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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戏爱神 page 10 作者:陈明娣

  他怔忡凝望含愁的眼眸,记忆如云雾翻腾席卷而来──

  ……

  气氛僵持着。

  按照座号秩序,一排一排排上去,他的位置竟正好在她正后方,当他发觉时就这么停在台阶上不再前进。

  “怎么不走了?”后面的同学纳闷一看,任谁也看得出是怎么回事。“哈,你运气真好。”揶揄地拐他一肘,越了过去。

  后面的男同学一个接一个,不约而同地都投以戏谑的目光。摄影师催促着:“快点排好,要照了哦!”

  他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只是照相没关系,他斟酌……全班都在看,尤其是男同学,他们明知他的犹豫还故意空下那位置,她──分不清情绪的眼快速看她一眼,她清澈无垢的眸光与他接个正着,腼腆的笑淡淡浮漾荡开;他的心跳漏了几拍,扑通扑通狂击,胸口抽搐紧窒,骇人的感觉!

  他忙呼吸凝神,移开的视线震撼、英飒的眉头高高拱起。不行!他不能站在那里,那么接近的地方!

  “那位同学,请你快入列。”白花阳光下,摄影师已汗流浃背。

  他骤然穿过行列,在离她最远的那端站定,直盯前方,不理会身旁的哗然。

  摄影师以手背拭汗,吆喝:“第三排的同学麻烦你们移动一下,怎么那里空了一个洞,快……”

  “卡喳”快门按下,摄影师满意一笑。

  五月的阳光炙热,可是她的手好冰,那天余下的时间,她都觉得好冷,透骨彻心的寒冷……

  ……

  韩惟淑不自觉摩挲露在薄被外的手臂,记忆真是恼人,不请自来、挥之不去!

  都是他引起的,她不禁埋怨地偷瞅他一眼;他面无表情,面对着墙上的照片,视线却像定在遥远的某处。

  他一定是想到了惟真说的话,她心底升起一片羞赧,挂着那两张照片没别的意思,只是习惯、只是懒得变化,就像留住其它的东西一样。

  ──是吗?来自心田深处的另一个声音问。

  ──当然,那照片对她没什么特别意义的。她重申。

  ──没有意义?四年前就该取下了。那声音讪笑。

  ──她只是……她没想过拿下来,只是因为……因为那已经成为这房间的一部分了。

  ──借口!那声音嗤鼻不屑。

  ──不是借口,是真的!她强调地握拳。

  ──人说谎时,骗得了他人,绝骗不了自己。

  ──她没说谎!她气丧地捶了下床褥。不改变不代表说谎,她是个乏味的人,她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她喜欢留下所有的旧东西!为什么不行?!

  ──好,旧东西不说,他的演奏CD呢?

  ──对他断念并不表示同时也剥夺欣赏好音乐的权利,为什么她不能收藏美好的音乐?她气忿地咬牙。

  “你怎么了?”他感受到她周遭情绪波动。

  啊?她猛然回神,她竟跟自己辩论起来!

  “我……我没事。”她用力摇头,察觉自己过于激动又突然停住。别慌,吸口气,她安慰自己,几个深呼吸后,她润了润干渴的唇瓣:“你……你有事吗?是关于易磬?”

  他不发一语,仍是盯着她瞧。她可以感受到灼热的目光,就在她以为他不打算回答之际,他开口了:

  “我去过医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院了。”

  这不是她期待的答案。

  “你找我是因为易磬?”她再问一次,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关联。

  “你不必操心他,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似乎叹了声气。

  她困惑地眨眨眼,卡在喉间的问题说不出口──不是易磬,他到底为何而来?

  “我有个疑问──”他掉转视线,不经心浏览书架上的CD,多数是他的,还有KEVIN?KERN新世纪钢琴家。“当我跟你提到他对你有不正当迷恋时,你很肯定说──那样的迷恋很快就会过去……你真这么认为?”

