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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请止步 page 3 作者:惜之

  不甘心啊!她最想做的事情是主宰自己,为什么这种基本人权对她而言是种奢侈?

  目的到手,曾与正对他们说:「钱,我拿了,人,你们带走吧!」

  一个眼色,两个壮硕男人架起盈心,就要往门外拖——

  猛地,她低头咬住男人的手背,血染上她唇齿之间,她尝到腥咸味。

  另一个男人抓住她的头发,右手扬高。「啪!」她的左脸高高肿起。

  「不要,放开我!」盈心尖喊。

  「人快带走,免得邻居打电话报警,大家都麻烦。」曾与正提醒。

  盈心的生命再度经历转折,不同的是,这次的转折让她不再相信以前自己所笃信的事情。她眼中的美丽世界只存下污秽,不见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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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捧著一束向日葵,天衡走进巷子里。

  那天晚上,他送盈心到这附近,雨已经停了,他没有理由撑伞送她走到家门口,所以眼前他只能在附近徘徊,猜测她的家是哪一栋。

  手中的向日葵,很像她的金黄笑脸,凭良心说,天衡很羡慕她,虽然她不富裕、虽然她不算幸运,但对於生命,她比任何人都来得积极热情。

  敲敲左手第一家屋门,没人在家;他走往第二家,按下电铃,好半响,一个老人拄杖出来开门,讲半天,他探不到想要的消息;无奈,天衡走往第三家,敲门,穿汗衫的曾先生推开门,他审视著聂天衡,猜测他的身分。

  「请问你知不知道,有位叫作曾盈心的女孩子住在附近?」天衡礼貌问。

  曾与正没作答,单单看著他。

  「请问……」他想把话再说一遍。

  「你找她做什么?你是警察?」他开口,口吻里有浓厚的不友善。

  警戒地望著天衡,他想——不会吧!才当几天妓女,就被警察捉了?盈心那么倒楣?

  不过,当初就说清楚了,离开曾家後,她的一切都和他们没关系,她是姜盈心,不是曾盈心。

  警察?天衡猜想,她是个容易惹麻烦的女孩?看看手中的金黄花朵……不,她不像。

  「我是她的朋友。」

  「朋友?说那么好听,是姘头还是客兄吧!我们家盈心怎可能有你这么贵气的朋友?」有的话,她会拿不出一百万?

  「这位先生……」天衡无法忍受他的态度。

  「你找盈心有什么事?」

  「我只是来看看她。」他捺下性子。

  「光要看看?不用躺上床去爽一爽?你们这些男人够聪明啊!口口声声用情啊、爱的来哄拐小女生,好的、嫩的全教你们吞下肚啦!不用付费,几句话就骗得小女生团团转。」

  想起从前盈心交给他的微薄薪水,她肯定没从他身上挖到好处。

  「我想你误会了。」

  「死鬼,你在外面讲半天话,到底是谁啊!」房里,曾太太高声问。

  「找盈心的。」

  丢出一个句子,曾与正走进房内,继续看他的电视。

  曾太太接著走出来,看见聂天衡时,下意识拨拨头发,整理起自己的仪容。

  这个男人好看、有体面,肯定是好人家的少爷。

  这死丫头竟有这等际遇,前两天,也是一个富家先生来询问她的下落,这回……嫉妒充满心底,曾太太再次把所有的怒气全倾注到她身上,即使盈心已不在眼前。

  「我想请问曾盈心小姐去哪里,你晓得吗?」

  「你问我盈心去哪里?我还想请教你呢!

  「这位先生,对盈心,我们实在是没办法,虽然她不是我们亲生的,可我们也是一路辛辛苦苦把她栽培到大,还拚了两条老命赚钱供她去念私立女高。

  「你是明眼人,肯定看得出来我们的日子有多难过,但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孩子,不疼她,教我们去疼谁?」她唱作俱佳。

  天衡无奈,然他晓得没听完她的牢骚,别想探得盈心的下落。挂起微笑,摆出耐心,他努力当个好听众。

  「谁晓得,她上了私立女高以後居然好的没学,学会了虚荣,她看同学穿明牌衣服、坐黑头车,羡慕得不得了,天天回来跟我们吵,我们这种环境哪里供得起她?

  「我是不晓得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人家做援交,只觉得奇怪,老有不同男人送她回家,而且,还全是像你这种身分地位不差的男人。

  「我们苦口婆心劝了又劝,但哪里劝得动啊!」

  天衡想起带她到餐厅的伟岸男人……他不想相信眼前这个女人,但吻合的地方让他不得不怀疑,是否自己看错人?

  「我不晓得你有没有注意到,她身上常常带伤,我们看了多舍不得啊!

  「叫她要爱护自己,就算非要做这行,至少选选对象,别和性变态的男人交易,伤了她自己,我们当父母的也会伤心。

  「唉……我们是老了,年轻人哪听得进去我们劝告。」

  第二个吻合,天衡想起她下巴的红肿,是那个表情严肃的男人制造出来的吗?

