谁头壳坏掉会去欣赏他?”阿细骂得好顺口。
幸亏现在没客人,要不然芳缤真怕客人吃下去的甜点会当场吐出来。
“耶……”芳缤左瞧右瞧,见领班不在这儿,厨房里的厨子忙着做甜点,隔着一道墙应当没听见,于是道:“你还是小声一点好了,反正他都已经走人了,你也犯不着为了他被FIRE掉。”
“我气不过嘛!”
“别气、别气,喝杯冰茶消消火。”芳缤偷倒了一杯柠檬红茶给她。
阿细一口气咕噜咕噜地吞下肚去,看起来火气真的挺大。
“冷静一点,反正看穿了他的真面目也好,至少你没什么严重的大损失,就当作学个经验,以后就知道了。”
“以后让我在香港再碰见他,我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阿细也不是好惹的人物。
尤其发起飙来的女人最是厉害。
“好好好,以后在香港见了他,我帮你一起扁!”
阿细感动地看着她,“芳缤,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我们是什么交情了,还说这种话?”芳缤笑着,眼角隐隐有着喜悦的泪光。
或许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寂寞,至少她有晨庄,还有两个好朋友……这已经足够了。
好朋友……上回她打电话给娇丽时,娇丽的声音还有一些不自然,也许是余怒未消,不过她非常诚恳地跟娇丽道了歉。
之后如何……就等时间来淡化掉一切了。
“芳……芳缤。”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迟疑地响起,她和阿细不约而同望向来人。
芳缤活生生被吓了一跳,“娇丽!”
怎么这么刚好?她才想到了娇丽……
美丽的娇丽还是一身粉嫩装扮,穿著名牌,戴着金表、玉镯的,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大阵仗的阿细都看呆了。
芳缤知道阿细一定在盘算着娇丽一身的打扮装饰,她得赚几辈子才赚得到。
不过她也知道娇丽此番前来,必定是为了言和而来的。
“你要不要先坐坐,我请你喝杯咖啡。”她绽出笑意。
娇丽略带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扭动着窈窕的身子到前面落坐。
“她是谁啊?你朋友吗?”阿细忍不住凑过来探听。
“我小学同学。”芳缤匆匆地道:“阿细,拜托你一件事,帮我煮杯咖啡来,另外领班来的时候帮我跟他交代一声。”
“没问题!”
芳缤来到了娇丽的面前坐下,温柔地道:“今天怎么有空来?你不是说要去纽约游学?行李、证件什么的都办好了吗?”
娇丽凝视着她,见她依旧关怀自己如昔,忍不住道:“芳缤,我们还是朋友吗?”
她诧异,“我几时不认你做朋友了?”
娇丽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小气,我上回没给你好脸色,后来你打电话给我,我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你,实在是我的不对,我也跟你道歉。”
“是我在宴会里当场给你难看,道歉的人该是我。”
“你已经跟我道过歉了,可是我还欠你一次道歉。”娇丽眼见好友的关怀依旧,心情格外地好,“咱们两个都各自道过歉啦,以后还是死忠兼换帖的好同学,你千万不能忘。”
“你放心,我们是斩鸡头、烧黄纸的拜把姐妹,没有这么容易就翻脸拉倒的。”她也微笑。
娇丽好不开心,紧握了握她的手,“芳缤,我去纽约以后,第一个想的一定是你。”
“只要你小姐别玩到乐不思蜀就行了,还想我呢!”
娇丽笑呵呵地道:“果然还是你了解我,大家知道我要到纽约游学,都说我用功好样儿的,只有你知道我是假借名义要去玩的。”
“有空记得打电话回来,说说你又遇到几次艳遇也好。”
“那当然,你是我最忠实的听众。”
两人相视而笑,彼此眼中都有着最熟悉的了解之色。
芳缤又觉得自己好幸福了……
怎么以前就从不觉得快乐与幸福是这么唾手可得的呢?
