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在这里住下,要住多久都没关系。”
有一种热呼呼的浪潮席卷了郁倪,她竟然因为他没有经过求证的话,怜惜起他过着寂寞的日子,当她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已经是覆水难收。
她居然拍胸脯说了这些话,等一下不知爷会怎么挪揄她,唉!假装没看见不就得了。
“倪,下午你别带他出去,我来教他。”郁二十四显露出挖到宝贝的眼色。
“都好。”爷把烂摊子接过去,她求之不得。
“他是个天才。”觑着那盘胜负清楚的棋盘,郁二十四库挲着山羊胡子喃喃低语。
天才不过随便下了两颗棋,便将他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全数敌平。
他喜孜孜的瞧向火安琪,却见火安琪的眼光追随着郁倪,浅色无温的眼悄悄升起他也不清楚的温度。
郁二十四的如意算盘打得太一厢情愿,火安琪对他有心的造就丝毫没兴趣,老人家把口水用光也没得到火安琪的任何回应。
他要不是瞪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发呆,要不就干脆歪着头睡觉。
郁二十四拿他没辙。
火安琪一觉醒来,郁倪凑巧也回家了。
他醒得一刻不差,叫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装睡。
火安琪几乎是欢愉的看着郁倪,然后便定住不动。
“别挡我的路!”她有一下子以为自己是看见一头摇头摆尾的小狗,讨好的前她几个跨步过来。
唉,露了一天,连眼睛也出卖她。
“怎么,要跟我报告今天特训的结果?等等,帮我倒杯水,我热死了。”她把吊扇的风速转到最强,索性站到努力挥动扇叶的吊扇下偷凉。
一杯加了冰块的水立即送到郁倪手中。
不赖喔,郁二十四踱到冰箱自己动手加水、加冰,一点也不在意没人理。
帅哥冷漠的个性配上郁倪的没心眼,看起来跟汉堡、薯条一样速配。
没心眼就表示神经大条,粗神经的人做事向来没章法,没章法碰上一条在直线上行走的人,那趣味就不可言喻了。
郁二十四轻咳一声,“咳,我说……”
没人理他。
汉堡、薯条不需要他这杯可乐呢!
“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长得这么‘天怒人怨’,都没人要理睬我这老头子,我睡棺材去好了。”摸着自己橘子皮似的脸,郁二十四自怨自艾的说,不死心的想转移他们的眼光。
“爷,你那一百零一招,换点新步数。”郁倪司空见惯,压根不为所动。
“果然!女儿心向外,有了异性没人性,我好可怜!”
郁二十四使用起撒赖这一招。
郁倪拉着火安琪就跑,继续没完没了的听他爷的“哭员”会跟着起肖。
跑了几步,她酡红着脸回首笑道:“心姐今晚舍回来吃饭,你要有空,下厨表现几样拿手小菜孝敬她吧!”
“真的?”郁二十四轻易的改变心情。“我马上去买菜。”
“咯咯。”洋溢着笑声,郁倪飘飘的发没在远方。
她和火安琪两人赛跑,跑着、喘着,终于瘫在草地上。
火红的太阳已经剩下薄薄的一抹艳红,远处炊烟袅袅,四处静得似乎连对方的心跳都听得到。
好一下,郁倪才发现自己还握着火安琪的手,他也没抽高的意思。
她一古脑站起来。“下午日光城的军队来过,他们找的人是你吧?”
见他没回答,是意料中事,她也不强要人家的答案,开始玩起水来。水流经由她象牙色的胳臂窜进锁骨,滑过另一边,浸湿她的内衣,她咯咯的笑,一点身为女性的自觉都没有,一阵玩耍下来只觉全身舒畅,不管自己活像落汤的鬈毛狮子狗。
“你也过来玩,水好凉呢。”掬起一捧水,她引诱木头似的火安玻。
见他没有挪动双脚的意愿,郁倪顽皮的转了转眼珠,掌心流动的水全部奉送给不动天王。
火安琪先是一惊,等到滑腻的水珠落入眼才眨了眨,这一眨总算让他有了行动。
他捉住郁倪的手,一开始并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转瞬间见她嘻嘻咧嘴笑,一条水蛇似的水管已经紧出来,喷了他一脸,他立刻展开行动,因此她开心没多久。就觉得手被反剪,她想恶作剧的水柱六亲不认的回喷回来,一滴不少,两人黏在一起,尖叫嬉笑,快乐得不得了。
水管不知何时落地,透明的水潺潺成了安静的呜咽。
两人的眼就这么纠结上,细细的喘息流窜着,好似有什么在两个不识情滋味的人的身体里发酵、酝酿,就要成形。
“陈经理,就是这一家,您慢走……小心脚下面的泥……”
由远而近的声音像天雷,劈开弥漫在郁倪和火安琪之间的魔雾,两人霎时清理,爱情魅力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
两个西装笔挺,油头、带公事包的中年人目中无人的踏入四合院里。
“又是你。”郁倪把湿发拧于,住肩后一甩迎战去。
地中海头的男人在陈经理耳边嘀咕了一下,就见陈经理露出笑面虎的虎牙,道:
“郁小姐,你的声名真是如雷贯耳 ,我常听见你的大名,幸会幸会!”他伸出虎爪,认定伸手不打笑脸人,凡事先笑再说。
“不过对大公司而言,我是恶名昭彰吧。”郁倪没好脸色。
陈经理不愧在商场上滚了又滚,险皮超厚的不以为意,眼珠滴溜溜的在她因湿透而转成透明的胸脯滑过,口水差点流出来。
“好说好说,嘿嘿。”
火安琪见着,怒火器霎时点燃,眼看就要一触即发。“不该看的东西不要乱瞄,小心你的眼珠。”郁倪沉下声音,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陈经理干笑。
“郁小姐,我呢,在商言商是为你好,这片花园赚不了钱的,你只要在契约上签字,这笔天文数字的价钱可是比别人多上好几倍喔,你一点都不动心?”
