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绿海一样的眼睛里看见一大片森林,森林着火是什么样子,就像他现在注视她的模样。
「妳喜欢?」拿走了她手中的啤酒罐,曹黔擦掉她嘴角的泡泡,然后放到自己的嘴巴舔了下。
荷眼感觉到他美丽的眼睛距离好近,近得让她看不清楚。
「不要这样看我。」她的声音含糊,在情人的眼中却是呢喃低语。
「让我好好的看妳。」他捏住她形状好看的下巴,轻轻抚摸。
荷眼醉眼迷蒙,无法自拔的承受他的碰触。
当感情凌驾理智,思考变成多余的垃圾。
「好。」她乖巧得叫人怜爱。
「让我照顾妳。」
「现在吗?你已经照顾我了,给温暖干净的衣服,给解渴的饮料,已经很多,可以了。」
「一辈子,让我照顾妳一生。」
「那你要想办法活得比我久才行。」
「一定!」亲吻她的耳朵和面颊,他对她诉说满腔的爱意。
沉溺在他说过的话,她的心房越来越柔软。
「妳等我一下。」忽然,曹黔离开她,快速的跳起来跑出门外,又站定,不确定的重复叮咛,「就一下子。」见她点头,才跑得不见人影。
他要做什么?荷眼摸上自己发热的颊,天啊,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挑逗,闭上眼,她细细回味刚才他停留的温度。
他的触摸,她好似渴望了千年。
「这个送妳,我的爱人!」他回来了,带着一朵香味扑鼻的白玫瑰。
他单膝跪下,把去了刺的花别上她的鬓边。
「妳好美。」
她扑进他怀中,「谢谢。」
曹黔拉下她,细细瞅看她布满红霞的脸蛋,「我到今天才感受到因为自己的粗心导致失去了什么。」
她的快乐,也就是他的快乐。
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花了他六年的时间才想通。
「真奇怪,在你身边就好像回到家的感觉,在你身边,让我心安无比。」即使只有交握着双手,那种感觉仍然强烈。
「对不起……」他说。
「为什么这么说?」
「六年前,我一心顾着打拚事业,很少顾及妳的感受,我以为等我功成名就给妳最好的享受就是爱的表现,谁知道错得离谱,我让妳寂寞那么久,非常的Sorry。」
「不要说了。」她掩住他的嘴。
人间须臾便成往事,有花当惜今朝,过去就过去了。
「妳让我说完,要不然歉疚会一直存在。」能把想念的人儿抱在胸口,他心中强大无法释放的感情倾巢而出。
被搂在他怀中的荷眼差点透不过气来。「你说,我会听,可是不要害我喘不过气。」
「我太激动了,一想到妳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如梦一场,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他眼神认真,紧紧抓牢她不放。
「放心,我不会突然变不见的。」虽然这法术还难不倒她,不过暂时不要说出来好了。
曹黔露出开心的笑容,点着她的鼻子。
「妳还是那么可爱。」
「好啦,你还有什么情书大全要念的?」
「仔细听了……」
「别逗了!」
这一闹,刚才凝聚的气氛一散而光。
「Yessir!」
「雨停了,我要出去一下。」她跳起来,虽然不是很舍得离开他温暖的胸口,可是她临时想起一件事,非要马上去印证不可。
「妳要去哪?」
「去我要去的地方。」她还没习惯去哪要跟人做报告才出门,他最好习惯。
「妳是灰姑娘吗?十二点要离开。」
「曹先生,不管是晚上白天,现在都不是十二点。」
轻轻在他额头落下吻,荷眼翩翩如蝶的飞了出去,也不管身上的衣服还是曹黔的,这一穿出去不知道有多招人非议。
不过曹黔不想提醒她,基于私心,她要是招人议论,对他越有利喽。
荷眼咚咚咚的离开,直往吕可娣家跑。
她如入无人之境,闯进吕可娣的工作室,也不管人家手上忙着什么,一把把她拉出来。
「喂喂喂……妳这人来疯,我正要开窑欸,超过时间烧坏了我的陶器,妳要全数赔偿。」身上穿着围兜兜、戴隔热大手套的吕可娣被抓出了很热、很热,一年四季都很热的窑场。
「妳帮我看看。」荷眼才不管这些,她的事情比较重要。
那些个玩意烧坏了重新打烂再烧就可以了。
「看什么,呀,妳做什么?表演脱衣?」吕可娣用大手套掩嘴,还是尖叫出声。
