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得飞快,只见把脸藏在他肩头的平凡悄悄朝大家做了个俏皮的鬼脸后,被抱进后殿去了。
“她真是那个可怜兮兮的平凡姑娘吗?”戚宁远怔了一会儿才回神。
“你以为呢?”蓝非一耙太极打了回来。
“呵呵,真有趣!看这光景不知道是大狮子征服了小老鼠,还是小老鼠收服了大狮子?嗯,值得研究。”戚宁远恍然明白以柔克刚是怎么回事了。
他安静地搂过自己新婚的妻子,有许多话是毋需多说的──另一方面,蓝非瞟向戈尔真。
“真相大白,你没什么话要说啊!”
当年戈尔真蒙受医术不精的不白之冤,今天水落石出,他却一声不响,令人费解。
“要说什么?”
“总得说点什么啊!”蓝非不死心。
“没什么好说的,我相信自己的能力。”
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就这样。
“那起码跟黄姑娘打个招呼嘛。”
“锦上添花不是我的习惯。”
“哼,懒得理你了,孤僻鬼,你这冷血个性活该替人背黑锅,背到死最好。”
“关你什么事?”他斜眼睨人,换言之,他还不领情呢。
真是热脸贴到冷屁股,蓝非呕死了。
“别瞪了,蓝非,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尔真,别为难他了。”独孤吹云见状过来解危。
蓝非闻言。“我是好心被雷亲,这年头好人不能做了。”
“是啊,我这冷雷专劈花心风流鬼。”戈尔真闲闲地回应。
“你们呐!”独孤吹云笑着摇头。
是啊,不是冤家不聚头,能做兄弟或许前辈子真的有什么特别的纠葛,今生才会在一起吧!
※ ※ ※
“太后驾到!”
高亢的声音未了,一组宫女、太监、侍从组成的人马浩浩荡荡地从内殿蜿来到众人面前。
大家停下所有动作行了大礼。
皇太后猛哥帖木儿氏一身穿金佩银,雍容华贵,五十出头的年纪端是风韵犹存,斜飞的柳眉,精悍的凤眼,飞凰祥兽的锦衣玉袍,威严的姿态给人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她母仪天下的名声冠盖京华,掌管后宫十多载不曾让后宫传出任何败坏的风闻,她恩威并重的管理方式让后宫的宫女嫔妃们又怕又恨,一直到独孤胤纳平凡入宫后她专制的情况才有了改善。
“好热闹的气氛,也让哀家凑上一脚吧!”她十指尖尖搭在象牙扶手的銮椅上,姿态高贵,眼光睥睨。
织金梭银的羽扇、高盅盛放的新疆蜜果,宫女忙不迭地轮番上阵,扇风的扇风,剥水果的剥水果,侍候着,极尽小心之能事。
“母后!”独孤吹云硬着头皮喊道。“多年不见,您的身子还是安康依旧,孩儿给您请安。”
猛哥帖木儿氏曾是通古斯族,也就是东胡的公主,当年被当成贡品送来中土,因为个性骄蛮并不得宠,直到独孤吹云的生母,也就是锦绣皇后去世才被扶正。
“哀家的身子骨一向不错,不过年岁总是有了,体力已经大不如前,至于请安,老身可担待不起呢。”她疏离的态度一点都不像为人母亲的慈祥亲热,语中的不屑嘲弄谁都听得出来。
独孤吹云淡然置之,他们之间隔着楚河汉界般深的距离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曾经跟他共过事的朝臣们没有人不知道,身为他兄弟们的群龙更是清楚他跟猛哥帖木儿间水火不容的情形。
“倒是你,回来做什么?”
蓝非等人早就不满她作威作福的态度,多年不见,讨厌的程度还是有增无减,但是看在她曾扶养过他们大哥的情分土,每个人都能忍则忍,放手让独孤吹云处理自己的家务事。
倒是黄蝶不以为然地蹙起蛾眉来。
她踅回独孤吹云身边和他并肩。
独孤吹云莞尔微笑,察觉她的善解人意,伸手握住黄蝶的小手。
两人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爱回来就回来,就这样。”独孤吹云深藏不露的黑眼里有着冷漠。
“哼!皇宫大苑可不是你们这群老百姓说来就能来的地方,还有,在大庭广众下跟个女人眉来眼去,人变得一无是处不说,你的品味可是越来越低俗了。”
她说的话益发尖锐。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太后言重了。”他一派镇定里透出不悦。
“照哀家看来她不会是什么好出身的,你好歹也曾有过尊贵身分,烟花柳巷的女人竟也百无禁忌,这样的女子我可不许她进我皇室宗祠的门槛。”
“蝶儿是什么出身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对您来说──”独孤吹云反击了。
“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皇祠宗亲庙堂放的是仙逝的列祖列宗,您这么想进去,身为晚辈的我们怎敢抢先,所以这点请您放心,不会有人与您争的。”他语带机锋,字字刺在猛哥帖木儿的心脏。
想死,他当然让贤了。人死了,不管埋在哪里不过就是一把灰尘。
“你敢这样对我说话?”她脸颊上的肉因为过于气愤拚命地抖动,看起来十分滑稽。
“噗!”蓝非笑得打跌,他抹抹迸出来的眼泪。“原来大哥的幽默感也挺强的,了不起,说的好!”
