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鞋都该换了。”看着别人穿上她缝制的鞋履,让她充满无上的成就感。
“用不着对那些混蛋那么好。”他立刻灌下一大缸醋。
他们什么都没做就得来这许多好处,他心里不平衡。
“爱‘乌’及‘屋’嘛,你是那只乌鸦,乌鸦住着的笼子我也要一起爱啊。”
天青鳞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呵呵,原来他还是只乌鸦……其实,虽不中亦不远矣,不过,她要知道事情所有的真相,还会这么信任的躺在他怀抱里吗?
隔着一堵墙壁外,盛放鳞片的水钵感应到天青鳞的思绪,原来平静无纹的水面开始咕噜咕噜的冒出水波,蓦地放射出万丈光芒,疾射出窗外,远遁夜空,宛若流星,霎时不见踪迹。
光芒乍现到消失不见只是眨眼时间,水钵下的三角鳞片又回复到静止状态,但是它透明的外表上似乎染上一层萤黄,隐隐约约,大鳞片的下头增生出来许多灵巧的小鳞片……
这一晚天青鳞睡在栀儿房里。
挂名七年的夫妻头一遭圆房。
春色有多无边,嘘,只可意会……
※ ※ ※
都是他害的啦!
想要忽略两腿间的疼痛简直没办法,短短一段路害她花了比平常多好几倍的时间不止。
“你是秋栀儿?”
没有预警,如纸鸢般飘下来的人影阻了她的去路。
即使天青鳞没有刻意介绍昨天出现的那些朋友,从他们的衣服装束,随身携带的宝剑,栀儿也猜得到几分。
她不觉得需要怀疑以天青鳞殷实的商人的身份,何必结交复杂的武林中人,不过,朋友无贵贱,不管是乱惊虹还是军破痕都好相处极了。
“你……好厉害!”想不到人真的可以在天空上飞,还是个美人儿。
天香满袖,异香胡处觅蓬莱。
深刻的轮廓,是个裸足的胡女。
“回答我的问题。”除却失明的眼,金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比任何人还要敏锐。
“哦,你有事找我?我就是秋栀儿。”
“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本领让我为你出生入死?”垂着卷翘的睫毛,没人看得出金的心思。
“我不认识你,怎么可能要你为我卖命,一定是误会。”
“你知道有个男人为了你要颠覆他的宿命吗?”
“他要是觉得他的过去不好,为什么不能修正?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为人卖命,要是你很满意目前的人生,你大可不要理会别人啊!”这胡女美是美,脑子似乎不大清楚。
“我不能不理睬他。”金的嘴巴有些干。
“那就是喽。”
“你回答得有理,我满意。”
栀儿虽然不知道自己有哪点让她满意,但是,她满意了就好。
每件事若都要追根究底,这样的人生会很累。
“那就跟我走吧。”金示意栀儿跟着她走。
“不……”字才出口,腰椎突然传来麻痹感,栀儿睁着眼,口不能言,身子一歪,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巨汉拦腰一扛,随即失去最后意识。
※ ※ ※
清早就被胥勖十万火急,从床上吵起来的天青鳞沉着脸,让来当说客的胥勖越说越是心虚。
“你回去告诉我爹娘,我会找个日子回家把事情的前后因由说清楚,至于庄里的事业你想管就管着吧,要是不愿意,我把城南那片商店街都过户到你的名下,算是感谢你这些年的辛劳。”
“奴才不能拿,为爷做事是奴才应该的。”他诚惶诚恐地推却着。
商店街,那一大片的产业,就算他几辈子也挣不到。
“与其让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把它都败光,不如送给你。”天青鳞若有所指。
就算他不在乎自己多年打下的天下,要他白白送给不事生产的米虫,还不如给真正需要且会维持它的人。
“其实二爷跟三爷……”滥好人的胥勖还是想替两位少爷说话,偏偏不知道该从哪里着力。
这两个爷也真是不争气!
天青鳞眼皮一提,胥勖戛然而止。
然而,拼死甘冒大不讳的他,有些话不问不痛快,“爷,我真的不明白……”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晓得该从哪里问起。
“要是我说我根本不是什么狐狸庄的大少爷,你会信吗?”天青鳞不觉得自己此番话与扔下一颗地雷无异。
“爷,您说笑了。”
“事实通常不容易取信于人。”若非看在曾经跟胥勖共事一场,这件事不需要对外人语。
“要是说……那么……庄里真的大少爷呢?”天青鳞从来不打诳语,由不得胥勖不信。
“死了,尸骨早寒。”二十几年前就跌死在山涧水涯边。
“您这样说,老爷跟夫人不会信的。”滑天下之大稽,这叫人怎么相信?
