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请你们下来,不想吵架,也不是为了翻老帐,纯粹只想让妈看看我要娶为妻子的女子罢了。朱家的婚事,从来就不可能。”拍了下桌面,康母固执回应:
“我不知道什么叫不可能,如果你真的孝顺就陪我回台北,同朱家提亲。如果你敢给我随随便便娶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教我以后在那些太太间怎么抬头做人?”这一辈子,她追求的便是那些富太太们的另眼相待,绝不容许有人阻挡了她的心愿。
“那我的幸福呢?”他沉声问。
“你懂什么叫幸福?没有钱、没有地位,遭受每一双白眼时,你连尊严都没有了,还管幸福一斤几毛钱?”康母一贯地嗤之以鼻。
康恕馀正要说些什么,但端了一个小山高食物回来的富蓣压住他的手,开口道:
“我想我们该尊重您的价值观。”
“哼!”康母依然鼻孔往天空仰去。
“但尊重不代表纵容,也必须建立在互相付出的立场上。那么,请问一下,您尊重过恕馀的价值观与理想吗?”因为对方是长辈,所以富蓣忍住发火的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想讲道理。
不过,毕竟她不擅长软言温语,听在挑剔至极的康母耳中自是更添厌恶。
“你好大的胆子,敢教训我?”
没有立即回答是因为富蓣正努力把食物往口中塞,没料到康母的回应竟如此之短,所以来不及咀嚼完毕。
“妈,请您口气好一点,她是我未来的妻子。”康恕馀伸手轻拍她的背,生怕她噎着了。
富蓣微笑地叉起一块火腿送入他口中。
“我不答应!”康母只差没拍案大吼。
“这个牛小排做得不错,再吃一个。”富蓣又叉了一块炭烤牛排到男友口中。
“谢谢。”他只能在吞咽的空档说出这两个字。
“听到没有?我说我不……”康母真的大拍桌子了。
而坐在一边始终不发一言的康宽乐开始笑出来。
“这个长得和荔枝很像,但吃多了不会上火,反而退火。来,吃一口。”
“我说够了!”尖叫声几乎震垮了大饭店屋顶。
倏地,富蓣桌前那一堆食物遭人狠狠地端开,重重地丢在对面张牙舞爪气质全失的妇人身前,并且飞溅了好几滴果汁印渍在名贵衣服上而不自觉。
康母还来不及庆贺自己争取注意力成功,两名服务生已然神色凝重地走过来。
“这位女士,你的噪音已然对本餐厅用餐品质造成影响,希望你自重,不要再有第二次,否则就必须请您离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家教不好。”富蓣躬身哈腰,不忘戳刺战敌。
敢打扰她用餐,真不要命了。她心中那一把火可旺了,待打发服务生走,富蓣凌厉地
起身逼视康母,以极度威吓的口吻道:
“如果你有什么屁要放,最好等到我们都吃得很饱,捞回了八百八十元的本之后再放行吗?千万千万不要再有一次失态,否则难看的会是你。我不敢说我的柔道有什么火候,但对一个老太婆还绰绰有馀。”虚张声势的拳头在康母面前光了两下。见她吞了两口口水,富蓣才又道:“既然你对我盘中的食物有兴趣,那一盘就当我孝敬您,不计较了。但下一次,最好自己去端来吃。”她再度急切地往食物区飞奔而去。
在康母尚未由恐惧中回神时,康宽乐讶然笑问:
“大哥,这位未来大嫂一向这么有魄力吗?”
“在金钱与吃食上。我想连玉皇大帝也不敢冒犯她。”康恕馀也起身要端食物了。确切的形容语,包含的是溺爱的讯息。
“她竟敢凶我?这个没家教的——“
康宽乐打断母亲的叫嚣:
“妈,看情形你住嘴比较好。哥的未来妻子看起来很凶悍,不会孝顺婆婆不打紧,惹毛了她,恐怕还有更惨的哩!”
轻描淡写的说辞,成功地吓阻了气焰冲天的康母,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康母决心不让这个女人进自己家大门。安静下来的片刻,满心想的皆是如何阻止儿子娶一个恶媳入门。
她的安静,使得其馀三人愉快地享用了精致的晚餐,在尽可能的范围下,吃个够本。
至于凶媳妇不见容于恶婆婆的芝麻小事,就暂时不予以理会啦。富蓣才不在意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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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了?你再给我说一次!”
