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你会计较。」他只是皱皱眉说。
这时候门板踢开,风允文苦着脸走进来,一看见雷豹,便朝他伸出一根中指。
「你这家伙装什么可怜嘛﹗」风允文嚷:「可怜的是我啊﹗时差都还没调整过来呢﹗才闭上眼睛,居然就听见沁白喊我上班,稍微赖个床,还遭受老婆的搔痒攻击,真是……」风允文没说完便打了个哈欠。
雷豹耸耸肩。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可不会同情你们,就像你们从来都没同情过我一样。」
「谁要你同情了?」风允文又打了个哈欠。「你要上哪儿去就快滚吧﹗别在这里碍眼。」
雷豹长叹一声,两道浓眉烦恼地耸起。
「说起这个我就头痛了。忽然间有了这么长的假期,究竟该安排些什么活动好呢?不过话说回来,干脆就先睡它个十几、二十个小时,睡眠不足可是件痛苦的事,这点你们应该也很清楚啊﹗」他说着左闪右闪,躲过了司徒青鹰及风允文扔过来的立可白和一只鞋子,然后笑着说:「两位就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各尽其职吧﹗再怎么说你们有两个人,比起我一个人孤军奋斗已经幸福多了。」他挥挥手朝门口走去。
「打算上哪儿去?」风允文喊住他,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斗嘴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沁白问你晚上来不来吃饭?」
雷豹停下脚看他,半晌后颇为感叹地道:
「结婚似乎真有不少好处。」
「怎么?你也想找个老婆了?」司徒青鹰问。
雷豹大笑。
「我的意思是,好朋友结了婚对我而言还真是件好事,至少一天三餐都有着落了。」他转向风允文。「我会回来吃的,替我谢谢沁白。」
「你这家伙——」司徒青鹰摇着头。「没救了。」
「好说。」雷豹笑着走出了司徒青鹰的办公室。
*****
花了一个多小时理发,雷豹走出理发厅时已恢复原有的整齐清爽,虽然为他理发的小姐一直夸赞他的颓废造型,但是身为鹰集团的副总裁,雷豹认为还是现在这副模样比较适合。
看看时间还早,雷豹买了一些面包及几本杂志,本想回家去的,想了想还是在自己的办公室楼层出了电梯,为的是吩咐他的秘书为他煮一杯香醇的咖啡,好让他边享用美食边翻阅杂志。
杂志真的只是拿来翻翻,雷豹脑子里真正在想的是,如何将取消了近两个星期的约会逐渐恢复过来。老鹰和阿风回来了,鹰集团已不需要他终日坐镇,他的生活模式应该也可以恢复了。
雷豹的嘴角微微上扬,倒不是说他真有多想念那些只会傻笑和撒娇的女人们,但住过了半个多月极端忙碌的生活之后,有她们的陪伴绝对是件令人开心的事,他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要笑。
既然他已经答应了阿风晚上到他们家用餐,计画只得延后到明天开始了。该挑谁作为他「重返江湖」的第一个目标呢?雷豹放下咖啡杯及膝盖上的杂志,从口袋里取出电话簿和备忘录来翻阅,不时还皱起眉似在慎重考量。
此时他的内线电话响起,雷豹拿起话筒,听见他私人秘书在电话另一头说:
「雷先生,有一位小姐找您。」
「让她去找风先生好吗?」雷豹答:「从今天开始我要休假好几天。」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但她说找你是私事。」
「哦?」雷豹蹙眉。他曾嘱咐过他的女友,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不要到公司找他,也尽量不要打电话过来,她们一直很听话的,那么会是谁为了私事跑来这儿找他?「有没有说姓什么?」他问。
「没有。那位小姐自称是你的老朋友,还说如果你正在忙,她愿意在会客室等候。」
雷豹想不起他有任何女性的老朋友,难不成这「老」字指的是年纪?真是这样的话就更匪夷所思了;他认识的女人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这点他有自信。
「请她进来吧﹗」雷豹终于这么说,反正见了面就会知道是谁,何必浪费时间猜测。
结果他错了。见了面他依然想不起来者是谁,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女人朝他飞奔而来,还没回过神,对方已经扑进他怀里了。
「好久不见﹗人家真的好想念你啊﹗」女人的声音在他胸前闷闷地响起。
这三十多年来能让雷豹哑口无言的事不多,今儿个可就碰上一遭了。雷豹楞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将贴着他的女人推开。这回他从头到脚仔细把她瞧了一回,希望藉此唤醒自己对这个女人的记忆。
面前的女人有着俏丽的短发,脸上淡淡地上了妆,穿著无袖白色洋装及白色细边凉鞋。雷豹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的首饰,项练、耳环、手表、手炼……等等,如果是他的女友,多半会带着他送的东西﹔然而这女人身上穿戴的饰物他看起来都很陌生,而且显然并不是什么昂贵的名牌。
「怎么了?」女人撅起嘴说:「瞧你那是什么表情?好象一点都不记得人家了。」
雷豹从未感觉如此尴尬,他似乎怎么也想不出眼前这女人是谁。如果是已经分手的女友,没道理会再来找他,而且——难道他真的荒唐到连和哪些女人交往过都记不得了?
