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来是属於我的,现在却哀戚地放在顶头上司家,任他糟蹋。瞧瞧凌乱的被单和枕套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个恋物惜物的人。”她与席梦思互诉衷情,以及遥远的两地相思。
好软、好舒服……
精神一放松人就变懒,人一变懒就会想睡——这正是齐娸现在的写照。
“你每次到别人家就直接扑到对方床上去吗?”应骥超的声音从背後传来,手上端了杯黄澄澄的果汁,脸部线条看来相当紧绷。
他实在不想出声打扰眼前一脸享受又满足的女人,但她合起眼磨蹭著床铺的柔媚模样著实太过煽情动火又毫无自觉。
齐娸回过神。咦?!她怎么整个人趴到席梦思的怀抱里,在凌乱的棉被上翻滚出更多条的摺痕?
她狼狈地弹跳而起,站在床边像个被罚站的顽皮小学生,不敢乱动,也找不到替自己的行为辩解的言语。
太丢脸了!竟然被顶头上司看到她垂涎床铺的嘴脸!呜……她就是对与睡眼息息相关的东西没有抵抗能力嘛……
“喝果汁可以吗?”他边说边递上。
“可以……”齐娸伸手接过,乖乖随著他的脚步走回客厅。
她一心想快快喝完顶头上司特调的果汁,快快离开害她失控的犯罪现场。天啊!没事给她这么大杯做什么?咕噜噜——
应骥超一手横在沙发椅背上,半侧著身子,状似慵懒地看著她心虚的表情。
她打了个饱嗝。很好,只剩三分之一,继续奋战。
“听说麻烦你办事情只要用抱枕之类的东西,就能换来你全力以赴?”应骥超问得突然。
来不及滑入喉头的果汁岔入气管,引发齐娸剧烈的痛苦猛咳。
“这么大的人了,喝果汁还会呛到?”应骥超好心提供大掌,在她背脊轻轻拍抚。
这是谁害的呀?!齐娸在咳嗽间还能拨出心思咒骂顶头上司。
猛烈的咳嗽渐渐平息,只剩涨红的脸蛋轻轻吐吁气息。
“好点了?”
“嗯。”不喝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又冒出一句害人呛死的话。“应先生,您为什么突然说句没头没尾的话?”该不会被顶头上司发现她收取抱枕,出卖他的签名、用完的笔、喝过的咖啡杯给应氏女性职员的贪渎案件吧?!
“前几天无意间听到你的助理用两个抱枕‘买通’你帮她拿签名照——你认识什么偶像歌手吗?”
她哪认识什么偶像歌手?那是人事室的王小莉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本拍到顶头上司背影的商业杂志,请她想办法让顶头上司在杂志上画押,以提高杂志的收藏价值。
那张所谓的顶头上司玉照,根本一片模糊,她倒觉得上头的背影是现任行政院长哩!
“没有啊,我不认识偶像歌手,也没有收受不清不楚的赠礼,一定是您听错了。”充其量只是涉嫌接受贿赂及关说罢了。
应骥超挑挑眉。他倒觉得依她贪睡的性格,收受抱枕之类的小人勾当是绝对干得出来——尤其是亲眼见识她赖在席梦思上头的模样之後。
看来他的“攻击”方式得投其所好,才有可能掳获这只爱睡的猫儿。
应骥超决定改变战略!
“我老爸生日当天,我去接你?”听似疑问句,实际上却不折不扣是肯定——不,命令句。
齐娸一张俏脸不禁又垮了下来。
第八章
有钱人的生活环境终究是平凡老百姓匪夷所思也望尘莫及。一个生日竟然搞出国际级颁奖典礼的空前盛况,却比不上她生长的淳朴乡下常见的流水席来得亲切。
虽然美其名为生日宴会,实则邀请的清一色皆是商场、政坛有利益交关的“亲朋好友”,她倒觉得这样的宴会像商业活动,只不过“顺便”庆祝生日。
而她,只不过正巧沾上了有钱人的边。
“娸娸!娸娸!娸娸呀!”
由远而近的惊喜叫声穿透重重人墙,激动的程度媲美现场演唱会实况,让齐娸误以为自己蜕变成某位天后级歌手。这无法无天的嚷嚷来自於生日宴会的主人翁、应氏集团的大龙头——应汉升。
齐娸才正准备踏进会场门口,应汉升也已抵达她面前,斑白的发梳理得有条不紊,笑咪咪的和蔼脸孔让人无法想像他曾叱吒商场,呼风唤雨的狠劲。
“你今天好漂亮,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谢谢。”实际上她也只有这一套“外交制服”,无论婚丧喜庆都以它蒙混过关。
应骥超冷眼看著色老头自然而然挽起“他的”秘书,亦步亦趋地跟上。
他向来知道老爸非常喜欢齐娸,但他从来没注意到老爸喜欢她的程度是这般严重,而且不顾形象。
“怎么这么晚才到,Archer不是早早就去接你了?”口气中埋怨不孝子的成分居多。
“塞车。”齐娸苦笑。她原本不打算搭顶头上司的车子来会场,刻意东躲西藏、偷偷摸摸去招计程车,结果绕了一大圈还是落入他手里。
“生日快乐,董事长。”齐娸将手上包装精致的礼物交给应汉升。
“人来就好,还这么客气。”应汉升心底甜孜孜的。
“小小敬意,董事长您别嫌弃。”
“你又叫我董事长了?不是早要你改口叫应伯伯吗?”应汉升突地一顿,露出失望的表情。“但我还是最希望听到你叫我一声‘爸爸’或‘Daddy’。”
又要开始逼婚了。齐娸暗暗翻个白眼,正巧碰上应骥超关注的眼神,她忙不迭低头——咦?她干嘛这么紧张呀?又没做啥心虚的事!
