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纯情小郎君?」奏琴险些呛到。
「那可不?」他哀哀怨怨地道:「要不你倒是说说,我有哪一次对女孩儿不规矩或始乱终弃过?」
这个嘛……
善良的奏琴无法泯灭良心信口雌黄,想了一想,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既然如此,干嘛这样玷污我的清白呢?」他很不服气,「好歹我随随便便也是个不随便的男人,这样说我实在太不公道了。」
奏琴惭愧地低下头来,「对不起。」
老实说,皇兄是爱玩、爱逗人了些,也不至於到那种很恶劣的地步啦,什么仗势欺人、欺骗感情的事更是从来没有过,她这样怀疑皇兄的确很不应该。
何况东笙公主那时候确实有点一头热,八字还没一撇就与她姑嫂相称……
「所以说啰,你大可以相信我的人格。」
「……对不起。」
奏越有点满意之色。
说赢了这个恬淡无争的妹妹没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可以藉机继续玩一玩他们俩,这让奏越情不自禁笑咧了嘴。
嘿嘿嘿……有趣。
奏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皇兄说到这边来,她愣了一下,扭捏著小手道:「皇兄,总之现在你可以当作什么事都不知道吗?我……我现在有太多的心事不确定应当怎么想、怎么做,所以你千万别插手,千万也别让父皇、母后知道,好不好?」
「啊……」他声音里充满大大的失望。
「拜托。」奏琴眼眶都急红了。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内忧未解、外患又起,尚未了解传公子的心思,也尚未厘清自己的心思,千头万绪、百转千回……又如何能向人告诉得了呢?
奏越凝视著小妹,神情然严肃深沉了起来,「皇妹,你真的陷进去了。」
她微微一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试问相思为何物?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情字……真有这般蚀骨消魂?」他若有所思。
看完了京城三侯爷为爱神魂颠倒,形销骨立的模样,再看三虎公子中的两虎也是如此这般,这教奏越也不禁有一些些神往,一些些恐惧……
今日若换作是他……会这般痴傻吗?
奏越忍不住低问:「好玩吗?」
她微微一动,「嗯?」
「爱情……」他望向小妹,「好玩吗?」
奏琴一时哑口,可是连日来的凄楚伤神和忐忑心绪实在滋味酸苦,她本能地黯然摇头。
「不好玩。」
只要一沾染上就是如影随形,就算想要忘掉那人的形影也忘不了,想要斩断那纠纠结结的酸甜也不能,颠颠倒倒、空思梦想……太苦了。
奏越睁大了双眼,有点骇然地往椅背靠去,「不好玩?」
「是,一点都不好玩。」
「不好玩?」他惊骇诧异地低语著,「不好玩?」
那太可怕了。
看来……这种玩意儿还是看看别人在那儿神魂颠倒,偶尔自己跳下捉弄、捉弄也就算了,自己下海太太不值得了。
他打了个寒颤。
世界上最残忍最可怕的事莫过於不好玩:举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统统都有窍门和好玩的地方,所以他尽管觉得游刀有余到有些无聊,平常闲著没事还是多少做一做,可是爱情这种事……现在就连素来恬淡自处的小妹子都说不好玩了,那岂不真是大大的不好玩吗?
看来他还是少碰为妙,继续过他的「游戏人生」吧!
「皇兄,你可以答应我了吗?」
「咦?」他回过神来,「噢,好呀,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皇兄请说。」她松了一口气,柔顺地说。
他眸底闪过狡猞之色,「让乐乐在我这儿养几天病。」
乐乐……乐乐?!
奏琴惊呼,愧疚的不得了,「天啊,我竟然忘了我是来看乐乐的啊!」
「没关系,反正她睡得不省人事。」他嘻皮笑脸,「好不好?就答应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她头摇得跟博浪鼓没两样,「不行,我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私事而抛弃她呢?这样条件交换对乐乐太不公平了,我不能将她出卖给你。」
「说出卖太难听了,」他啧啧摇头,状甚无辜,「我又不是什么花街柳巷的老鸨。」
「可是……」
「放心,我不会抢你的人,我只是觉得她挺好玩的。」他微笑,「保证一根寒毛也不会碰。」
奏琴不是担心皇兄对乐乐有什么企图,因为这个才智卓绝的皇兄眼高於顶,天仙般的美人、诗仙般的才女他都毫不动心了,怎么可能会对乐乐打什么坏主意呢?