狭小到几乎容不得人站立的小套房内,奇迹似的杵进了三个人,而富蓣正伸长手指对准妹妹,暂停了妹妹收拾行李的双手。
“这哪能怪我?问他啦!”说到这个,其实富蔷也怪委屈的,直到目前晚上十一点,她还不敢相信他们真的已经由法院公证,结成合法夫妻了。
“陈大老板!诱拐无知少女是有罪的你知不知道?”富蓣炮口转向,准备先轰走这个企图接走妹妹度过限制级夜晚的色狼,再好好料理她那笨得不可思议的妹妹。
“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可以为自己决定任何事。何况我已经是你的妹夫了,难道还要这么生疏地对待彼此吗?”陈善茗先前或许是有些因自己的意气用事而懊恼的,不过,当一切手续完成后,他发现自己心底涌上的是得意与满足,反而没有预期中彷如上断头台的悲叹。
如此这般草率了结了自己单身汉的生涯,除了有点尚不适应之外,一切都好极了。何况他赚得的是一名不情愿却会永远屈于他的新娘。
不可否认,富蔷在感情的智商尚未完全启蒙,但他将会是启蒙她的那一个人,不会再有任何人胆敢踏入他所有权之内,他被法律与道德赋予了独占一名女子的权利。
感觉美妙得不得了,致使他在礼成后一直笑得像枚呆瓜;听说每一位新郎倌皆如此。
富蓣简直受不了他的呆笑与忽视:
“你只须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这是真的,而今晚她也会搬到我的公寓。”
“你休想。”富蓣冷冷戳破他的春秋大梦。
陈善茗眯起眼:
“我拥有法律赋予的权利,可以要求妻子履行同居的义务。”
“对不起,由于我们是乡下人,还是习惯按古老的方式来。今天只是一纸婚书成立,小蔷的户口尚未入你陈家姓,而我父母也没有被知会!没有公开仪式、没有迎娶宴客,一切都是不算数的。”
“对呀对呀……”小声附和的富蔷乘机表达自己的看法,但在丈夫凌目一扫,她马上又低头玩手指头。
“会有公开仪式,也会有迎亲去做给外人看,但实际上我确实是小蔷的丈夫,我今晚便要她住人我公寓,至于其它的事一步一步再办。”
总而言之,新郎倌初娶三把火——欲火、欲火、欲火,非要有个洞房花烛夜就是了。
不知是气是羞,双颊泛红,富蓣叫了出来:
“你们男人都这么兽性吗?”
“何不去问问令男友?”他轻松回应。
“如果我就是不让你带我妹妹走呢?”
他耸肩:
“那只好委屈你睡外边了。我们夫妻『睡觉』时不宜有人参观。”
他……土匪呀!想硬上弓也不是这样的!
好,很好,她富蓣与大老板斗嘴的胜负比例向来各半,代表着皆相同的很会钻营对方的弱点加以应用,如今在气极的情况下,仍能有一丝理智在思考。
“看来今晚没有我小妹在一边陪着,你是睡不着了。听说这是幼年时期习惯抱洋娃娃睡觉者必有的症状。”她出言不怀好意。
“随你怎么说。小蔷,打包好了吗?只要简单的换洗衣物就可以了,其它的明日我带你去买。”他笑得好开怀,认定了这位姻亲已然让步。
“阿姊——”富蔷一颗芳心乱糟糟,不知如何是好。
富蓣看着陈善茗:
“请给我们十分钟谈话。”
他点头,转身走出门外,料想富蓣不会做出小人步数,将他锁在外面。毕竟明天上班还得见面。
富蓣坐在床头,依然不敢置信。
“你真的嫁啦?虽然他脱不了强迫的嫌疑,但是不至于令你盲目签下自己的大名,除非你是有点喜爱他的。那时你到底在想什么?那种花心男人耶。”
“起先我真的吓呆了,可是我很难去判定这桩速成的婚姻是谁吃亏比较大。”
“我同意。”富蓣很公平的应和,惹来小妹的白眼。
富蔷接着又道:
“我想我是有点喜欢他的,他……给我的感觉跟你很像,很厉害、很强势,工作能力强、刀子嘴利得吓人,虽然很花心,倒也不令我觉得如何;可能是我不爱他,也可能他的花心让我赚了很多外快的关系。主要是,我被你管习惯了,在面对陈……善茗时也习惯性地服从,不知道是不是移情作用,在签下名字那一刻,我确实是觉得嫁给他应该很不错的。而且我吃了他那么多顿晚饭。”
“我不想指责些什么,但你根本还没恋爱,又怎么知道他合不合适?而且我与那家伙才不像!”
“没关系啦,反正我现在是他妻子了,算起来真的是他吃亏,他那么有钱,如果以后离婚我想他不会小器的,他像是那种会为了面子付很多赡养费的男人。”
怎么说到这边来了?这小妹是乐观还是悲观?突然间,富蓣发现自己同情陈善茗多了一点。他老婆还没爱上他不打紧,可怜的是已在打算分手后的好处……而,没天良的,居然是她非常有兴趣地参与算计行列。
“OK,很好,我们来算一下你应得的赡养费……”
姊妹俩开开心心地讨论了三分钟,富蓣才想起她邪恶的计谋,攸关于洞房花烛夜的意见。
“小蔷,你确定今夜要与那大色狼上床?”说得可直接明白了。
“我可以拒绝吗?”她小声地问。
开玩笑,连“老婆”的身分都还没适应好,马上就谈上床……太可怕了吧?她还没有那个准备去为任何男人供上自己的全部。
“你当然可以拒绝。我告诉你,如果他要硬上弓就哭给他看,然后告诉他至少要给你半年的时间准备。他那个人虽然好色,但是倒也算得上君子。”
“如果他生气怎么办?”生平最怕人凶她了。
“哭呀!哭得山河变色,连万里长城都垮掉了,区区一个男人敢不屈服?”
