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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小猪 page 5 作者:朱拾夜

  平常出入褚天义家的不是一些穿着汗衫T恤、脚踩拖鞋的左右邻居,就是一些财大气粗,穿着金装还是像猴子猪猡,没有半点气质的有钱人,她从没想过褚天义居然还认识这种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子。

  如果不是她快死了,不管花多少时间,她一定会找个如他一般,气质风度均佳的男人来奉献出自己的第一次,可惜她快死了,没那么多闲工夫!

  她微微勾起嘴角,就算跟褚天礼打过招呼了,低头举起槌子正要往坑坑疤疤的树瘤上敲,槌子都还没落下呢!突然一团冲过来的黑影,迅速的掠过她眼前,瞬间树榴已消失在她的两腿之间。

  她蹙眉不解的看着将树榴抱在怀里的褚天义,握着槌子与椎子的两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褚天礼聪明的站立一旁不说话。

  他们家老二从不抢别人的东西,除了他心爱的木头以外,而他这会抢的便是块木头,再加上他阴沉铁青的脸色,他想也知道事情并不似表面上那般简单。

  他瞧了眼那身村火辣的年轻俪人,她居然敢动他二弟的宝贝木头,光凭这过人的胆识,他就要对她另眼相看了。

  早晨的空气清新,天空也浅蓝一片,几朵白云在天空悬着飘着。

  这样晴朗美好的天气,更加显得目前的情况诡异。

  古眉眉盯着被褚天义有如宝贝般紧抱在怀里的树榴,猜想着这树榴与方才她用心琢磨的树榴有何不同?

  实在是不同,若以星球来比较的话,方才在她手下的是颗木星,没想到跑到他怀里却成了月球,不是树榴缩了水,而是褚天义的身材巨大,让她惊为天人的树榴到他怀里自然就变小了。

  不过古眉眉可不会因为身材上的悬殊差距就怕了他,她不悦的站起身来,修长的双腿踩着生气的步子踱到他面前,两颊升起两团粉红,杏眼圆瞪。

  「请你帮我刻你不肯,请你教我你也不肯,现在又要来抢我的木头了吗?要不要我把铁槌这些全还你呀?」语毕,她手一扬,将工具越过小围篱的用力丢进他的庭院里。

  她空着的两手扠着腰,对他恐怖吓人的脸色毫无畏惧之意,看起来比他还要生气。

  褚天礼双目一亮,这几百年来,只有一个女人敢这样肆无忌惮且毫无惧意的指着天义的鼻子骂,那女人也成了他们三兄弟的世仇。

  他对古眉眉的勇气感到惊异,将死之人,胆子的确是比平时大了十倍有余。

  褚天义双目微瞇。「台湾的木匠全死光了呀?妳要做那鬼东西就去找他们,不要用妳的蠢眼光来羞辱我的良木!」

  褚天礼又是大吃一惊,眼带细究的瞧着他这高大的二弟。

  没想到才一段时日不见,他这寡言到令人恶心的二弟居然能从那金口里连吐三句话──更甚者是还多达三十多个字──真了不起。

  他心里不禁对古眉眉这能手肃然起敬。

  古眉眉嗤哼一声,彷佛褚天义的话说得非常可笑般。

  「你承认他们的手艺比你好?」她挑衅的问。

  没料到她如此反将他一军,褚天义眼里闪过骇人的寒光。

  「妳真是不可理喻!」好半晌他才恼怒至极的挤出这句话来。

  难怪中国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竟倒霉去碰上这么一个!

  会有人的木工比他更好?笑死人了!他的木工可是累积了数百年的手艺,从还是小猪头开始,他就已经会造木屋了,这笨女人竟然拿这种问题来羞辱他!

  再跟她说下去便是自己侮辱自己。褚天义带着满腔愤怨抱着树榴转身就走。

  古眉眉跟在他身后。

  「你到底帮不帮我做?你不帮我做的话,我就算死了还是会变成鬼回来缠着你,直到你帮我做为止,你信不信?你别走!」

  褚天义会理她才怪,径自迈着大步伐,古眉眉得用小跑步的才不至于落后太多。

  见他坚决阴骛、冥顽不灵的侧脸,她突然跑过他身边,率先冲进小庭院里,一弯身就抓起被她抛进来的铁器,拽在身后,目光鄙视谨慎的望着他。

  他正眼也没瞧她一眼,走过她身边来到近门处坐下,那里已成为他从事木雕工作时固定的地方了。

  见他转眼间便专心投入工作里,她心里一阵酸,自觉无趣,便在另一堆木头里翻找,直到挑了块顺眼的,步出小庭院回到自己在围篱外的小位置,感觉非常落寞。

  他到底是不是男人?肯定是的!他是她见过最有男人味的男人,但他怎么会对她这种美女如此不屑一顾呢?这种经验她虽有过,但被这么彻底厌恶忽略,这还是头一遭。

  说不定他跟阿猫是同一国的。她心里恨恨的想。

  被当成隐形人,这对褚天礼来说还是头一遭,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古眉眉与褚天义身上绕来绕去。

