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方面的事我只怕没办法给你什么建议,老实说我的衣服都是风临买的。」他抹了抹嘴说。
「风临?」那个小鬼头?沈浩皱眉。
「是啊!」风真笑了笑:「因为我很少上街,衣服总是穿到又旧又破,风临看不过去,唠叨了好长一串,隔天就替我买了新的回来,从此我再没自己买过衣服。」
这简直是沈浩想都没想过的问题,风临是风真的造型设计师?那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A计画岂不是出师不利,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了?
「这样吧!如果你真觉得改变穿衣风格可以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那么我让风临跟你聊聊好吗?或许他能给你一些建议。」
沈浩一听面露难色,他才不要那目中无人的小鬼头给他什么建议。
风真错把他的为难当成了不好意思,豪气地拍拍他的肩笑道:
「小事而已,用不着客气。」
沈浩勉强笑了笑,很想告诉他别麻烦了,可是见风真笑得这么——这么好看,教他如何说得出口?
唉!追求幸福真难,尤其是你的幸福就系在同性身上时更难。
沈浩一边感叹,一边动脑开始盘算他的B计画。
※ ※ ※
「建议?」风临放下手中的报纸,眯起眼睛看着风真。「我没听错?那个大块头要我在服装上给他一点建议?」他问。
风真白了他一眼:
「什么大块头?你这个小孩子给大人乱取绰号,太没礼貌了。」
风临吐吐舌头一脸的不以为然,不过也并未还嘴,只改了个说法:
「我不知道那个家伙这么变态,一个大男人居然还如此重打扮。」
「叫人家『那个家伙』也一样没礼貌。」风真再次指正,接着才解释了沈浩的情况。
「他就算穿上龙袍也还是像个土匪头子。」风临听完后做了结论。
风真蹙眉:
「这是什么话?比起我这张脸,我倒觉得沈浩长得挺性格的。」
「哈!」风临嗤之以鼻。
「男人就应该长那个样子。」风真的语气充满着羡慕。
风临翻了翻白眼,不想就这两人极端的长相发表看法,简单地说,他不希望自己长大后有张像风真这般「漂亮」的脸,也不想「粗犷」得让人见了就想逃,最好就是能两个相加再除以二,取个中间值。
「你好象对沈浩没什么好感?」风真看着风临问。「难不成你跟社区里其他人一样,把他归类为黑道人物?」
「我是直接把他定位在恐怖份子。」风真听他这么一说皱起了眉,风临于是挥挥手:「我开玩笑的。」
「那你究竟要不要给他一点建议?」风真问。
「我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能给他什么建议?」风临看了看风真简单的穿著。「你这身穿着既非名牌也没什么特殊,根本就普通到了极点,他居然赞美有加,还要拜你为师,我看是别有居心吧?」
风真一听哈哈大笑:
「我又不是女孩子,人家对我会有什么居心?」
「你有时候实在是蠢得令人生气。」风临咬牙低语。
「你说我蠢?」风真蹙眉问。
「你听错了,我说你单纯。」
约莫是不喜欢人家说他单纯,风真眯起眼睛看着风临,半晌后才又开口:
「我看沈浩是真的很烦恼,否则他何必对一个认识不久的朋友说这种事?你能帮他就帮,何必想那么多?」
风临也眯起眼睛:
「你好象很关心那个大猩猩?」
风真瞪了他一眼:
「我们是朋友。」
「你向来都很懒得交朋友不是吗?」
风真认真思索了会,然后耸了耸肩做为回答。
风临又看着风真,良久后扬起嘴角点点头:
「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他一点建议吧!」他说。
风真笑着摸摸他的头:
「麻烦你了。」
※ ※ ※
手机响起,是一个昨天才输入的新音乐,沈浩刚从浴室出来,顾不得头发身子还滴着水,拉着围在腰际的大毛巾就跑过去抓起行动电话:
「风真?」
「抱歉让你失望了,是我。」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虽然稚嫩,语气用词却是十足的老成。
沈浩一怔,手机差点摔落在地。
「风临?这不是风真的电话吗?」他问。
「弟弟就不能借哥哥的行动电话来用一用吗?更何况这回还是他拜托我用的。」
沈浩很想挂了电话,这小鬼的一言一行都让他想起一个人——沈洁。
「风真让你打电话给我?」这是他还勉强听着电话的原因。「什么事?」
「什么事?我还想问你咧,什么想改变形象?你不觉得这借口有点逊吗?」
果然是为了这事,沈浩挑了挑眉:
「放心,我没打算麻烦你替我做造形设计。」
「本少爷也没那个闲功夫。」
「那何必打电话来?」
「我答应了阿真,总得应付应付。」
「你电话打了,我也接了,可以了?」
「还不行,有件事我得跟你谈谈,找个地方碰面吧!」
「何不就在电话里谈?你不怕我们碰了面会打起来?」沈浩懒懒道。
「我看你没胆子打我。」
「话是没错,可就怕我自制力不够,一时控制不住。」
「哼!」风临完全不理会他的威胁。
两人约好在公园碰头,沈浩边穿衣服边想着,他和风临这么针锋相对好吗?这小鬼毕竟是风真的弟弟,如果能跟他和睦相处,他和风真的关系应该会进展得比较顺利吧?