  「前几天,她老说自己高中毕业、能独立了,不想住在家里,果然,她一声不响独自离开家里,我们能说什么?就当白养了一个女儿。

  「你不要问我她去了哪里,我根本不晓得她会让哪个男人包养。年纪轻轻,专靠身体赚钱,她有多少青春可以浪费?」

  严肃的表情板起,他默默转身,走回自己的车子。

  看著他的脸色,曾太太很满意,他比上次那个更受她的影响。

  打开车门,天衡把手上的花扔进车座,心情陡然变得沉重。

  没道理,她只是一个陌生女孩,他们不过见一次面,他不可能把她挂上心底,更不可能为了她的自甘堕落而沉闷。

  转动车钥匙,发动汽车,他离开曾家。

  突地,手机响起,他顺手接过。

  「喂!聂天衡。」

  「是我,你在哪里?」

  打电话来的人是郑可柔,他的青梅竹马,从小他们在加拿大一起长大,感情很好,且无话不说。

  两家的父母亲皆认可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即使不说破,大家都看好他们两个。

  去年,天语去世,他和天烨互换职务,来到台湾主持公务,可柔也跟著他到台湾念大学,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可柔是个聪明的女性,她体贴温情,对事物观察敏锐,是个有能力的女孩子,假以时日,她一定能在企业界里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

  大家都看好她,天衡也不例外,几次想吸收她为自己效力,可惜,她坚持拿到学位。没人能阻止一个有强烈求知欲的女性向上、前进。

  与其说他们是情侣,不如说他们是最好的兄妹、朋友、知己,他知她、她懂他,他们之间有绝佳的默契,旁人无法比拟。

  「你在哪里?」

  「我在东区,刚逛完书店,你在上班吗?」

  「没有。」

  「一起吃饭?」

  「好啊!我去接你。」约好见面地点,聂天衡驱车往前。

  一路上,他刻意漠视在脑中盘踞的身影,然她下巴的伤痕、她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她不让人对她忽视的光艳,瓜分了他所有的心思。

  她是个集所有矛盾於一身的女孩,他该把她界定在哪个层面?

  是陌生人吗?一个强势的陌生人,未经认可就登堂入室的陌生人?还是个虚荣到愿意出卖自己身体的陌生女人?

  才一个十八岁的小女生、才一个夜里的谈心,他没道理会放不开她。天衡对自己的「放不开」展开嘲弄。

  不想她,下定决心,他把注意力转移。

  车停在约定好的地点,可柔迎向前,打开车门,就看见一束金黄色的向日葵。

  「送我的?谢谢!好漂亮哦!」可柔把花凑到脸庞。「说,我美还是花颜娇?」

  「向日葵不适合你。」向日葵适合……她,一个表面阳光、内心阴暗的女孩?

  「那我适合什么?」

  「香水百合。」

  「我才不喜欢那种娇贵的花,稍稍一碰就坏了。你说我像火鹤,我还比较能接受。」

  「你有那么热情吗?」

  「没有吗?我的热情,啊!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她唱起妈妈那年代最红的歌曲。「你被我烧到了吗?」

  她爽朗笑声感染了他,暂时,他把盈心遗忘。

  「你真可爱。」他揉揉她一头被风吹乱的头发。

  「天衡,我恋爱了。」她叹口气,说话。

  「什么?然後呢?」

  「我爱上我的哲学老师,可惜,他结婚了,还没开始追求爱情就失恋,我是不是很倒楣?」

  头倚靠在天衡肩膀上,少女对於爱情,总有许多憧憬。

  「你悬崖勒马了吗?」

  「勒住了,可是马匹重伤过度,差点儿死亡。」

  「那就没事了,你的人生还很长,总会碰到合适的人选。」

  「如果我的爱情运气一直不好,那怎么办?」

  「有什么关系,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记得,我三十岁还没有交到男朋友,你还没娶妻,我就嫁给你。」

  「有我这个候补队友,你担心什么?」

  「说的也是,我们去大吃一顿吧!用食物帮我疗伤止痛。」

  「没问题,我请客。」说著,他转动方向盘,下意识地,他把她带往昨天和盈心初见的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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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盈心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里,超过二十四小时。

  她一滴水都没喝,混沌的脑海中找不出自救方法。

  就这样子了吗?从此顺从命运、出卖灵肉过一生?

  从有记忆起,她就盼著长大、盼著终有一天主宰自己的命运,哪里想得到,盼啊盼,盼到後来,她的命运仍然落在别人手里。

  不管她多努力挣扎都一样,她是落网鱼,死路是眼前唯一能见的路途。

  为什么?盈心不相信前世今生的,她更不相信灵魂轮回,可生命走到这里,由不得她不质疑,前世的自己一定杀人越货、造孽无数,否则没理由让她从一出生就辛苦到底。

  她听见门把转动声,抬头,眼底的绝望让几个大男人撼动。

  她真的只有十八岁?

