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还没吃饭。”杜聪文垂涎地看着冒热气的炒饭,自动自发多拿了一副碗筷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你为什么不出去吃?留在家里跟我抢炒饭吃。”汤晨星嘟着嘴问,勉强把饭分给他一半。
杜聪文回避她的问题,一口接一口地吃着饭,心里算计着,侍会儿怎么找借口送她去。
汤晨星吃完饭,跑回房间拿了东西,匆匆走向大门:“麻烦你了,顺便帮我洗一下碗,我得走了。”
“我送你过去。”杜聪文紧跟在她后面。
“不必了。”她穿上鞋,杜聪文不顾她的反对跟在她后面。“你真的非送我不可?”汤晨星再问一次,不懂他为何变得这么鸡婆!
杜聪文坚定地点头:“反正我在家也没事。”
汤晨星纳闷思忖:他怎么怪怪的?她懂了!她明眸溜溜一转:“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汤晨星带头走进电梯,按了一楼的键。
“我的车在地下室。”杜聪文提醒她。
“你不需要开车就能送我到吴耀汉家。”汤晨星双眼闪烁慧黠的光芒。
“为什么?”杜聪文狐疑地问。担心汤晨星捉弄他。
“跟我走就知道了。”
汤晨星拉着它的手走出电梯,出了大厦右转,走不到十公尺,停在另一栋大厦前,戏剧性地一摆手说:“吴耀汉的家到了。”杜聪文吃惊的表情让她开心笑了。
“你不早告诉我!”他刻意板起脸指责她。
“你又没问。”她反驳道。
其实,她自己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昨天吴耀汉告诉她住址时她也吓了一跳,两家只差了六个门牌号码。
汤晨星伸手按了大楼的电铃,朝对讲机:“是我,汤晨星。”等门开了,她扭头对杜聪文说:“醋缸先生,请你九点准时来接我回家;天这么黑,我可能会找不到回家的路。”说完,对表情尴尬呆愣的杜聪文狡滑一笑,关上了门。
杜聪文瞪着关闭的门半晌,忽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又被她给耍了!
第八章
第二天晚上。
杜聪文请他的经纪人Mario.Montuori,在他下榻饭店的西餐厅吃晚饭。
Mario.Montuoril是西班牙裔的法国人,已近中年,留着满脸络腮胡,圆滚的啤酒肚顶着桌边,仍不放弃大啖美食的机会。
Mario啜一口高脚酒杯中金澄的美酒,以英文跟杜聪文交谈:“James,你真不够意思,突然决定待在台湾也不事先通知我,害我被英国国家音乐厅的Mr.Bosen责备了一顿。现在延到二月底,你一定要挪出时间来;这次要是再失约,老哥我在这个圈子可就混不下去了。”
杜聪文不置一辞地任他夸张地诉苦。在国际乐坛,谁敢不买金牌经纪人Mario.Montuori的帐,他手中握有数张音乐界的王牌——世界第一女高音、男高音、小提琴名家,几个知名的室内乐团等等。
“James,你九月在维也纳做完音乐会即马上回台湾,所以不知道传播媒体给你取了一个新封号叫——‘钢琴大帝’。以前我还担心你老是不甩那些媒体记者,他们会封杀你,没想到反而增加了吸引力,让他们争相报导你的消息,有实力就是不一样。”Mario在商言商,三句不离本行,他看杜聪文意兴阑珊,换个话题又说:“我真想看看那个吸引你横越半个地球的女士,你怎么不带她过来让我们见个面?”
听Mario提起汤晨星,杜聪文的表情一振,看看腕上的表,汤晨星在才艺班打工到八点半,现在应该到家了。他喝光杯里的酒:“我得走了。”
“这么早?我听说台北的夜生活很精采。”Mario说道。
“我让人陪你去。”杜聪文建议。
“唉!算了!我明天下午的飞机走,还是待在饭店里养足精神。”Mario这趟台湾之行纯粹是来探望杜聪文,表达对他的重视。
“一路顺风。”杜聪文起身.两人握手告别。
“我们二月英国见。”Mario不放心地再次提醒他。
※ ※ ※
杜聪文回到家,发现汤晨星还没回来,打给才艺班的电话也没人接。他心里不禁担忧起来,较平常她回家的时间已经晚了两个多钟头,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该不会是在路上出了意外?他不应该听她的话,应该坚持接送她……随着时间的滑过。他心中的恐惧渐渐加剧,他霍然决定开车到才艺班,一路上找找看——
“铃铃……”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杜聪文倏地抢到电话机旁抓起话筒:“喂?”
“你终于回来了!”汤晨星低颤的嗓音中有压抑的恐惧。“我打了好几次你都不在……”话筒传来明显的哽咽声。
杜聪文用力握紧电话,关切地低吼:“晨星,你在哪里?”
