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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变麻雀 page 11 作者:陈毓华

  “那个男人配不上你!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告诉皇兄,我帮你找。”

  没见过千郁树却一口否决,只因为他是一介平民。

  戚浅秋忍耐的咽下心底的不痛快,她客气生疏的说:“皇兄,我的人生已经不需要你来作主了。”

  “什么意思?”

  “我不恨你,可是并不代表我的人生还要继续接受皇家的摆弄,如今的我也不是以前那个皇室公主。我的宿命已经结束,如今的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一个想回到让她自在生活的家的女子。

  什么都不求。

  “我是为了你好!”

  戚览微雪几乎要吼了出来。

  她瞅着眼前一厢情愿、自以为是为她好,而非要一意孤行的皇兄。

  深宫内院多少皇子公主,就她跟同出一母的这个皇兄感情最为亲近,要不是多生许多枝节,他们或许还会一直亲近下去,只是命运作弄,徒呼负负!

  以后要是有机会能相逢,她希望能相逢微笑,不是悲怆以对。

  “皇兄,你真要为妹妹好,就放我走吧!”

  “皇妹,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可是王朝的凤凰公主不是寻常百姓家的人。”

  戚览微雪额上青筋迸跳,几乎想摇醒昏聩不明的妹妹。

  捧在手心的荣华富贵不要,却要投奔为柴米油盐伤透脑筋的粗俗生活,就算把他的脑袋拆掉重组,他也想不透那样的生活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我不希罕这种富贵,谁要,我愿意双手给他!”

  “胡扯!”

  他愤然站起来。

  他这妹妹需要时间冷静思考。

  “我不再逼你做不情愿的事情,也给你时间冷静,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戚浅秋轻如烟的叹了口气,她觉得累。“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不会从我口中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她拉了拉累赘的裙摆起身,离开戚览微雪的视线,离开这间让她窒息的房间。

  々  々  々

  千宅里。

  “什么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都把赏金提高到一万两银子了,为什么还是找不到?”一个人可以消失得这么彻底吗?

  困兽般的千郁树对着屋梁咆哮,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做出什么对不起朋友的事,譬如说幸人之类的行为。

  他这一辈子的耐心都在这几日里用尽了。

  无尽的等待换来的只有失望。

  “你不要激动,我相信过几天一定会有消息传来。”

  一向讲求门面的焦天恩不复翩翩美少年的形象,谁叫千郁树为了找妻子,全把工作扔给了他,苦命的他日也操、夜也操,被操得不成人形。

  下次,谁要敢说要造园盖宅子,他就先跟那个兔崽子拼命!

  他好好的公子哥不做,沦为监工不说,还要被人咆哮且不能回嘴,呜呜……不玩了啦。

  “我不等了!就算把吴兴都搜尽,我也要把人找出来!”要蛮干,他千郁树也做得出来。

  “你疯了!怕是小嫂子还没找到,你先被抓去蹲牢房吃免钱饭。”

  适时的泼冷水是身为朋友应尽的义务。

  “我管不了这许多。”

  千郁树眼窝深陷,要是疯狂能把他的妻子找回来,他也认了。

  焦天恩拼了老命的抓住他要夺门而出的身躯。

  “拜托你冷静一点,你保证冷静,我就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你……”要制止这疯子唯一的办法只有这样,再不行,他也只好跟着发疯了。

  “快说!”这次换脖子遭殃了。

  可恶的石头,你到底上哪去了,抛弃我一个人在这受苦受难!尽管焦天恩一肚子的苦水,他还是要先让没有冷静可言的千郁树安静下来。

  他跟石头的帐会记在墙壁上的。

  这样谁都别想赖。

  “我说、我说……你先让我喘口气吧!”指着自己快被掐断的脖子,焦天恩第几百次后悔交到损友。

  很快的,他的脖子得到畅通的呼吸机会。“你到底说是不说!”偏偏,能掐住他颈子的人脾气暴躁,连让他多呼吸几口气的时间都不给。

  “你听过建翎太子的名号吧?”

  “他是我朝太子,十五岁领兵扫平南岭叛军,十八岁受封建翎大将军,二十五岁以半年的时间夷平兀耳慕族,是最受宠、最有希望继任王位的皇子。”千郁树一口气将威览微雪的丰功伟业说了个大概。

  “你不简单,知道得这么详细。”

  “他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八卦小道消息多得你遮住耳朵还是如雪片的飞来。”

  “你既然知道得这么详尽,也应该知道传说里面兀耳慕族的那一役,他亲手杀了族长,提着他的头回来领赏的事情吧?”

  “那个外蒙族长听说曾经跟皇室通婚,娶的还是皇室里很受宠的公主。”千郁树从中似乎抓到了什么头绪。

  “对啊,”焦天恩自己动手倒了茶水。“哥哥杀了自己的妹婿。”

  可以想像失了屏障的妹妹处境如何艰难。

  两面不是人。

  杀戮,对争权夺利的皇家人来说稀松平常得很。

  千郁树缓缓的坐下,不言了。

  “你是说——”浅秋是公主?