「这……」雷豹清清喉咙,决定先应付一番再找机会尽量回想。「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只不过你突然就这么出现,我太惊讶了——」
他话没说完女人已经兴奋地又偎进他怀里。
「你真坏,故意捉弄人家,好坏哦﹗」她说着在他胸前咯咯笑了起来。
嗯,这笑声听起来倒有点熟悉了,但是女孩子好象都是这么笑的,光凭这个要想起她的名字还是非常困难。怎么会这样呢?难道因为他逐渐步入中年,所以记忆力明显退化了?
女人笑过之后,抬起头,又对雷豹露出受伤的神情。
「你好象并不开心。不欢迎我吗?还是你正在忙?人家可是特地来找你的。」
她委屈的神情令电豹觉得不忍,自然而然便搂了搂她,并微笑道:
「没那回事,你来找我,我很高兴。其实你来得还真巧,这几天刚好是我最空闲的时候——」
「真的?」女人很开心的样子。「太好了﹗我正烦恼没有人帮我搬家呢﹗虽说东西不是很多,我一个人搬还是很吃力的。」
「搬家?」雷豹皱眉。「妳——」
「我要搬过来和你一块儿住啊﹗」女人甜甜地笑着。
「和我一起住?」雷豹惊愕地喊,好半晌才想起该降低音量。「等一等,你一定是搞错了,你不能——我不能让你搬——」
「哎呀﹗这件事待会再说嘛﹗」女人摀住他的嘴。「人家进来这么久了﹐你都还没有跟人家打招呼呢﹗来,好好跟我表示一下你的欢迎啊﹗」女人说着闭上眼睛,并朝他抿起双唇。
居然打算搬过来和他住?这么说来真是他的某个女朋友了。虽然他还想不起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曾经交往过,但正如这女人所说,见了面不热络地问候一下似乎说不过去,而眼前心甘情愿的娇艳红唇,又岂是他能轻易抗拒的?
就这样,雷豹忘了这里是办公室,也忘了她才说过要搬进他的屋里﹔此刻他所能看见的,只有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
再让她成为他的「现任」女朋友吧﹗雷豹在亲吻她之前这么想着。
第二章
他曾亲吻过这张唇、爱抚过这副身躯吗?雷豹在亲吻她时不断这么想着。令他讶异的是,对方反应有点生涩,和他向来交往的纯熟女性有显著的差异,更加激起他的欲望。
他怎么会忘记她?怎么会?
雷豹经过一番挣扎才让自己离开她柔软的唇,现实因此逐渐回到他脑中。他察觉了自己身在何处,他想起了她说过些什么话。
要搬过来和他一块儿住?这——开什么玩笑嘛﹗他可没有打算和任何一个女人固定下来,更不可能让女人影响他的日常生活,关于这点可得跟她说清楚。
女人还闭着眼睛,软绵绵地偎在他身上。雷豹见了既纳闷又觉得有点好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拍拍她的脸颊:
「你怎么了?好象睡着了一样,我的吻这么乏味吗﹖」
女人回过神来,看起来很害羞的模样,不过随即又对他甜美地笑了。
「太久不见了,人家在细细回味你熟练的接吻技巧嘛﹗」
雷豹微微红了脸,轻咳了一声,对她说:
「有件事我想应该和你详细地讨论一下。」
「什么事情﹖」女人眨眨眼睛看着他。「如果你指的是午餐,这个就用不着讨论了,你也知道我对吃的不挑剔,你想带我上哪儿吃饭我都没意见。」
「午餐?」雷豹一楞,随即点点头。「是,是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但是我说的事不是这个,能不能等谈过了之后再去用餐?」他刚刚才吃过东西啊﹗而且事情不说清楚,教他如何吃得下饭?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以我们的交情还需要扭扭怩怩的吗?」女人笑着说。
「呃……就是你刚才提起的事……」雷豹于是直接道:「你说要搬过来和我一块儿住,关于这一点我不太明白——」
「怎么会不明白呢?搬过来和你一起住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啊﹗」
「但是﹐这恐怕不太方便……」雷豹面有难色,既要拒绝,又不愿伤了她的心,很难两全其美。「我的意思是,单独和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似乎……」
女人笑着轻轻捶打他的胸。
「你不会是要搬出什么‘孤男寡女’那一套吧?哎呀﹗你真是讨厌,明明都已经跟人家这么熟了,还故意说这种话﹗」
雷豹闻言一阵瑟缩。他们果真不是普通关系了吗?为什么他天杀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女人又是一脸的委屈。
「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一块儿住?」
雷豹把心一横。
「如果你的意思是同居——」他摇摇头。「很抱歉,目前我没有这样的打算,对谁都没有。」
女人看起来好象大受刺激,突然就掩面哭了起来。