而且她怀疑皇兄知道什么是爱情。
他只关心好不好玩罢了。
「那么你什么时候才要把乐乐还给我?」她盯著他。
「一年好了。」他天真地比出一根手指头。
「一年?」奏琴眼儿倏睁,「那怎么行?一天。」
奏越啊了一声,失望地道:「小气妹妹,一天能够玩什么?一个月好了。」
「不行,两天。」奏琴出现少见的坚持。
他咕咕哝哝,「我可是你皇兄,干嘛跟我计较那么多?好啦、好啦,跳楼大杀价,十天,再少不行了喔!」
「三天。」没想到奏琴必要时也是杀价高手,砍起价来绝不心软。
「不行、不行。」奏越又开始鸡猫子喊叫,「三天能做什么?」
「否则你想做什么?」她眨眨眼。
他一时语塞,脸上闪过一抹少见的尴尬,「呃,我是指……养病,你三天就要移动她,万一再让她著凉了呢?」
「我会让人用暖被紧紧包著她。」她坚定地道。
「假使她颠簸著了呢?」
「我让她坐软轿。」乐乐是她心爱的宫女,也是个小妹子,决计不能有闪失。
「假使她认床呢?」他义正辞严地问。
「认……」奏琴险些笑出来,她温柔明亮的大眼闪动著一丝探索,「皇兄,就算她会认床也是认琴悦宫的床,没理由认越然宫的床呀。」
皇兄如此斤斤计较是为哪般?
该不会又是想要逮著机会捉个好玩的留在越然宫捉弄吧?不行,乐乐的脾气她最知道,哪禁得起皇兄这样三天两头的戏弄惊吓?恐怕还不到半天就会哭死了。
「不行,皇兄,至多三天,不然我现在立刻将人带走。」她防备地道。
为了避免乐乐被他整到香消玉殡,一定要坚持住!
奏越满脸失望之色,眉心都打成了结,「这个……」
「三天?还是什么都没有?」奏琴努力盯著皇兄,让他看出自己的决心,「请皇兄决定。」
奏越看出小妹难得的执拗,情知再拗也无望了,只得摊摊手道:「好吧,三天後我亲自送她回琴悦宫。」
奏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轻柔地微笑了,「多谢皇兄,那我现在可以去看她了吗?」
「可以,但是别吵醒了她。」他的眸光陡然深沉,「她昨儿受折磨了,身体和精神上都很虚弱,需要好好补眠。」
奏琴又紧张了起来,「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关柳色宫,但是还没查个清楚之前,我们先别轻举妄动。」他冷静地道:「总之什么事都先等乐乐醒来再说吧,只有她才能清楚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
最主要的是,他要听她亲口说出那帮人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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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
是什么气味这么香浓,阵阵钻入她的鼻端?
是娘在炒糖栗子吗?不……这香气比糖栗子要香上一千倍,不但有股香香甜甜的味,还有一种暖和的气息……
她的肚子自动咕噜咕噜。
乐乐倏然一骨碌爬了起来,睁大了眼睛举目四望,「在哪里?在哪里?」
三更半夜偷烤了几个闽南进贡的红心地瓜,跷著二郎腿窝在花厅长条锦缎罗钿椅上,奏越一手翻著某大臣的奏章,吃点心正吃得不亦乐乎,突然听到里间有动静,连忙一跃下椅,一手捏著地瓜,一手抓著奏章就冲了进来。
「你醒了?」
她瞪著太子,「呃……」
他含笑,「你又要问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了吗?」
「不……」她瞪著太子手上的烤地瓜,「我饿了。」
他笑了,挥了挥手,手上的地瓜跟著上上下下,她的眼睛也直勾勾地跟著上上下下。
乐乐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热切地笑道:「你睡了一整天,也该饿了,想吃点什么?我叫人做去。鱼翅?熊掌?鲍鱼?」
她怯怯地指了指他手上的地瓜,「都不要,我只要吃这个。」
散发著大地般温暖诱人的香味,她的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地瓜?」他狐疑地看著手上吃了一半的物事,「你的身子这么虚弱,应该多吃点补品,我叫他们给你做十色大菜和点心来,好不好?」
「可是我想吃那个。」她眼圈儿一红,捧著扁扁的肚子可怜兮兮道。
奏越最见不得她掉眼泪了,连忙道:「好好好,给你吃、给你吃,不过这颗是我吃残了的,你……喂!等等——」
乐乐实在饿昏了,香味四溢的地瓜一靠近来,立即被她飞快地一口咬下焦皮与金黄色的内馅。
又苦又甜……她的小脸瞬间变得很奇怪,似乎一时之间很难决定要不要把它吞下去。
「好奇怪的滋味。」她嘴里含著满满的地瓜,含糊不清地道。
奏越又惊骇又好笑,连忙伸出手掌来,「乖,地瓜不是这样咬的,快吐出来,你把烤焦的皮也吃了,当心闹肚子。」
「噢。」她乖乖地把满口惨不忍睹吐回给他。
乐乐实在太饿了,饿到根本没脑子去想男女和尊卑问题,只是很可怜地望著他手上剩下一点点的地瓜块泪汪汪。
「别哭、别哭,」奏越一急,直接把吃残了的地瓜块搁在奏章皮上,抛在一边急急上前拥住了她,「嘘,别哭,我知道你饿……这样吧,你想吃地瓜吗?花厅那儿还有好几个呢,我慢慢剥给你吃。」
一听到还有得吃,乐乐很快吸了吸鼻子,乖顺地点头。「嗯,好。」
她楚楚可怜又可爱到不行的模样,看得奏越心底一阵大乐——
这小乐乐果然好玩,好玩。
光是看到她表情和动作的变化就已经值回票价,他真怀疑三天一到,他舍得把她还给皇妹吗?
