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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心暴君 page 11 作者:陈毓华

  见她入睡,独孤胤检视她受伤的背,眼中悒色深浓,悒色里全是自责。

  “对不起。”他垂首低语。她雪白身上那抹深长的殷红将是他胸口永远的痛。

  “皇上,属下有事秉告。”独孤胤兀自发愣之际,殿外不适时地传来燕奴的声响。

  “进来。”

  “东国太子派外交使节来访。”

  “我们跟他素无邦交。”“皇上要接见吗?”

  “派人来帮朕着装。”他离开一下应该不碍事,“小善的事朕会另派人去,你留在这里,她若醒来立刻通知我。”

  “属下知晓。”

  ☆   ☆   ☆

  宇深楼重,层层叠叠,忠心戍守在寝殿外的燕奴耳听八方,不怎么中看的脸因为凝神专注更显严肃。

  “有刺客!”不知谁喊,瞬息,晃动的人影和杂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关上殿门,保护小姐!”主子的安全是首要之务。

  他—声令下,由暗处汹涌如潮地窜出许多卫兵,迅速又不失整齐地缉拿刺客而去。

  寝宫外喧闹异常,寝宫内却由天井落下一根绳索,机灵的劲装人落地无声,他点住平凡的重要穴道,把人往肩膀一抛,又敏捷地攀登绳子,这来回不过眨眼,行动力惊人。

  一着声东击西,人去楼空。

  ☆   ☆   ☆

  金銮殿。

  东国使者居然是东国太子本人。身为人中之龙果然风采非凡,他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你指责本王夺你太子妃,凭据呢?”龙椅上的独孤胤依旧是副懒洋洋的模样,惟独精湛的豹眼潜伏着特有的精明。

  说难听点,他不过在耍弄眼前这个趾高气扬的太子。

  “黄中枢尚书的闺女就是我未过门的太子妃。”

  “黄纯儿?”

  “正是。”

  独孤胤吩咐下去:“将黄姑娘请到金銮殿来。”他倒想瞧瞧这猴儿能耍什么把戏来。

  黄纯儿很快来到金銮殿。

  她乍见东国太子表现得很吃惊,就像从来不认识这人一样。

  “纯儿姑娘,据说令尊大人已经将你的终身许给东国太子,既有婚约为什么又答应入宫选妃?”独孤胤漫不经心地抚弄龙袍绣的珍珠鳞,口气不疾不徐。

  “皇上,民女不认识什么太子,也不曾跟谁有过婚约。”她推得一干二净。

  “唔。”独孤胤望向东国太子,“你怎么说?”

  “是黄尚书亲口应允于我的,我千里来履行婚诺新娘却不见,这教我回国如何向百姓交代?”他笔直看着独孤胤,言词句句中肯,毫无破绽可寻。

  独孤胤搔了搔下巴,露出恶魔般的微笑。

  “你们一唱一和是挺精彩没错,可惜,朕最缺乏的就是耐性,开门见山地说出来吧!”

  “皇上说什么,臣妾不明白。”黄纯儿刻意模糊一切。

  “想知道你们天衣无缝的破绽出在哪里吗?”他轻笑出声,嘴角的线条骤然变硬。

  两人一同摇头。

  “这不就是了。”只要他设下言词陷阱,谁能不入瓮!

  两人一凛。这头一点不摆明他们关系暧昧?

  “朕懒得追究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我要的是答案。对朕演这场戏,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皇上说的话臣妾真的不明白。”

  独孤胤收起微微的笑意,换上冷戾之色。

  “不到黄河心不死,朕就成全你们。”

