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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公子 page 8 作者:蔡小雀

  夜深深,闹热的街道人群依旧潮涌,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落,大大的灯笼悬在半空中,莹然地映落出一道道身影。

  虽然阿昭口口声声说不饿,屋里还有干粮,但是霜节不顾她的反对,依旧买了桂花糕,糖心玫瑰卷,绿豆黄等点心给她,将她小嘴肚子都给喂塞得满满的。

  阿昭受宠若惊,点心吃在嘴里甜进了心底,在瞬亮的灯火下,她偷觑着霜节温柔呵护的笑眼,感觉自己仿佛也化成了人口即融的糖霜点心,稍稍一个暖暖的呵气,就会快乐得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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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浒脸色惨白地看着儿子戴着厚重的铁枷,嘶号着被人押出大门。

  “爹……爹……我不要哇,您救救我啊……”颜勇猛惊恐得面色扭曲,死命地哀号着。

  官府的衙役抓着他,有点犹豫地看了县太爷一眼。

  县太爷怯怯地看了眼颜浒,“颜老,您确定……”

  颜勇猛可说是犯案累累,公堂上积压了厚厚的状纸,县太爷动用一切的力量才勉强压下来,因为颜浒在宝蜜防跌镇可说是跺一脚全镇乱颤的大人物,谁敢不给他三分面子?

  可是颜勇猛捅下的楼子一个比一个大,他再遮掩也遮掩不了多久,万一给上头知道了,恐怕连他的乌纱帽也保不住。

  所以昨日颜府来人说颜勇猛要投案,县太爷比谁都要高兴,今天一大早,他就客容气气地亲自来“请”,不过心底还是很忐忑,深怕颜浒反悔翻脸不认人,到时候他恐怕就是有命来无命回了。

  颜浒心痛地望着宝贝儿子,心如刀割,“阿猛,你……你就跟胡大人去吧,胡大人会好好照料你的,爹一定会尽力找最好的状师为你翻案。”

  “爹,我不要啊,为什么要我去投案?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你是我爹,为什么不救我?你算哪门子的老子?”颜勇猛鬼叫狂吼,双目充血地狠狠瞪着他。

  颜浒难过极了,老泪纷纷,“儿啊,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你乖,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我发誓,我一定有法子把你救出来!”

  “我不要进大牢,我不要去衙门,我不要不要……”

  颜浒含泪对县太爷挥了挥手,“去吧。”

  县太爷抹了一把冷汗,对衙役喝了一声,“你们还拖拖拉拉什么?还不快把颜少爷‘请’回去?”

  “是!”衙役们迫不及待应道,呼喝着把颜勇猛拖了出去。

  这个宝蜜防跌镇的毒瘤恶霸,人人早就看不顺眼了,巴不得他有这一天,所以衙役们一出了浒弄镖局,就立刻对颜勇猛又踢又踹又是吐口水。

  “畜生,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一天吧?”

  “我表妹全家都给你害死了,现在也该是你偿命的时候了,哼!老天果然有眼。”

  颜勇猛被踢骂得怒火狂起,对着众衙役大叫道:“你们别嚣张,我一定要叫我爹把你们统统杀光,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你爹?恐怕连你爹也救不了你了。”有人幸灾乐祸的说。

  颜浒绝望地看着儿子被押回县衙,他紧紧地抓住一旁的石柱,用劲之大竟狠狠地抓下了一把石粉。

  “总镖头,真的要让少爷……”一旁忠心耿耿的副总镖头迟疑地问。

  “阿钟,去请最好的状师,无论花多少钱,我都要让阿猛平安回来。”他的脸色陡然变得无比阴沉。“还有,发我的拜帖给云南白家,一拳镇关西铁和尚,花花毒公子,虚心姥姥,请他们尽速赶到宝蜜防跌镇来,我有要事相求。”

  副总镖头钟年仁愣了一下,戒慎地道:“这些都是有名的凶神恶煞或心狠手辣的黑道人物,你请他们是为了……”

  “他们是声名的煞神,也是唯一可以用钱买得动的杀手,向来都是认钱不认人。”颜浒阴森地道,“这件事一定要办得隐寄,绝对不能走漏一丝风声,否则咱们都会有天大的麻烦,懂吗?”

  “呃,是。”钟年仁担忧地瞥了他一眼,心头突然闪过一抹不祥。

  颜浒眸光落向远方,声音冷到了骨子里,“我不甘心,我绝对不能眼睁睁放过那人,如果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为了独生爱子,他不惜跟恶魔交换条件。

  第七章

  接下来的两天,阿昭的表现真是出人意表,不是唱得太烂,而是好到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简直可以到达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的境界。

  若照这样下去,恐怕十天戏唱完,他们赚到的赏钱足以维持五年吃穿不用愁了。

  阿昭简直成了戏班里的活仙姑,人人都恨不得拿香拜她,求,她这好嗓子跟好水准维持一辈子。

  满面春风的阿昭根本没有发现大伙的意图,她只觉得每天都过得好快乐,飘飘然宛若在云端,就像在做梦一样。

  只是她希望这个好梦永远永远都不要醒。

  这些日子以来,霜节每晚都到百花戏楼捧她场,用那一双含笑的深邃眸子紧紧地跟随着她的每一个身段,每一个眼波轻扬。

  白天她独自到溪边练嗓子的耐候,他也会出现在她身边,带着各色可口精致,她连见也未曾见过的好吃甜点,在一旁等地唱累了后好填饱肚子。

  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吗?