「来。」他细心地替她擦去了不小心滚下左颊的泪水,牵著她的小手往花厅走。
第五章
乐乐傻呼呼地跟著奏越来到了花厅,看著灯光明亮的厅内,那雅致尊贵的摆设,神兽金炉座里燃烧的淡淡麝香,她蓦然清醒了过来。
这……这是太子爷的地盘啊,她还让太子爷牵著手……
真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她突如其来地挣开了他的大手,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太、太子爷,乐乐该死,怎么可以让您这样……这样……」
真是大大的冒犯啊!
奏越吓了一跳,皱起了眉头赶忙扶起她,「你这是在做什么?不是饿了吗?刚刚病才好了一些,又这样跪在冰凉凉的地上,不怕又著凉了吗?」
他的声音里有著明显的不悦,乐乐瑟缩了一下,以为他真的对自己很不高兴,眼眶一热,又想哭了,最後还是赶紧憋住,拚命地忍下泪水。
不能哭,不能哭,她都已经对太子大逆不道了,再哭一定会惹得他更生气的。
爹说过,不能这样一天到晚掉眼泪……不能哭、不能哭,要不然把太子爷哭倒楣了怎么办?
奏越缓缓蹲了下来,端起了她的下巴,蹙著眉心凝视著她呜咽的小脸,「傻丫头,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见外?我不爱看见你这样。」
他的声音里有著掩不住的疼惜,眸底有著管不住的温柔,仿佛像一张柔软的网,轻轻地将她全身都网住了……
乐乐呆住了,她痴痴仰望著他的黑眸,一时之间,一缕异样的感觉触心而过,她微微一震,莫名地心慌狂跳了起来。
「太子爷,可是我——」
「你不是饿了吗?」他伸出一指轻压住她淡粉红的唇瓣,眸光炯然,「吃饭皇帝大呢,有什么话等吃饱了再说,好吗?」
刹那间,乐乐所有的顾忌、害怕、畏惧……统统不见了,并不是因为他的身分而依顺听从,而是为著他的眼神、他的温柔……
她大眼睛盛满的惧意渐渐变柔了,慢慢地、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坚毅好看的唇角往上弯,笑意荡漾在眼底,愉快地扶起了她,「快起来,地上虽铺著毯,终究还是有寒气。」
她乖乖地起来了,有一丝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的窘然,「呃,太子爷,对不起,刚刚咬了您的点心。」
他迷人一笑。「别客气,你让我笑得很开心。」
咦?这是什么对话?
乐乐闷闷地看著他,有点不明白,不过身为小宫女怎么可以大胆问主子的话呢?所以她小嘴嗫嚅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真的只要吃这个?」他端过盘子里的三个地瓜。
她重重点头,「嗯。」
奏越觉得好笑,还是先把地瓜放著,然後突然伸出双手握住了她的纤腰。
她惊喘一声,浑身僵硬,「太子,您……」
他该不会是要趁机吃她这个小宫女的嫩豆腐吧?
「这躺椅太高了,你不好爬上去。」他笑了,也没使什么力就将她抱上了躺椅。
乐乐别扭极了,她还来不及拒绝就被安安稳稳放在柔软的躺椅里,不过等到小脚离地腾空半天高,她才发现太子爷不是诓她,这椅子真的太高了,若要她爬可能会是扎手扎脚、难看透顶的姿势吧!
她果然是个小人,竟然把善良又正义的太子想得那么龌龊。
乐乐惭愧地低下头来,「对不起。」
「什么?」他拖来了一张椅子在她正对面坐下,闻言一怔。
「没……没有。」她还没有傻到不打自招、自曝罪行的地步。
他也没有多心,拿起了一颗余热犹存的地瓜就剥了起来。
「太子,我自己来就行了。」她大惊失色。
她哪当得起被太子亲自「服侍」啊?肯定会折寿的。
他挑眉,「你还病著,不方便自己剥食,乖,坐著等吃就好了。」
「不行呀,奴婢怎么可以让太子做这种粗活呢?」她伸手就想接过,可是偏偏他故意一下子把地瓜拾得老高,「太子爷!」
「就让我喂你吃一颗,你现在手软脚软的,哪还有力气剥?」他笑咪咪。
「不行!我这样大逆不道会给雷劈的。」她很著急。
「噗!」奏越差点连口水都喷出来了,捧腹大笑,「哈哈哈……是谁教你的?」
哪有这么严重?才被他喂一口就可以得到这么重要的罪名呀?
她伤神地看著奏越,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有办法笑得这么开心,他可是堂堂天朝太子,沦落到要服侍一个宫女不是很难堪吗?
「太子,您不能再胡涂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苦恼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