动情利诱,谁都逃不过他们收购的决心,偏偏,却碰上这个硬如石头的郁家,他们对她的耐心都快没有了。
“谁不知道你用低价把附近所有的花园买光,然后转手卖给高尔夫球场或乡村俱乐部谋取暴利,别人我是管不着,不过你威胁不了我,本小姐说不卖就不卖,自己请便,不送!”
不管他来几次,结果都一样,不爽!不卖!
“郁小姐,我好话说在前头,你不卖帐,别怪我不讲情面。”老狐理的尾巴藏不住了。
“我好怕喔,你想派人来砍我还是烧了花园?这些都不新鲜,要玩,换点别的来。”
恶马恶人骑,要是在气势上输人,郁家花团早就被夷为平地,变成有钱人消遣玩乐的地方了。
看似无害站在一旁的火安琪,一字不漏的接收着郁倪和陈经理的对话,至到精神因为她的存在而专注。
“小姐,跟财团对抗是很不智的事,你听过螳臂挡车吧,别自不量力了。”好话说尽,自以为高高在上的陈经理心中有话,他撼动不了这棵树,哼,了不起多花把力气连根除掉。
办法是人想出来,路是人走出来的,钱呢,自然麦克麦克落入他口袋。
“螳螂对花来说是害虫,”郁倪眯眯笑,笑得太好看,只有火安琪注意到她神鬼不知的抓起水管见人就喷。
“清除害虫是我的工作,我看你在谁的地盘上耀武扬威!”
水柱一阵狂乱喷洒,自诩为高级分子的陈经理和手下哪看过郁倪这种乱没章法的方式,两个人跳脚不打紧,一个不小心撞在一起,眼冒金星,阿爸、阿娘的叫,就怕少生一条腿跑得不够快。
郁倪拍拍手,“好爽!”
火安琪先是错愕,然后涟漪般的柔光注进他冷凉的表情,他脸上俊俏的线条扬起稀奇的温度,笑声不大却出奇的穿透郁倪的耳膜,她傻住了。
要死!又被他看见母老虎的模样,她要先跳河还是拿水管在脖子绕两圈?
可他笑的样子实在太迷人,白白的牙在黄昏的余光里漾着光芒,清矍的脸、弯弯的眉,还有柔软如婴儿的头发、纤细的肩膀,呼之欲出是美少年的身分……糟糕!她不是只觊觎他的笑容吗?怎么现在连身体的每个部分都不放过?
矛盾无解的是他那双叫人惊艳的眼,却老是盛载着她也不明白的荒凉,一个人怎么能拥抱这么复杂矛盾的面目生活到现在?
她莫名所以的心发起疼。
“你……好看。”相对于郁倪的打分,火安琪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以外的人发出赞美。
“去,这算什么!”郁倪难得扭捏。
“我,”他艰辛的想解释,却词穷的不知该怎么说,只道:“没追过女孩子。”他根本不会说甜言蜜语,对她算是费尽最多心思的了。
“哼,”她心底一片甜,嘴巴却不饶人。“就凭你这到德行,不会有女生看上眼的,心不在焉、冷漠无趣,早晚会把女孩子气得见阎王!”
她数落了一大堆,却见火安琪眼中闪烁着一片动人温柔。
他也懂得举一反三的说:“不然,你来喜欢我?”
他从来不晓得别人在感情上的反应是什么,遇见郁倪后他才在她身上发现一种崭新的元素,那就是喜欢。
“你装笨骗人的对不对?”郁倪先是脸上一片然红,接着努力的指控这个笨拙的家伙。
第三章
狮子说——我有很多事不明白。
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爱过的人都死了,只有我独活。
谁知这孤独、寂寞有多可怕?
它们会穿透任何缝隙紧抓你不放,直到你窒息为止。
我是心上囚。
炼狱要到何时休?