「你不肯收留我?这可怎么办才好?爸爸明明说没问题的。」
「爸爸?」雷豹耸起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爸爸给我一封信,说你会妥善安置我的。」她依然摀着脸,不时还呜咽几声。
雷豹愈来愈莫名其妙。
「你父亲给你一封信,要你来找我,是不是这个意思﹖」
女人的头上下动了动。
「信呢?让我看看。」他朝她伸出手。
女人于是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个标准信封交给他。雷豹迫不及待把信拆了,愈看脸色愈显苍白。
「这封信是你父亲写的?这么说来你……你是……」
女人把掩住脸的双手移开,依旧是笑咪咪的,半点不见哭过的痕迹。
「可不就是我吗?」
雷豹张大了嘴,显然对情况还不是很清楚。
「妳是——」
「我是小伦啊﹗雷叔﹗」
*****
小伦?雷——雷叔?雷豹看了看她,再瞧瞧手中的信,非常勉强才能开口说话﹕
「你——这么说来你果真是——」
「什么真的假的?」商伊伦又抿起嘴。「就知道你早已不记得我了,好没良心,亏我为了能上台北来找你兴奋得好几天都睡不好。」
雷豹双眼一闭。
「拜托你别再这么说话了,你害我以为——」
「怎么样?我看起来既成熟又漂亮对不对?」商伊伦原地优雅地转了一圈。
「你是来念大学的,干什么要打扮成这个样子?」雷豹心烦意乱,事情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令他感觉深深受挫。「你就这么走了进来,不表明自己的身分,也没有把你父亲的信交给我,这——根本就是胡闹嘛﹗你这孩子﹗」天啊﹗他亲吻了一个孩子、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而且是以那种亲吻女人的方式?该死﹗他一想起来就觉得一阵昏眩。
「什么孩子?站在你面前的可是一个刚出炉的大学生啊﹗你这么说真是侮辱了我。」商伊伦不悦地瞪着雷豹。
「明明就是个孩子,装什么大人?」雷豹拉着她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你父亲信里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了,我爸干嘛要骗你﹗」
「德叔因为输给我一盘棋,已经好几年不肯跟我说话了,怎么会——」
「爸爸信上没写吗?他说要原谅你了。」
「原谅我?是他自己没风度,不服输。」
「我老爹就是那么孩子气,把我交给你照顾就是他做的最大让步了。」
雷豹皱眉叹气。
「我很了解你爸爸的性子,所以也没生过他的气,但是忽然间写了封信要我照顾你,这——」
「我从没来过台北,老爹怕我什么都不懂才要我来找你。只是刚开始这段时间,一等我熟悉了这里就会离开的。」商伊伦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你不肯收留我吗?雷叔,学校已经没有空的宿舍了啊﹗」
「你跟我住不恰当的,这件事还得再讨论。」
「跟我老爹讨论吗?」商伊伦抿着嘴。「这么一来他又要唠叨了,说我不在中部挑间虽家里近的大学,偏偏要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
「那边,你为什么会选择台北的学校呢?」雷豹问。
「当然是为了自由。」
「自由?」雷豹笑了。「那东西在中部难道就没有?」
「有我老爹紧盯着,哪来的自由可言?」商伊伦神秘地微笑。「你知道吗?对于上大学,我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交很多个男朋友,好好地体会一下恋爱的甜美滋味,如果我继续待在老爹身边,这个目标就毁了。」
雷豹不赞同地皱起眉。
「校园是探索知识的地方,不是追求爱情的桥梁。」
「知识、爱情两者兼顾就没问题了吧?」
「不是那么容易的。」
「怎么会?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雷豹揉揉太阳穴。
「十八岁还不是谈恋爱的年纪。」
「我家隔壁的国中小女生,每天都和她的小男朋友手牵手一块儿回家。」
「那是例外。」
「时代不同了,雷豹叔叔。现在十二、二岁交男女朋友是很普遍的事,而我都快满十九岁了,当然可以替自己找几个男朋友。」
「几个?复数吗?」雷豹的头愈来愈疼了。
「只有一个不是太乏味了?」商伊伦疑惑地看着他。「好象我曾经听你这么说过,雷叔?」
雷均不断在心里咒骂。
「不管怎么说,以你的年龄还是该把注意力放在课业上。」
「什么我的年龄……」商伊伦喃喃抱怨:「刚刚明明还那么热情地吻我——」
雷豹拍桌子站起来。
「还不都是你胡闹我才会——」他吼道,他的秘书则推门而入。
「出了什么事吗?雷先生?」秘书小姐神情紧张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