再怎么说小鬼头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让让他又何妨?
沈浩下定了决心才赴约,结果和小鬼头一碰面就令他改变了主意,前后约莫只有三秒钟的光景。
「实在看不出你是个gay耶!」在树荫下玩着溜溜球的风临劈头就说,沈浩煞费苦心才摆出的笑脸随即沈了下来。
根本就是缩小版的沈洁,不掐死他已经是客气了,别指望他们能和平共处。
「你也不怎么像是十岁的小鬼头啊!」沈浩冷冷道,掏出根烟并打火点着。
风临一见皱眉,手一扯,溜溜球一个漂亮的回旋打掉了沈浩手上的烟。
「我讨厌烟味。」他说。
沈浩有点佩服自己,居然能在溜溜球甩过来时还动也不动维持拿烟的姿势,虽然这手夹「空气」的耍帅姿势这会儿看起来非常可笑。
「我真的觉得我们快要打起来了。」沈浩又抽出根烟点上,并以挑衅的眼神看着风临手上的溜溜球。
风临似在评估状况,最后因为担心自己心爱的溜溜球会遭肢解而放弃了再次攻击。
风临上下拉动他的溜溜球:
「你至少该问问我介不介意你抽烟。」他说。
「这里又不是密闭空间。」沈浩故意吐了个烟圈后问:「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谈?」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
「关于风真?我想那跟你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我跟阿真是『手足关系』,你才是跟我们毫无关系的『外人』。」风临收起溜溜球。「你接近阿真的企图我清楚得很,如果你不希望我在阿真面前多说什么,最好跟他保持点距离。」
威胁他?这小鬼头不晓得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一套?
沈浩轻轻弹了弹烟灰,皮笑肉不笑对风临说:
「无所谓,反正我迟早也得告诉他。」
※ ※ ※
沈浩是回到家以后才开始后悔的,后侮自己干嘛硬要在小毛头面前耍酷,说出那种不可收拾的话来,虽说他希望终有一天能对风真表达自己的心意,但这和从小鬼头嘴里说出来又怎么会相同呢?
风临这么讨厌他,根本就可以想见他会在风真面前如何诋毁他。
沈浩抓抓头发,愈想愈觉得懊恼,可是只要一想起风临那傲慢嚣张的态度,教他怎么也无法压低姿态对他卑躬屈膝。
可恶的小鬼,他以为这样就能让他知难而退?太低估他了,他不知道在他沈浩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知难而退」四个字吗?
沈浩在心里冷哼了几声,却没有因此除去压在心上的大石,总觉得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整个人非常急躁。
如果他真是黑社会头目,可能会找个人「做掉」那小鬼灭口吧!
沈浩这么想着,掏出电话想打给风真,几经犹豫终于按下拨号键、却又在等待接听的时候挂断了电话。
该和风真说什么?问他对同性恋有何看法?
该死!他才不是同性恋,只不过刚好爱上的是个男人,算是——算是运气不好吧!
瞪着电话看了半天,沈浩伸出手指又缩回去,最终还是没有再拨出电话。
胆小鬼!
他咒骂自己,将电话扔到沙发一角,起身去打开冰箱翻找食物。心情再怎么不安,肚子好象还是会饿,真是不可思议。
最后他喝了罐啤酒,啃了片干硬的土司,也不是他喜欢这种午餐,实在是冰箱里可以吞进肚子里的东西不多,过期的过期,要不就是得经过烹煮的,他现在哪来这种闲情逸致?
吃过东西的他又陷入发呆状况,甚至还昏睡过去,简直跟米虫没什么两样。
醒来后的沈浩揉着酸痛的颈子,伸了伸懒腰,眼睛扫过躺在沙发角落的手机。
连电话都不敢打,算什么男子汉?
沈浩抓起电话,不给自己思考的机会就按下重拨键,而这回也没时间让他多想,铃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喂!」沈浩清了清喉咙,以轻快的语气掩饰他的紧张:「风真?」
「是我。」电话那端传来冷冷的声音,软软的,童音很重。
「是你?怎么又是你?你知道我为了拨这通电话费了多少精神吗?」沈浩忍不住对着电话嚷。
那头的风临也毫不客气吼了回来:
「你还敢打电话来?你以为阿真还会接你的电话?」
风真知道了?而且非常生气?