  他脸上如鬼魅的表情看得众人心中一突,冷意沁入心窝。

  “黄纯儿,你想杀我,只要说出理由,朕就成全你的愿望。”他要的是事实真相,就算拿自己当饵也无所谓。

  黄纯儿一愣,美目杀意茂盛。

  “不可,纯儿。”东国太子出声喝止。他们之前的计划没有这项。她们的目的只想逼出黄蝶的死亡真相,也因为黄纯儿跟他做过不伤人命的保证,他才放胆让她入宫涉险。

  黄纯儿骑虎难下,有口难言,对东国太子的阻止不理不睬。

  “皇上,君无戏言!”群臣哗声。

  独孤胤轻挥手制止喧嚣。

  “就是这个,你眼中的杀意。普通女子哪来这么深切怨怼的眼神,就是它让你曝光的。你的美丽和黄蝶不相上下,但是气质迥然不同。”

  “要你死还需要什么借口,我姐姐死得不明不白,我要替她讨公道,这个理由够充足了吧?”计划中的美人计对独孤胤毫无效用。他对她一直是客气疏离,除了第一天进宫时跟她说过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把她丢在一旁。

  是他的冷淡招来她后续的报复行动,怪不得谁。

  “果然。”独孤胤低笑。她的答案和调查出来的事实一样,“愚昧的人。”

  按照常理判断,已经失去一个女儿的中枢尚书怎么可能再将仅剩的次女送入宫,原来如此。

  “你这个杀人凶手居然还这么嚣张无状,今天,我绝对不会饶过你,受死吧!”拔出袖里藏匿的小刀,她意欲冲上金阶。

  她的肆无忌惮教人吃惊,御前侍卫剑拔弩张准备捉拿黄纯儿。“稍安勿躁。”独孤胤毫无表情,“朕不喜欢替人背黑锅,在你要动手之前,先见一个人吧!”毋须示意,垂垂老矣的中枢尚书被侍从扶了出来:

  “爹!”黄纯儿叫喊出声。

  “逆女,你居然瞒着我做出以下犯上的大罪,你你你……”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翻白眼。

  “爹!”什么冲天厉气,在亲人面前全部销声匿迹。

  中枢尚书缓过气来。“幸好我来得及阻止,否则你就要闯下滔天大祸啊!”这孩子是吃了熊心豹胆哪。

  “老尚书,朕不想妨碍你教训女儿,要打要骂回家再去商量,别贻笑公堂。”三娘教子的戏码他不爱看,怎么老人家就爱这一套?

  “是是是,老臣知晓。”

  “爹,你干吗对他唯唯诺诺的?他害死了姐姐,他是咱们黄家的仇人。”她目中无人的指责又换来断续的抽气声。

  “你姐姐红颜薄命,跟皇上根本没有关系。”福祸天定,谁人都强求不得,“那孩子从小有心病,要不是两位皇上厚爱有加,蝶儿哪能活过十七岁的年纪,你从小跟她分开,也难怪你不知道她的病情,今天你鲁莽行事,幸好皇上圣明开恩,否则你早就人头落地了,唉!”

  “怎么是这样子?!”她难以置信。

  “手心手背都是肉,做父亲的我难道会骗你吗?”这女儿真是顽固,做她父亲真辛苦。

  “我明白了。”黄纯儿缓身跪下,“民女知道身犯重罪,请皇上降罪。”

  知过必改,她绝不是推倭责任的人。

  独孤胤掀眉毫不作声。看在她为亲人出头的分上,他不会治罪于她,不过,小小的提心吊胆总是有需要的,这么大胆的女人是他仅见,将来身为她丈夫的人恐怕有苦头吃了。

  他瞥向东国太子,对方先是一怔,却已然会意。苦笑之后长揖,表情里全是感激。

  “起来。”冲着这一揖,独孤胤饶了她。

  “皇上,这妖女冒犯了您,应该施以惩戒,否则对天下无以交代。”放马后炮的大臣飞快地落井下石,以彰显自己的忠贞爱国。

  “哦?你说该怎么个罚法?”他当他真是昏君吗?

  “中枢尚书虽已告老还乡,仍然领有国家薪俸,他纵女行恶,应该免除封号和封地,罚俸半年。”

  “原来如此。”独孤胤似笑非笑,“黄尚书纵女行凶,好大的罪行,那么,你们呢?可知身犯何罪?”

