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橘突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楚军进门见到的正是凤橘被泼中的情形,他的心猛然下沉,急急地冲进急诊室。
楚军抱住紧紧地捂住脸庞、痛苦尖叫的凤橘,他震惊地望向海书。
“你对她泼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可以感觉得到一阵灼热感和恶臭味。该死!是有腐蚀性的液体!
“医生!”
闻声而来的护士和医生们急急将凤橘搬上病床,然后飞快地做起一连串紧急抢救处理。
海书手上还拿着汽水罐,里头泼出的一些液体也狠狠地烧灼着她的手,但她却浑然未觉。
她呆住了,一颗心被楚军方才又怒又气的眼神与质问戳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怎么转瞬间,幸福就在她眼前粉碎了?
她到底做了什么事?
一阵混乱后,海书被带到警察局,楚军尽管又着急又心痛,但他还是得以证人的身份去警察局做笔录和说明。
军方也派人关心这件案情的发展,因为受伤的是军方高级军官,他们不可能单单让警方侦讯凶手。
海书始终沉默,就连有人注意到她手上的灼伤,忙着为她包扎时,她也一无所觉。
方才倏然发生的剧变令她呆掉了,楚军的逼问更是让她的心彻底碎裂。
等到她回神时,警方已经特别通融让楚军进入侦讯室,并且让他先询问她为什么要对戚凤橘泼稀释盐酸的事。
“海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楚军凝视着她,心痛地问道。
海书回过神来,怯怯地道:“你……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对凤橘泼盐酸?”
“那汽水罐里是盐酸?”她可怜兮兮地问道。
“季小姐,请你不要再跟我们打哑谜了,急诊室里有多位病患,包括这位楚少校,都亲眼看见你对戚少校泼盐酸,你还要装傻吗?”一位警察不悦地道。
海书的心重重一沉,“不是我……”
那罐子里的盐酸不是她装的,不是啊!
楚军的心拧成一团,他略带谴责地道:“海书,我也亲眼看见了。”
她又是在恶作剧吗?可是这次的恶作剧实在太过火了,若不是及时急救,凤橘的脸恐怕就毁了。
难道她永远不明白害人害己的道理吗?年轻爱捉弄人是一回事,可是今天她的行为已经变成恶意的伤害了。
如果凤橘要告她的话,那么……老天,她就得入狱了!
“你也以为是我蓄意泼她盐酸的?”海书紧紧地盯着他,希望在他眼中看见信任和了解。
她多希望他能听她解释,并相信她……
可是他的眼神却像是对她宣判死刑,从他的眼神中,她仿佛可读出“你又顽皮捉弄人了,可是这次却玩得过火,闯了大祸”。
楚军看着他最爱的女人,心底多么想要为她辩白,可是他坚定的是非原则却无法容许他因私而忘公。
“海书,我亲眼所见。”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如昔,可是海书却听出一丝心寒的语气,“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
海书抚着火辣辣的脸颊,在强烈至极的心痛过后,她才感觉到脸上的掴伤。
记忆再度闪入她的脑海中——
“她打我……”她低声道,不可思议地回想,“她竟然打我……”
所有人都误解她的话。
楚军吸了一口凉气,难掩心痛地道:“海书,就为了她打了你一巴掌,你就……”
什么叫做“就为了她打你一巴掌”?
海书倏然抬头,愤怒和恨意盈满眼眶,“是!她打我一巴掌不算什么,我泼她盐酸却是大错特错,对不对?”
楚军一愣,依旧心痛着她的思想怎么如此偏激,这跟他所认识、所爱的海书怎么不一样?
难道她一点都不后悔对凤橘泼了盐酸吗?
“我恨你,我恨你的不信任!”海书顿时觉得心好冷,“没错,是我泼她的,你是证人,你可以亲手宣判我的死刑……我无所谓了。”
是她瞎了眼睛,才会以为短短的两个多月,她就找到这辈子的挚爱……这果然是上天跟她开的玩笑。
因为他,她惹来这一切,被掌掴、被辱骂、被冤枉,现在还要被捉去关……
好,很好!
她会永远记得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对她落井下石,首先宣布她的罪大恶极!
楚军望入海书冰冷、充满恨意的眸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她会这样看着他?
“无论如何,我会说服凤橘不要对你提出告诉的。”他一咬牙,让自己不去看她眼中强烈的恨意。
海书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她尝到了爱情逝去的滋味。
第十章
深夜,医院里,脸上包裹着层层纱布的凤橘强忍着刺痛的灼烫感,对楚军露齿一笑,口气可怜兮兮地道:“我不痛了,真的,你别担心我。”
“凤橘,我真的觉得很抱歉。”他握着她的手,沉痛地道:“害你变成这样……”
凤橘露在纱布外的眼眸充满撼动的泪水,“不,只要能够得到你的温柔……”
“我想请你原谅海书好吗?她毕竟还年轻不懂事。”楚军艰难地道。
“我不会怪她的,可是我的脸怎么办?我的未来、我的幸福呢?”她字字句句温柔却坚定地扣住他充沛歉意的心,令他哑口无言。“楚军,她毁了我身为女人的自信和骄傲啊!我以后怎么办呢?”