第七章
这一天,正逢芳缤的生日,晨庄也特意放自己一天假好陪她。
最近征信社的业务越来越多,因为慢慢地做出了口碑,再加上一次的机缘巧合,晨庄帮一家公司追查电脑骇客的踪影,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揪出了敌对公司的电脑高手,那人利用网路和高超的电脑技术偷入这家公司窃取了非常多的机密档案,交给买主,使得这家公司损失惨重。
然而强中自有强中手,晨庄是连续几届欧洲举办的电脑程式设计大赛的冠军,他所设计的软体有些是一流的解毒程式,有些则是足以提供给军方作为电脑反侵入的守门员保全程式,这几项专利不但获得高额奖金,版权还卖得了不少钱。
这区区的电脑骇客,自然还不看在他眼里。
可是也因为这一个巧合,让那家公司的负责人向其他朋友大力推荐“韦庄征信社”。
晨庄这也才摸索到侦探的另一个方向和乐趣。跟踪、拍照什么的他是生手,但是高科技的电脑侦防手段却是他的专才。
因此他也将征信社的业务范围确定在“揪出电脑骇客”这一方面。
韦庄征信社至此才真正地找到了立足点,撑起一片天。
一早他就接了芳缤到维多莉亚港边,坐在著名的高楼咖啡座里吃着全市最丰富的早餐,边欣赏港边大小船只的身影,还有不时穿梭飞翔在空中与海平面的白色鸥鸟。
芳缤捧着一杯现榨柳橙汁啜着,情不自禁地愉快低叹,“好享受的生活,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昂贵的早餐。”
这家气氛优雅的餐厅,早上都是经营着美味的欧式自助餐,近百种的菜色被摆放在长桌上,一齐散发出诱人香气。
她的盘子里摆满了水煮鲜虾和炒蛋,还有熏肉三明治和绿色花椰菜。
晨庄拿着餐巾为她拭去了唇边的些许油渍,笑着道:“慢慢吃,任凭你吃到满意为止。”
“你最近生意很不错喔,请客请到这么高级的地方来。”芳缤放下果汁,叉起了嫩黄色的蛋入口,“唔,好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炒蛋。”
“我们家有个老佣人庆妈,她做的炒蛋才真是世界一流。”他说完后才自觉失言。
芳缤着实有些讶异,“你家还有请佣人啊!”
晨庄清了清喉咙,微笑道:“也不算是,庆妈是我的奶妈,自小拉拔我长大的,其实我们全家上下都不拿她当佣人看待。”
“如此劳苦功高,的确该视为一家人。”她点头赞同,并没有怀疑什么。
就在晨庄松了口气之际,一道娇滴滴的声音蓦地响起。
“芳缤,你怎么会在这里?”娇丽一身粉红香奈儿,惊讶地看着她。
她身旁还有个相貌端正的男伴,一脸耐心斯文地等待着娇丽。
芳缤也吓了一跳,惊喜地站起身来,“咦?你不是去纽约了吗?”
“下个月才要去,本来手续都办好了呢,可偏偏……”她的脸蛋破天荒地红了红,睨了身边的男伴一眼,“就他嘛,说他下个月也正好要到纽约出差……我就等他喽!”
耶?新男朋友喔!
芳缤笑着左瞧右瞧,瞧得娇丽好不羞窘,“你在看什么呀!”
“不错、不错,新认识的男朋友对不对?”芳缤频频点头,“嗯,是个好男人,值得你把握。”
娇丽脸红了,她身边的男伴也露出一丝笑意,伸出手来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杜郁明,娇丽的朋友。”
晨庄也尔雅地一笑,伸出手来与社部明交握,“韦晨庄,你们好,我是芳缤的朋友。”
“你好。”杜郁明的表情陡然闪过一抹思索之色。
娇丽这才发现好友身旁还有位出色卓绝男子,她瞪大眼睛道:“芳缤,你们……啊?你也交男朋友啦?”
芳缤笑意盈盈,轻扬柳眉,“我的动作总不能比你慢嘛!”
“真有你的,居然没有通知我一声,好朋友是当假的呀!”娇丽捶她一记。
“你还不是一样。”她抿着唇儿轻笑。
“不如大家一道儿坐吧!”晨庄大方亲切地表示。
娇丽甜笑,“不知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怎么会呢?”晨庄望向芳缤,笑意盎然,“芳缤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何况一起坐也热闹些。”
杜郁明突然叫了一声,他的眸光透着恍然的光彩,“您是大企业家韦老的公子,二十六岁就拿到商学博士的韦晨庄?”
大家都愣了愣,其中尤以晨庄的脸色最是复杂。
他勉强一笑,心慌地瞥了芳缤一眼,“是的……你怎么认得我?”
杜郁明有些兴奋地道:“你自从今年自欧洲返国后,就从未在香港的社交圈出现过,若不是前些日子刚巧在欧洲的电脑杂志里看见一篇关于你的报导,恐怕我也是对面相见却不相识啊!”
娇丽不晓得芳缤居然有一个来头这么大的男朋友,她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芳缤,原来你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居然偷偷结识了这么不得了的男朋友……韦老我知道,他是受英国女皇颁封为爵士的大企业家,麾下的跨国商业集团何等庞大……你实在太厉害了,一下子就把人家的独生爱子给钓走了。”
芳缤脸色微微一白,她震惊地望向晨庄,一瞬间脑袋瓜里空白一片。
他是韦爵士的儿子?
老天!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晨庄看见她的模样,脸色也变了,“芳缤,我可以解释。”
娇丽和男友互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他们不约而同地道:“我们还是先走好了,你们慢慢聊。”
现在这种情况,还是把场地留给他们俩好了。
只不过他们这对笨情侣还是闯祸了,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娇丽要走前还不忘拉了拉芳缤的袖子,怯怯地道:“对不起喔……不过你还是先听完他的解释吧!千万别冲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