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问寒,我要去!」她重申立场,不给他反驳的余地。「人家从来没去过扬州,都不知道它长得什么样子呢?」
她该不会以为「扬州」是个人吧!?还长什么样子呢!
「江湖险恶,妳又没有武艺防身,总是不妥!」她长得貌美如花,带她出去实在冒险。
「江?湖?」小龙女叽哩咕噜自言自语,忽地笑靥绽开,咯咯而笑。「你真健忘,烈问寒,你忘了我打哪来的?江湖里全是我的人,只要我跺跺脚,他们逃的比什么还快,你放心啦!」
敢情咱们的小龙女翩翩把此「江湖」当作那个「江、湖」啦!
有趣。
烈问寒不禁莞尔。
「既然妳这么想去,就一起走。」
与其花上一倍时间跟她解解这江湖和那江湖的不同,倒不如带她自己亲身去体验。
「好耶,你最好了!」她拍手叫好。
见她开心成那个样子,烈问寒不由得也笑开了。
「问寒,翩翩分明是被我从水里捞上来的,她的身世到底......」纳兰任侠听得如坠五里雾中。
「小师叔的铁板神算名动江湖,只要屈指一数不就明白了。」
小龙女的身世太过诡异,一个处理不好就变成了危言耸听,与其留下祸根,倒不如推个一乾二净来得干脆。
「你明明知道!」他咬住舌头。
慎重!慎重!
他总不能坦白招认自己算不出小龙女命盘的模事吧,事关颜面问题三思.三思。
纳兰任侠一翻二瞪眼,乖乖地闭上嘴。
「知道什么?」烈问寒难得能揪到他小师叔的辫子,不打算这么简单放过他。
「没什么,没什么,夜深了,累了一天,我要歇息去了。」他藉词遁走。
烈问寒很有良心地放他一马,不再追究。
「翩翩,妳也回房休息去了。」
她那单薄的身子骨怎么看怎么叫人担心。
「我抢了你的床,你怎么办?」原来她还不算太迷糊,也知道自己占了人家的巢。
「我不会认床,随便哪里都可以睡!」
「不如----」她沉吟。「你来跟我一起睡,反正那张瓷床又大又宽,两个人睡没有问题的。」
她倒是挺会为人设想的。
烈问寒一凛,有些困窘地清清喉咙。
「水寨里客房很多,用不着妳烦恼这些小事!」
「哦。」她点点头。
「对了,翩翩----」他支吾了一下,有些吞吞吐吐。「妳知不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
风唯独和小龙女的事迟早要摊开来讲,即使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未婚夫?」小龙女搔搔头。「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
烈问寒难藏心中窃喜。
虽然这种感觉是很无稽的,但是他认为小龙女的心中既然没有这「未婚夫」先入为主的观念,他就不怕打一场竞争的战争。
「他和妳哥哥此刻正在寨子里作客哩。」
「真的?我敖哥哥也来了。」她身手灵活地滑下椅子。「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妳呀,稍安勿躁,我让人请他们去!」说罢,他唤来管家交代了事宜。
不消一会儿,敖龙和风唯独就从回廊处出现了。
敖龙才跨进门槛,小龙女已经欢呼地跑过来。
「敖哥哥!」
「哈哈!.几天没见,想念起敖哥哥的好处来了"」他虽然满脸笑意,却不忘调侃。
「才不呢!在这里,大伙对我好极了。」
敖龙明白她说的是实话,根据他半天来的观察,龙门水寨的上上下下人等的确非常疼惜小龙女,言语态度里尽是宠溺。
和敖龙过话,小龙女便把敖龙拉到一边耳语﹕「敖哥哥,听说那个人是我的未婚夫?」
他的长相的确不比烈问寒差,只是阴柔的气质不是很讨喜。
小龙女在龙门水寨见惯了阳刚粗犷、不拘小节的群豪,对风唯独那不言不语,难以亲近的模样有些反感。
「是爷爷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天知道他也是受害人,本来是份闲差事,不料扯上不甘寂寞的海龙王就全走调了。
他虽然不晓得小龙女对自己凭空冒出来一个未婚夫有什么感想,不过他猜得到自己的小表妹可不是肯随意让人摆布的人,至于她会不会不按牌理出牌,这就难料了。
小龙女慢踱到风唯独面前。
「你是我的夫婿?」
她一点也没有害躁或生气的样子,反倒睁着水灵灵的眼睇视风唯独。
「不全是。」他也直言不讳地望着小龙女,像在评估什么似的。
没错!从他懂事起,他就知道自己有个未婚的龙妻,但风唯独一直不以为这能代表什么,毕竟感情还是要两情相悦才行,要是有一方不以为然就什么都免谈了。
就在他成年后,渐渐忘记这个事时,不料,又被旧事重提了。而且是海龙王敖广亲自到泾阳提的亲。碍于泾阳龙君(也就是他父亲),父命难违,他只好很不情愿地跟着敖龙走这一趟人间。
「哦?为什么?」这可勾起翩翩的好奇心了。
「我总不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随便决定我的终生大事吧!」
他的父亲泾阳龙君当年也是因为父母之言娶了龙王三公主敖紫嫣,结果夫妻貌合神离,终至不欢而散,海龙王为了避免两家因此交恶,又顾及两家颜面,于是擅自允诺了孙辈的婚事,希望能弥补已发生的遗憾。
这也是他和小龙女被指腹为婚的由来。
偏偏敖紫嫣不赞成自己父亲的作为,所以始终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难怪小龙女一无所知了。
「原来你不是呆子。」小龙女面对他,终于露出笑脸来。
本来嘛,自已一生的幸福真要随便取决于别人的两句话,那不是呆子是什么!