“你可不可以到仁爱医院来,我……”
“你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不是我,是百依,她自杀了……你能不能来陪我?”汤晨星不联贯地说着,显出心里的慌张。
强烈的松懈感自偾张的血管冲上他的头脑,杜聪文摇摇晕眩的头说:“我马上去!你等我!”
※ ※ ※
汤晨星坐在急救病房外的一排椅子上,除了偶尔快步走过的医护人员,长廊上只有她孤单一个人;庄百依的同胞哥哥庄百顺正在服兵役,她不想让他操心,慌乱中,她唯一想到的人是——杜聪文,心里渴望他能在这里陪伴她,与她分担一切。
在等待他的途中,汤晨星不时茫然无助地盯着闭紧的门,不断在心里祈祷,希望可以用自己的意志帮助病房内情况危急的庄百依,她不停地祈祷,好似自己一停才来庄百依就会永远离开这个世间、永远离开她——
哒哒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在离她不远处停了下来。
杜聪文看到——闭着双眼紧张地咬着下唇、双手顶着下巴祈祷、神情憔悴的汤晨星孤独地坐在空荡的长廊。他心中满是不舍。
他轻唤她的名字:“晨星——”
她猛抬头,跳起身奔向他,却在离他一步远的距离时停住,迟疑地望着他——杜聪文主动上前将她纳入自己的怀抱、提供安全的屏障;领悟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又进了一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接近他,也是第一次她毫无拒绝地接受他所愿意提供的!杜聪文内心满溢感谢——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晨星、感谢所有的一切!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此刻变得完整!
汤晨星双手环抱他结实的腰部,脸颊深深埋入他的胸前,汲取他身上令她安心的力量——她知道自己不再是孤单的个体,他会永远陪在她身边,随时保护她、支持她,有人可以倚靠的感觉真好!
杜聪文弯身轻触她的额头:“你吓死我了!我回到家发现你不在,接着接到你从医院打来的——”
汤晨星突然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生涩地以唇封住他的唇,点燃杜聪文火热的心,他倏地接过主导权,威猛地攫住她的嘴、她的唇,侵入她每个喘息,以炽焰的吻。发抒心中对她愈来愈难自制火热的爱……他霸占了她每一寸的感官知觉,散发炙人热气的男性躯体包围着她,融化了她所有的理智。世界彷佛只剩下他和他的吻,汤晨星如溺水者攀着浮木般的攀在他身上。
杜聪文因胸腔极度缺氧勉强放开汤晨星,猛换口气又无限爱怜地顺着她的耳根啃舔而下。在脉搏急速跳动处稍作停留,摩裟地经啄,挑逗她灵敏的神经,惹来她嘤咽的抽气声……最后,他用力吻了下她湿润肿胀的唇瓣,从她迷离闪亮的眼眸中看出她仍沉浸在他激发的热情中——
杜聪文再次兴起强烈结婚的欲望。他渴望合法地拥有她,确保自己对她的所有权;但该死的场合、时间都不对!医院不是求婚的好地方,尤其她正为庄百依担心——他受挫地叹口气,把汤晨星搂入怀中,揉搓着她的背,粗嘎地说:“我爱你!那么地爱你,你一定感觉得出来的。永远不要离开我……”
汤晨星身子一颤,仰首看他,对他们的未来许下承诺:“我……不会离开你的。”
总是真实面对自己的汤晨星,愕然发现自己的心中是一片笃定,对他、对自己、对这个一生的承诺。也许在不知觉中,她对他渐生的好感早转为——爱!一种她不曾尝试过的情感!汤晨星嫣红的脸蛋缓缓绽放欣然的笑容,迎向杜聪文覆盖下来的唇……
稍后,杜聪文傍着汤晨星坐在急救室外等待。
“我到了才艺班,老板跟我说百依没到才艺班上课,打了一天的电话到她住的地方去都没人接,所以我下课以后就绕过去看看。门锁着,我就用她给我的钥匙开进去,才发现百依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昏睡,床边留了一张纸条——”汤晨星想到当时的情形,声音一紧,杜聪文支持地搂进她,她吸口气又说:“百依因为男朋友建力的移情别恋……吃安眠药自杀。我叫了救护车送她到医院来,医生说,有生命危险,我发现得太晚了……”汤晨星因自责黯然地垂下头。
“傻瓜!那又不是你的错。”杜聪文爱怜地仰起她的头。印上一个安慰的吻。
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护士推着病床出来说:“谁是庄百依的亲属?”
