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钵兰 page 3 作者:陈毓华

  「可是那么不起眼的,我看就这么一个。」平凡到还能叫人记住她,也不容易了。没办法,谁叫他就是聪明,过目不忘。

  滕不妄沉默了好一下,轻哼,「她在哪?」

  「她……她是谁?你这滕府前前后后上百个人口,是男的他,还是女的她?」天鸟过简直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天鸟过,你不会在我滕家太过快活了,忘记天家的人正等着抓你回去,你需要我为你通知他们一下吗?」滕不妄的眉峰拱起来。有人显然忘记自己逃家的事实了。

  「好!算我怕了你。」天鸟过有些恼。「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能背着我去欺负人家,我看她蹲在藏珍坞门口,全身发抖像迷路的小猫,别说我怎么没去安慰佳人,我是怕你府中的丫鬟都要对我以身相许就麻烦了。」

  是她!钵兰的影像立即出现在滕不妄的脑海。「天都黑了,她还待在那里做什么?!」

  「我说她迷路咩。」他观察了好一会,从来没看过这么没有方向感的人,一条同样的路可以重复走上好几次依旧不记得。

  「你……眼睁睁的看她迷路而袖手旁观?」滕不妄眯眼间。

  「钦,就像你老是把送饭的丫鬟气哭,再怎样也不过是个丫鬟啊。」天鸟过奇异的看他一眼,怎么,那个丫鬟不一样吗?

  「叫梅妈来。」滕不妄沉吟了下说。

  「要找人?」天鸟过猜测。「那丫鬟?」

  「叫你找就找,罗唆!」

  「是、是。」天鸟过神色未变,一脸笑嘻嘻的又多添蛇足。「人找回来你可别对人家大小声啊,不过,你把人找回来要做什么?伺候你的人已经够多了。」

  「不关你的事!」滕不妄又吼。

  天鸟过掏掏耳。「老说一把火烧聋你的耳朵,我看你除了脚以外,全身上下比谁都还正常。」

  滕不妄赏他一个冷到骨子里的白眼。

  *  *  *

  「你叫什么名字?」梅妈胖胖的,提着灯笼在前头带路,让钵兰熟悉滕府整个环境。

  「哦,钵兰。」糟糕!顾着回答,刚刚经过的院子叫什么名称去了?她可不可以转头回去重记?

  这么典雅的名字。「我对你有印象,之前,你在厨房黄老三下面做事。」

  不愧是总管,滕府上下有多少面孔约莫都记得牢牢。

  这娃儿太不起眼了,实在说她也忘记了。要不是今天黄老三遣人来说,厨房革了个丫头,需要补人,之后又看到她,这才联想起来。

  「三叔嫌我笨拙,把我辞了。」她赶紧跟上梅妈的大脚步,一心无法二用,她一向简单,除了兴趣的古物,其他一切都陌生。

  「那你怎么会在五爷那里的?」五爷明明吩咐要她在短期间教会这女娃当婢女的基本常识。

  「五爷,他排行五啊……」钵兰自言自语。对滕不妄她别说了解了,根本一无所知。

  「娃儿,我问你话呢。」

  「对不起,再说一遍好吗?梅姨。」

  梅妈咦了声,满脸诧异。

  「我说,你怎么会在五爷那里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

  怎么一问三不知,梅妈认命的转了话题。

  「我问过,你是自愿卖身进滕府的。」为奴为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的身世都差不多。

  「是。」她放弃了,天暗什么都看不见,也记不住,改天问别人好了。

  「你有信心伺候好五爷吗?」虽然五爷没有明着说要把她收为贴身丫鬟,从主子嘴巴交代下来的人,又该安插到哪里去?

