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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笨笨 page 2 作者:陈毓华

  两个身材壮硕的中年仆役打扮的女佣,正巧连滚带爬来到袁克也跟前。

  “少爷,屋里那个女孩是真的疯了……我们连帮她穿衣服都没办法……”

  看着两人衣湿发散的狼狈模样,他颔首:“你们下去吧!”

  华胥似乎替他们带来一个可怕的麻烦。

  他举步朝着给她安排的小院落走去。

  荒芜的院子什么都没有。他们迁移到这里的时间还不够替广场之外的任何居所多作安排,若要说百废待举也不为过。

  简陋的屋里除了一张急就章的床和来不及撤走的浴桶,其余,付之阙如。

  他没有看见那女孩,耳朵却钻进清越短促。不成曲的小凋;而她,连名字都还无从晓得的疯女孩就跨坐在低矮的窗棂上,肩背靠着窗框,两腿不淑女地抵住另一侧窗框,垂首研究自己的指甲。

  她发际儒湿,不再是初见时肮脏的鸡窝头,也不再插满花花草草。那些仆役总算为她换了件称得上不错的衣服,赤足的脚也穿上绣花鞋。

  “干净的你好看多了。”虽然他极不愿打断她的自得其乐。他并没有多少私人时间可以浪费在她身上,但他需要知道她的来历姓名,登录了之后她才会有饭吃,或许还有少少的薪资可拿。

  她受惊地跳下,眼底的防范陡生,许是习惯使然,她很自然地缩往墙角,而且作好准备逃逸的动作。

  为了避免刺激她脆弱的神经,袁克也往惟一的床坐下,他魁梧的身体足足占去半张床面。

  这样友善的表示,果然让她紧张的表情松懈下来。

  “我知道你会说话,因为刚刚你在唱歌儿。”

  话才说完,她小小的脸蛋立即变幻数种颜色。

  一只刺猬。袁克也下了断语。

  “不谈这个,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不以为自己是有耐性的人,自从家破人亡后,那稀少的耐心便成绝响,而今天,这股殷切又从何而来?

  他不该舍弃该做的工作,而在这里耗着。

  “不说?”他恢复惯有的冷硬,“随便你是谁,我惟一能给你的忠告就是安静,别惹是生非,那么你就能一直在我的庇护下生活,懂不懂?”

  问完话,他开始为自己的自言自语生闷气,他居然蠢得希望得到答案!闭起唇,他迈开大步离去。

  他在门外撞见华胥和他的弟弟袁克武。

  “哥!”

  袁克武是个唇红齿白、活泼的年轻人,他跟袁克也不过相差三岁,在面容之外却有许多的不同,相较他的平易近人,身为老二的袁克也严肃太多,大环境的压力使他俊秀的面孔多出几分沧桑,整个人成熟稳重得近乎死板。

  “你不在书房看书,跑出来做什么?”

  “华胥告诉我山庄里多了个有趣的女孩,我怎么可以不来瞧瞧,二哥从她的房里出来,这回,看明白她的长相了吗?”

  “这方圆五百里有哪家姑娘你不熟的,我不许你打她主意,要知道她不是你会喜欢的那种类型。”他袁克武花名在外,见过的闺女众多,绝不会看上那棵小青草,不过他心头就是不痛快。

  “哥,我是你最最亲爱的弟弟,不是家贼耶,这样防我,难不成你对那个姑娘一见倾心了?”

  “胡扯!”袁克也沉下脸。

  “算了,当你老弟我放屁好了,我要见客去喽!”一成不变的生活叫人生厌,在平凡中求乐趣,他现在就是要研究那女孩会不会成为他的乐趣所在。

  袁克也将唇抿成一直线。

  弟弟的放荡不羁着实令人没辙。

  ☆  ☆  ☆

  当袁克武捂着半边脸遮丑似的走近广场,他的举动立刻招来注目的眼光。只有埋头修改着图样的袁克也没有发现骚动,直到一片阴影覆盖住他。

  “有事?”咬着笔管,他的思绪还沉浸在工作里。

  “我想请二哥把那姑娘给我。”袁克武劈头便说。

  “什么意思?”没头没尾,他说啥……这围墙高度应该可以再多个几寸,“再重复一遍。”

  “我没见过像她那么有趣的小东西,她根本没疯,谁会相信像她那么甜美的姑娘,会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袁克武喜欢那小辣椒,她的手劲还有够大的咧!