  “臣……不知。”他全身一抖,老骨头开始发酸。

  “黄纯儿如果真的拔刀弑朕,试问你会挺身出来保护我的安全,还是逃之夭夭?朕以为是后者,你们贵为朝中重臣,论胆识连一个小女子都比不上,这是国家的不幸,百姓的悲哀,朕以为该罚俸解职的是你们。”他怒不形于色。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过惯安逸的脸全部盈满愧疚。

  “朕不罚你们,但是,从今日起,我要你们在个人府中面壁思过一个月。”死罪不难,活罪才是痛苦,不偶尔给些苦头吃,让他们活得兢兢业业的,怎么称作皇帝哩。

  “是。”他们要是再不思振作,混水摸鱼迟早都得被踢回家啃窝窝头了,往后可得把招子放亮才行。

  “起奏皇上,民女有罪不敢起来。”黄纯儿低头,理直气壮的气焰早就不见。

  “说!”

  “平凡姐姐有危险了。”她原先的计划已经启动,最无辜的人恐怕已经遭殃了,“民女的合伙同伴可能已经绑走了平凡姐姐,民女该死!”

  她不想祸及无辜,恨只恨独孤胤太不把他少女的自尊放在眼底。他忽视她的美丽不说,在她面前将平凡保护得滴水不漏,诸如此类种种,他爱护平凡的行径早在后宫传闻沸腾,就算她不想知道都很困难,所以,带走平凡纯粹只是要让这男人吃点苦头而已。

  独孤胤定定看住黄纯儿,眼瞳缩了又放,情绪摆渡在极端的天平上,良久,才开口,迸发的全是冰珠:“我要她一根头发都不能掉,否则你不止会脱层皮。我绝不会轻饶对不起我的人!”

  纵使黄纯儿艺高人胆大,也绝对不敢把独孤胤的话当成威胁,独孤胤说话算话,他要杀两个人就不会留下一个。黄纯儿这颗失而复得的项上人头是否能继续保住,全系在安危难卜的平凡身上了。

  绑走平凡不过是游戏之作,只要把人找回来就没事了。黄纯儿想得安心,殊不知小小的雪花可能变成致人于死的大雪球,谁都不在意的尘埃也可能形成取人性命的风暴……

  第十章

  沓无人烟的破庙,一个喽啰模样的人飞奔进来:“老大,刚刚接到消息,上头要咱们放人。”他手捉传信鸨证实所言不假。

  “开什么玩笑,这女人咱们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说放人就放人,这么没原则。”

  “不放人留着她于嘛,这女人长得没几两肉,一张脸又普普通通,就算要卖进技院,老鸨恐怕还不要哩。”平凡身上的衣服还是在不欢石谷中的穿着,寻常面目,寻常衣物,头发一朵饰花也不见,要不是他亲手从皇家深苑带出来的人,简直跟一穷二白的穷光蛋没两样。

  “笨蛋!她可比你想象中更值钱呢。”

  “可能吗?”

  “我们等着要接头的人就快来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利用谁还未必可知呢。

  “老大,我不懂。”

  “你懂得越少,对你越多好处,少说话,多做事,好处绝对少不了你一份的,明不明白?”

  “谢老大,老大果然不一样,当初我阿猫出来闯荡江湖能遇上老大你,就知道碰上了贵人,以后,还要老大多多照顾才是,嘿嘿。”喽啰阿谀巴结,利字当前,就算老大说屁是香的他也会点头称是。

  臭气熏天的废话仍旧继续中……

  “老大,八府王爷给的狼烟讯号传来了,他们在半里外的山道上,不用一炷香就能赶到,王爷要我们稍安勿躁。”被编派站哨的党羽匆忙进来回报,使得为数不少的人精神全振奋起来。

  “知道了。”原先他打的是两边发财的稳赚算盘,没想到一方中途生变,既然一边的大鱼跑掉,无妨,狡兔三窟,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他还是有捞钱的门路。

