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动手动脚的。”她将大袋子抱在胸前,声音很微弱地抗议。
“OK,走吧!”与他应允所不符合的,他的毛手又搂住她香肩,催促佳人上路了。
“这是什么?”在电梯中,他忍不住拉了拉她的大袋子,不以为她会拎着一大堆用品上下班。
富蔷笑得可得意了:
“这是塑胶花的第一个步骤啦。我就知道你会乱拉人吃饭,所以准备好了工具,就不怕不能如期交货了。”
而陈善茗翻白眼后的下一个动作则是将她的大袋子没收,锁在后车厢中,以期维持良好的约会品质。
至于小美人的叫嚣声,则终止在他说要吻她的威胁中。可怜的富小美人,只能敢怒不敢言。
不管是她的阿姊或她的上司,都是十分恶霸的人,至于比较弱势如她者,只好忍辱偷生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歹命嘛!※——————————※——————————※
康恕馀提早抵达富蓣的小套房,主要是他必须告知中午衍生出来的问题。下工回家匆匆清洗后,他一身清爽地过来。
吃着蛋炒饭的同时,他也娓娓道来他的身世。
英年早逝的父亲,与一个一心想成为上流社会的母亲,错误的投资与虚荣心的猖狂,致使他不断以傲人的成绩去满足母亲百般不得志时唯一可资炫耀的。
也许是太过顺从,养大了母亲的控制欲,她不仅要儿子有好成绩、好成就,也要高攀上富有人家,到时她也会沾了光成为上流社会妇女,可以与一些富太太们平起平坐……
“也许我的孝心并不够,无法坚持到底,入伍当兵时,我便决定往后要为自己而活,过自己真正想过的日子。退伍之后,我没有告知母亲,来到了台中。之中母亲已替我安排一门亲事,是朱雄林的女儿,也是我大学的学妹,但我早已写信告知了朱家,以及与学妹有几次电话联络没有结婚的意愿,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但那位朱茜玛……向来比较爱生事,其他人就明理多了。”
富蓣已吃饱,手痒得一边做手工一边道:
“哦,我知道了。但你三、四年来都没有与你妈联络上吗?”
“我XX妹会告诉找她的情况。她……呃,很生气。”他笑了笑,也搁下碗,陪她做塑胶花。
“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呢?”这是她比较好奇的。
“努力地赚钱,平淡地过日子,适当的休息生活。”抓了下头,他又道:“但我不大喜欢一成不变的工作方式,所以做很多工作,也以兼差性质为主。”
富蓣挥着手:
“没差啦,人各有志。反正赚的钱不论多与少都要充公,至少工作方式是你可以去挑的。”
“原本是那样没错,但日后的生活方式必然会有所改变,所以下一阶段的规画就要有一些调整。”他深深凝望她。
“为什么要?”
“因为娶妻生子之后,我便不再孑然一身地自己温饱就好。养家是男人的天职。”
他们已经进行到谈论婚嫁了吗?富蓣可没有钝到不明白他所谓的“娶妻生子”一事必然有她参与。来不及装羞含怯,她首先想到的是“进度”问题。
“我们接下来要准备划下句点了吗?”有人恋爱一两个月就够的吗?
康恕馀认真地看向她:
“我是以结婚为前提与你交往,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应该会结婚。不是吗?”
也对啦!不然没事交往干什么?她点头同意。
“好吧,既然此刻你还不急着出门解决事情,那我们就来谈谈养家的责任问题。我不以为家庭必须是丈夫养家、妻子持家这种模式,我坚持夫妻之间一定要有一个身处正职,可以有稳定的收入;另一个时间可以自由运用的,则负责持家教育子女,而这不限于性别。”
这种说法当然没有错,只是富蓣可能不明白,当外人看到她拼命赚钱的那股狠劲,以及省吃俭用那副德行,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舍不得动用她的血汗钱,更别说要她成为养家的那一个,因为可以预见她一定会更拼死拼活地找兼差来做。
见他不语,富蓣摇着他的膝:
“喂,阿康,你不同意?”
他握住她手,轻轻搓着上头称不上细嫩的皮肤;一个过度劳动的女人不会有一双美丽的手。粗糙的手令人怜惜,同时也是一双适合同甘共苦的手,他相信自己的选择再对也没有了。
“阿康?”她又问。
他笑:
“你有一套理家的方式,我自然也有。我们都有心为即将建立的家庭提供最好的能力去圆满丰富它,改变部分是必然的,但都以不勉强自己为原则好吗?”
这男人一向值得称许。富蓣在他温柔眼波下点头。
“我不讶异会有许多女子青睐于你。”
明眼的女孩都会知道他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喜欢上你是很容易的事。”她又缓缓说着,但不知为何,俏脸竟浮上羞赧。那也是她的心声吗?