  袁克也反应过来:“你没有把我刚才的话听进耳朵?”

  “有哇,可是……”

  “你若敢动她一根指头,我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克武竟为一个疯女着迷,“你的脑子装的是木屑吗?”  白痴!

  袁克武一脸受伤:“你这样的指责会让那些爱慕我的姑娘们伤心的。”尽管她们没几个识大字,但相信不会有人喜欢自己将来要依靠的男人是草包。

  “够了,回书房去,我忙得很,没空理你。”他每天有一堆焦头烂额的事等着处理,他却拿女人来烦他。

  “大哥的意思是答应了?”他喜滋滋地问。

  “我什么都没答应你,她不是正常的女孩,别招惹她。”他的警告无比慎重,郑重到袁克武以为自己的哥哥下个动作就是掐他脖子。

  “袁克也,你不讲理。”

  “我不必跟一个根本听不进我的话的笨蛋讲道理。”

  “把她给我。”他像孩子一样吵闹。

  “你脸上的五爪痕不就是她给你最直接的答案?”由抓痕的深度看来,她可一点都没留情呢。

  “我就喜欢她那泼辣劲。”袁克武续道。

  袁克也终于抬起头:“假如我把那丫头给了你,你保证以后不再跟一堆女人纠缠不清、不务正业?”

  “唔,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只是一个有趣的小鬼,值得他放弃一切吗?答案是否定的。

  袁克也瞄他一眼,便不再作声,因为他的注意力被远方的一个小点给吸引了。

  第二章

  胭脂的怪异行为引起袁克也极度的不高兴。

  有半个时辰只看见她曝晒在大太阳下,手拿树枝在沙地上画着不规则的图案,再下一炷香的时间里她换了方位,仍旧在弄她的鬼画符,这期间有几个工人向前去撩拨她,却只见每个人都垂头丧气地走开。

  袁克也的心情发了癫似的,就随着她偌大的笑容起伏不定。

  当他下定决心准备驱逐她的时候,袁克也发现华胥顶替了方才那些人的位置,而且伴着那丫头在她身边坐下。

  他们开始有说有笑……在袁克也情绪即将凌驾理智时,他看到的景象是如此。而距离裘胭脂有大半身子远的华胥正试图和她进行沟通。

  他还是那套枣色长袍,四方巾已经拆下,任由黑发披散在肩胛,这样的他看起来更显无害了。

  “喜欢这里吗?”他往草地躺平,双臂当成卧枕,遥望白云蓝天,“我喜欢这里。”他自言自语。

  风撩起裘胭脂的发丝,她一径沉默。

  “知道为什么我会带你回来?那是因为你跟我妹妹很像。”他的表情有丝混淆的痛楚飘过,“我知道你是个正常的女孩,不过我不会说出去的,放心!”

  他的语调诚恳,透着浓浓的亲切传入胭脂的心,但她还是一言不发。

  华胥不在意他的友善是否得到回响,身躯半翻,用手掌支撑头颅,他正视她一直在地上延展的涂鸦。

  他细长的眼逐渐放大,不由坐直身子,一改悠闲模样:“这是山庄的平面图……但是大门开错方向了,它的人口照原本设计图是坐北朝南,你的图却是坐北朝东南,这不符合地理至圣文册《玉髓经》里的说法。”

  裘胭脂突然起身俯瞰他。

  “为什么这样看我?我不觉得有错。”他对勘舆地理颇有研究,若非对名利不够积极,想成为鬼谷子之后的一代宗师易如反掌。

  他忽然抚掌大笑:“我竟然跟你认真起来,你一个女子能懂什么风水呢?”