  「没有。」钵兰想了想,老实说。

  真是老实的孩子。妈梅踌躇了下,回过头看她。「你身子那些伤是自己跌的吧?」

  钵兰黑黝的眼睛眨了眨,「不,是五爷用东西砸出来的。」

  梅妈抽了口气。也……老实过头了。

  「五爷自从受伤后,脾气是跟着坏了没错,也常把一干丫鬟骂哭,却从来没弄伤过谁啊!」对着廊柱喃喃自语,梅妈神情尴尬为难。

  「也许是因为我偷吃了他的饭,他生气吧。」

  梅妈看着钵兰笃定的面孔,好一下才开得了口。「我就知道又是小旋子丫头惹的祸,她一定把五爷的食盘放在外面,人就跑掉了。」这种事三天两头的发生,丫鬟都快要集体罢工了。

  钵兰想起那座静寂的院子。以前的滕不妄是那样意气风发,任侠爽朗,如今,一个人住在深锁的屋子,寂寂面对黄昏黑暗,任谁都没法接受。

  这些……都是她造成的。想到这,她的心隐约的痛起。

  走进一间长条状的屋子,梅妈推开其中一扇门。

  「你一定饿了,这时辰大厨房是熄火了,我让小厨房的人下点面条给你,对了,你以后就住这。」

  「就我一个人?」一张床,一桌一几,就算点着腊烛-光线仍然不算很好。

  「你运气好,不用跟其他的人挤通铺,本来应该跟你同房的菊儿,日前被领了回去,如今就你一个人咯。」有的人求还求不到独居一室呢。

  「我可以去跟大伙一块挤的。」一个人……她不要!

  梅妈呆了呆,「好」会总算捡回声音。这娃儿处处跟人家不同样,跟爷能处得来吗?

  「丫头,别挑三检四的不知足了,我叫人下面去,隔壁那间是浴间,你赶紧把身子洗干净,等等面就来了。」

  「我不能选择吗?」她垂着眼。

  天啊,一个丫鬟竟然要求选择,破天荒!

  「我要你早睡早起,滕府不养闲人,等明儿个你跟竹儿去做事,她会带着你,就这样了。」

  「知道了。」

  看她瘦弱的模样,梅妈心中一软。「我去房里给你拿点伤药,女孩家破相不好……唉,怎么会这样……」

  她从来没带过这么多事的娃儿,出了门,轻呼出气来。

  *  *  *

  扫地不是很容易的事,就算双手换来换去,竹帚还是不小心就掉地。

  冬天的朝阳好舒服喔,照在身上,她有些泛黑的眼圈舒服得几乎要闭上。要是可以在这么光亮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该有多好。