  他从衬衫口袋里挑出一张雪白信封,朝拿着铅笔在木头身上涂鸦的古眉眉走去。

  他蹲在她身边,轻点了下她的肩膀。

  她一抬头,看见的便是一张充满男性成熟魅力的笑脸。

  「妳好,我是褚天礼,他的大哥。」他伸出修长的食指朝围篱里的男人一指。「他并不是那么不近情理的人,妳如果真的想要他帮妳做什么的话,我可以帮妳。」他又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笑容。

  他的笑脸有股魔力,古眉眉也不自觉的对他微笑了起来。

  「真的吗?我要做的是旋转木马,很不简单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她最后两句说的特别大声,说完还有意的朝褚天义处抛了个白眼。

  她这个动作让褚天礼更加看清她眉宇之间的黑影。

  就算失去以往凭恃的法术,但观人面目这长项并未因失去法力而消失。

  他非常肯定眼前这美丽火辣的女孩子病得不轻,来日无多。

  或许这便是她不畏天义,苦缠他的主要原因。

  「我跟妳保证,他什么都会的。」与古眉眉相反,褚天礼说这话时声音反而低了许多。「这样吧,妳帮我签这份契约,我保证妳想要他做什么,我都会让他做给妳。」他柔声诱哄着。

  古眉眉狐疑的看着眼前的雪白信封,又看向他。

  「这是什么?」该不会是什么卖身契,本票什么的?最近这类案件层出不穷。

  「妳自己看看。」他英俊的脸上仍是那抹无害的微笑。

  古眉眉接过信,打开一看,上面写了四个大字:死亡契约。

  她蓦地倒抽一口气,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妳签了这份合约,我便为妳完成一个愿望。」褚天礼带笑的黑眸突地转沉,笑容也敛起。「我知道妳生了病,活不了多久,妳可以考虑考虑,一个愿望,褚天义亲手制作的旋转木马。」

  他的声音依然轻柔,只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浑身发冷,无法思考。

  这人是谁?死亡契约?!他知道她快死了吗?他怎么会知道?他是骗子?开她玩笑?

  这些问题还在她脑子里打混成一团时,一道黑影临空而下,将她手中的纸条倏地抽走。

  褚天礼懊丧的闭起眼睛,在心里暗骂。

  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希望,转瞬间又破减。

  他起身,同时敏捷的闪过朝他门面挥来的一记铁拳。

  褚天义不罢休的还想扑上来,褚天礼赶忙伸出长手做出阻挡的手势。

  「我告欣你,别说我现实,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你可以拿自己的那份契约给她签,再帮她做她想要的东西好完成她的心愿。」他望向仍是一脸茫然的古眉眉。「妳愿意的话就跟他交易,这很公平,你们彼此都能得到想要的。」

  他走向前,将自己的契约从脸色阴晴不定的褚天义手中抽走。

  「她的病已是药石罔然,你对她心肠尽可能放软一点。」临走时他拍拍褚天义的肩,如是道。

  古眉眉双目凄然的端坐在板凳上,脸色死白的面对前方视而不见。

  就算对自己的病不抱希望,但经由别人口中说出「药石罔然」这四个字,更是令她有种万念俱灰的茫然感,心口一痛,一时间呼吸浅促了起来。

  褚天义的眉心打了一个死结,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他明白大哥不会信口雌黄,纵使他对人类的性命视如敝屐,可他说的总不会出错。

  她要死了?这就是她如此坚持他必须为她做个旋转木马的原因?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答应帮妳做那鬼东西。」他恶狠狠的道。

  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感觉到一滴雨珠落在她手背上。

  她迟缓的抬头,天空仍是湛蓝一片,再低头,对手背上红色的水滴感到困惑。

  才刚冷然的转身,褚天义的身后就传来砰地一声。

  回头一望,古眉眉已失去意识的倒卧在地上,双目紧闭,鲜红的血则不断自她鼻孔中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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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可笑,我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会变这样?」仙仙横卧在褚家长长的沙发椅上,优雅的抬起纤手挡了个无聊的呵欠。

  古眉眉昏倒后,褚天义立刻将她送到最近的医院。

  不过这过程也花了他一个小时的时间,原因是一来不熟,二来他从未生过病,自然没到医院的必要。

  他将仍未清醒的古眉眉丢给医院的义工,扔下一迭钞票后就走人,谁也拦不下他。

  原本烦躁的在屋里踱来踱去的褚天义闻言停下脚步,额上青筋暴突。

  「杜瑞仙,我认识妳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妳的心肠拐了几个弯我会不知道?妳吐口口水都能毒死太平洋的鱼!」他苛刻狠毒的大骂。「连褚天礼都看得出来她是个短命鬼,更何况是妳!妳到底在耍什么阴谋?妳敢再说没有我就宰了妳!」他咬牙切齿,杀气横生,威胁意味浓厚的往她大跨一步。

  仙仙翻了个白眼,由躺改坐。

  「喂,你到这里都那么久了,怎么嘴巴还那么恶毒呀?学学你大哥跟小弟,人家猪小弟的契约已经生效了。」她看着无可救药的他,摇头叹气。「国家是你选的,地点是你选的,工作是你选的,什么都是你选的,我可一点也没参与到耶,你怎么可以把古眉眉的事赖到我头上?你姓赖呀?」

