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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夏天有个约 page 10 作者:陈明娣

  杜永丰略一停顿,自眼角观察儿子的反应——只见杜聪文突地停住动作,冷峻的脸庞,一无表情地杵立在原处。

  杜永丰又说:“山区的雨量一大就会引起山洪爆发,我们的房子就在山区里,年久失修,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后悔莫及、遗憾终身了。”他意有所指地看看杜聪文,而他仍是僵立在那里不吭声。

  唉!看来聪文是不会先屈服的了!杜永丰叹着气,不知这次晨星又是怎么惹火聪文,让他气得丢下她一个人在南投?算了,遇上聪文这种硬脾气,他也插不上手,只好随他们去了!杜永丰无声地又叹口气,打开门——

  “爸,车子借我。”杜聪文突然跑入雨中,从司机手里拿过车钥匙,加足马力高速奔驰而去。

  “聪文上哪儿去?”杜太太匆忙跑出来。

  “去他早该去的地方。”杜永丰充满哲理地一笑,扶着太太进屋。“你别再担心了,他的事除了他自己,谁也作不了主。”

   ※     ※  ※

  辟啪苦楚的风雨声,在她耳边呼啸着,斗大的雨点打在身上还真有点疼。汤晨星抓紧身上的雨衣,减少阻力地弯低身体在狂风中前进。

  她真没想到,台风会这么大!睡觉前她看天空隐约可见的星子,心里还在嘲笑气象局这次又预测错误,台风八成又转向了。没想到,半夜就被狂风吹落东西的巨响给吵醒,一瞬间大雨倾盆而下,打在破璃窗上——“咚!咚!咚”地像在打鼓;愈来愈强的风力,好象想把树连根拔起!连待在屋里的她,都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力量。

  砖造的后栋不会有问题吧?汤晨星突然想到——糟了!昨晚她回后栋盥洗。忘了检查门窗是否关牢,要是雨水浸湿了大家的东西……不行,她得过去看看!

  此时,屋外的风比她想象的要强了好几倍,逆着强风而行,她举步艰难,轻薄的身子好象快飞起来了;每前进一步,都得费好大的力气,磅礡的雨势阻碍了她的视线,更加深行进的困难。

  “轰轰!轰!”

  停下喘口气的汤晨星在风雨萧萧声中,依稀听见机器马达的声音,她拨开盖在眼前的湿发,眼前迷蒙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辟啪!”一响断裂声,一棵大树缓缓倾斜地侧向她站的方向,汤晨星慌乱后退不及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树木朝着她倒下,她抱头埋在胸前,害怕地尖叫一声——

  “啊!”

  聪文刚打开主屋的大门,即听到房子左侧,通往后屋的方向,类似汤晨星的喊叫声,心里一惊,快速地跑向那里——

  “晨星!你在哪里?晨星——”他边跑边拼命地喊着。

  “碰!”一声巨响。杜聪文疯狂地冲向轰然撞击地面的大树,他跳过阻路的粗大树干,双手慌乱地拨开繁密的枝叶,大叫着汤晨星的名字:

  “晨星!晨星!你在哪里?该死的快回答我!”

  汤晨星幸运地没被树干压中,只是被扫过的树枝刮伤,她在泥泞的草地上挣扎地爬起,讶异竟然听到有人在叫喊她,又听到熟悉的诅咒——“该死的”!

  她难以置信地睁圆眼,是他?

  “杜聪文?你怎会在——”

  她刚发出声音,下一秒就被人猛力抱住,那力道之大,几乎榨光了她肺部的空气。

  “你真该死!这么大的风雨,你该死的还跑到外面来!”杜聪文突然拉开她,用力地摇晃她又吼又叫。

  “我——”汤晨星趁机换口气,没时间开口,又被杜聪文用力按进怀里。

  “幸亏你没事,要是你发生了意外,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他声音忽然变得颤抖。在她的头顶没有条理地嘶吼,发泄心中紧张的情绪。“不准再这样吓我!要是你敢再这样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我一定会好好地教训你。把你关在屋子里一辈子!”