郁倪、郁倪、郁倪、郁倪、我不要你化成顽草种在我忧愁的心上,我无言的泪能把你浇灌成我最想要的那朵绛珠吗?郁倪……如果你允诺,我的血骨都给你……接下来是满满整页凌乱不堪的“郁倪”两字。
郁倪和郁心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典型的人。
郁倪娇俏可人,虽然嘴巴不饶人,却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的行动力强,足以让男人筋疲力竭的活动量,就像到处飞来飞去的蝴蝶,圆润撼人的美丽处处叫人惊艳。
至于郁心,身材纤细,卸下头盔的她有一头短发,叛逆中掺杂着神秘的中性气质,狭长的眼中有着非常难以界定的沉静和野性,揉合成不妥协的傲气,此刻的她一身军服坐在餐桌上,耀眼又灿烂。
“我听线报说,那家收购公司的入又来骚扰你。”百忙中过门而入的郁心省略了嘘寒问暖那一套,直接切入重点。她的声音冷凝,不若郁倪的婉转娇柔。
“没事啦,被我轰走了,他来一百遍,我就撵他们一百零一遍。”郁倪信心满满的道,顺便拈了块香喷喷的炸鸡块吃。
“唉,你怎么不吃,别傻愣着,筷子是用来吃东西,不是咬着的。”她偏心得不怕人讲话,把盘子里的鸡腿理直气壮的往火安琪的碗里放。
火安琪不嗜肉,他认为白饭好吃多了,可给的人是郁倪,他乖乖的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算是捧场。
郁心剪水般的秋瞳没有忽略他的存在,不过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家人的安危。
先按下心不代表不闻不问。
“老姐,家里有我顶着,你放一千万个心,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她全力进攻鸡块,吃得一嘴油。
郁心是日光城骑兵团的团队长,统管四十八个骑兵连,公务繁忙,一年到头难得能回家一趟,这回要不是“假公济私”回来探个头,也无从知道家里发生这么多事情。
“那些眼睛里只有钱的人又来找麻烦,阿倪,你怎么都没说?财团不好惹的。”郁二十四也担心了。
这档事连挂名当家做主的他都不知道,显然郁倪隐瞒得很成功。
“爷,这有什么好说的,郁心那么忙,你当她是千手观音,我到后山喊一声,她就砰地出现啊?”她是不反对郁心频繁的往返家门,但是,那是不可能的,老姐光一堆公事就够疲于奔命了,能奢望远水来救近火吗?
出人头地可是她老姐从小的唯一志愿。
“你告诉我,起码我多拿一根扫把帮你把那些晦气扫出门。”郁二十四想的是郁倪作昏倒状。
“这事交给我,我派人去跟对方沟通。”指尖堆成尖塔林,擅于决策的郁心把事情往身上摊。至于方式,她不会告诉善良的家人们。
“好吧,你出面是比我省事多了,不过,你要严重警告对方别乱打我们家的主意,要不然日光城骑兵团团队长郁心将率领旗下八万壮士、八万蒙古马,踏平他的老巢。”
郁倪手拿鸡腿慷慨激昂的嘶吼,那刚拿破仑的架势可爱极了。
郁心的表情似笑非笑。
“好小姐,都什么世纪了,你想发动波斯湾战争啊?”
“这叫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不拿武力镇压,那些没良心的商人还以为我们好欺侮。”
“歪理。”郁心啐妹妹一口。
“歪理也是理!”耍嘴皮是她们姐妹俩沟通的方式,郁倪俏皮的嘟起明巴,可爱得让人很不得捏她一把。
这……就是家庭的温暖吗?火安琪目不转睛的睇着笑得花枝乱额的姐妹花,心中有了不同以往的感受。
他缓缓的扬起一抹极其微小的浅笑,尽管轻如蝶儿翩跹,看在郁倪的眼中,忍不住惊艳的傻傻地问:“你笑个什么劲?”
“因为……你在笑。”他微笑,因为她微笑。
郁倪怔了下,“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许多无以名之的泡泡充满她心里,一直在无限扩增当中,也许,腾云驾雾就是这种感觉。
“我很清楚。”火安琪一双美目安稳无比,视焦只有郁倪。
认识她以前,他连笑都不会,遑论思考,对以前的他来说,人际关系、喜怒哀乐的情绪都可以不存在,但是,她叫他发现语言的魅力、思考的重要,更发现……他有能力爱人。
这些挖掘比阿姆斯杜登陆月球更扣人心弦,让他从无到有、活了过来。
“好吧,你们谁来告诉我,他是怎么变成我们家中的一分子的?”郁心看得很清楚,郁倪那张脸神采飞扬,充满怎么样也掩不住的流光荡漾,恋爱中的女人才能拥有这样扣人心扉的神采啊。
她可爱又美丽的妹妹在谈恋爱。
“老姐,他还不算啦。”害羞的人开始玩起自己的纤纤小指。
呵,居然害臊!郁心下定决心要把火安琪的祖宗人代挖出来。
“名字呢?”
“他叫安琪。”此刻郁倪是火安琪的公关兼发言人。
郁心白了妹妹一眼。
“姓?”
“啊……”郁心充满成严的眼神让郁倪不敢再开口。
火安琪不为所动。
“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
他仍然不受要挟。
“我抗议!”郁倪忙着护爱人。
唉,看起来她是问不出所以然来。不管这美少年出身怎样,是痞子、是人渣,她妹妹是泥足深陷的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