荷眼背着好友把衣物全部脱下直到腰际,然后开始解裤头。「我跟妳说喔,妳一定要看清楚,一条线都不能错看,妳家有放大镜吧,妳说要不要去找出来?」
吕可娣连忙将脏手套脱下来丢一边,可是又被她接下去的话吓得目瞪口呆兼抽搐。
「妳帮我看看我身上哪个地方有妊娠纹。」
一片美背春光乍现,还有完美无瑕的长腿,洁白晶莹的俏臀。
她吕可娣要是男人早喷鼻血了,至于鼻血的分量可能要用公斤作单位……最好还要拿水桶来装,以符合资源回收的美德。
第八章
除了牛毛似的雨,夜深的社区安安静静。
荷眼没料到会在吕可娣家门外看见几个小时前才分手的曹黔,他撑着黑伞就站在路灯下,像是在等她。
身体总是比人的理智诚实。
没有准备的心鼓噪了起来,还雀跃的不肯休止,如同刚谈恋爱的少女。
曹黔也看见面带甜蜜微笑朝着他走过来的荷眼。
她衣袂翩翩,在风丝雨雾中穿梭,叫人屏息。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就是要明知故问,这是专属于恋人间的独特权力。
「等妳。」黑夜中的曹黔眼光灼灼,黑色风衣贴在他比例完美的身躯上,耀眼如星。
「你确定我会从这里出来?」她的出没不定又不只有今天。
「我就是知道。」他相信恋人之间的心有灵犀,经过这次,更加确定两人是相属的。
「你又不是野兽,直觉这么强?」
看见他把大伞覆上自己头顶,让风雨隔绝在外,保护着她不让一点风雨袭上她的身体。
她的心为之一暖。
「妳今天淋雨的次数已经够多了,算算时间,妳去串门子也该回家。」荷眼出去以后,他每隔几分钟就往外探看外面的雨到底停了没,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后来干脆把窗户打开,这个他心爱的女子可能一生都不会知道,有一个男人为她焦躁不安着。
为了安定自己的心绪,他撑了伞出门,看见芳邻家中光亮的灯火,焦躁的心才逐渐沉淀。
「你是怎么知道我去可娣家?」荷眼好奇的挑高秀丽的眉毛。
「妳的朋友数来数去就那几个。」他打电话去确定过了,她不在霍一飞那边。
「你紧张我?」呿,这么确定!
「妳突然从我身边逃开,会让我以为妳又要不告而别。」她的离开一直是他心上的阴影,扰扰嚷嚷的过去在心中无法确定的时候,就会冒上来考验他的信任。
即便两人再度相属,他是人,人类全部该有的爱恨情仇他都不能免。
「那么以后你是不是要亦步亦趋的拴着我,你才有安全感?」这样的他就跟几年前的她一样,对彼此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不安全感。
「完了,想不到我差点就重蹈覆辙。」他瞪着自己拿伞柄的手许久,恍然大悟。
「我要你相信我,以后,要是我们之间一旦产生问题,我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不吭一声就走,我会跟你沟通清楚,直到无法沟通为止。」
曹黔丢掉手上的大伞,激情的拥抱住眼前的人儿狂吻。
「欸……」
她的声音隐没在他的唇里,他收紧手臂,似要将禁锢已久的感情通通灌注到这个吻上面。
好一会,热情稍稍止息。
荷眼双眼迷离,要不是他收手,她肯定被啃噬得体无完肤。
曹黔双臂不放,拥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在她耳边低语,「妳知道我爱妳,很爱、很爱妳!」
荷眼先是被他的告白弄昏了头,接着蓦然瞠大眼睛,小嘴惊愕的打开。「我记得这句话……」她摸着额,「让我想想,我发誓,我记得这句话,我不知道在哪里对谁说过这句话的……」
她明明记得,为什么会想不起来?
看她逼迫自己的模样,曹黔再度抱住她。「不要着急,我说给妳听,这几句话是妳几年前要离开我,打给我的电话中最后的留言。」直到发现她失踪,遍寻不着,就算发动瑞士所有的警网关系,也音讯全无,失望之下,有一度他还把那些话当成了她的遗言。
「我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那么深刻……」她居然傻得要霍一飞拿掉她的记忆,要不是这场邂逅,她岂不是要寂寞千年?
她真是活该自讨苦吃啊!