  汤晨星从没见过这样失去理性的杜聪文。她一颗脑袋给他叫得乱烘烘的,只能无助地揪住他湿透衬衫,忽地,杜聪文抱起她,弯着身替她挡住庞大的雨势,努力快跑回主屋。

  杜聪文用脚踢开大门,直接将汤晨星抱上三楼自己的房间,她一落地就被柔软的干浴巾从头里到脚,他不由分说地立刻拿毛巾吸拭她直滴水的头发。

  汤晨星被动地站着,带着一丝震撼地打量杜聪文——他绷起的肌肉,散发出一股致命的力量,抿紧的双唇、深刻的脸部线条和异常冷硬的眼神——都令她心悸!

  她赫然发现他握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主宰她的心跳、脉搏。令她又是心慌又是神迷,好象他们之间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不要这样看我!”杜聪文粗嘎地吼着。他不会被她迷离的眼神软化,他正在生她的气!

  汤晨星第一次在异性面前觉得羞涩,她仓皇低头,难以自抑地红了脸,无形的电波,将两人笼罩在极小的空间中,他不时地碰触过她肌肤的手热得烫人,她的意识彷佛飘离了自我,集中在他的每个动作上,她全然无措。

  垂下头露出纤细优雅颈线的她,显得格外脆弱,这样的汤晨星令杜聪文差点克制不住地想把她搂进怀里的冲动。他不想结束抚弄她头发的亲密举动,只好拖延地继续擦着她的头发,直到担心她穿着湿衣服会生病的忧虑冒上来,才勉强停住手的动作——

  “你的衣服都湿了,得换下来。”他嗓子粗嘎得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是自己的声音,他赧涩地清清喉咙,再说一次。“换下你的衣服,我拿衣服给你——”

  随着杜聪文的移动,解除了神秘的魔咒,汤晨星猛然清醒。她忙不迭地想逃开:“不用了!我回——”

  她突然发现自己被困住了!她的衣服都在后屋,在这样的风雨下,她怎么回去拿干净的衣服。

  “先洗个热水澡,再换上衣服!”杜聪文递过自己的T恤,将她推入浴室。

  侍汤晨星从浴室走出来。杜聪文已经换下身上湿透的正式礼服,赤裸着上身,仅穿着一条长裤。

  汤晨星回避地移开视线,走到落地窗前,怔忡地望着外头的暴风雨:“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杜聪文没回答,眼光锁在她的背上,半晌,忽然走到她的背后。两手撑在她两旁的玻璃上,将她困在他及落地窗之间——汤晨星第一个直觉想逃,可是,他贴得那么近,只要她一移动就会碰到他,而她只能环紧身体,尽量避免碰触到他散发教人窒息的热力的身体。

  “你不要命地跑到外面去做什么?”杜聪文越过她的头顶,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视若无睹地射向窗外。

  汤晨星以低微的音量说明一切,最后迟疑地老实说出当时的情绪:“我听到你的声音时……真的很高兴,谢谢你……回来了。”

  杜聪文浸淫在一股强烈的喜悦中,他脸部的肌肉痉挛地抖动,开了几次口都说不出话,倏地,他遵从内心吶喊许久的渴望。双手在她的胸前交握,让她无一丝空隙地熨贴在自己的身前,顶在她头顶的下颚不住地摩擦她……

  又来了!汤晨星感觉到一股热潮涌上脸颊,胸口涨满不知名的情愫,她有如快窒息般的喘气,全身乏力地靠在他结实温暖的胸膛。原来,有人可以依靠的滋味是这样,她又惊又奇地自叹。