  「再继续你是不是就要睡着了?」言词刻薄的声音把钵兰的瞌睡虫赶走大半,但是一夜没睡好的她就是精神不起来。

  他到这里做什么?还以为编派做这工作就不会再见到他了,昨夜还失落了很久,他看起来火气很大,心情不佳。

  「你没有话要说吗?」一早起床就看见这丫头在他院子前扫地,一边扫一边吹风,还一边打瞌睡,一块地扫了个把时辰还没完,他忍不住出来吼她。

  「嗯……应该没有。」

  「你又忘记!到我左边来说话!」他吼得大声,吼得树叶簌簌往下掉,使本来就光秃秃的树干更难看了,活像人没穿衣服。

  「还没有人来伺候你吃早膳吗?今天不知道轮到谁,我可以帮你问问。」听说肚子饿容易让人心情不好。

  她今早听说婢女们列了一张表格,替宅子里的主子打分数,五爷,是最难伺候的一个,每天换一名送饭的丫鬟,听说梅妈已考虑要向远在江南的滕府老家求救要人了。

  「你存心气死我!」见她没反应,滕不妄把起床气发挥得淋漓尽致。

  钵兰闭嘴,慢慢站到他左边。

  几个月前的滕不妄不是这样的。他今天会变成这样,都是她的错……咬着牙,她心中翻腾,意识清醒了几分。

  「别再让我看到你偷懒的样子,去打水来让我梳洗,我肚子饿了。」

  「我地还没扫完。」本来扫地是竹儿负责的,她见钵兰瘦小,自告奋勇地打水,把费力的工作揽了下来。

  「是我重要,还是地板重要?」他的脸色遽变。

  「扫地是竹儿的工作,我跟她换工作要是没做完她会被骂的,至于你,你可以先站一边去,等我打扫好,就来帮你。」钵兰自认分配得很公平。

  天翻了吗?她居然把他的重要性排到扫地后面。

  滕不妄怒火更炽,咬牙大吼,「钵、兰!」

  「我姓耳。」

  「耳钵兰!」

  「我有听着,我的耳朵很好。」完了,又踩到地雷。她赶紧用指头塞住耳朵,「别吼,别吼,我去就是了。」

  他是存心来折磨她的。

  她拖着一直没有离手的竹帚走,冷不防裙子绊了脚,险些摔跤,才站稳,又一踉跄。

  膝不妄的心叫她提到喉咙,「你这该死的丫责,走错了路也不知道!」

  「错了吗?」没睡饱的她被他骂得头昏眼花,究竟,膳房要往哪个方向走?钵兰怎么看都觉得差不多,茫然了。

  「出了拱门往右直走就是了。」他要是不出声提醒,怕这丫头要在原地站到天荒地老了,还有,她那难看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回来!」

  「要去膳房。」

  「叫你回来你就回来!」他咬牙。

  她走了回来,在离他一段距离的地方站住。

  悄然无声的庭院陷入沉寂,任由风吹草动飞鸟过,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

  微寒的晨风徐徐的吹着,穿透钵兰带倦的身体,拿着竹帚,不自觉的下巴顶着手背,眼皮重了,竟打起瞌睡来,没发现滕不妄的眼睛盯着她。

  她整理得不够整齐的发随风飘动,有几绺垂在肩膀上,简单的衣裳倒是干净,从高处看她撑着也能睡的脸显得更小了……

  没给他打量完的机会,砰一声,失去重心的钵兰翻倒,结实的摔在地上。

  她以为滕不妄可怕的吼叫声会随着她倒地响彻云霄,她赶紧爬起来。嗯,幸好没有跌破皮,要不然又要多出一处伤口了。检查完全身,她这才抬头,对上的是滕不妄狠狠拱起的眉峰。这次,他居然没发怒……

  「跟我回屋里去。」他的语气不算好,却也坏不到哪去。他转身,不知道是感受钵兰瞧他的眼光还是怎地,拄杖的腿有些不稳。

  第三章

  滕府不成文的规矩里,奴婢伺候过主子梳洗、用膳才能用早饭,钵兰回来得迟,其他的人都走光了。

  「娃儿,我还在想你怎么还没回来,菜都凉了呢。」梅妈把特地留的饭菜从纱橱中端出来,塞给她干净的筷子。

  「我迷路,找了很久,幸好半路上碰上这位公子。」她身后站着探头探脑的天鸟过。

  呵呵,原来,她们吃饭的地方在这里啊。

  「公子爷。」梅妈低呼,没想到五爷的高贵客人会到这地方。

  「也给我一碗,我想尝尝哪里不一样。」木桌木椅,还算窗明几净,下人跟客人的饭菜差别在哪呢?他很想知道。

  「这里不是客人应该来的地方,您要饿了,我立刻让人派饭到别馆去,请您稍候。」梅妈看着把脸埋进白稀饭的钵兰,还有坐好搓着手准备让人上菜的天鸟过,表情为难。

  「我要吃跟她同样的清粥小菜,我很久就想试试哪里不同了。」他雀跃的模样像真企盼很久了似。

  梅妈无奈的送上酱菜、煮得白胖的米粥。

  「大家同一个桌子吃饭,果然滋味不同,我下回、下下回都来这里跟你一同用膳好了。」淅沥呼噜的把微凉的稀饭吞进肚子,天鸟过迳自下了决定。

  虽然这个丫鬟是个纸片人儿,没前没后的,没什么表情的脸也平庸得很,不过,跟她在一起很自然,她不会像别的丫鬟聒噪个没完,要不就对着他脸红发愣,有时他还真怕对方脑充血呢。