  自古以来勘舆地理的领域绝少有女人能参与,一来,女子娇柔的身体不适合经年长途跋涉;二来,大山奇地藏风生水,女体属阴,若遇上煞穴,不利他人又害己身,是以勘舆界仍是男人的天下。

  但是,百密自有一疏,想想你漏了什么?

  裘胭脂不怒不颦,用树根在地上写了一行字。

  “你识字?”他差点跌掉下巴。

  裁衣刺绣煮食那些无须花费力气的家事,才该是女人应该懂得的事不是吗?她识字又懂建筑图画,就在上一瞬间还试图指正他,而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精神异常的疯女人。

  太多超出寻常的讯息涌入他的脑子,华胥哑口无言地瞪着地上的图发呆。

  良久,良久。

  “瘟生,你太无聊找地上的蚂蚁谈天啊!”石虎打老远就瞧见华胥蹲在泥地喃喃自语的噱样,忍不住踩着大外八字脚过来看个究竟。

  “不要踩我的兵器库!”他抬起沾满灰尘的脸吼他。

  石虎压根儿没见过这么“暴力”  凶他的好友,不禁往后一跳,骂人的话还滴溜儿在舌尖,又听见如雷暴吼。咦,向来吼人的不都是他,曾几何时改朝换代移君换主了?

  “把你的臭脚拿开,别弄坏织锦坊。”华胥对他的打扰表现出空前绝后的不友善。

  石虎这一跳更远了。好半晌他一直生着闷气,拼命盯着华胥看他还要怎样,不料华胥却不再搭理他。

  “妈的!害俺把眼珠瞪得差点凸出来,他倒好,连瞧一眼都不曾就顾着吃沙,真是的,晚膳俺就替你省下来喂咱家的看门狗,饿死你这熊养的……”

  ☆  ☆  ☆

  抱着一肚子气,石虎踱进暂时充当饭厅的大厅。黑鸦鸦的人群安静无声地进食,就像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

  大厅的正中央坐着认真用膳的袁克也:“怎么?谁得罪你了,刚刚我还以为地牛翻身了呢!”

  石虎惊人的脚劲在心情欠佳时更是骇人。

  “哼!甭提了,那个兔崽子。”石虎捉起碗就一阵乱扒,以吃饭泄愤。

  袁克也也不多问。石虎的脾气来得急去得快,耿直的个性绝少记恨任何人,他并不担心。

  一口菜夹到唇边,一个不起眼的影子缓缓出现在门口。因为太过寂静,守卫斥喝她的声音便刺耳得令人无法忽视。

  “走开走开,这里不是女人可以来的地方,要是肚子饿到厨房去,要不然等着剩菜剩饭,总之,滚一边去就是!”

  “让她进来。”袁克也单纯直接地命令,毫不搀杂任何情绪。

  侍卫虽然吃惊,还是依令放行。原来埋首用膳的男人全部扬起充满新奇的眼眸。

  “就坐这里,以后吃饭也如此。”她旁若无人地穿过面目不善的众人,一脸突兀的笑靥,就像在一锅索然无味的汤水里滴人甜滋滋的糖。

  袁克也敏锐地发现,原来面无表情吃饭的部属们,唇角似乎多了一抹轻松的笑容。

  和她坐在一块儿用膳,袁克也很难不注意焕然一新的她有头健康乌亮的黑发,虽然还是插满乱七八糟的野花杂草,却不再那么碍眼了。

  他很自然地出手收拾那堆杂草,只留下一朵小雏菊插在她的耳际:“这样比较适合你。”

  “咯!”一团米饭噎住石虎的气管,害他差点岔气,粗脖子涨得通红。

  所有的人窃窃私笑,到后来终于化为哄堂大笑。

  袁克也并不欣赏他们的笑声,在夸张的笑声响起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逾越的事。他冷下脸自顾地进食。

  他的冷凝像瘟疫,马上传染给大家。笑声嘎然而止,周遭又恢复寂静。

  裘胭脂晶莹剔透的黑眸迅速地晃过一丝慧黠,然后举筷夹向一盘蒸鱼。

  可想而知,高大的圆桌、粗犷的椅子,所有一切全是为勇猛粗糙的男人所设计,娇小的她人矮手短,要想将著筷伸展到离她最远的一盘菜,怎能不闹笑话?