沈浩心一沈,而且是一路沈到太平洋最深处。
「你让风真来听电话,我自己跟他说。」沈浩道。
「他要是肯听你说又怎么会要我接电话?」
沈浩心急,但也无语。
「我早就警告过你。」风临说。
「让我跟他说话。」沈浩只能重复着,他不记得自己何时曾经这么无助过,手中虽有用来消除距离的高科技产品,他和风真之间却遥远得有如一道鸿沟,再进步的科技也无法跨越。
电话那端静了会,然后童稚的声音响起:
「别再打电话来!」风临毫不留情说了句便挂了电话。
沈浩开始疯狂地拨号,再怎么按就是没有回应,气得他使劲把手机往墙上一摔,「碰」地一声掉在地上,电池和机体分了家。
看着身首异处的行动电话,沈浩这才恢复了些许理智,对于自己刚才冲动的破坏行为颇为吃惊。
他的自制力哪里去了,居然做出摔坏电话这种既幼稚又浪费的行为?
这下子得花钱买新的,而且还得快,否则万一风真打电话来——
沈浩颓然垂下头,在这种状况下要风真打电话给他得奇迹出现才有可能吧!
可恶!都是风临那小鬼搞的鬼,如果他不是风真的弟弟,哪由得了他在那兴风作浪?
沈浩愈想愈气,忍不住举起脚在已经分尸的行动电话上又踏了踏,一只名牌手机就这么面目全非,彻底成了垃圾。
有点可笑的是,沈浩又在这时候记起了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可恶!该死!
他在心里狠狠咒骂了几句,之后长叹一声,取来畚箕扫帚开始扫起地来。
※ ※ ※
接下来的两天沈浩至少拨了十几次电话给风真,通常都是没有回应的状况;有几次通了,接电话的却是风临那小鬼,不肯让风真来听电话也就罢了,每每还不客气地对他嘲讽一番,逼得他只得先挂断电话,以免忍不住冲过去犯下痛殴小孩子的暴力罪行。
再接下来的两天沈浩干脆到风真家楼下守候。说实在的,他以前很看不起守株待兔这种行为,总觉得太过消极,不过在积极的行动发挥不了作用时,也只能搬出这种不入流的方法了。
结果消极的做法也宣告失败,不知道为什么,等来等去等到的总是小鬼头风临,好象风真从来都不出门似的。
刚开始——
「你等到老也没用,阿真不会见你的。」
再来——
「每天都来?你是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不成?」
然后——
「喂!你够了吧?我看死缠烂打不像是你的个性啊!」
第N天——
「你这样根本就是变态的监视行为,我可要报警抓人了。」
风临每回看见他必定是挖苦兼嘲笑,到后来甚至已经咬着牙几乎要指着他鼻子骂了。
幸而这种状况早在沈浩预料之中,他是做过心理建设,抱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决心而来的,看着小鬼头那张由红转青,再由青变紫,沈浩心里就有种无聊的莫名快感。
可惜的是这种快感持续不久,近一个星期来都得不到风真任何消息,小鬼头那里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教他如何笑得出来?
该死心了吗?
最近沈浩经常问自己,是不是该放弃这段还没开始的感情?只要一想起风真以轻蔑的表情看他,沈浩就有种再也撑不下去的疲惫感。
面无表情听着风临怒骂,看着大门当着他面摔上,几日以来所遭遇的挫折感已经累积到了极限,几乎就要爆发。
沈浩长长叹了口气,靠在大楼砖墙上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才掏出烟盒,抽了根烟点上。
该死心了吗?
他又问自己,奈何还是没有答案。
第六章
沈浩在风真家楼下守候数数也有十来天了,他早出晚归,几乎三餐都在便利超商解决,如此却仍等不到风真;最后连风临都已经懒得理会他了,要下是在经过他身旁时狠狠瞪他,就是把他当隐形人,视若无睹快速通过。
沈浩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荒谬,可他挣扎了这么久,就是无法死心,至少在见到风真之前他没办法放弃,就算是毫无希望,也要风真亲口对他说。
苦等了十多天,唯一的收获就是社区居民对他的评价提高了,他从讨债的黑道份子跃升为征信社的侦察员,不少人暗中窃窃私语,说他肯定是在等候时机,随时可能冲进去逮住某对狗男女,来个漂亮的捉奸在床。
对此沈浩也懒得解释什么,连他都觉得自己活像个跟监的蹩脚侦探,也怪不得别人会这么想。
今天又是一早等到现在,一样只看见风临出门上学,完全不见风真的影子。沈浩看了看手表,伸了伸懒腰,往对街的便利商店走去,准备买个便当、买瓶饮料当作午饭,当然他边走仍不忘回头留意是否有人进出那扇大门。
商店的门「叮咚」一声开了,沈浩以最快的速度拿了要买的东西,边看着窗外边走向柜台排队结帐。
原本排在他前头的老头和妇人一见他就赶忙让出位子,频频比画「拜托」他插队,沈浩则是恭敬不如从命,反正这又是所谓的「大哥效应」,这些天来他已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