  阿昭觉得自己比祝英台还要快乐,比杜十娘还要幸运。

  只是她知道幸福的日子太短暂,很快的就必须面临痛苦的分别。

  她没有忘记唱完了今天和明天的戏以后,她就得跟着全班和贵人移师到遥远的影城去了。

  一想到再也不能见到徇徇儒雅,温柔倜傥的他,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刀砍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不断地往外溢出,那股撕裂火烧的痛楚怎么也抑止不住。

  怎么办呢?

  阿昭坐在草地上,心乱如麻地抚着温润的玉锁,仿佛渴望着玉锁可以告诉她,究竟应该怎么做才可以不失去这一切。

  “爹,娘,我该怎么办呢?”她痴痴地抚摸着玉锁,隐隐心痛。“我好喜欢好喜欢公子,可是我拿什么身份和借口留在他身边?而且我是梅家班的人,大伙都需要我,我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啊。”

  这些日子以来,她和梅家班的每一个人已有深厚的感情,每个人都是她的家人,教她怎么舍得离开他们?

  “唉!”突然间,她再也没有心情练唱下去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闷闷地往茅屋的方向走去。

  这两天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着即将来到的旅程,每个人都很兴奋且迫不及待,相较之下,她显得太不合群了,只要——听到“离开”两字,一股酸涩就占据了她的心头,鼻端发酸,眼眶发热,如果不赶紧控制的话,眼泪就会自动自发的掉下来。

  太可怕了。

  她垂头丧气地回到茅屋,总算记得在踏进门前先探吸一口气,小手捏了捏僵硬的脸颊,硬挤出一朵笑来。

  “我回来了。”她才一踏入茅屋,立刻呆住。

  咦?耶?

  阿昭揉了揉眼睛,眼花了吗?

  霜节一身淡紫长衫,荚姿飒爽、儒雅翩翩地伫立在茅屋中央,其他人跟他浑身夺人的光华一比,立刻变得黯淡无色。

  “阿昭,快来见过马霜节公子,他就是我们的贵人哟!”梅友用习惯地拉过她。

  霜节唇边的笑意更深,只是眸光在瞥见梅友用手牵住她的手时,情不自禁闪过一丝嫉妒和杀气。

  可恶!他怎么可以摸阿昭的手?

  阿昭傻傻地望着他,“马公子?你就是那个马公子?可是你明明就是马公子啊……怎么会是那个马公子?”

  她的话一出,所有人都被逗笑了。

  邢大娘伸手揽住她的肩头,轻点下她的额头,“傻瓜,你在说什么呀?什么这个那个马公子的,教谁听得懂呢?”

  “可是……”她睁大亮晶晶却茫然的眼眸,怀疑又困惑地道:“可是马公子……可是……”

  霜节轻轻跨步向前,低头对她浅笑,“对不住,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就是那个马公子。”

  阿昭心底浮起一股模模糊糊的受伤感,她偏着头睨着他,笑容消失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难道他认为她不够格知道他的身份吗?为什么全班的人都知道了,她还被傻傻的蒙在鼓里?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几乎朝夕相处,他有的是机会告诉她这件事,因何迟迟不肯说出口?若不是她今天临时决定回茅屋来,他还预备瞒她多久呢?

  是不是……阿昭的心剧烈地痛楚起来。是不是她看起来就是这么的傻,所以他觉得捉弄一个傻丫头,看着她傻呼呼的样子很好玩?

  一切都是为了好玩吗?

  她受伤地望着他,“你说过我很好玩,这就是你觉得好玩的方式?”

  霜节唇边的笑意倏然消失了,他掩不住心头的一丝慌乱,急急想要解释,“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天,她怎么会误以为他是存心捉弄她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误解产生?

  所有人纳闷不解地看着他们,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为什么一下子就风云变色?而且向来好脾气的阿昭竟然生气了。

  “阿昭……”梅友用深怕她拗起脾气,得罪了他们的金主,他一个箭步向前道:“你在说些什么?马公子就是马公子,什么告诉不告诉的,你不是早就知道有个贵人叫马公子了吗?”

  “我是知道,但是我不知道……”她抬起头,红着眼眶盯着霜节,“你会故意瞒着我,为什么?因为我特别笨、特别迟钝、特别好骗吗?”

  哪一个女孩在心上人面前不想表现出自己最美最好的一面?可是他让她觉得自己好无能、好卑微、好愚笨,在他面前,她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

  这就是他眼中的她吗?