她的笑容像有魔力似的,因而她春风荡漾的脸也引得风唯独翩然一笑。
这一笑对小龙女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至少只是觉得眼前这男人还不差,但拿来当丈夫,可就还有些距离了。
至于风唯独可不然了。
他对小龙女的印象十分深刻。
就她那爱笑不已的俏脸就能令人忘掉烦恼,加上她活泼佾皮的个性,对他来说,可是个新的挑战。
他看了太多那种举止合度,行为毫无失礼之处,一板一眼的少女。
但小龙女和他们完全的不同。把小龙女娶回家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好啦,那咱们改天再聊啦!」她本来就没睡饱,这会瞌睡虫又爬上眼皮了。
「我送妳回房去。」一直不吭声的烈问寒执起她虽小却丰润的小手,克尽他的职责。
小龙女自然地把她的身子往烈问寒身上一靠。
他虽然没有说话,一只大手却霸道地擐住小龙女纤细的肩膀,往后院走去。
「问寒,是星星耶。」
回到坐揽风云楼,小龙女半瞇的眼睛倏地张开。
「星星天天夜里都有,有什么稀奇的?」见她呵欠连天,他只想让她早点进房休息。
「我从海里往上看,它老是模模糊糊的,才没这么清楚呢!」她索性在草皮上坐下。
烈问寒知道拗不过她,又怕夜深露冷,她单薄的身子吃不消,只好脱下外袍铺在草地上。
小龙女乖乖地坐过去。
「问寒,你干么要对我这么好?」
「怎么?这样不好吗?」
原来她也不是全没心肝的,烈问寒少表情的脸露出了温柔。
「当然好,要是一辈子都能这样就好了。」她凝望者闪烁的星空,如梦低语。
烈问寒发现她把头靠住了他的肩头。
「不如妳嫁给我,我一辈子这么待妳,」他本来不想这么快求婚的,毕竟他根本不了解小龙女对他的感觉如何,可是突然跑出个风唯独来,他就不能不加快脚步了。
「好呀!」她连考虑都没有,只是声音更模糊了。
烈问寒发觉有异,轻轻回头。
他还一本正经地求婚呢,怎料小龙女眼皮早已微合,黑浓的睫毛垂在眼睑下,表情平静安详。
烈问寒轻轻环过一只胳臂,温柔地抱起她。
「似乎!我选的时机不太对,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把她送上床,烈问寒仔细地替她盖好丝被又端视良久,好半晌后他才缓缓倾身,郑重地亲了亲小龙女微凉的额头,这才捻熄烛火退了出去。
「唯独兄,你真打算在这里待下去!」
风唯独的厢房里,对坐着敖龙。
就在他们坐定的当下,风唯独告诉了敖龙他的决定,敖龙不由得才有此一问。
他真想不通,他那精灵非常的小表妹究道有何吸引人的地方,就短兵相接的那么一下下竟改变了一个大男人的主意。
「翩翩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有义务带她回家,不是吗?」他打开折扇,一副文人仕绅的名流派。
敖龙不忍泼他冷水。
在眼见烈问寒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之后,他明白风唯独似乎没什么胜算可言。
但是他也明白,不战而败的男人更教人看不起!