心思虽如此,她的头却不听使唤的低垂。
“你年龄也不小了,有没有男朋友呀,要不要考虑考虑我那五个儿子?”应汉升五年来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齐娸入主应家,成为他的宝贝儿媳妇。“滕德虽然风评差了点、性格烂了点,不过他很有担当——”
“董……应伯伯,您忘了总经理已经结婚了?”齐娸提醒。
“可能这几个月内就会结束婚姻关系……吧?”他说得不确定。大儿子和大媳妇的婚姻关系扑朔迷离,媳妇每天嚷著要离婚,离了三年仍在原地打转。
“三年前您也是这么说。”
“那老二承关吧,他不错耶,为人正直,绝对是好老公。”应汉升不死心。
“恐怕不太适合。”嫁给应承关还不如抱尊神像回家供奉,反正五官跟气质都很神似,至少神像还会三不五时抽空保佑她咧。
“御飞……不好,那个孩子粗手粗脚的,弄伤你这身细皮嫩肉会让我心疼。”应汉升直接推翻齐娸嫁给应御飞的可能性,并跳过老四应骥超。“就巳龙吧!他可是我这群孩子中唯一正常的。”
知子莫若父,应汉升总算还明白自己生了一群“异种”。
“巳龙长得挺帅的,个性又好,跟你外形也相配。”
“跟应五先生比起来,我的年龄恐怕……”而且应巳龙已经死会了吧?对象正巧是她的蕴蕴妹妹。
“老妻少夫有什么关系?我的第三口子也比我大上五、六岁,何况你和巳龙才差两、三岁。”
“巳龙今天说要带女朋友来给你看,宣告主权。”应骥超双手插在裤袋里,冷冷提醒。
“啊!”应汉升恍然忆起,“对耶,我忘了,那就没有人选了……”他口气懊恼,早知道就多生几个儿子,以供齐娸选择。
臭老头!你将我置於何地?我就不是你儿子吗?应骥超冷哼,音量足以让齐娸和应汉升同时转头看他,又极有默契地一同移开视线。
“Archer这孩子,我已经对他绝望了,五年这么长的时间都擦不出火花,以後也不会有太大进展,我看叫他娶一本字典算了,反正他眼里看到的就只有字。”他想要齐娸当儿媳妇的心愿果然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应伯伯,您换个好的角度想,或许再过不久您就会新增几个好媳妇,或……一本字典。”她忍著笑,但看到应骥超投来不满的目光时,就再也压不下肚里作怪的笑虫,进出阵阵笑声。
“应先生,美国连锁商场的代表已经到场。”管家上前朝应汉升说道。
“我去随便打个招呼,娸娸,记得第一支舞是属於我的哦,你先吃些东西,别饿著了。”应汉升离情依依。
“嗯,您去忙吧,别招呼我了。”齐娸含笑送走老顽童似的董事长。
应骥超看著兀自笑开怀的齐娸。“听到字典你很得意?”
“我在想您挽著装饰华美的字典或超大辞海步入结婚礼堂的画面,呵呵。一真有趣,也很令人期待呢。
“原来结婚当天你不想穿白纱,而想打扮成一本字典?”
齐娸心中警铃大作。“你结婚关我什么事?!”老天,千万别让她恶梦成真
“你以为我会放你在一旁看戏?”他初入情网,她也别想脱身。
应骥超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舞池中央。
“老头子只能得到第二支舞,第一支舞的权利是属於我的。”他霸道宣告。
“你……”齐娸努力想抽回手,却不希望引来太多关注的目光。
“乖乖的,否则我就在大庭广众下吻你。”
“你敢?!”他竟然威胁她?!
应骥超没回答,勾起浅笑,右手半举在空中,等待她自个儿认命将手放在他掌间。
他敢!他真的敢!齐娸苦著小脸,从他眼中读到这个恶耗,当下只能不甘不愿地闭紧红唇,任他搂著她的腰,在没有音乐伴奏下舞起优雅的华尔滋。
会场里的眼光开始朝舞池中的翩翩缓影投注,随著悉悉卒卒的耳语,优美的钢琴乐音轻缓流泄。
“我纠正刚才说错的一句话。”应骥超低头在她耳畔说道。
“啊?”他终於要反省自己的恶霸蛮子劣根性,决定放她离开舞池了吗?