  他惑人的男性味道,窜进她的鼻息、她的体内,提醒她两人亲昵的程度。虽然理智告诉她,该挣开他强力的拥抱,但心里却有些依依不舍,两方交战结果下,她娇小的身躯贴着他轻轻挪动,象征性地挣扎着,却没想到这对男性的肉体,是如何致命的诱惑。

  他猛抽一口气,手臂突地缩紧。坚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顶向她柔软的娇躯——汤晨星讶异地送出一声嘤咛,从没接触过热情男性的她不由轻颤,昏眩的头脑让她以女性的本能响应他热情的邀约。

  透过隔在两人之间的单薄衣料,他能感觉到她意乱情迷的臣服,他渴望拥有她,可是,这只是男欢女爱中她纯真的反应,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她爱他!杜聪文苦涩察觉自己快要失控,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放开她,退开一步,胸部剧烈的起伏着——

  骤然失去温暖的倚靠,汤晨星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她不知所措地转身寻找他;杜聪文却猛地转身背对她,以掩饰自己明显的欲望。

  “你睡这里!”他逃难似的快速离开自己的房间。

  汤晨星愕然楞住,突然感到一阵羞耻——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对他产生激情需索?她连跟男人亲吻都没有过。竟然会……

  她羞愧地以双手掩住脸,难怪杜聪文会落荒而逃!她再也没有脸见他了,汤晨星消极地想永远避开杜聪文,台风一过,她就要马上离开这里,她作了决定。

  为了避免再看到他,她别无选择地留在房间里。刚才匆忙间,她也没注意杜聪文抱她进来的是谁的房间,看这屋里充满男性化的摆饰,也许是杜怀德的房间。由于他今年没回来。所以房间空着。汤晨星倏然觉得安心许多。她爬上超大的床铺,在柔软的被单内躺下;忽然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杜聪文拿给她在琴房使用的枕头床单。原来是跟这里的成一套。

   ※     ※  ※

  他悄悄地潜近躺在床上的人儿。灼利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抗拒不住诱惑,他在她的身旁躺下,双眼专注地凝视她可人的睡容,修长的手指由自己的意志抚弄她垂在耳际的秀发……

  杜聪文一直侍在楼下,没有勇气上来看她,怕在她脸上看到对自己的厌恶,经过她的温柔之后,他不想再被她冷漠忽视。他不敢奢望汤晨星会突然开窍,明了她是他心中唯一在意的人;从她迟钝地想把他跟唐秋意凑在一块,就知道她对他根本毫不在乎。

  他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再醒过来时四周一片黑暗,停电了!他担心汤晨星一个人在楼上,才上楼来看看。

  汤晨星忽然翻身枕在他的手臂上,蜷靠在他的胸间,他屏住气不敢移动,直到她再度规律地呼吸。杜聪文难以自抑满怀柔情,着迷地贴近她的脸颊,烙上几点轻吻,在她的耳边低诉如情人的呢喃:

  “我收回我所说过的话。不管这世界如何变化,我所爱的、我所要的——唯有你,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多少时间。我绝不放弃追求你,直到你成为我的人,为我所有!”

   ※     ※  ※

  这种天气真让人受不了!汤晨星走在她住处附近的巷道上,她刚从杜氏公司回来。

  今天早上,她主动到公司去见杜先生。既然她没有遵照约定,擅自离开南投杜家,就该知会杜先生一声,他有权力停止帮她追查她妈妈的下落。

  不料。杜先生听了她的话,立刻表明无论如何征信社的工作仍会继续进行。不仅如此,他还问也不问她离开杜家的原因,就提供一份待遇优渥得离谱的工作给她。

  他简单说明工作的内容——工作地点就在她学校附近,月薪三万元,只要做单的家务,绝对不会耽误她学校的课业,唯一的条件是——必须住在那里。

  她问了问雇主是谁,杜先生眼光闪烁,含糊地说,是一位刚回国的大学教授。她想想还是拒绝了,杜先生马上提高薪水为五万元,还要她再考虑一下,等开学后再答复他。

  汤晨星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什么样的教授会付那么高的薪水请一位学生当兼职的管家?不管它了,反正她已经决定拒绝了;她看看时间,也该吃中饭了。