他脑中似乎也在这么问,但没有问出口,只是看着她,等着她可能有的……诉情。
“我……很喜欢你。”
红脸相对,同样羞怯的笑意在含蓄的眼波中传情。
他将她握在唇边,细细吻了下,道:
“我也是。”
喜悦动情气氛过了良久,富蓣所剩无几的浪漫细胞活动过后,开始有点伤脑筋地想着这种情境该如何善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净是相看了事吧?要是看成斗鸡眼要怎么办?
“咳……嗯,你不是说有事?要不要提出来讨论了?”她极不好意思地提醒。
惹得康恕馀哭笑不得,不知该怎么接续下一个动作来适应她的突兀。不过也好,浪漫的情境有过就好,也要懂得如何打住,否则岂不相看两尴尬?
而且他今天约她的要事也尚未提及,差一点忘了。
“我们边走边聊吧!”
第七章
自己的男友遭人垂涎可不可以算是无上光荣的事?
富蓣努力思考这个问题。发现自己的虚荣心并不旺盛,所以决定不把这种事列为自己的光荣象徵。抵达了男友的租屋处,她也明白了康恕馀辉煌的“被倒追史”,百思不得其解:
“真奇怪。这种事不是只会发生在类似我家老板那种帅又多金的男人身上吗?怎么你桃花运也这么猖獗?”世间的男人有缺货至此吗?
康恕馀只能苦笑:
“女人追求多金男子为的是钱,追求俊帅男子为的是色与虚荣心约满足,而这两类的女人条件往往也上佳;至于再不济一些,或条件劣些的女人,便在同等层次中寻找浮木般的依靠,也挑着同层中较为出色的人,能看、能负责、能养之终生不必愁;条件不好的女人也有一套择偶的标准。我相信缠我的这些女人是万般不敢着想你上司那样的男子为夫婿的。”
分析得很好,心态也可以原谅。女人向来只会口头喊女权,骨子里丝毫不见长进,富蓣点点头,问:
“那你想怎么做呢?要严拒房东之友,以及断绝赵太太的痴想,以及酒家小姐的包养意愿,恐怕要先搬走才行哪!”
“我确实决定搬走了。今天来这里,是要你做个见证,我不希望我的任何决定会因隐瞒而令你不快。今天约了赵太太来,是要跟她谈明白。由于赵城生前是工地里的好多伴,也帮助了我不少,我学工程,但只限于知识领域,真正的经验并没有,是他教我,才让我有今天的。因此他突然病故,我希望能对他们一家子有帮助,直到赵太太嫁人或稳定收入,但这仅止于这样,我不会让她有其它的想法。你觉得如何?”
富蓣惊笑:
“你的钱如何运用是你的事,何必问我?你尚不是我丈夫,我没有多事的习惯。”不会吧,现在就当起老夫老妻了?
康恕馀握住她的手:
“说『帮忙』很容易,但真正做下去恐怕会好几年,我希望你一开始就参与,那么我们成夫妻之后,你才不会有怨言。”“为什么?”
“因为我会把所有钱交给你打理。”
好伟大的责任。全天下的男人都这么懒吗?都当女人是理财专家?
“我不要——“
敲门声突然传来,终止了他们的讨论。富蓣看着康恕馀,他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的是显然刻意打扮过的赵太太,她手上抱着两岁的小儿子,裙边站着六岁大女儿;一身红白相掺杂的洋装因有小孩抓握而显得几分狼狈。
“阿康,我没有迟到吧?我没有想到今天你会约我来,害我都没有什么准备,只抹了粉、搽了口红而已,我……”她略为高扬的声音倏然停止,只因看到了他的套房内早已端坐了一名女性——并且是为康恕馀所承认的女朋友的那一位!
“进来坐。”康恕馀抱过小女孩,率先进入房内。
“你好,敝姓富,你可以叫我富小姐。”
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上来了,这种感觉一如她每个月要交管理费、水电费,种种“不人道”的必要支出前所浮现的抗拒十分相同。而通常,这情绪涌现时会令她尖锐不已,并且万分捍卫自己的“所有物”。
捍卫金钱与捍卫自己的男人是否都是相通且可理解的?不然她为何备战了起来?只因明白又有女子垂涎入她的领域中。
也许说起来有点霸道,但康恕馀基本上已贴上了一张标签,名为“富蓣所有,想抢必究”。
知道有人喜欢他是一回事,发现喜欢他的女人出现在眼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否则她哪来这么旺的火气?