  “……嗯。”她迟疑地颔首,不解这问题的重点,只能呆呆凝视他高大、刚健的背影。

  他的手指滑过一排排的乐谱,一个熟悉的影子引他逗留。缓缓抽出原属于自己的乐谱,修长有力的手指扣紧乐谱,他终于问出他最想知道的事……

  “你对我亦是如此?”

  他屏息等待!

  静寂,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一切时间之河彷佛静止,难耐的漫长……

  胸口爆裂般的压力逼他呼出长长的气,他再问一次:

  “你对我的迷恋也消逝了吗?”

  她无法思考!

  火红烧染上脸颊,她无力控制,全身血液因他的问话冻结,冷热冲击,带来世界崩陷的晕眩感!她用尽全身的力量闭上眼抵抗,心口却针刺般疼了起来……

  无助的眼眸颤抖睁开──问题,她必须回答的问题,她试着在慌乱的脑中寻找答案,她告诉自己几千次、几万次的答案……

  “回答我──”

  他骤然反身面对她,四目交会触电般又错了开,他意会自己过于急迫的语气,垂目隐藏心思;她仓皇不定道:

  “我……不知道!不!我的意思是……是的,是的,早……早就结束了。”

  趁她慌乱之际,他自半掩的眼睫观察她红扑扑的双颊,在黑发间隐约可见臊红有如火烧的耳蜗,闪烁的眼神再度低回,紧张的刚硬唇线放松、缓缓扬起,慢条斯理的他轻问:

  “你确问?”不经心地翻弄手中的乐谱。

  “当……当然。”她戒慎捕捉到他脸上含糊的笑意,疑惑的双眸在他身上徘徊,突然她惊叫:“你──不能看!”

  不顾身上披挂的被单,她飞扑向他──

  他反应敏捷攫住往地面扑倒的她,以身体保护她,她一心专注于掉落在地板上的乐谱,双手将乐谱抱在胸前,气息急喘、不断喃喃说着同样的话:“你不能看,你不能看……”

  她孩子气的反应令他不由莞尔,忍住笑意地调整她在怀里的姿势,毫不费力的,进人带被单地将她抱上床;她后知后觉为两人亲昵的碰触脸红尴尬,像只鸵鸟将烧红的脸蛋埋在胸口。

  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抽走乐谱。

  “啊──还给我!那是我的──”她跪坐在床上焦急嚷着。

  “这是我的。”他心情极好地扬扬手上的乐谱。

  “你自己不要的……”她哭丧了脸,全然不解他的举动。

  他贪恋她脸上无辜可怜的表情,不肯还她。“既然你说了不再迷恋我,留着这乐谱也没意义,不如我带走。”他作势离开。

  “不要──”她哀求。

  “除非你说的不是真的。”装模作样的正经表情下尽是戏谑。

  她立即摇头否认,他眼神中的光采黯淡。

  “那我走了。”他确知她在说谎,他会设法让她承认的。

  他真的带走了乐谱!她难以接受地盯着合上的房门。

  那是她的!他怎么可以?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她不要他看到里面写的东西,密密麻麻的……她赌气地扁着嘴,心里吶喊着──

  里面写的是过去的她!

  不是现在的她!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不,韩惟淑甩头挥开脑中的字迹。不!

  她不喜欢他!

  她不喜欢他!

  她不喜欢他!