他可为众人出了气咧。
“想死得不明不白就把你的鸟嘴再张大些!”戈尔真皱皱眉也想笑,可是看见蓝非笑得张狂忍不住先提醒他的小命堪虞,不知识时务为俊杰!
“我怕什么?开膛剖腹还是五马分尸呢┅┅”他一点都不把自己的小命放在眼底。
“笨蛋!杀你的方法几十万种,谁还费力搞那些阵仗?”戈尔真嗤之以鼻。
有脸没脑的家伙,假藉天子名义要谁死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随便一根指头也能整得他家破人亡,从世界上永远消失。
“算了,我不笑就是了。”蓝非用纸扇掩住嘴,他斜瞅一眼猛哥帖木儿。
被他这一闹,独孤吹云抿在嘴角的僵硬线条放松了不少。
他的兄弟们全跟他站在同一阵线上,还有他最爱的人也在。
所有的潇洒自若又回到他隽朗的神态。
“放肆!你们这群家犬,哀家说话的时候哪有你们插嘴的余地?”猛哥帖木儿自觉被藐视,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
“太后,我不许你侮辱我的弟兄们。”独孤吹云微瞪眼,精锐的眼瞳散发令人不敢亵渎的焰光。
“你你你┅┅以下犯上,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后的存在吗?”她头顶的珠钗摇摇晃晃,显然火气不小,她不可一世的气焰被独孤吹云给压倒了。
但要她就这样认输是不可能的。
“我们母子的感情在你要我逊位的时候就结束了,不是吗?”他意有所喻地轻道。
“那是你笨,放眼天下有谁会蠢得为一个血缘不深的弟弟让出帝位,不过,现在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了,这帝位权势全都在我通古斯族的掌握中,我蠃了,哈哈哈!”
“以前是的。”独孤吹云等她仰天长啸后静静地开口。
“咦?”她猛烈地偏头,恶视眼前不改轩昂孤高的男子。“你说什么?”
“我真希望你能满足现状,就这样过下去,那么我就不会再来打扰您,只是你太贪心了,不求补过还一味沈沦在权力欲望里,我很失望。”
“你胡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她先是一窒,继而矢口否认。
“母后,明人不做暗事,不要逼我把事情全抖出来,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他多次暗示,她还装糊涂吗?唉!
“逼你?逼一个没用的废物?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一条路给你走──给哀家滚出宫去!”
装腔作势,她差点被唬了。
“出宫?老巫婆,你别装了,要我们出宫不正好中了你的诡计?我大哥敬重你对他有养育之恩,处处忍让,但我们可没这层顾虑,我挑明地说,你通敌卖国的事我们早就知道了,别想一手遮天作你的春秋大梦!”戈尔真受不了独孤吹云的“仁至义尽”,一口气全抖了出来。
“什么?”清白两色在她脸上转换不定。“你是什么东西,用这种口吻跟哀家说话?!”
独孤吹云眼见事情到了这步田地,被斧沉舟地轻叹道:“母后,我跟胤商量过了,孩儿们认为你该交出掌权玺印,迁出‘敬德宫’安享余年的好。”
“哈哈哈,要哀家交出掌权玺印?你以为你是谁?”
谁敢将她打入冷宫她就跟谁拚命!
“母后,孩儿同意大哥的做法。”不知何时,独孤胤神鬼不知地出现。
他突如其来的出现使猛哥帖木儿脸颊上的余色尽失,只剩一片死鱼白。
“你在那里听了多久?”她颤声。
“母后以为呢?”他反问。
她无言。嚣张的气焰萎靡了。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哀家费尽苦心让你坐上王位,要不然你这个私生子哪来这能耐┅┅”她慌得口不择言。
独孤胤脸上飘过受伤的神色,尽管事实他早就明白了,听到她亲口说出还是难忍奇痛。
“我甚至不是父皇的儿子,是你跟游牧人苟合生下的未婚子,你不要我是因为当时的你被遴选为代嫁公主,身世必须清白,为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你选择抛弃我,直到你见到我胳膊上的印记,才想起没有后嗣的你可以因为我的出现取代大哥的帝位,大哥的出走给了你绝佳的机会制造乱象,你让不知情的我登上皇位,唆使乱党叛变却把全部的罪过推到大哥身上,为的是要假藉我的手替你斩草除根,只是你没想到我一直没能让你如愿。”
“不是这样的┅┅”她还想强辩。“你这不肖子,没想到哀家费尽苦心把你拉拨大,现在居然回来唆使我的胤儿背叛我。”她慌乱地惺惺作态,可悲的是她还是偏心地将一切责任归咎在独孤吹云身上。
“母后,我跟大哥本来想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独孤胤心痛地说道。
“我知道错了┅┅”看着独孤胤的表现,她有些动摇。
一直以来,她总认为独孤吹云的谦恭蕴藉不足以担当霸气的帝王位,再加上他对她总是有求必应,更以为他只是个傀儡人物,是以忽略了他难得的孝心,日积月累之下养成她膨涨无法控制的野心。
但,覆水难收,都到骑虎难下的节骨眼了,她也只能豁出去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要是侥幸逃得过,江山可就全是她一个人的了。
她眼珠子一转,笑容可掬起来。
儿子不可靠,那就靠自己吧!