  墙头草,两边倒,不怕肚子吃不饱。

  “以后咱们弟兄再也不用苦哈哈地守着破山寨过那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搞不好还可以找个老相好凑合暖床哩。”想到不远的将来更是摩拳擦掌了。

  一群强盗口沫横飞凭空画大饼,仿佛白花花的银两已经揣进口袋,完全没注意几度挣扎要醒来的平凡。一刻钟后。

  破山庙涌入好几个华衣美服的男人,他们神情倨傲,鼻子翘得比天高。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们也不罗嗦,干净利落。

  亮澄澄的黄金闪烁着光辉,一群穷盗目瞪口呆,随即将平凡推给来人。

  嘴角噙着不屑的笑意,瞬间,来人已退得一干二净,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老大,咱们发啦。”

  “是发了,不过……”他拭了下额头,“怎么这破庙变热了?”

  众人听他这一嘀咕,扬头翘盼,妈呀,何时浓烟密布,四周烈焰冲天,易燃的木板稻草全部变成燃物,大火一起,逃生无门,他们变成被困死的小老鼠了。

  “妈的!被摆道了,那些没人性的有钱人想杀人灭口。”不愧是江湖大老。虽然知道苗头不对,可是为时晚矣。

  独孤胤快马加鞭地赶到山神庙,看见的就只一片烧焦废墟,呛鼻的黑烟和成炭的木材还亮着猩红的颜色,显然火势刚灭不久。

  “平儿——”独孤胤推倒仍旧烫手的残木,在焦黑的庙内看见数具尸体,那惨状让他一颗心提到了喉咙。他的心在恐惧地沸腾,原来害怕是这般滋昧。

  到底哪一个是他的平儿?烧灼的热气让他的双手烫出红肿的水泡,但他一点不觉得疼。

  “皇上!”燕奴率领禁卫军的精英风驰电掣来到,触眼就是独孤凰惊心动魄的行为,每个人都被他疯狂的行径给吓呆了:“您的手怎么全是伤?”

  “平儿在里面。”他重重甩掉燕奴的手,坚持摧毁挡住他去向的障碍物。

  燕奴跳脚,忍不住往后吼叫:“你们还愣在那里当木头人,帮忙啊!”一群不懂自动自发的笨蛋!

  “慢着。”一声晴天霹雳的阻喝声倏地响起,一条俊俏的人影翩翩降临。

  是戈尔真。“有人做傻事,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不过,为了怕死后下地狱阎王爷说我没人性,胤,住手吧!我那未来的小嫂子不在这里了。”

  独孤胤席卷到他面前,声音是战栗的:“废话少说,她到哪里去了?”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胸口紧绷的疼痛,原来他一直是屏住呼吸的。

  “耶耶耶,好心没好报,要不是吹云老大要我来送讯……好啦,算我怕你,眼珠瞪这么大,小心突……唉哟,我的脖子……她被八王爷府的人带走了。”连篇废话尚未完毕,重物落地声接着传出,戈尔真被“遗弃”在黧黑的泥地上,两片可爱的屁股着地,痛得他指天划地,不过,独孤胤早绝尘而去,连个人渣都不留。

  ☆   ☆   ☆

  雕梁画栋,毗连的高楼共有八大幢,庭院深寂,门禁森严。

  玉堂前,冠盖云集,狮子座上八个弱冠的少年气质互异,其中一个略带狂恣的少年正以睥睨的眼光打量独自闯入八王府的独孤胤,其余的七人也是一片看戏的表情。

  “听说皇上对我们兄弟多有微词。”带头的少年开口。他既不请独孤胤上坐,言语间也一派不以为然,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

  不错,八王爷费尽心思的目标就是独孤胤。

  “今日一见,所谓英雄出少年的年轻圣上不过尔尔。”有人附和他的话,更见尖酸。

  “是不是来到八王爷府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因为替你撑腰的那些手下全不在这里,让你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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