「是我没有珍惜妳,是我的错。」
荷眼迅速掩住他的嘴,轻摇头。「别再说了,都怪你我太年轻,年轻的不知道要珍惜彼此。」
「妳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证明我不是个很差劲的老公吗?」如此,虽然不是花前月下,丝丝小雨也算良辰美景,赶紧打铁趁热。
「又结婚吶?」
「我保证这次不会像上次那么多宾客了。」
「我们上次结婚客人很多?你家族很庞大吗?」她等于是一张白纸,对于他的家人而言。
但是,这不成问题。
他的家人巴不得他早日「再婚」,至于新娘是不是同一个人,他可以稍后,也就是生米煮成熟饭再找机会解释。
一家人好商量。
「你看!」他们两人不知不觉沿着海边的堤岸走到另一处山丘,由偾起的山丘往下望去是灯海般的社区。
他随着荷眼的手势看过去。
「真漂亮,看了叫人感动,不管走到哪里,每一个屋檐下都有一盏灯,不管那灯是明亮还是微弱的,都代表着温暖,萧伯纳说过,家是世上唯一隐藏人类缺点和失败的地方,同时也蕴藏着甜蜜与爱。」
「我就知道带你来是对的。」荷眼蹲下来,两手握着护栏,把额头抵在上面,眼神蒙蒙的跟下边的光明衔接。
很多时候,她会一个人到这里来,对着晴空发呆。
因此,一整天下来天空的变换,空气的流动,社区下面来来去去像蚂蚁的人潮,她常常看在眼底。
她有着人的身体,根深蒂固的性子却不脱野性,她仍然喜欢大自然,喜欢不受拘束,喜欢发呆,喜欢混日子胜过赚钱工作。
曹黔随着她蹲下来,这一瞬问他有些明白能让她自由自在的环境,不是他用钱堆砌起来的金屋,是逍遥自在的自然环境。
当年,他把她从大雪原带回家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却迟至今日才开窍。
他心里有了决定。
「回家吧,我有样束西要给妳看。」
「好哇,不过你要背我下去。」她骨子里的淘气又冒出头来了。
「我可以说不要吗?」他一脸严肃,亮晶晶的眼神却泄漏了他真正的心意。
「不行!」否决!不许翻案。
「那……就上来吧!」
「YA!」她用力的跳上那堵墙也似的背,紧紧用手圈住他的脖子,拨乱他中规中矩的头发,这才得逞的哈哈大笑。
他一路威胁的嚷,「妳这么顽皮,要是妳跌断手脚,变成没人要的四不像,我不负责任喔。」
「不管,不管,不管怎样你都跑不掉了。」她笑得好开心,笑得白牙闪闪,笑得如花绽放,笑得曹黔也感染了她的快意。
他故意摇摇晃晃,惊险万状,连跌带跑的把她背回家,恶作剧的把她摔在柔软的沙发里面,然后叫苦连天。
「好重,好重,我的脚都软了。」
「软脚虾。」荷眼羞他。
「妳敢耻笑我?!」他作势凶恶,两人一下缠在一起。
她气喘咻咻。「我认输……」
她举双手双脚投降便是。
「认输是吗?我要索赔。」曹黔低下头,尝遍她柔软馥郁芳香的小嘴。
「你……根本是故意的!」被吻得什么都忘光,直到呼吸了新鲜的空气她才寻到自己的指控。
「我情难自己。」
他有表现得这么明白吗?想吃了她的欲望。
「呿,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看?」不会也是证她的吧?
「妳好打击我的自尊,我对妳没有足够的吸引力吗?」他还巴望干柴烈火一触即发呢。
荷眼叹息。「要是你的魅力不够,我会为你这样神魂颠倒吗?」
还要人明说,啧!
「我不为难妳,来,我是真的有东西要给妳看。」把她从沙发中牵起来,曹黔带着她走向另外一间起居室。
他的眼闪耀着无比的光芒,经过小小的走廊后,把一脸疑惑的她往前推。
前面迎来的是一整面墙壁的照片,黑白、彩色都有。
荷眼不能呼吸了。
她摸着心口,踌躇的来到墙壁面前。
每张照片都被人用心的贴着,丝毫不伤画面。
她的眼浏览过去──
戳了戳上面的人。「……怎么都是同一个人?」
「眼熟吗?」曹黔出声。
「都是我……」她声音沙哑了。
曹黔靠近她,两人并肩。
「这个地方是跟莱茵河瀑布距离只有三十七公尺落差的夏夫豪森,河上有美丽的餐厅,妳跟我在那边钓鱼,结果,妳吃掉的野餐食物比我钓上来的鱼还要多。」
「我……想起来,这家餐厅的熏鲑鱼很好吃,我连续吃了两顿,那个叫厄尼的胖老板还把我抱起来转了一圈,害我眼睛冒金星,尖叫的声音在横梁上面绕,厄尼说我把河里的鱼都吓跑了。」
照片上的她笑语如花,穿着花裙子,手中拎着一条小号蹲鱼。
「妳手上那条鱼是我的收获。」
「我想想……是你害我钓的鱼跑掉的。」
她想起那时的惊险情况,噗啡一笑。
「妳还想起了什么?」
曹黔的目光在她的脸庞上留连,声音有着压抑的迫切。
他要人八百里加急搭机送来的照片真的派上用场。
荷眼不说话,眼光往下方望去。
「这里又是哪里?」她雪白的小指点啊点的。
「啊,这里是圣莫里兹,圣莫里兹是滑雪者的天堂,夏天是登山健行的好地方,我们那个假期有三天是逗留在那里消磨时间的,妳喜欢冷冽的高山气候,越冷,妳玩得越开心。」
那个傻呼呼的她戴着大毛帽,雪衣上印着泰迪熊图案,叫人发噱。
「妳知道吗?那件外套我们各有一件,穿起来是很可爱的情人装。」
「胡扯,你不像会穿那种衣服的人。」她羞他。
「我也没料想到现在的妳个性会改变这么多。」
要不是时间有限,他们还约好要去爬马特洪峰看冰河。
「这个裸男看起来好像是……你。」
咕嘟,吞进喉咙的口水好大一响。
顶着湿漉漉的头,腰际围着饭店提供的大浴巾,那个人不是曹黔还有谁,仔细看,那时的他神情还稍稍带点青涩,少了现在的稳重。
「是妳帮我照的照片。」
这下,铁证如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