“我了解,我明白你的感受。”他深深地喟叹,“我代替她跟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你知道我舍不得看你伤心。”她温柔地道。
楚军微微咬牙,“医生说你的脸幸好及时处理,所以复原绝对没问题……”
“那疤呢?我以后会留下的疤痕呢?”凤橘隐隐逼问。
她就是要逼出楚军的内疚和责任感,依他的个性,他绝对会负起这个责任的。
而且为了让她不起诉海书,他会做出任何妥协的。
以手段得来的爱情她一点都不心虚,因为这是她应得的。
“幸亏救治得早,疤痕会非常淡,医生说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只要好好地照顾伤口,好了以后就不会留下任何疤痕的。”他安慰地道。
言下之意就是她的伤并不严重……天哪,那就无法令他心生愧疚而娶她了?
凤橘一愣,随即咬牙道:“医生怎能确定?”
“医生是专业人士,他会这么说就表示你一定会好的。幸亏盐酸稀释得很淡,所以才没有伤及皮下组织。”他温和地安慰,“真的。”
不!她好不容易想出了这个法子,怎么能够让医生坏了她的大事?医生知道个屁!
凤橘执拗地道:“医生一定诊断错了。”
“你为什么这么坚持是医生诊断错了?”楚军陡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因为那罐盐酸是我精心调配的,绝不可能太淡、出错!”她冲口而出,自大偏执地想要反驳医生的判断,却没有料到情急之下漏了口风。
楚军倏然站了起来,豪迈英俊的脸庞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而是盛怒,“是你!”
“我……”凤橘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她的脸色瞬间苍白若纸。
“那罐盐酸是你自己调配的,那么也是你带到急诊室,然后才让海书泼到你脸上的,是不是?”楚军渐渐拼凑出事情的原貌,又气又怒。
可恶!
“楚军,我会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凤橘眼见事情再也无法隐瞒,泪水蓦然如雨落下,凄凄切切地道。
“你是为了你的私心,为了想要从海书手上把我夺走,对不对?”
“我爱你呀!”凤橘道。她从来没有想过楚军会有对她神色俱厉的一天,他恼怒失望的眼神击倒了她。
“爱我就可以这样设局陷害无辜的人吗?”楚军咬牙切齿地道。他一想到今天晚上对海书如此不信任,竟然还质疑她的人格……
天哪!难怪海书恨死他了。
“她不是无辜的人,如果不是她,我又何必出此下策?你以为伤害自己的容貌很容易吗?”她凄厉地叫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今天这么轻易伤害自己,还不是因为自私……你的爱未免太可怕了。”
“楚军,别这样对我,我爱你呀!”
“够了!你的嫉妒已经蒙蔽你的理智和良心,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惭愧、内疚吗?”想到了真正的受害者是海书,他的心就痛到了极点,对于她就更难以宽恕、谅解。
楚军毫不留情的话让凤橘彻彻底底被击垮了,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般决绝的话。
她没有办法接受失去他的痛苦,更没有办法接受他失望、绝裂的眼神。
这一瞬间,她所有的倾慕和想望都瓦解了……被他的目光碾成一片片的碎片,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已是罪大恶极了。
凤橘低哑地问,“你……真的只爱她一个?”
楚军深深地点头,却也难掩伤痛,“可是我刚刚却不信任她,让她在冰冷无情的牢狱中,还要承受我的责难……是你的陷害和我的怀疑将她打入地狱。”
他这才知道,海书最后一个眼神是什么,是她对他心冷了。
海书……
他强烈的想立刻冲去找她,立刻把她救出来,可是在这之前,他必须先做一件事。
“你要自己坦白,还是要我揭穿这件事的真相?”他深邃、坚定的眸光冷冷地望向凤橘。
凤橘畏缩了一下,她痛苦地回望着他,眼中有着恳求。
他不为所动,只是紧紧地盯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凤橘低下头来,挣扎良久,口气才回复原有的冷静,“有一个条件。”
他点点头,冷漠地道:“很好,那我们军事法庭见。”
凤橘急了,“不!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你要我说出实情,那我的军旅生涯就毁了,更有甚者,以我犯的罪行,我可能要被监禁……”她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为什么当初在设计陷阱时,她没有考虑到这些呢?