  ──好象多说几次就能得到心安。

  ※  ※  ※

  阮沧日的父亲阮博羿自桌上的文件抬头,深思地说:

  “我想见她。”

  阮沧日要求动用阮氏集团关系时,阮博羿并未多问,直到事情结束后,才召来阮沧日了解事情;儿子提到她时的微妙语气,引起了他的兴趣。

  “你回瑞士之前,安排我们见个面。”

  “没有这个必要。”阮沧日熟知父亲精明实际的生意人脾性,立刻回绝了。

  “好几年没见过她了,就后天吧。”阮博羿径自决定了。

  “我不会请她来的。”他还没决定该采取什么行动。

  但,他也很想见她;阮沧日脑海浮现由童稚到成熟的秀丽笔迹,填满乐谱内的空白,密密麻麻全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他喃喃品味心中发酵的甜意。

  “我会让你妈邀请她来。”阮博羿不在意地抬眼。“沧日,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阮沧日心一敛,不再反对:“随你吧,老爸。”

  “就当我想看看老朋友的女儿。”阮博羿瞇眼解释,自然祥和的神态,令人猜不透他心底的主意。

  ※  ※  ※

  “妈,我们不会去的。”韩惟淑心不在焉地应付母亲。

  “为什么不去?这是难得的机会,你年纪不小,惟真也快毕业了,趁这次机会,你们可以认识认识些好对象。”韩母略作停顿,试探地问:“还是,你跟沧日两个………”

  “妈,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头也不回,顾着整理待会儿家教使用的琴谱。

  “好,不管怎么样,人家邀请了我们,不去就失礼了。”

  “让惟德、惟真去就好了。”

  “去哪里?”韩惟真轻柔愉悦的嗓音传来。

  韩母立即转身,寻找目标:“惟真,你回来得正好,今天阮妈妈打电话来请你们去她家参加宴会、吃饭。”

  阮沧日家?韩惟真对母亲甜甜微笑,等待她再说下去。

  “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姊姊竟然说不去。”

  “妈,你别烦惟真,她对这种事没兴趣的。”

  韩惟淑心想,常听惟真说这类事浪费生命,学校的联谊、舞会、聚会,她从不参加的,肯定没兴趣去。

  不料,韩惟真说:“听起来很有趣,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韩母双眼“迸地”发光:“你肯去?”

  “有好玩的事怎么可以错过?我跟姊一起去。”

  韩惟淑一听还得了,急急问:“你干嘛拖我下水?我不去!”她强调地一跺脚。

  “太好了,两个都去。”韩母对她的抗议视若无睹。

  “妈!我说我不去──”韩惟淑一反身对妹妹说:“你不是最讨厌这种宴会吗?”

  “见识见识也不错。”韩惟真装傻地笑着。“姊要陪我去哦,只有我一个很无聊。”

  韩惟淑苦着眉说:“怕无聊就不要去。”

  “两个都去,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韩母稀罕地俐落裁决。

  第八章

  韩母对这场宴会是慎重的,她坚持帮韩惟淑、韩惟真两姊妹置装,逼得韩惟淑跟家教学生请假,三人逛了一晚的百货公司,总算找到令韩母满意的衣服。

  “你们女人真麻烦。”

  韩惟德单手架在门框上,看着房内的混乱──几个百货公司的纸提袋倒在地上,床上是拆封的纸套、换下的衣物,五斗柜上格的抽屉还半开着。

  韩母正在帮梳妆台前的韩惟淑修饰化妆;韩惟真换好小礼服自浴室出来,随手将手上衣物一搁:“肚子饿了,先吃些东西。”

  她弯身穿过挡在门口的障碍物,往厨房去;障碍物──呃,韩惟德摸摸鼻子跟在后头说:

  “你跟人家凑什么热闹?”

  “你懂什么?我可是忍辱负重呀。”韩惟真头也不回,钻进冰箱翻找食物。

  “喏!”韩惟德抓过一旁的袋子,在她头顶晃晃。

  韩惟真一把抢过面包袋,扭头往房间走回去;一面走一面打开袋子,捡了个奶油餐包咬了一口。

  “什么意思?”他跟在后面问。她满意舔舔唇,又咬上一口。他不满道:“欸,韩小小姐,我奉上用那微薄薪资买的面包,你是否该回馈一下?”

