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小玉好惊讶,“她结婚一年后就决定去美国留学,我表姊夫很爱她,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就答应了她,谁知道她读了两年后,突然不声不响就在美国自杀了,我表姊夫本来还不知道,是连着两个月都没收到她的消息,打电话也没人接,最后打去学校打听后才知道这个噩耗。”
瑞恩整个人僵住了,他想开口问,却发现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夏红心疼地望着他,代替他问道:“为什么她先生这么晚才打听她的消息?”
“表姊夫是个生意人,很爱表姊,可是他常常觉得自己没读过多少书,配不上表姊,而我表姊……”小玉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叹气道:“她很梦幻,始终有点嫌弃表姊夫配不上她,不懂得她,所以她一到美国读书后,就要表姊夫没事不要去打扰她。”
她口里的晴晴和他印象中的晴晴像是不同的两个人,可是又有某些地方是相似的。
瑞恩不知道该相信什么,脑中思绪乱成一团。
“而且我表姊有忧郁症,一直都有吃药控制,但是她很迷糊,常常会忘了吃……”小玉的话穿透了他万马杂沓般混乱的思绪。
瑞恩想起他和晴晴相恋时,晴晴偶尔会吃药丸,但她说那是维他命……
他闭上双眼,手掌紧抓着一旁的椅背,指节渐渐泛白了。
他回忆里,那个美丽而梦幻的中国女郎……
她已经有丈夫了,为什么从不告诉他?她有忧郁症,为什么不愿让他陪她共同分担?
“表姊夫后来有飞到美国,经由她同学的告知,才知道已经有人帮她处理好后事,表姊在西雅图近郊一处幽静的墓园里安息了,所以他又飞回台湾。”小玉说出始末。
瑞恩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嘎,“我办完她的后事后,在长官的劝慰下离开西雅图,调到旧金山任职,我始终不知道……她的……先生来过。”
“你是说你……”小玉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
“我不知道紫晴结婚了,她答应我一毕业就接受我的求婚……她已经结婚了,原来这就是事实……”
小玉傻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红凝视着瑞恩复杂的眼神,以及伤痛愤怒的神情。
“小玉,帮我收拾一下店里,今晚不做生意了。”
“呃,好。”这一切太令人震撼了,小玉单纯的脑袋瓜很难在一时半刻间搞清楚,但她依旧乖顺地点点头。
夏红交代过后,随即拉着他往外走,“我们出去走走。”
她虽然希望他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却不希望是藉由这么残忍的事实来打破他这几年来的痴心怀念。
夏红拉着闷不吭声的他搭车来到阳明山。
初秋的阳明山繁花依旧,粉红色、胭脂色、鹅黄色和淡蓝色的花朵点缀得满山一片绮丽花香浓。
她牵着高大的他,在一条潺潺的小溪畔,觅了一处干净草地坐下。
瑞恩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陷入深深的怔忡里。
“那个……”夏红清了清喉咙,却发现他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更别说看她一眼了。
惨了,她是不是又做错了?实在不应该一下子就给他下这么猛的药,可是她实在太惊讶了,迫不及待要厘清一切。
“我真是人头猪脑。”她忍不住痛骂自己。
瑞恩轻微动了一下,缓缓别过头,眸光焦点凝聚到她脸上,“为什么要骂自己人头猪脑这么难听?”
他终于说话了。
夏红松了一口气之余,神色还是有些忧心,“因为我就是个猪脑袋,每次做事都不顾前后,老是搞得一团乱。”
他唇角微微往上一扬,随即又紧抿,“你不是猪脑袋。”
看他说完这句话后,又回到发呆状态,夏红连忙想方设法诱使他再开口。
“我当然是个猪脑袋,每次都惹你生气。”
“我并没有生气。”他奇异地瞥了她一眼。
“要不然你……”她模仿他酷酷的表情,迟疑的问:“这样不是在生气吗?”
瑞恩看着她故作酷相的滑稽模样,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终于笑了!
夏红像发现新大陆般,傻呼呼地瞪着他,“你不生气了?”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像是要将积在胸口多年的伤痛和郁闷一次吐尽。
“我没有生气。”他的眸光不再迷惘,取而代之的是清朗澄澈,“我只是像作了一个长长的梦,今天梦终于醒了。”
“啊?”
他笑着揉揉她的头,“是的,我总算明白了三年前萦绕在心头的迷惑和疑问,我也终于能够了解晴晴为什么会选择自杀,离开我,离开这个人世。”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脑袋塞车。
不只是因为他的话,还因为他棕眸凝视着她的样子,好像……充满了柔情。
“诚如你说过的,她是个伤春悲秋的女子,有着生要丽似夏花,死要美如秋叶的悲剧性格。”他苦涩一笑,“爱情果然会遮蔽一个人的双眼,我早该知道,她非常脆弱易感,性情中的不稳定因子容易让人走上极端,可是我一直以为东方女子就是这样温柔婉约、纤弱易伤……”
“你是不是看太多蝴蝶夫人那一类的电影了?”她忍不住怀疑。
他凝视着她,蓦地仰头朗声笑了起来,“哈哈哈……”
夏红吓了一跳,他该不会一时打击过大,疯掉了吧?