  过了一会儿。汤晨星一手提着在巷口面店真的阳春面;一手掏出公寓大门的钥匙开门。

  路旁一部黑色的私人轿车里,下来一位戴着黑色墨镜、黑衬衫、黑长裤的年轻男子向她走来。

  她开了门,弯腰查看信箱是否有邮件。只有一些广告信函——她低头翻阅手中的信函,突然发现有人站在门口遮住了光线,她移开些说:“对不起,挡到你的路了。”

  奇怪的是,那人仍是伫立不动地站在原处,她莫名回头——怔愣一下,佯装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是你。”

  “你为什么不告而别?”杜聪文压抑地问。

  昨天,他刻意在汤晨星醒来前离开,希望给她时间和空间想想发生的事;没想到她竟然跑回台北!为什么?他一再问自己。

  汤晨星不认为楼梯闲适合讨论这件事,她领头爬上楼梯,杜聪文没有选择地跟在后面,到她住的四楼。

  “你要喝什么?”汤晨星先扭开电风扇。

  杜聪文摘下墨镜摇头拒绝,趁着汤晨星进到屋后去。他打量着她住的地方——客厅里只有简单的四张陈旧藤椅,一个简陋的茶几和一台小电视;墙壁上的壁纸已经剥落褪色。他心里思忖着;如果以提供一间舒适的房间,来说服她搬去跟他住,是否比较有成功的机会?

  汤晨星利用独处的几分钟好镇定心情,她向来不喜欢逃避现实。这次,她实在不应该因为一时惊慌失措、羞于面对他,而逃回台北。该来的怎么也逃不了,只会拖延自己的担忧,既然杜聪文来了,她就该直截了当地跟他道歉。

  因此,她一回到客厅就端坐在杜聪文对面,吸口气,慎重地说:“我要跟你道歉。那天晚上,我……”那该怎么说?轻薄,还是冒犯?汤晨星顿时失去语言组织能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只能说那时我受了一点惊吓,所以失常。你……忽然跑走了,我想你大概觉得我很怪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短暂的时间,竟然把你当成梦幻中的异性朋友,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恢复正常了,我保证不会再那样……骚扰你。”憋着气。她好不容易说完了,羞赧地不敢看他。

  原来,她是因为这样才离开的!杜聪又呼出一口长气。隔天早上,为了避免惊吓她,他特意在她醒来前离开自己的房间;没想到,她就这样不告而别,他还以为。她是因为察觉他对她的追求意图。不愿接受他而离开的。原来不是,他顿时感到一股喜悦流窜通体,心中渐渐燃起希望的火花——

  整理内心纷乱的情绪许久,杜聪文才缓缓开口:“我一点也不介意那样的‘骚扰’。”

  “咦?”汤晨星倏地抬头,不信他真这样说。

  “那天晚上,我之所以离开,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占了你的便宜,我不要你对我们之间发生的任何事感到后悔。”

  他攫住她因讶异而睁大的眼眸,真实地剖析自己的感情。

  “我说过我想讨好你、追求你是认真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确定过。老实说,我也挣扎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你跟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无论是个性或兴趣。在你眼中我什么也不是,我所拥有的财富、权势,反而成为你讨厌我的理由,连我最被人推崇的音乐表现也吸引不了你。这一年在国外,我常常想到你,想到你跟我顶嘴的模样、不理会我的命令、高傲的态度……所有的种种。甚至你批评我的那些话——‘没有女孩子受得了你这种跋扈自我的个性’。明明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再也止不住了,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心,但,它们就是选择了你!如果你肯给我机会追求你,你会发现我真的愿意为你改变,或许我已经为你改变了,只是你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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