  “天机……”韩惟真待咽下口中的食物:“……不可泄露。”

  嘻,她以一声轻笑回报哥哥的龇牙咧嘴;韩惟德猛喷气就是拿她没办法。

  “我也要。”韩惟淑对着镜中反射说。“有没有草莓酱餐包?”被取笑过好几回了,可她就是不爱新奇变化的口味,独钟淡淡香甜的草莓口味。

  韩惟真递过来的手被韩母挡回:“不行,妆都化好了,不能吃东西。”

  “为什么?”

  韩惟淑无力哀号,折腾了一下午,先是被拖到美容院去整理头发、美容护肤,一回来还没坐下,就被逮进房里换衣服、化妆,好累!她觉得自己像是经过漫长奋战的疲惫战士,忍不住发出最后挣扎:“可不可以不要去了?”

  “不行。”韩母干脆地驳回,挑剔地仔细审视女儿玲珑细致的五官,终于满意地点头:“嗯,这样就可以了。惟真,该你了。”

  “我?!”韩惟真一愣,拿着面包的手停在半空中。她只是配角,隐形的配角,不需要粉墨登场呀!

  “哈……”韩惟德爆笑出声。

  难得看精灵古怪的妹妹吃鳖,怎能错过这机会,他非常好心地推她过去──

  “大姊,让坐!”他大手一格,清出位置,蛮力将妹妹按下。“快!妈,赶快帮惟真化个风靡众生的妆。”

  韩惟真翘着嘴瞪他。韩母轻斥说:“别嘟嘴,小心年纪轻轻就跑出皱纹来。”

  “我不需要化……咳!咳……”韩惟真开口抗议,一不小心被吸入的蜜粉粉末呛住,难吃的苦味。

  “闭上口。”韩母手不停歇地扑上粉,韩惟真只得乖乖保持沉默。

  哈,哈!韩惟德无视韩惟真杀人的眼光,捧腹笑着;原来要叫小妹闭嘴这么容易,哈!

  韩惟淑趁着无人注意,悄悄伸手向目标物接近,五十公分、三十公分、十公分………她脸上绽出笑容,就在碰上目标物的那一剎那──

  “惟德,把面包收走!”韩母眼皮一翻,下了个命令,摧毁她的希望。

  韩惟德衔命回身一瞧,合不拢的嘴笑得更开怀了。

  韩惟淑像玩一二三木头人似的定住,垂涎盯着桌上的面包,不甘心地收回距面包仅一公分的手指。

  哈!韩惟德不记得上一次笑得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在姊姊哀怨注视下,他拎着面包退场,想不到妈指挥起人来还气势十足咧!

  从小他母亲就是温柔婉约,对孩子总是软声细言;父亲的猝逝,对她是极大打击,更让人觉得她脆弱无依、需要呵护,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充满活力地打理事情,看来她们参加这场宴会还真是参加对了。

  ※  ※  ※

  在韩惟真讨价还价下,韩母总算完成了她的装扮。放下手上的眉笔,韩母望了眼墙上的钟,时间差不多了,她走向五斗柜,取出一个有相当历史的黑绒首饰盒:

  “我是你爸送我的订婚、结婚首饰,那时他的公司刚起步,经济吃紧,但他还是买了我最喜欢的珍珠饰品,我一直舍不得将它们变卖,就是希望能留给你们。”

  回忆的光华在眼眸中辉映水雾,她取出长短两条珍珠项链及类似式样的耳环,为两个女儿戴上,退后一步,透过莹莹泪光看着眼前的女儿──

  韩惟真身着银灰露肩小礼服搭配环颈短珍珠项链;韩惟淑一身剪裁简单大方、削肩曳地的黑色长礼服,剔透莹白的珍珠点缀胸前──两个花样的人儿。

  韩母脸上浮现美梦成真的笑容:

  “从你们出生,我就一直在盼望着你们快快长大,让我能把你们装扮得漂漂亮亮参加宴会,只是……你们的爸突然就走了……”她眼眶迸出泪珠,安适富裕的生活在一夕间崩逐,所有的梦想都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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