“随便他们信不信。”他无意解释更多。
世间事,是机缘,是凑巧,也就这么回事。
天春春虽然失去一个儿子,但天青鳞取而代之,这多少年他为狐狸庄做的事早就远远超越一个人子该做的。
“爷,奴才大胆问您,您的出身……”
“我从该来的地方来的,如今,只是回到原处。”他的世界已经跟胥勖无关,何必惊骇他。
“小的想跟着爷。”他是忠心耿耿的奴才。
“胥勖,”天青鳞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爷……”不知道为什么,胥勖心中就有那种一别后会无期的感觉。
以前从来不觉得爷虚幻,现在,他却觉得恍惚,他眼前的爷,像是一个根本不存在世间的人。
直到胥勖低着头离开绣花弄,他都没理出心里头那股怪异的感觉。
※ ※ ※
天上人间非人间。
奇特的建筑,数不尽的阶梯,远远近近,栽满奇花异草,不管醒过来的栀儿从哪个方向眺望,全都一色如碧,蔚蓝的海岸包围了这个孤岛。
岛有多大,栀儿形容不出来,因为她居住的宫殿往下看去是无止境的绿,那绿是迷宫,曲曲折折,百转千回,她研究过,单单入口就有五处之多。
这是正面,其他三面都是孤悬的断崖,惊涛拍岸,可怕得不得了。
那个把她掳来的人存心孤立她。
从宫殿顶处悬挂下来的白纱处处,叫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气馁的坐在柔软的纱床上。
好吧,她被惹火了。
奋力站起来,她不管什么后果,只要是阻碍到她的白纱一律扯下来,经过处,果然……视野变宽阔了。
不过,她也累坏了,倒在一堆轻纱上摊开四肢,完全不顾什么淑女形象。
“气消了吗?”从好几个大男人才围抱得住的大柱子后,金慢慢地走出来。
栀儿跳起来,差点因为缠绕住脚的白纱跌跤。
“把我带到这里来,你究竟打什么主意?”
“你是珍贵的饵,请你安心享受这里的款待。”为钳制天青鳞的。
搞什么,莫名其妙被带来,还说当人家的饵,该死,他们要钓的人不会是天青鳞吧?
踢掉脚边的布料,栀儿可不想在这里坐以待毙。
“我要回家。”
“要是鳞的速度够快,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要是他发觉得慢,事情会变成怎样,我也不能做主。”她空洞的眼眺向远方,这盘棋究竟谁输谁赢,还是个未知数。
又是这样!栀儿对金扑朔迷离的说话方式实在无法接受。
“你要我待在这个鬼地方起码该给个理由。”发现金的眼睛跟一般人不同,心中虽然震撼莫名,为她可惜,却也让栀儿浮出一线希望。
对不起了!悄悄以脚勾起一绺白纱,用手承接,她心里头拼命的对着金道歉,然后发动了攻势。
不知道是金轻敌,还是根本没预料栀儿会这般强悍,她纤细的颈子已经被跟她肤色相差无几的布料给缠住。
“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栀儿勒紧白纱,威胁道。
金的个子非常高就,要制住她不如想象中容易,不过,已经赌上一把的栀儿哪有可能轻易放弃,只好在心里第一百次的对着金说抱歉。
“山脚下的迷宫至今没有人走出去过,恕难从命。”
“骗人!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别告诉我你长了翅膀从空中飞过来。”
“当然不是,我们都由地道出入。”她无所畏惧的指着她方才现身的地方。
栀儿怎么都看不出门道来。
金轻叹一口气,“狮头的眼睛是掣钮,同时按下眼珠,门就会打开。”
她……也太合作了吧!这个念头瞬间闪过栀儿的脑袋。不过急着要离开的她不愿多想,押着金双双进入地道。
她不知道的是,当地道门重新合闭的同时,一道轻淡如幽灵的身影正据着殿堂的白玉石椅子坐着。
所有发生的事,一幕也不漏的被他瞧了个仔细。
他冷酷孤傲的晒着被栀儿破坏过的大殿。
唔,这样视线的确是变好了。
他的目光跟金如出一辙,虽说是看着前方,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点的生气,好半晌,一抹从蔚蓝晴空逐渐降下的黑影笔直朝着他而来。
一只巨大的鹰以巧妙的姿势滑旋过宫殿,然后双翅收敛,美妙的抓住男人的腕,停伫,安歇。
男人用指腹摩挲着它美丽的羽毛,并以肉条慰劳它。
“辛苦了。”
鹰听得懂主子的话,从喉咙逸出咕噜的声音仿佛在告知什么。
男人面无表情。
下一刻,只见他戴着金饰套的尾指轻按住某个钮,白玉椅缓缓缩进墙壁,继而消失不见,鹰重新腾飞。
他可爱的孩子们回来了……
第八章
“小心!”潮湿的通道都是碎石子,一不小心就有跌跤的可能,闷在里头的空气呛鼻又难闻,要不十分忍耐,普通的人早就晕了。
体谅金的眼睛不方便,栀儿只要看见石头、沙砾,还是不知打哪来的动物尸骨,就免不了鸡婆的吩咐要她小心。
考虑了半天,她把白纱从金的脖子撒下来。
“对不起,痛吗?”看金捂着颈子,善良的栀儿马上心生歉疚。
金不作声。
“要是你不介意,把这拿着会比较好走路。”把白纱塞入金的手中,栀儿自己拉着另一端。
她应该不是那种肯随便跟人家手牵手的女人,所以用白纱会好一些。
“你不怕我跑掉?”这么做,未免太礼遇敌人了。
“你们这里的人讲话都带十几个弯,你明明知道该是我谢你,要不是你愿意让我离开,我一个没有功夫的弱女子,怎么可能制得住你?”