应骥超公告答案:“连第二支、第三支……今天所有的舞都属於我。”叫老头子在一旁乾瞪眼吧。
齐娸敢怒不敢言。
怎么办,好想踩他的脚……齐娸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坏坏的念头,姑且不论他是否会生气,她暗自笑了。
既然他爱跳舞,她就陪他跳个够!
“哎呀!应先生,真是对不起,踩到您的脚了。”她佯装无辜又内疚的道歉。呵呵,刚刚那一下踩得很重哦。
好,再来一次。
“哎呀!再次对不起,我不太会跳舞……”
“噢!我的手肘不小心拐到您,您的胸口还好吧?”
“Sorry,扯到您的头发……”呵呵,揪掉五根呢。
当她第N次准备犯案时,被他一旋身给锁在怀里,双手反剪在身後。
“你玩的游戏不够精采,咱们换点别的吧。”应骥超笑得不怀好意。
齐娸不安地挣扎,写满防备的眼瞅著他,“换什——”
她的最後一个字还来不及离口,就被他用舌头堵了回去!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应骥超!你这个……混蛋!
齐娸努力转动头颅想甩开覆在她嘴上的薄唇,在旁人看来,这样的动作却像是沉醉其中、乐此不疲……
缺氧!缺氧了啦!他都不用换气吗?!
心跳声好急好响,是他的,抑或她的……咦?怎么还会有口哨声?
齐娸偷睁开眼,才发现那压根不是心跳声,而是全场免费看戏的宾客拍手叫好、频频呼唤安可的骚动!
应骥超总算心满意足,他才松手,齐娸立刻像尾受惊过度的滑溜鳝鱼,迅速往二楼遁逃而去。
“这样是不是代表娸娸将会是我的儿媳妇?”应汉升凑到儿子身边,双眼晶亮地询问。
应骥超笑得好神秘,伸舌舔去唇边甜香的口红残渣。
“不孝子,娶不到她我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得不到儿子正面回应,应汉升急得跳脚。
应骥超一怔,考量许久,露出为难的蹙眉愁容。
“你这种说法,会让我不知道该不该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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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地洞可以把自己藏起来,齐娸乾脆蜷缩身子窝在二楼书房的桧木桌下,准备等到宴会结束再偷偷从後门溜掉,然後明天一大早到公司收拾细软,从此消失在顶头上司——不!是应骥超那只大淫魔眼前!
“为什么我得躲他像老鼠躲猫一样呀?他要找女人不会到应氏大楼去广播,包管上百个娇滴滴、水嫩嫩的女人会心甘情愿扑倒在他西装裤下,为什么我就这么倒楣?”她抱著由沙发上偷渡而来的靠垫,在静寂的房间里自言自语,“难道越是得不到的,男人就越有兴趣?”
思考这种艰钜又无解的难题太伤脑筋,反正她恐怕还得窝上两、三个小时,乾脆先睡一觉吧,等睡完再来烦恼最大的苦难根源——应骥超。
毋需太长时间,齐娸已发挥她最大的专长,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睡。
迷迷糊糊间,她一直听到书桌上方有人在交谈——
好吵。
睁开惺忪睡眼,反射性望著腕间的表,距离她入睡到现在只不过十五分钟。
她实在不是故意要偷听人家的对话内容,可是字字句句要自动滑进她耳朵里,她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听个大概,并希望秘密对谈能尽早结束,还她一个清静的睡眠空间。
“巳龙决定站在我这边,而我相信你也一样。”清朗带笑的嗓音以一种绝对信任的口吻陈述。
“嗯,御飞呢?”
“御飞的性子烈,但他听你这个二哥的话,所以我不担心御飞。倒是Archer……”
二哥?在外头说话的人有一个是应承关?那另一个男人是?
整个应氏直呼顶头上司英文名字的人不多,除了自家兄弟之外便只有——
“我不认为Archer会站在你这边,毕竟他一直到二十四岁才回台湾,若说兄弟,你比他更像应家人。”
“承关,你知道我最讨厌你最後那句话。”语气中的笑意消失殆尽。
应承关沉默半晌,缓缓开口,“我道歉。”
轻笑的语气再度恢复,“我对Archer的看法和你一样,所以我才以他的部门为踏脚石,让游戏从国外部开始。”
让游戏从国外部开始?什么游戏?齐娸屏息聆听。
“希望一切真的只是游戏。”应承关低低沉沉的声音听来满是无奈。
“世界上哪个人的生命不是游戏?操纵者都是云端上人人膜拜的神只。不过既然要玩,就得认真玩一场,至少得让老头子和‘他’清楚自己犯过什么错,而不是像现在高高在上,看了教人作呕!”嗓音一顿,而後传出拍击肩胛的声响,“你对我的做法不赞同?”
应承关无语,看来是真不赞同。
“无所谓,赞不赞同都无所谓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应承关再问。
“不是‘接下来’我打算怎么做,而是‘接下来’应氏集团国外部将爆发最严重的亏空案,应四公子涉嫌重大——既然我无法确定他的立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将他撵出应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