「请你回去转告我父王要他准备办喜事吧,届时,我会带一个新娘回去的!」
风唯独温柔的目光中出现了难得的强悍。
他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唯独兄野心不小!」他想早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是没原因的。
真要哪天让小龙女知道他也是破坏她和烈问寒之间的「帮凶」之一,他准会吃不了兜着走,与其如此,倒不如他先「落跑」为要。
「龙兄是在暗示我没有胜算?」
风唯独心思缜密,怎会看不出、听不懂敖龙语气中的含意。
敖龙歉疚地抱拳。
「我不是故意要泼唯独兄的冷水,翩翩表面上是个天真无邪又开朗的半大孩子,但她十分认死扣,一旦认定的事情绝难转圜的。」
「我自认文采、外表都不输烈寨主,更何况人类和龙女结合毕竟是少数,我并不看好他们。」
他对烈问寒和小龙女间似有若无的情意不是不明白,但是在未明朗化之前他仍是希望无穷。
「唯独兄既然心意已决,我只有祝福了!」
敖龙尽人事的言尽于此。
「谢谢!」风唯独起身。「龙兄请早歇息,明早再回去吧!」
「不了,等一下我去向烈寨主辞行,横竖白天黑夜对我们又没什么差别。」
其实他何尝不想留下来看这场龙、人「大对决」,但是两相衡量,他还是决定乖乖回去。
毕竟惹恼他的小表妹,他的日子就很难再轻松逍遥下去了。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第七章
对马这种动物,小龙女的好奇心远远超过所有的人。
毕竟这种四脚动物在海里是没得见的。(海马虽有个马字,浑身可没半点马骚味,自然不算。)
所以这趟出远门(对她而言去哪里全是远门),最兴奋的不是可以游赏各处风景,而是能够策马驰骋。
这等快意人生的事铁定紧张又刺激,最合乎她的性子了。
她想得兴奋异常,半夜辗转不肯睡,摸黑也把烈问寒挖起来。
她一厢情愿的兴高采烈被烈问寒劈头一桶水浇息了大半。
「我们不走陆路。」
「你是说要搭船?那种摇摇晃晃的东西有什么好玩的?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这一趟大部分都是水路,搭船比骑马方便多了,行程又快!」
「我不要搭船,那一点都不好玩。」
「我不是去玩,是去办事。」走陆路势必要绕上一大圈,他身边又带着小龙女只好走水路,节省不必浪费的时间。
由于烈问寒无比坚持,小龙女也施展她高人一等的蘑茹工夫缠了他一整晚。
要不是事关平民百姓诸多人的福泽,而且事情紧张到牵一发动全身的地步,烈问寒早就竖白旗投降了。
虽然如此,是日一早他仍精神奕奕地动身到了码头。
那船是艘不大不小的乌篷船,沅江中这种船只最多,湘西山货下放,湖滨稻米上运,用的都是这种鸟篷船。
小龙女也随后来到码头。
站在甲板上,烈问寒望着梢公把她接了过来。
「沅江滩险不适合大船,要委屈妳先坐这种小船了。」
小龙女一身月白薄绸衫,这回宝儿心细将她素来漫不经心甩在背后的长发编了个流行时髦的发型,看起来更是光芒四射。
她虽然翘着嘴,眼光还是不自主地仔细打量了迎风站在甲板上,一派潇洒的烈问寒。
老实说,他长得真是不难看,眉是眉,眼是眼,就连她最看不顺眼的那缯大胡子在闪闪江水辉映下都显得英姿焕发,生命力强悍。
她发现,她的烈问寒不再是心中在海边发现的那男孩了。
他是个完完全全的男人。
「妳想些什么?」他发现她眼底闪烁的东西。
她漂亮的脸蛋一红,唯恐被窥破小小的心事,连忙挥手。
她没想到自己是站在舢板上,身子惊险地晃了晃,烈问寒血液一窒,慌忙把她接过来,等她确定安全在甲板上,一颗心才放下。
烈问寒一颗心怦怦跳,这厢的小龙女却偷偷吐吐舌,所幸因为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分散他的注意力,要不然让他知道自己因为贪看他而差点掉到水里去,岂不是又要变成一个大笑柄。
「我可不可以把你那匹红鬃烈马带上船?」
说来说去她仍未打消原来的念头。
其实她根本不须要烈问寒的回答,只消看他一眼不以为然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是浪费心机和口舌了。
「生气了?」烈问寒哪里不明白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见她翘起嘴来,差点忍不住把心底的打算透露出来了。
小龙女脸上挂不住,遂扭头,打算这一路都要装袭作哑不跟他说话。
烈问寒好笑之余,也只好由着她去。
这时,梢公已解开缆绳,把船撑到江心,此时,南风正急,风扬水顺,船如水箭向下游疾去。
中午时分,船到了会临县,在换船之前,烈问寒和小龙女一起上了岸。
小龙女果真贯彻不理睬烈问寒的「政策」,一路行来,对他的问话始终不言不语。
虽然只是短短几个时辰,烈问寒却有点吃不消了。
为此,他只好把脑筋动到「旁门左道」上,设法让她开心了。
他在一家规模颇大的糖果糕点铺前停下脚步。
「哗,这些是什么?」五颜六色的糖果迷住小龙女的眼睛,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好奇心压过别扭,把什么不愉快全丢到脑后去了。
「可以吃的糕饼和糖果。」他不嗜甜食,却知道用这东西拐小孩是百试百灵。
她兴奋得两颊泛红,来来回回,蹦蹦跳跳地把里面的一应东西瞧了个够。
铺子的老板哪见过像小龙女这样粉雕玉琢,漂亮得像水晶的小孩?又见她对自己的手艺赞不绝口,窝心之余,自动讨好地掏出一把桂花杏仁糖请客。
这一举动看得另一些买糖果的小孩们又是羡慕又是流口水。
她大方地吃一片,然后把手头剩下的全分给那些眼巴巴的小孩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