楚军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直到她羞愧地低下头。
她不是坏人,只是一个被嫉妒之火冲昏头的可怜女人……
“我可以给你一条路走,你可以向警方及上层长官报告,就说那罐盐酸是你自己带去的,海书只是在和你玩笑时不小心打翻了,才失手泼中你。”他不愿赶尽杀绝,沉重地叹了口气,“当然,你也可以坚持告她,但是我不愁找不到证据来佐证这件事是你计划好的。”
凤橘再打了个冷颤,连忙点头。她知道若真的惹恼了楚军,下场会极惨……
“楚军,如果我答应这么做,我们以后……还可以是朋友吗?”她怯怯地恳求道。
楚军往病房门口的方向走去,他没有回头,但是脚步稍稍顿了一下。
“以后的事,谁晓得?”他只是低声地抛下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凤橘捂着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做了什么傻事啊?
经过凤橘的电话告知,还有楚军的有力证明,海书总算是无罪开释了。
楚军要将海书自警局接走的刹那,海书挣开他伸出的大手,面无表情地走向老季。
老季原本是在阿风伯那儿泡茶,十一点半回到家才接到海书无罪开释的消息,因此他急急地赶到警局接海书,却见楚军也来了,可是海书对待他的冷漠却让老季好生不解。
“海书,阿军也是来接你的,你怎么对他这么冷淡?”老季忍不住责备道。
海书脸色苍白地看着父亲,包裹着纱布的小手缓缓地伸向父亲,“这是他带给我的!爸,我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了,带我回去好吗?”
老季看了看脸色也同样苍白的楚军,再看了看女儿,既心痛又迷惘,“好吧,我们回去以后,你好好地休息,等精神好一点再告诉爸爸。”
楚军缓缓地走向老季,声音低哑、沉痛地道:“伯父,请你好好照顾海书。”
老季无言地点点头,扶着海书离去。
楚军深深地望着海书离去的背影,痛苦得无法言语。
他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听她把话说完,为什么一开始就判了她的罪?
亏他还口口声声说爱她……
楚军将脸深深地埋在手心,任凭自责与痛楚狠狠地啃噬他的心。
海书第二天就向海军医院递了辞呈,再北上找二姊宿棋。
当她一出机场出口大门,看到一脸欢喜之色的二姊时,整个人还是忍不住扑进她怀中,眼眶瞬间红了。
“二姊!”
宿棋紧紧地抱着她,惊动又惶急地道:“你怎么了?别哭、别哭,有什么委屈告诉二姊……海书,你再哭连我都要哭了。”
听见二姊的声音带着微颤的哭意,海书连忙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拼命往下流的泪水。
“二姊,你别哭,我只是……”海书安慰地道:“太久没有看到你了,所以好想你。”
“乱讲!你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宿棋紧紧地拥着她,“走吧!你二姊夫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先回家再说。”
海书点点头,“二姊夫也来了?”
“他一听说你要来,今天一早就急着叫管家炖鸡、煮鸭的,说一定要把你喂胖一点再让你回去,要不然他怎么当人家的姊夫呀!”宿棋拼命想逗笑她,“好了,擦干眼泪,要不然等一下你二姊夫又要骂我把你弄哭了。”
“二姊,你和二姊夫对我真好。”海书又掉眼泪了。
“别哭、别哭,再哭我就叫大姊和大姊夫从英国飞回来。”宿棋轻声哄着,“如果不想让我们担心的话,就先别哭,回家以后再慢慢告诉二姊,无论是什么事,都有二姊给你当靠山。”
海书拭着泪,和宿棋一起走出机场。
回到新楼位于阳明山的别墅里,海书在他们两人深深关切下,含泪说出昨天发生的事。
“我不想再回高雄了。”海书吸了吸鼻子,下定决心道:“等一下我就打电话叫老爸也上来台北,我们永远离开那个伤心地。”
宿棋愣愣地望着妹妹,心中滋味复杂万千。
爱情的苦,她当初也尝过的啊!只是海书的逃避并不是治本的方法,这件事情还是要两人当面说清楚才好。
她见过楚军,看得出他是不是非分明的好男人,而且他那么爱海书,这其中一定还有尚未说清的误会。
她不希望海书因一时气愤,造成将来的后悔莫及。
宿棋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新楼一脸气急败坏,“太过分了!他竟然敢这样对待我的小姨子,他惨了他,我要去高雄扁他一顿!”
宿棋连忙制住他的冲动,“先生,人家是海军爆破大队的大队长,文武双全,你要去扁他……要不要先帮你保个险再说?”
“要不然我叫老大回台湾,一起去扁他!”新楼说的老大就是于开。
宿棋瞪了他一眼,“你别瞎起哄,这件事我们要先摸清头绪再决定怎么做。”
“还有什么好摸清头绪的?”新楼忿忿地道:“他眼睁睁看着海书被警方带走,甚至还进去一同质问她,这实在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