  表面仙仙说的理直气壮,实则肚子里憋笑到抽筋。

  其实她也没说错,她早警告他们别选台湾了,他们偏要选,她也没叫他在这里落地生根呀,是他自己要的嘛,还有古眉眉、他的工作,这一切都是巧合,是缘份!况且古眉眉早就注定要在芳华正盛之际死去,这也不是她能改变的呀,说起来,她还帮了褚天义这猪头一个大忙哩,至少他不用再去找别的替死鬼了。

  她的话堵得褚天义哑口无言,反驳的话说不出一句,粗犷的脸庞涨成猪肝色。

  仙仙千姿百媚的站起身来,和颜悦色的伸出手朝他肩上一放。

  「没关系啦,我没怪你。」她宽宏大量的态度只惹来楮天义凶恶的瞪视。

  她哈哈一笑,恢复以往的举止,大刺刺的。

  「你放心吧,她至少还能活个大半年的,你要是想她签死亡契约,就答应做一个旋转木马给她,到时你要她签个七八张都没问题,我的话就说到这里,先走了。」

  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话一说完,她的人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褚天义仍是心浮气躁,抓了工具便往外走,继续雕刻他的荷叶观音。

  关于死亡契约的事,他完全没将仙仙话听进耳朵里。

  很难相信那早上还生龙活虎,趾高气扬的跟他对峙的女人,竟然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

  脑子里蓦地闪过她倒卧地上,脸色青白,鼻孔流出鲜血的模样,他心一惊,分了神,右手的凿刀立时刺入左手虎口处,鲜血滴到树榴上。

  他烦躁的抛下凿刀,按住左手的伤口,呆望着树榴上的血迹。

  是红色的,与古眉眉流的鼻血同一种颜色。

  此刻他才有所惊觉,原来他真的成为一个,有痛觉、有血肉、有……七情六欲……

  不是说他还是猪精时没有这些情感,而是长久与老大、老三同处一室,断绝了与外界的接触,这方面的感受能力自然愈来愈淡薄,几可见底。

  而来到这里后,仔细想想,古眉眉是目前与他接触最多的人类。

  于是,时间愈久,他激发出的感觉愈来愈多。

  这其实是很微妙的转变,连他自己也不太了解,反正就是不一样了。

  他变得愈来愈像真实的人类了。

  自私自利。他突然觉得作呕。

  「褚先生?」一阵苍老但有劲的声音干扰了他的思虑。

  他皱眉抬头。

  站在围篱的老先生笑容堆满了整张发皱的脸,呵呵笑的让人见着他缺了好几颗牙,他呼喝着,举举手上提的那一袋莲雾。

  老先生对褚天义招招手,将一袋还带着枝叶的新鲜莲雾塞到他手上。

  「这是我们自己的果园种的,没农药,拿去吃、拿去吃。」说完,也不管褚天义要或不要,像来时一样又自顾自的走了。

  褚天义杵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手里那袋沉甸甸的果实。

  五分钟后,他放弃去想老人拿这东西给他是为什么。

  他与老人素不相识,老人不太可能拿这袋掺了毒或药的莲雾来害他,也不可能是为了他的钱,因为他嫌人的世界到处要使用货币才能随心所欲太过麻烦,挖了个地洞将那些俗称钱的纸钞给埋了,需要时才挖一些出来,那洞十分隐密,没人知道,再说老人只说给他,并没有向他收钱的意思。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老人要拿这袋莲雾给他?

  褚天义跟褚天礼、褚天廉不一样,他天生就是个不爱思考,完全依凭好恶行事的人,想了五分钟简直就是破了纪录。

  确定老人不会突然折返后,他才满怀纳闷的将莲雾往旁边地上一丢,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区里。

  他对人类的偏见实在是太过根深蒂固,以至于连老人家送个自家栽种的水果给他,他都自动住对方是有目的的方向想去,完全没想到人家只是纯粹的好意。

  尤其台湾是个人情味特别浓厚的地方,邻居朋友互送蔬菜水果是常有的事,若老用狭窄的心胸来质疑别人的好心,那自己不累死也会烦死。

  褚天义到这个社区来好歹也一个多月了,本身独居又少与邻居往来,初时的确惹来不少闲话,但久了大家也接受他这孤僻的性格。

  大家把他当成艺术家看待,而艺术家的性格本来就比较奇怪,加上他虽然长相粗犷又凶恶了点,但也没见他害过人,久了,大家也把他当成一份子。

  老人家送莲雾给他就是最好的证明。

  稍晚,褚天义又收到一粒高丽菜,两条烤蕃薯及数条小黄瓜与苞谷。

  不过除了烤蕃薯,其他东西对从不开伙的他帮肋不大,他将这些东西与莲雾堆在一起。

  又稍晚,隔壁邻居太太站在矮围篱旁欣赏他雕刻时,瞥见被他胡乱堆在泥土上的蔬菜,哎呀叫了一声,不悦的叨念几声后,也没征询他的意见,就隔着围篱兀自拿起地上的东西跑回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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