  焦天恩把菊花茶一口喝尽。

  “我前阵子就听说建翎太子来到吴兴是为了找寻流落民间的公主,他的长相同布庄老板告诉我的一样,他掳走了小嫂子,你说以他堂堂太子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掳走的人也只有他一心想找的凤凰公主了。”

  呼,好累,再倒一杯茶。

  “凤凰公主……”

  千郁树低喃。

  她的灵美,她的优雅,她的进退得宜,她数不尽的优点,原来都是因为与众不同的出身……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原来她是落难的凤凰。”

  千郁树突然放轻松了,还有心说笑。

  这下,焦天恩的茶喝不下去了。

  “喂,这样你还要去找人吗?”

  “为什么不,她可是我两个孩子的娘。”

  “她的身份……”

  “我不认识那个凤凰公主,我认识的是另外一个她。”他等不及了,几乎是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门去。

  “喂、喂!等等我呀。”

  焦天恩丢下茶杯,追人去了。

  他要不跟着,怎么知道千郁树那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

  々  々  々

  长日漫漫。

  花香鸟语,锦绣遍地。

  不愁吃穿,不用烦恼屋瓦破洞,雨天来屋外大雨、屋内下小雨。

  侍女们在外头扑蝶,秋千荡得老高,叫声远远的传入戚浅秋的耳朵又不见了。

  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只觉得厌倦。

  趴在窗棂的角落,忽然,低低的交谈声流入她没有防备的耳朵。

  “那个男人不知道在外头站了几天啦,我听送菜的菜贩子说,那个男人是为了凤凰公主来的咧。”

  绿衣丫鬟眼见四下无人,放大胆子的把听到的话转述。

  “是呀、是呀,我也听送肉的贩子讲过,那男人听说相貌堂堂,长得可好看了,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出去瞧瞧。”

  黄衣丫鬟端着一盆花,少女的眼中充满幻想。

  “说起来也可怜,外头风吹日晒的……”

  “侍卫想撵他也撵不走,厨房胖大娘的儿子就轮到这个月守门口,他心肠好,没多说什么,可是要让主子知道,他就凄惨了。”

  两人走远了,却不知道所有的话全一字不漏的叫戚浅秋听了个清清楚楚。

  是她的相公!

  意会到,以为早就哭干的眼泪逸出了眼眶。

  她要见他。

  拉起裙子,她疯了似的狂奔,奔过柔软的草皮,奔过雕花镂空的回廊锦园,奔过仆役惊讶的眼神前,引起了空前的骚动。

  “公主、公主,不可以啊,没有太子爷的命令,小的不敢让你出去。”

  被拦阻了,一柄柄冷光森然的大刀挡在眼前,横阻了她的命运。

  “我要出去!”谁都不能阻止她!

  拉扯中,她输了。

  她被通知赶来的戚览微雪勒令送回寝屋。

  整座宅子都因为她的举动骚动了起来。

  “相公!”她凄厉的喊声透过重重围墙,破墙而去。

  如山站立在琉璃瓦下的千郁树隐然震动了下——他似乎听见戚浅秋的呼唤,那不是错觉,他的的确确听见了!

  々  々  々

  被密密关紧的寝屋失去了人气,端进去的食物很快的原封不动撤出来。

  里头,不点灯,古鼎也失去了香气,帷帐重重,一室寂寞。

  人,也了无生气。

  胳臂上的皮肉伤被仔细的包裹了,她不在乎,只是无关紧要的伤,比不上她心头不会痊愈的口子。

  人既然回不到她想去的地方,魂梦总可以的。

  “绝食?!”戚览微雪斯文荡然无存地愠喊,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毕竟他是这里的当权者。

  只是,他想不到自己的妹妹会爱一个普通男人到如此深的地步。

  把妹妹带回自己的身边,究竟是对还是错?

  一向强悍的他,居然犹豫了。

  遣走来报告的奴婢,他走出大厅,走着,出了铜铸的大门。

  卫兵见到他在这时刻出来,没有带随从,都略感惊讶。

  “殿下!”

  “别跟来,当没看见我。”

  他笔直的走,来到千郁树面前。

  据他所知,这男人已经在门口站了七日有余,不吃不喝不睡不动,他也跟妹妹一样,一心寻死,以求团圆吗?

  他身边有太多女子,他从来不用费心去追求谁,也因此,他不懂情爱有什么美好,竟渴求到可以生死相许。

  因为不明白,所以,他非来见这男人一面不可!

  “把眼睛打开,小王有话要问你。”

  千都树缓慢睁开充满血丝的眼。

  “小王赶也赶不走你,你很有胆量!”

  虎目定在戚览微雪的脸上,不卑不亢,他不畏惧眼前富贵逼人的男人的身份。

  “小王若要把你下狱,你还要再等下去吗?”他颇感兴味。

  “等。”咬着牙,千郁树依旧坚持。

  戚览微雪掀起了修剪适中的长眉。

  “要是你等到的是个死人呢?”

  “浅秋生是我千家的人,死……”他把牙咬得吱嘎作响。“也是千家的鬼,不管怎样,我都要带她回去。”

  在权力的一方或许他斗不过这些人,可是谁也夺不走他对妻子的爱。

  “你好大的狗胆,居然在本王的面前放肆!”