她情急之下抓住他的肩膀拚命摇,“你冷静点,不要疯啊,我的终身还要靠你呢,你要疯了我怎么办?”
瑞恩被她紧张的表情和戏剧化的动作又逗笑了,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笑声浑厚地回荡在她头顶,“我敢打赌,就算我疯了,你也一样不会放弃我的,是不是?”
“那当然,打也要打到你醒过来……”她话甫说完,猛然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他宽阔温热的胸膛上,夏红瞬间脑袋打结了,“你……”
他的笑声缓缓静止,取而代之的是低沉却坚毅温和的话语,“我一度以为,晴晴是我心目中最美丽的东方梦,可是我现在才了解,她只是我过去的一个梦,梦境里的虚幻形象并不能在现实里勇敢,坚强地存在着。”
她又懵了。
不过他的意思好像是……已经挥别了过去……她一颗心怦怦狂跳了起来。
“我总算想通了,为什么我的脑海里总会出现你笑的模样。”他稍稍将她松开一些,低头凝视着她大睁的双眼。
“为什么?”她突然发现自己在轻颤。
他深邃的眸光浮上一抹温柔的笑意,“因为我喜欢看着你笑,喜欢你勇敢的横冲直撞的样子,喜欢你无论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下,依旧坚强挺立,永远不轻言放弃。”
夏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笑,可是鼻子却觉得酸酸的,“你太夸奖我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
“有。”他迷人地一笑,“你就是有,不然我怎么会像被你下了药一样,每天不是想着你的菜就是想着你的人?”
他居然在对她调情?
那个一本正经,总爱皱眉头和一脸酷样的瑞恩‧基顿,竟然也有耍嘴皮子的时候?
多年来沉重的自责和伤痛伽锁一旦卸下,他整个人好像发亮了起来。
好帅,帅到不行……她快支撑不住了。
这是真的吗?他是在对她告白吗?
夏红呆掉了,好不容易才回过神的她,第一个直觉反应是——
“掐我一下。”
又来了。
瑞恩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一颗心被她自然而不造作的性格彻彻底底地攻占了。
“我有比掐一下更好的方式让你清醒。”
他得意一笑,低下头,深深地吻上她的唇。
像是被皮卡丘的十万伏特电击,夏红整个人都傻了、痴了、醉了……
这个甜甜的,教人几乎喘息不过来的……原来就是吻哪。
令人脸红心跳的吻结束后,一个低沉轻柔的声音含笑低语——
“下次吻你的时候,要记得把眼睛闭起来。”
“为什么?”她还在喘。
“因为常识如此。”
“为什么?”她研究的兴趣提高了。
“因为……法律有明文规定。”他笑道。
“这样啊……”她恍然,“你骗人,哪一国的法律规定的?你骗我没亲过啊?”
“好吧,那是我没亲过,你就将就将就我吧。”他笑得好开心。
“你会没亲过?技巧那么纯熟,还想骗人。”
“那……我以后专供你练习好不好?明师教授,保证你以后吻功了得。”瑞恩说得一本正经,眼底却是笑意盎然。
“好,我再试试……”夏红粗鲁地将他扑倒在草地上,故意张大嘴巴就要啃下去。
“救命啊……”他笑到没力,却不怎么认真挣扎的样子。
“哼,今天被我曾夏红给看中,你还想逃?你就死了这条心,以后乖乖跟着我吧。”她一副山大王的跩样。
“没问题,这辈子都跟你……”他也跟着搞笑。
他真是变得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不过……这种转变挺好的。
尾声
天气热呀,心烦躁呀,偏偏第四台又坏掉,害她没办法看HBO。
嬴春花手叉腰,站在小院子里拉大嗓门——
“劳勃、狄尼洛,瞧瞧你们这两只笨狗……没事扑什么蝴蝶啊?太恶心了,你们以为你们是千金大小姐,没事玩这个无聊的蠢游戏啊?”
“嗷呜。”
“汪。”
两只大狗被骂得连尾巴都垂到地上,狗头连抬也不敢抬。
没办法,曾家妈妈今天迁怒,它们是人家养的狗奴才,当然得负责让人家消消气。
“你们倒是说说看,我要她们姊妹三个去找个外国老公会很难吗?到现在没消没息的,别说外国老公了,连只外国蟑螂都没抓到,真是丢尽了我嬴春花的脸,气死我啦,待会等她们姊妹几个回来,我非好好地再教育一顿不可……咦?”
嬴春花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花了。
她那个平板胸、男人婆的二女儿夏红,居然挽着一个高大英俊的外国男人走进来。
“妈,我把我未来的外国老公带回来啦!”夏红的大嗓门跟母亲如出一辙。
“伯母,你好。”瑞恩金棕色的眸子笑得好不灿烂,“我是瑞恩基顿,请答应将您的女儿嫁给我好吗?”
嬴春花生平头一次哑口无言,因为她高兴到呆掉了。
*本内中提及的歌词,曲名为“为情所困”,作词者是周治平。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