“我就是,她怎么样?”汤晨星跳起来说。
“她吃下的安眠药数量很大,而且已经超过四个小时,我们替她洗过肠,但效果不大,现在只好不断注射点滴,加速新陈代谢排出药性;今晚得留在加护病房内观察,像她这样的情形有时会睡上好几天,只要她能醒过来就没事了。”
“我留下来照顾她。”汤晨星帮着护士小姐推病床。
“加护病房里有护士会负责,明天早上你可以过来探视她。加护病房开放探病的时间是上午八点至八点半、中午十二点至十二点半、晚上六点至六点半。”护士小姐将她挡在加护病房外。
“我们先回去,明天早上我再送你过来。”杜聪文自后方握住她下垂的肩膀,温柔地说。
“我想留在这里陪她。”汤晨星眼巴巴地隔着玻璃窗向内看。
“不行!”杜聪文坚决地转过她的身子,霸道的说话方式又冒出来了!“你不能在这里等上八个多钟头,你得跟我回去休息。”
“我不要,我不要百依醒来的时候没有人在身边。”汤晨星挑战地昂起脆弱的下巴,露出执拗的表情。
“你也听到护士说了,百依有可能睡上好几天,你要是这样逞强不顾自己,也许百依还没醒来,你已经倒下了,到时候谁来照顾她?”杜聪文知道他高压的态度总是会引起她的反弹,遂改弦易辙,采低姿势说:“你知道我天生不是照顾人的料子,你一个人就够让我手忙脚乱了,我绝对顾不了她的。”
汤晨星沉吟一下,不情愿点头:“好吧!明天早上我再来。”
※ ※ ※
汤晨星等了两天,庄百依才清醒过来。
她被送入普通病房后,汤晨星接到通知赶来医院。
庄百依一看见汤晨星,眼泪就断了线似的扑簌扑簌地滴落——
“你怎么可以这么傻?为了那种滥情的男人自杀值得吗?你有没有想过,百顺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会怎样想?你的父母用死亡逃避现实害苦了你跟百顺,难道你还没得到教训?也要用这种方式拋下百顺?”汤晨星劈头数落着她,几天的担心与关心,瞬间爆发出来。
“不要说了!”庄百依摀住脸痛哭失声。“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苦!我全心全意对他,却被他背叛了,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百依,你不要哭了。”汤晨星的火焰都被她的泪水冲熄了。她笨拙地靠过去拍着她因哭泣抖颤的背。
“晨星!”庄百依兀然扑靠在汤晨星肩上,惊天动地地嚎啕大哭。“我……打电话到营区去找他……呜……意外知道他,请假一天,还天真地以为,他瞒着我是……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喜……呜……那天是我的生日。可是,我等到中午他一直没来,我就跑到营区去找他……结果,看到他跟一个女人在一起,那个女人还怀了他的孩子……呜……呜……”
“你不要哭了嘛。为这种男人哭不值得呀——”汤晨星愁眉苦脸地安慰她。
“我知道,可是我心里难过……呜……呜……”
汤晨星无助地望着天花板,平常遇到什么都能沉着应对的她,拿这种落泪的场面就是没辙。她眼中突然迸出光芒——杜聪文推门进来。他下课回去看到汤晨星留的字条后,也赶到医院来了。
“你来了!”汤晨星睁大的眼。不断打出求救讯号。
“怎么了?”杜聪文立在门口纳闷问。
庄百依哭啼声蓦然止住,惊愣地回头说:“杜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汤晨星忙着使眼色要他别说出他们住在一块儿的事,这件事她一直瞒着庄百依。可惜杜聪文跟她没啥默契,直话直说:“我看到晨星的留言,知道她到医院来了。”
换句话就是说:我杜聪文是为她汤晨星而来,跟你庄百依没有关系。
“咦?”庄百依又转回头看汤晨星,她敏感地嗅出不寻常的味道,暂时忘了自己的伤心事。
汤晨星投给他埋怨的白眼说:“我住在他家。”
“欸?你们同居?”庄百依惊骇地后仰、双手定在半空中,两眼“骨碌骨碌”地来回看着个性相克的两人,这种事怎么会发生?
汤晨星叹气地摇摇头,这哪像自杀刚获救的人?她应该为这么容易就转移庄百依的注意力感到庆幸,可是,想到这么一来就得接受她不休止的盘问,顿时她觉得头好痛!
忽然庄百依招手暗示汤晨星靠过去,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根本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跟他同住在一个大房子里。”汤晨星认真地否认。
“你骗我!什么事也没有,杜少爷会在这里出现?”庄百依骤然升高的声量与她凑在汤晨星身旁耳语的姿态,实在对比得好笑。
“又没有人规定他不能来医院。”汤晨星掏掏受震的耳朵,不着痕迹地拉开彼此的距离。
“你别——”庄百依不放弃地张口再问。
汤晨星迅地出手摀住庄百依的嘴:“百依,既然你体力充沛到有闲情逸致管别人的闲事,那我就不必留在这里陪你了;我头痛,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