  “我从来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霜节顿住了,他又慌又心疼,阿昭的反应教他不知所措,而且他也不懂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他到底做了什么?就因为他一直忘记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可是这重要吗?两天后起程,她就会知道他是谁了,他不认为早说晚说有什么分别。

  重要的是,她会跟他回影城,无论是回去唱戏还是与他相伴终生,他早晚会表露自己的心意,只是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对她表白,还没准备好……

  霜节微蹙眉心的犹豫模样看在阿昭的眼里,却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他果然没有办法解释。

  阿昭再也忍受不住椎心的受伤和痛苦,她踉跄地退了几步,随即转头奔出茅屋。

  “阿昭!”所有的人齐喊。

  霜节脸色大变,低咒了一声,“该死。”

  他身形一闪,众人眼前一花,他早似鬼魅般消失在茅屋中。

  其他人又惊又疑又纳闷,忍不住频频互相追问着——

  “刚刚到底是怎么了?”

  “马公于和阿昭怪怪的耶。”

  “你有没有注意到,马公予咻地一声就不见了。”

  “什么咻地一声就不见了?他肯定是去追阿昭了。”

  “可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这个疑问在每个人的心里逐渐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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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昭心乱神伤,边哭边跑,往另外一条山路奔去。

  管他山上有熊有虎有豺狼野兽,野兽的心哪有人心那么坏呢?

  她不敢相信他这些天来的温柔体贴和关怀统统都是假的,可是他今天千真万确地骗了她……他就是骗了她,而且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

  事不关己,关已则乱,此刻的阿昭再也没有办法维持一贯的思考能力,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傻呼呼的给人骗,心上人蓄意隐瞒他的真实身份,冷眼看着她暗暗为分离而担心苦恼。

  他真是太坏了。 

  突然,她一个不留神,脚绊丁一下,整个人摔倒在布满碎石子的地上,剧烈的疼痛从膝盖、脚躁处传来,她哀叫了一声。

  “阿昭!”

  背后风声响起,她还未意识过来,身子就已被揽人一具温暖坚硬的怀抱里。 

  “阿昭!”霜节又惊又痛,心疼得要命,急急抱着她跃向一处草地,慌乱焦急地检视起她的伤来。

  可是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他的心瞬间有如遭利刀寸寸凌迟切割,痛得再也没有法子喘息。

  “阿昭,可怜的阿昭……都是我该死,我把你弄成这样。”

  他的鼻头酸楚,深深地谴责自己,大手想撕开她染着鲜血的裤管,却颤抖不已,完全失去他平素的稳健。

  阿昭坐在他的怀里,腿上的伤口远远比不上心头的伤口还痛,她泪汪汪地指控道:“放开我,你干嘛要追过来?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你是坏人。”

  坏人、坏人,他是最最可恶的坏人�  �

  霜节紧紧抱住她,心痛地低喊:“是,我是坏人,你打我吧,最好把我打得受重伤,或许我心里的自责和痛苦会好过一些。”

  她当真握紧拳头狠狠地捶着他的肩、他的胸膛,发泄所有的痛楚和伤心愤怒,可是她怎么打也只是像在替他捶背一般,霜节实在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他倏地一把握住她的粉拳,抓着她的小手运劲狠狠地重击下自己的胸口。

  砰地一声,阿昭吓傻眼了。

  这一拳他刻意用了七分的力量,又不运起内力抵抗,因此一捶之下忍不住呛出一口鲜血。

  “公子!”阿昭焦急不舍地紧抓住他又要继续捶打的手掌,哭了出来。“你不要哇。”

  就算她有天大的气愤、天大的委屈,她也不要他受一丝丝的伤害呀!何况他都把自己打到吐血了。

  阿昭当下哭得凄惨无比。 

  她的哭声让他的心都拧疼了,连忙放开手,轻轻拭去她颊上的泪水。“天,求求你别哭。傻丫头,为什么要为我哭呢?我这么坏,受罚也是应该的,你不该为我浪费珍贵的眼泪……” 

  “什么珍贵的眼泪?那你就可以为我浪费珍贵的血吗?”她泪眼汪汪,埋怨地控诉。

  他一怔,随即想笑,“阿昭,你怎么可以这么善良呢?我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让你难过伤心,我这么坏,你为什么还对我这般好?”

  她含着眼泪看他一眼,随即低下头,自怨自艾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天生笨吧。”

  他又欢喜又心疼,不禁揽紧了她,“老天,我真是何德何能,竟然能够遇见你?”

  阿昭听不懂他的话,吸着鼻子闷闷地道:“我才不知道我前世做了什么坏事,为什么这辈子老被你欺负。”

  第一次见面就欺负她,现在又欺负她,虽然这中间对她好得不得了,可谁晓得他是不是有预谋存心骗她的?

  他闻言轻笑了起来,怜惜地轻抚着她微微汗湿的发丝,

  “ 对不起,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都是骗人的。”她才不相信。

  “不不。”他又慌了手脚,抬起她的小脸蛋,神情专注的看着她,“我保证,是真的。”

  “是真的在骗人。”她小嘴一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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