  因为够不着,她干脆站到椅子上,这样无法无天的动作简直是惊人之举。

  袁克也受够万剑般穿射过来的眼光,他轻喝:“坐下!”

  她的胆大妄为绝无仅见。

  胭脂不过迟疑了下,袁克也已然将整尾鱼最好吃的鱼腹送到她碗中。

  她斗大的笑容灿烂得像小太阳,不只袁克也看见,一屋子的人也全部分享到了她的愉悦。

  就只一片鱼肉真的那么美味到能令人绽放出战栗心扉的绝艳笑容吗?不约而同,几十双著子通通瞄准自己桌上那条可怜的鱼。

  “克也,俺认识你大半辈子可没见你给谁夹过菜,干吗对这丫头特别?”石虎很难不怀疑。据他所知,就算美如大仙下凡的水佩小姐,也没享受过这样出自袁克也的细心对待。

  “或者,你是在抗议我没有替你布莱?”他四两拨千斤地轻语。

  石虎惊出一头大汗,方才的轻松自若全被汗水蒸发了:“让你帮我布菜?我宁可把脑袋剁下来算了。”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要他们的一家之主动手?不要什么好处还没沾着,就先叫人乱棍打死。在他们这群人的心目中,带领上下五百活口逃出生天的袁克也是天祗,绝不可侵犯。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筷子的腊肉白菜被放进石虎半空的碗。是胭脂。

  他眨眼,眨了又眨,突然抱住碗冲了出去,像火烧屁股似的。

  咦?胭脂抬眼,不解地望向袁克也寻求答案。

  即使她说不出只字片语,奇异的,袁克也由她清纯旺炽的眸子能了解一切:“石虎从小来我家,你是除了我娘会夹菜给他之外的头一个人。”

  那个大老粗这时不知道跑到哪儿哭去了。

  她沾了手边的清水,在桌面写道:胭脂没有看见克也哥哥的娘。

  袁克也紧盯桌上清俊的字体,喉结滚动着:“谁教你识字的?”

  她究竟疯是不疯?原先无关紧要的问题倏地变成一根刺戳在他脑子里,使他浮躁起来。

  她可爱甜蜜地泛起微笑,又写着——是义父。

  “为什么大家都认定你疯了?”他一点都不以为吃饭时间不适合谈这种敏感尖锐的问题。

  她的笑容更形扩大。

  ——他们说是就是喽。

  这算哪门子的答案?袁克也问了今晚最后的问题。

  “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那是绝无转圜的独断句,不是胁迫威吓,是坚持。

  她抿唇迟疑又迟疑。

  ——裘胭脂。她轻轻写了出来。

  会告诉别人她的名字是否表示她开始信任这不苟言笑、古板又无趣的男人?但起码,他给了她长久以来无法拥有的干燥舒适的床,还有熟热的吃食,用区区三个字来交换这些应该不为过吧。

  裘胭脂。他咀嚼,然后华胥急如星火的清瘦身影席卷过来,跃过门槛时还差点摔跤。

  袁克也熟悉华胥经年挂在嘴畔的浅笑,却没看过咧到耳边的大笑,而现在气喘吁吁的好友就扬着痴呆的笑直往裘胭脂跑来。

  他像箭矢冲来,几乎煞不住往前倾倒的力道,不顾众目睽睽,一把捉牢裘胭脂的小手:“我想通了,这座四行山前有溪流朝北口汇入百川,后有四百三十二个大小峰峦,是我一时疏忽算错定山峰才把财门开到坎位,实在错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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