  「我想,你很明白自己的处境。」虥哥坐在对面,抬起她的下巴审视。

  即使青涩,她的美丽不容人忽视,若换个环境,假以时日,她会是最璀璨的一颗星子,只可惜,时不我予,她八字不好,下场注定沦落,她和他一样,挣脱不开命运枷锁。

  「我不出卖自己。」坚决地,她抬眼望他。

  他看起来很年轻,称不上帅,五官却很有型,颀长的身量往她身前一站,在她头顶上方蒙出一块阴影。他折服人的是他威赫的气势,仿佛任何人往他身前一站都要矮上半截。

  「不可能,这是你的命。」他的话不容置喙。

  「既然是我的命,为什么不能由我自己主控,你有什么权利来控制我?」

  她振振有辞,不怕眼前高人一等的大男人。

  「因为我花了一百二十万。」他实说。

  「你用钱操纵别人的生命?」

  「在我没有钱的时候,我的生命也由别人操控。」虥哥回答。

  「我不会妥协的。」咬牙,她固执。

  「你怎么能够不妥协,从明天晚上开始,你就必须接客。」

  逼良为娼的事情太缺德,但多少成娼的良女回过头来向他称谢,告诉他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世界。

  江虥丰认定,在她看清楚钱的美丽时,她会真心妥协。

  「我会在明天晚上之前自杀。」她说的坚决。

  江虥丰看得出,她不是恫吓、不是夸大其词,她说会死,就一定会死成。

  「在我眼前,你没有能力自杀。」

  「是吗?死的方法那么多,撞墙、割腕、不吃不喝、听说连咬舌都会死人,我怎么会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

  「固执只会让你多受折磨。」可笑,他居然在劝说她?对女人,他的耐心一向少得可怜。

  「我连死都不怕了,怎会在乎折磨?」

  冷笑一声,她不是以前的盈心,不再相信努力就会让生命出现春天。她是隆冬里的杂草,抢的是一口水、一方活下去的土地。

  「你不会成功。」

  「是吗?要不要打赌,我很期待结果呢!」

  冷哼一声,背过他,她不害怕,路走到这里,坎坷既然躲不过,赤著脚,她也要逼自己闯过去。

  骁哥挫折极了,他没碰过这么倨傲的女孩,任他恐吓威胁、拳脚相向、施打毒品,她都无所谓。结果,一星期过去,她没求饶;十五天,她没妥协;二十五天,她打死不开口求人。

  盈心很早就不吃饭不喝水,她计画在下一波毒发时,等待死亡。

  偏江虥丰不顺从她的意愿,他安排医生帮她打点滴,让她日复一日囚禁、痛苦。

  「你认为自己可以熬到什么时候?」江虥丰看不下去了,没见过这么桀骛不驯的女孩子,就是当年的自己,也没本事受这样的煎熬。

  「到死!」撑起残破笑容,她仅存的是什么?一身傲骨罢了。

  「我大可以让一群男人进来蹂躏你,我不信你还能坚持。」

  江虥丰之所以没这样做,是因为他在她的眼神看见从前的自己,看见当年抵抗著沦落的自己和她一个模样;只不过到最後,他放弃了,而这个女孩用尽生命,也不肯出言放弃。

  「我不……容许……」

  她的牙关发颤,望住他的眼神写满坚定,刹那问,江虥丰看见自己的失败。

  「你想要怎样?我不可能放你走。」

  走?她从不敢奢望。「我帮你……赚钱……不……不出卖身……身体……」

  「你能帮我赚什么钱?」

  她毕竟单纯,在这个社会中,一个单身女孩要短时间内赚足一百万,需要牺牲多少东西?

  「我陪酒……陪舞……」话说这里,她眼前出现幻影。

  幻像中,余邦哥哥站在她眼前,他笑著朝她伸出双臂,对她说:「好盈心,把所有的问题交给我,别忘记我是你的长腿叔叔。」

  盈心无力的双手搭上「他」肩膀,困难地对他讲话。

  「我说过努力……说过为生命认真……说过……不放弃……」泪如雨下,她哭得好伤心。

  「你……」盈心埋在江虥丰胸前痛哭失声,一时间,他反应不来。这是他首度看见她的柔软。

  「当孤儿……不怕……被虐待……不怕……受歧视,不怕……我都不怕啊……是不是不害怕……我就该吃更多……苦头?」

  每说出一个不怕,她就猛地摇头,她不怕,她拚了命开创自己的生命,怎么会炸开了横在眼前的高山,竟发现高山之後的是无底深谷?

  她的泪在他胸前形成一大片濡湿,江虥丰强硬的心因热热的液体融化,伸出大手,他轻拍她的肩背。

  「如果有天地……有神明,为什么……它们对我那……么坏?我当……了一辈子……乖小孩,我讨好……所有人,我努力……表现,结果是……万劫不复,为什么?为什么?」她激昂起来,含糊不清的话语中夹杂著无数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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