  “我要回孩子的娘,自己的妻子,天经地义,何来放肆!倒是你拆散我两夫妻,居心可议!”

  戚览傲雪摸了摸鼻子。“你好大胆,当着本王的面骂我!”这还是生平第一遭。

  “我就是胆子大!”

  他闻言没有发怒,反而还嘉许的点点头。“这点我承认,你在这里一站七日,不是寻常人做得到的。”

  “把我的妻子还来!”千郁树用尽力气咆吼。

  “说还就还我不是太没立场了?这样吧,我那拿绝食来要胁我的妹子的寝屋在左厢房的中央,你要是能找得到把她带回家,她就是你的了。”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他想要的是活蹦乱跳的皇妹,不是死人。

  君子有成人之美,他做错过一回事,人总不能一错再错,要是笨两次,就成了猪头了。

  千郁树不敢置信的挪动僵硬的身体,因为过度的疲惫还有多日未进食,现在的他只要任何人随便一根指头就能叫他倒下。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大门。

  戚览微雪望着千郁树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语,“我也希望可以遇见值得一生追求的女子,不过,这辈子,我坏事做太多,恐怕是没机会了。”

  反剪着双掌,他悠然踱回大宅。

  他还要看看那个让他妹妹不顾一切绝食的男人,有没有能耐找出人来。

  侯门深似海,要从中挖出一个人,呵呵,可不简单唷。

  他花了许多年找回来的妹妹,岂有这么容易拱手让人的,若要梅花扑鼻香,就要经历一番寒彻骨。

  当然,他不是说话不算话的小人,要他这当朝太子承认未来妹婿的男人,自然要与众不同。

  他若承认,自然会送上身为兄长的祝福。

  可成览微雪以为刁难得倒千郁树吗?

  那可不!

  他不知道千郁树是造园奇才,熟知每个时期的建筑风格,他只要一眼,从宅子的建筑材料就知道轩榭楼阁该在何处。

  帝王宫苑、私家园林,大抵脱不了这几样。

  千郁树长驱直入。

  戚览微雪千算万算,就漏了这一项。

  第十章

  早春。

  梅花在枝头还有五分颜色,雪就溶尽了。

  一个妇人倒退着从千宅出来,弯着的腰一直到门口才打直,嘴里还忙不迭的道:“谢谢管事大人,我家二愣子就拜托你了,他人傻,可是工作能力很好,你有什么事都叫他去做,尽量使唤他,他皮粗肉厚,什么活都能干的!”

  “这是试用期三个月的薪饷,你就在上面画个押。”胡相把三十吊铜钱给了妇人,等她画押后收起契约书。

  妇人一直走到很远,嘴巴仍然笑得合不拢。

  这方圆百里,谁都知道只要能在千府上工,就不怕没前途。

  想要挤进去的人多得跟鹅毛似,她可是千托万托,托了姨妈的表弟的姑姑的堂哥的表嫂子才攀上关系,把二愣子送进去打杂。

  千府是终生雇佣,只要愿意可以一辈子有工作,薪资优渥,不怕失业,有少数在千府工作过的人如今也能出来独当一面,甚至开业开店,只要有才干,千家大爷还会资助创业金,他们家二愣子只要肯熬个几年,也有出头天的日子,不像别家的雇佣,一天是奴才,终生奴才,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瞧瞧,不远处的马车又往千府去,说不定又是说项、求工作的人。

  不会吧,这么高贵的马车,车里坐的人不会也是要去攀亲带故的人吧?千大爷的事业是越做越大了,造的园子又大又漂亮,听说不只给有钱人住,就像她这种穷佃农也可以进去逛逛,还不收银子的呢。

  达官贵人想买他盖的宅子几乎争破了头,听说现在要他亲自监工造的园子,已经被预约到不知几年后才能开工了。

  村子里大家都说千夫人命好,虽然是二嫁新娘,又带个拖油瓶,却旺夫、荫家。

  真是想不到啊,一个寡妇也能转变命运,幸好她早些年没有对千夫人口出恶言过,那些以前喜欢说戚寡妇闲话的人,现在只要见到千家马车,哪个不马上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

  风水轮流转,说得没错呀!

  马车驾过了头才停住。

  “大老爷,你确定是这儿吗?”古典高贵的马车里传出怀疑的问句。

  “我也是第一次来。”

  “都是你,去年就催着你来了,你就说忙,一堆借口,这下好了,雪儿去了南国,找不到人带路,我们都走了一旬的路,我这把骨头都要散了,妾身不依啦。”声音有些沉,听得出来是有些年纪了,可是撒娇的意味浓厚,她身边的男人也很享受,好言好语的哄骗着。

  “哎呀,你这一哭成什么体统,车夫听了要笑掉大牙的。”

  “掉就掉,你以为他还年轻啊!”一把年纪的人不掉牙成妖怪了。从年轻就跟随他两人的贴身侍卫,现在还能年轻到哪去!

  “别说了,我们还是下去看看,也许有路人可以问。”他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那比敌国人侵还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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