“胤儿,你不能看在哀家为你取得皇位的分上就算了?”
“朕从来没稀罕过这个王位,为了这位置你杀了桃花岛上千上百的无辜百姓,我宁可不要。”
只要一闭眼桃花岛上血流成河的景象就会浮现在他眼前,邪噩梦多年不醒啊!
“妇人之仁!”她嗤声。“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我们哪来那些老百姓?我教你的可不是这些迂腐陈旧的大道理!你全忘记了吗??”
她声色俱厉,刚才下定决心扮出来的笑脸不过晕花一现,短暂得可怜。
独孤胤累积八年的怨怼爆发了,他没办法承认站在他眼前的是他的母亲,她竟是那样心狠手辣的女人。
“母后,勾结番邦叛国是唯一死罪,混乱皇室血统也是死罪,尸体还要倒吊午门曝尸示众,你明白吗?”
“没凭没据的,你想拿我怎么样?”眯起美丽的凤眼,她瞪视众人。
不到黄河心不死┅┅“大哥?”独孤胤征询。
“你做主。”
“谢谢!”独孤胤的感动亮在眼眶。等他再回头正视猛哥帖木儿时,光采不见了。
“来人,侍候太后回宫,没朕脱的手喻谁敢私纵太后出宫,一律杀无赦!!”
第九章
紫鼻心壶中飘着袅袅檀香,一张细丝藤萝春躺椅,几幅行云流水意境深远的水墨卷轴,大炕下的瓷墩偎着龙凤鞋,鞋头对鞋头,就像炕上缱绻的一对男女。
包裹黄蝶柔美曲线的肚兜落在床沿,她试图遮住自己,但独孤吹云把她拉过去紧贴自己,同时轻咬她的耳垂。
“以后不许戴耳环,它防碍了我。”他吹拂着温暖的气息,彷佛想将碍是的耳坠吹掉。
“你真是不讲理。”
他顽皮的举动激起黄蝶全身战栗。
“我就是不讲理。”他索性咬掉小小的珠环,还她无瑕完美的耳垂。
“别┅┅”别怎样?肌肤相亲的感觉炙贴着她许久不曾让男人触碰过的身子,那感觉奇怪又美妙,耳鬓厮磨让她忘记想说的话。
他的嘴终于落在她的唇上,狂野的舌头燃起她的热情,一点即燃的干柴锻烧成美妙的交缠,她在他的眼看见了炙人的欲望。
他握住她的手搁在他的坚挺上,黄蝶羞得立刻缩手,脸红如酡。
“你要赔偿我多年的损失,今夜我不许你睡。”独孤吹云粗叹息,失去了最引以自豪的自制力。
他渴望她太久了,久到几乎死去。
黄蝶伸手抚弄他滑落的青丝。“我爱你!”
独孤吹云下颚紧绷,气息粗重,他再次攫住她的唇,坚挺一举进入她┅┅“啊!”两人双双发出惊叹。
“你那么紧。”他因为这样的喜悦迷失了,她跟第一次时一样地羞涩灼烫。
他试着想抗拒她温暖的紧绷,想给她时间好适应他,不料,她光滑结实的玉腿已经环住他的腰迫使他深深沉入,与他结合成一体。
高潮过后。
他的手仍缠在她的颈间,他知道自己的体重会把黄蝶压得透不过气,所以体贴地分开一点距离。
黄蝶转头看他。“吹云。”
“嗯。”
“吹云?”
“怎么了?”
黄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埋首掩饰残留激情的眼。
“我想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在我身边。”
“小傻瓜,我有更简易的方式让你相信我的存在。”他用肘撑起自己,不规矩的另一只手往她双峰覆去。
她惊喘出声。“你┅┅刚才┅┅”
“刚才的你热情如火,现在想害羞可不行。”他笑。
一想到自己全然投入的反应,黄蝶恨不得用丝被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我比较喜欢刚才的你。”他低语。她的脸在他眼前放大,比他所想像的都还漂亮。“我会‘用力’证明我是活蹦乱跳的。”
他忘情地重新吮吻她,毫不费力地挑起她的热情┅┅
※ ※ ※
黄蝶浑身酸软地滑下炕,一件件着好衣裳。
她是不愿意的,却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无心梳拢的发被她用簪花给固定,她拉下纱帐,看了一眼面向炕内的独孤吹云,紫鼻心壶余香犹存,他会比平常多睡一会儿的。
檀香无害,只是她在香炉多放了些不伤身的镇神安宁粉。
她的眼神痴恋着他精壮的背脊,脚步踌躇。
殿外敲梆子的报时声震醒她有些迷醉的神魂,觑着殿外回廊的宫灯,她毅然离开独孤吹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