“这……这是什么意思?”赵太太声音尖了起来,泡泡眼中储量甚丰的水分立即化为珠泪成串往下掉。
想起来有点坏心,但富蓣真的认为她适合去当哭孝女,必定财源广进。
康恕馀递上一盒面纸:
“以前我没有女朋友,所以许多话没有挑明来说,怕伤人,但如今我已有心爱的女子,未来更可能成为伴我过一生的妻子,有些事,便不得不说了。”
“你不管我们母子三人了?”赵太太哭吼着质问。
静静待在一边的富蓣正为他说“心爱的女子”也就是她,正沾沾自喜,忘了今夕是何夕,晕陶陶地傻笑,所以没有加入讨论中。
“我不会不管。但爱情本身是自私的,我不会要我的女朋友陪我一同迁就他人,而教她委屈了,所以今天我必须向你说明白。我会继续尽我棉薄之力帮助你,但我不会与你结婚;再来,我的能力十分有限,你必须振作起来去工作了,这世间没有谁能让谁靠一辈子的,你得肩挑起自己的责任。”康恕馀平和地说着。
“你好狠的心呀!我身体不好,我公婆又没什么钱,那些兄嫂当然不会管我死活,以前还会拿一些钱给我,现在都不会了!你们好狠心呀……”
接下来这个女人是不是要表演上吊了?
富蓣心中充满疑问,但仍没说什么,努力吞下滑到唇边的冷嘲热讽,由得康恕馀再主导全场。
“赵太太,也许你该想想为什么愈来愈少人愿意伸援手帮助你。别人也有家庭,也有自己的负担,没有人理所当然必须帮助你;人人皆有恻隐之心,但也明白救急不救贫的道理。你让自己伤心太久了,一年半了,或许你只是紧抓着悲伤迫使别人不得不怜悯你,生怕一旦振作起来,不再有人资助你,凡事皆要自己来。这样是不行的。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有公婆愿意帮你带孩子,让你可以四处走,四处去吐苦水,那么,日后当然更有空闲去找自己的营生做。看在赵城的分上,我依然每个户会资助你一万元,日后会汇入你的帐户内,至于不断的见面,叫我想我们还是避嫌的好。”他相当语重心长地说着。
“反至你就是嫌我死了丈夫,又拖着两个孩子;你也嫌我没知识,没有她穿得好看,又是坐办公桌的!”
老天啊!这女人真的很番,很不开窍耶!富蓣几乎要大声叹气兼破口大骂出来。普通有骨气有节操的人也会因康恕馀的话而自省并且羞愧,然而这女人……这番女人真是死脑筋地执拗,让人想海K她一顿。
“你要这样想也无妨。”
“我真是瞎了眼,以为你是会负责任的好人,原来你也是势利眼,枉费我家阿城生前对你那么好——“
“如果你想要每个月的一万元补助被我取消的话,你尽量说没关系。”
再也忍不住,富蓣冷淡地丢下这句话,成功地堵住无知妇人的使泼。
说也真是稀奇,原本张牙舞爪的女人立即变脸成为无依柔弱的小妇人,向康恕馀寻求支持:
“阿康,她威胁我,你要替我作主。”
可惜她不够了解康恕馀,他或许很善良、很好说话,但不代表他没主见;该坚持到底的事,无论别人怎么说,都无法改变他分毫。
“又不是你丈夫,哪敢替你作主?”富蓣低头抠指甲,风凉地说着。
原本已经够吵杂的小空间,上帝似乎认为不够看似的,于是让第二位不速之客莅临。
那位拥有钥匙的房东之女林小妹在没有宣告的情况下开门入内,原本想给白马王子一个惊喜,反而成为被吓到的那一个人。小小槟榔西施——说“西施”是抬举了,不如以”槟妹”明之较为恰当,双手插腰,炮口首先瞄准情敌一号,赵太太是也。
“喂!你又来要钱了呀?天下哪有那么好的素(事)整天哭夭就会有钱?那你怎么不去路上当乞丐算了?出气(去)啦,我这里不要你来啦!”小槟妹以房东的架势赶人了。
赵太太向来惧槟妹如虎,乃因她目前所居之地恰巧也是向槟妹之父所租,而槟妹之父看她可怜已半年没收租了。要是不小心正面惹上林家任何人,以后恐怕要恢复缴房租的日子,所以她只能低头啜泣,躲在角落以可怜姿态示人。
富蓣倒是开了眼界,看着年方十九、二十的小妹妹一身性感的扮相,不知道该不该猜测她在某种“奇特”的地方赚着“轻松、免经验、月入数十万”的那种工作。
阿康先生真是老少咸宜,连小妹妹也吸引得了。她不会笨得看不出来小女生的语气中充满着对屋内唯一男性的占有意味。
“林小姐,你不以为不经我同意就开门进来是极不恰当的行为吗?”康恕馀沉下脸,只有口气温文如故,但聪明一点的人都应该看出他动怒了。
偏偏槟妹的IQ依稀彷佛尚未进入启智阶段,站着三七步,手臂架出茶壶状:
“康大哥,我这素(是)为我们的以后想咧,那个如果结婚,她要素(是)再搁搁缠下去,会对我们的幸福很破害的咧!”
“阿康——”富蓣伸手搭向他的肩,正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