金难得露出笑容,“这里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先出去再说。”
“好。”能够赶快离开这里,栀儿求之不得。
虽说金的眼睛不方便,她却是在这里长大的,对每一处密道再清楚不过;摸着长满青苔的石凿壁,时间不知流去多少,一步步的走,两人终于离开蝙蝠纷飞的洞穴。
“哇,看见光明真好。”用力呼吸新鲜的空气,栀儿张臂拥抱从海岸扑来的空气。
“栀儿!”不远处突然冒出掺杂惊讶和喜悦的声。
只见那方五大天王全部集合。
“青鳞!”栀儿呆了,大大的眼眨了眨,突然掉出两行泪。
她又笑又哭却也不敢当着这许多人面前扑进天青鳞怀抱,绞着手,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天青鳞心中一阵激动,把她捞过来,紧紧搂在怀中不放。
“没事就好。”他闭眼,谢天谢地。
栀儿深呼吸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男人味,终于伸手环住她生命中最初,也是最终的男人。
“咳,人回来就好,要卿卿我我往后有得是时间,鳞。”实在不想做棒打鸳鸯的事,可事有轻重缓急,先办眼前的大事要紧。
天青鳞实在舍不得栀儿,“破痕,先把她安置在你的玫瑰宫,你那里都是老弱妇孺,他应该不至于会对付手无寸铁的他们。”
“知道。”军破痕点头。
“栀儿,等我把事情处理完,马上去接你。”把儿女情长留在彼此交握的手心里,他许下相会的承诺。
“我要跟你一起,我哪都不去。”她要跟着,不想永远做一个等待的女人。
“我们去的地方很危险。”他软言劝道。
栀儿带着羞涩的笑,“我记得有一个人跟我说过嫁鸡随鸡,嫁了石头抱着走,我嫁了你,不管你到哪去,决计没有再放你单飞的道理。”
“生死不惧?”
“有你为伴,我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该烦恼以后有我这个牛皮糖黏着你,想甩都甩不掉了。”
天青鳞给了栀儿一个响吻。
“欢迎你来黏我。”他还巴不得呢!
一堆人看他们情话绵绵没有尽头,真想作鸟散。一直听这种情人的私语,起鸡皮疙瘩还无所谓,长针眼就讨厌了。
“走吧!”好不容易天青鳞发出号令。
“金?”阿祗僧发现她不为所动。
“别算我一份。”
阿祗僧还想说什么。
“别为难她。”天青鳞打了圆场。
阿祗僧转开脸,沉默了。
“金,你自己珍重。”其实,天王有六人。金也是其一。
金什么都没反应,木然的表情让人摸不清楚她究竟在盘算什么。
他们离开了,徒留金一个人。
风萧萧兮——
※ ※ ※
迎接天青鳞一行人的是占地甚广的迷宫。
要到主殿去的道路,除了迷宫,就是密密麻麻如蜂巢的密道,除非,长了一双翅膀就另当别论。
不想为难熟悉密道的金,迷宫变成惟一的选择。
迷宫的难度不在于它的辽阔庞大,而是迷宫是活的,这才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转乾坤,乾坤无限大。这说明进了迷宫的人,只要碰触其中一个机关,里面所有的通道都会重整一遍,或许刚才是生门,因为选择错误,将会变成死门也说不定。
风雨雷电死,五门,天青鳞跟栀儿手牵手相视一笑从死门进入。
实之死地而后生。
“鳞,我陪你一起去。”阿祗僧不放心。
“不用。”
“真的?”别说他,所有的人都不是很放心。
“我有一个重要的人需要保护,要是没那能力,我也没资格让她爱我。”他知道这群肝胆相照的朋友们在不安什么,他不担心,人各安天命。
含笑,他跟栀儿手携手步入迷宫。
迷宫的屏障有好几层楼高,放眼望去都是绿油油的浓绿。
“我看他们对你的能力不是很放心喔。”要不是说这个地方处处充斥陷阱危机,瞧这大片让人通体舒畅的绿树,还以为是出游呢!
“他们会担心不是没道理。”
“哦?”
“因为我们几个人里面,就我一个人不懂武艺。”天青鳞揭开谜底。
“哦。”栀儿并不觉得非要身怀绝世的超人武艺才叫了不起。
“你没有话要说?”她的反应让他又是一阵意外。
她淘气的摸了他枭雄的眉,印上一个吻。
“武功嘛,只要肯苦练谁都可以成为人上人,但你这金脑袋可不是随便练一练就能变出来的。”
这番话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管用。
这时,他们遇上第一个难题门,门上用绿藤写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