  钵兰对他这番宣告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把最后一丁点豆腐乳扒进嘴巴,满足的放下碗筷,这才慢半拍的发现天鸟过很不爽的瞪着她。

  「公子……在对我说话?」

  「不然呢,我对墙壁自言自语吗?」天鸟过不高兴了起来。

  人的心理是微妙的,他纵使不喜欢一直有人追着他跑,但被忽视又伤害到他骄傲的自尊心,向来被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子当然不开心起来。

  「公子吃饱了?我来把碗盘收下去。」要差遣她工作讲一声就可以了,不用把脸板起来。

  「这不重要,随便搁下,倒是你,叫什么名字?」是要她注意他的存在,关碗盘什么事!

  「钵兰。」她福了福身子。

  呵呵,她一点都没有身为人家奴婢的自觉啊,从头到尾不见谦恭,我啊我的说着,可见她本来不是干奴才的命。

  「哪个钵?」

  「水钵的钵,空谷幽兰的兰。」

  「水钵里的空谷幽兰啊,好名字!」

  「谢谢公子夸奖。」碟浅水轻兰花难长久啊。她爹爹取名的时候想的应该是这样吧;女子,要泼出家门的水不用细细呵护,养得再好也是别人家的。

  「你家中做什么营生的?这么诗情画意的名字可不是寻常人家想得出来的。」丫鬟他见多了,这么有特色的倒是少有。

  「家父在乡下开了间杂货铺,做小生意维持一家生活,因为这样懂些算盘。」他的问题好多,还没完吗?

  「这样说起来,你也识字喽?」

  「少许。」

  「我上回在滕府的骨董仓库见过你,连这回,第二次了。」

  「钵兰脑子笨没什么印象。」她眼光垂下,并不想跟天鸟过长谈。本来想说,要是可以,赶紧把早饭吃完回房补个回笼觉,现在,希望渐渐离她进去,这位贵客看起来短暂的时间里并不想放过她。

  「你到藏珍坞做什么呢,据我知道那个地方是滕家五爷的恶势力地盘,平常不许人随便靠近的。」

  「我惹他生气,他罚我修补里头的收藏品。」

  「你懂那些垃圾?」人长两眼,赏心悦目的东西都来不及欣赏了,老骨董的东西只是美其名,比破烂多那么一级。放给它烂回大地还能营养土地,尘归尘,土归土,劳心劳力修补,大可不必了!

  当然啦,这是见仁见智的想法,滕不妄可是把那堆东西当宝贝,谁叫他是骨童商人,捡破烂是天性。但是要年纪这么轻的姑娘,还是滕府的奴婢去整理……滕府都没人了吗?

  「那不是垃圾,那些是先人留下来的珍贵遗物,公子你不应该看轻五爷保存宝物的心情。」她不太高兴天鸟过的批评,就算他是滕府的贵客,说话也太不雕琢了。

  哇,她生气的样子好可爱,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用这种口气骂他。她捍卫滕不妄捍卫得凶喔,呵呵。

  「你跟我家请的丫鬟很不一样,有兴趣换地方工作吗?我不只是个好主子,又怜香惜玉,换句话说就是好相处,你要跟了我,薪饷多两倍如何?」他不遗余力试图挖角。

  钵兰不知道要怎么拒绝,转头就走会不会太绝情了?毕竟她方才找不到路的时候,他好心的帮了一把。

  她猫豫再三,却听到一个让她头皮发麻的声音沉钟般的响起。

  「想不到我这是养老鼠咬布袋了,让你来作客,你却打起我家丫鬟的主意来!」

  不该在下人膳房出现的滕不妄凝着睑,高大的身形一出现,将门口的阳光全部挡住,即便他行动不方便,却丝毫不损及他天生的威仪。一个人的气质是与生俱米,就算后天遭到折损,那股威吓仍旧在骨子里,没有人能模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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