面授机宜完毕。
陈善茗春风满面地领妻子回家时,依然不解何以富蓣脸上暗藏一抹奸笑与怜悯。
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九章
事实证明仓卒结婚的后果是一连串的麻烦。
富蓣好心地想给新婚夫妇一段快乐的时光,所以没有立即通知家中的父母说小女儿已被拐跑的事实。然而这对小夫妻依然没福气过太平日的。
休说昨夜必然的欲求不满令大老板火气很旺盛,今日上班到此刻中午时分,大老板皆在电话热线中遭受北部亲友的轰炸;破口大骂的有之,捶心肝的有之,也有一些红粉知己传真来泣血的分手信。
然后富蓣又一个不小心地告知了本大楼的某三姑,黄金单身汉已然死会的事实,霎时,消息以燎原之姿流传了个上上下下,泪水成海直往龙王庙冲去。
半个工作天,绩效为零不打紧,主要是被骚扰得直想抓狂。偏偏外头的人犹兴致勃勃地猜测新娘为何人?只差没有人去做庄吆喝着下注了。
富蓣安静地在一边看好戏,没有参与其中,自然死也不会说明老板夫人正是她那不成材的妹子。
由于大家都很忙,连柜台小姐也闪入讨论人群中插嘴发表意见,所以当王大丰捧着一大束百合花进来时,由于没人通报,他便直接走向富蓣。
“富……小姐,那个富蔷小姐今天没有来上班,我想她会不会回来原公司上班了,所以我来找她,还有送她……一……束……花……”羞怯的男人已满脸通红,益加显得他的大板牙白得晶亮。
“她没有回来上班。我想她也不可能到你那边去上班了。”富蓣颇怜悯地说着。可怜,尚未上场便以阵亡,本来她还希望有这种老实的妹婿哩,哪里知道会让那个花心大少抢婚成功。
“那你可不可以给我她的电话或地址?我有话要对她说。”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富蔷甜甜的声音正由王大丰耳后扬起。
“富……小姐……我……”结巴兔宝宝再现江湖。
“小蔷,你今天来做什么?”富蓣讶然地问。
富蔷提高一个保温餐盒,指着老板办公室。
“他说以后要我煮中餐给他吃——”她小心翼翼地拉着姊姊到一边低语:“他一天给我一千元买菜耶,我至少可以赚七百元。”
“很好,那昨晚?”富蓣悄问。
“他同意先做朋友。”OK手势代表一切都在控制中。幸福得不得了。
“富小姐,请你接受我诚挚的心意,我……”
“你什么?”冷然的声音截住不长眼只长兔牙男子的诉情。
又是这个令天下男子自惭形秽的美男子!?王大丰喉结上下滚动,就是自卑得说不出半个字。
“善茗,你的午餐,我要回去了。”将便当交入新任丈夫手中,转身便要走人,不料一只铁臂突然箍紧她柳腰,她的后背紧靠在雄伟怀中,没得闪人。
“你要做什么?”她悄声问。
陈善茗微微一笑。
“今天一上午我都很困扰,而且我的员工与我相同没工作效率可言。”
“那又如何?”富蓣问着。凉凉地看好戏,同时也得到上司一记白眼;反正无关痛痒,无妨。
“我想我还是公布我的妻子为何人吧!免得有更多不长眼的人老对着我妻子流口水,以为我的妻子是可以追的。”
这会儿拉尖耳朵听的员工正渐渐了解老板的意思,他老兄怀中的小佳人八九不离十正是新任的老板夫人。大家虽然知道老板一直在追富蔷,但总不至于热络到下定决心去娶来当妻子,没这个徵兆呀!此刻爆出婚讯,确实令人百思不解。
“富小姐……你……你……”
“请叫她陈太太。”陈善茗不悦地冷睨可怜男子。然后望向所有员工:“在此宣布,她,富蔷,就是你们的老板娘。省下了胡乱猜测的时间,我希望下午的工作绩效是早上的十倍,今天的工作量未做完者,请留下来加班。我不是吝啬之人,但如果有人要求今天给予加班费,就先来与我聊一聊吧!”
员工们哪敢说什么,全以要吃午餐为藉口溜了。再好相处的上司也容不得人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一点大家都是明白的。
现场就剩下相关的四个人,而其中最尴尬的,莫过于还捧着一束百合花杵立在一边的王大丰了。
“如果没其它的事,我想你也该告退了。”陈善茗直接下逐客令。
“我……”可怜男子惨败之馀手脚全无了放处,要告退也不知从如何说起,只得颓然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