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的叫唤，让她回神。
「如果……我说如果，我娶芷云为妻，你……会不会反对？」龙浩澈眼神认真。
第一个感觉是理所当然，她甚至觉得，这是早该发生的事。
如果有这样的反应，连一点嫉妒也没有、那她是真的爱着龙浩澈吗？
「不会……那样的话，二哥就可以保护妈妈。」龙浩羽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握住龙浩澈的手，想给他信心。
她完全不明白上一代的爱恨情仇，只知道二哥爱得好苦，他应该有回报。
［这样我就放心了。」龙浩澈笑了，很温柔，低下头，在妹妹额上印下一吻。「那你告诉我，芷云在哪好不好？」
「你不知道吗？」她有些奇怪，他不是说要娶妈妈的吗？
他怎会不知道妈妈在哪？
「芷云在躲我……之前，我做了件让她很气我的事。」龙浩澈眼中只剩悲伤。「可是，我不后悔，因为就算她气我，也代表她终于注意到我了。」这秒，他的眼神中出现了希望。
为了爱情，他甘愿卑微。
「你惹妈妈生气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白芷云是个不会生气的人呀！
「是的……可是小羽能了解吗？二哥好爱好爱芷云，才会惹她生气……我只是爱她……」龙浩澈眼中出现了恐惧，然后问：「芷云……会不会不原谅我？爷爷说，芷云会因为我做的事而很难过……」
如果有些事发生在这些虔诚的信仰者身上，让她们自觉连信仰她们的神的资格也没有，她们会做出一些连我们也无法预计的事情。
「妈妈一定会原谅你的。」龙浩羽觉得龙浩澈好可怜，马上鼓励他。「你很爱妈妈，妈妈一定会明白的。」
「嗯……」龙浩澈点点头，回到正题：「芷云在哪？」
「我……」事实上，白芷云也没有告诉她呀！
［你不知道吗？］龙浩澈两眼立刻充满了失望。
「嗯……我……］龙浩羽脑中突然闪过什么，「我嗅到妈妈身上有消毒药水的味道，可是不会是医院，因为她身上有种名贵的香薰味道，可能是对方用来消除消毒药水的味道……应该是在某个有重病，而且蛮有钱的人身边，医治他。」
两兄妹对望着，没到半秒，两人眼中便有了共识，现在龙家处于这多事之秋，也只因那个人病危呀！
「列维·贝格尔！」
＊ ＊ ＊
［怎么醒了也不叫我？」龙浩云处理完某件事情之后，便回到房里。
空气中有一阵不属于他的男性气味，和龙浩羽身上的血腥味混和着，让他皱眉。
［三哥……」龙浩羽暗自庆幸，幸好龙浩澈走得快，不然就会和他遇上了。
「伤口痛吗？」龙浩云没逼问什么，坐在床边，把那只海豚娃娃拿起，放到她没受伤的右手边，「喜欢吗？」
［喜欢……好可爱。」她的脸出现了笑影，让人觉得她的脸色更苍白。
一直以为他不喜欢她玩娃娃、因为……他会觉得幼稚吧？
她没想过他会送她布娃娃的。
「小羽，我爱你。」龙浩云弯下身，压在她身上，小心地避免压到她的伤口。
「嗯……」她抬起右手，抱住他的颈。
这个人，想杀她的妈妈和二哥。
就是这个说着爱她的人。
「你相不相信，我做的所有事也是为你好？」龙浩云撑起身，表情认真。
「我……」龙浩羽脸上出现了犹豫。
［你不相信我吗？」龙浩云的表情不变，只是看看她。
［我……不如道……你要杀……二哥和妈妈……］龙浩羽摇起头来。「你杀妈妈……因为继承权……我……」
龙浩云轻轻叹息，再度摇抱着她。
龙浩羽话一出口就后悔，她伤了他的心……可是，她只是说实话呀！
「你不要杀他们……好不好……他们不会和你争……」龙浩羽抱着他，哭了起来。
「如果你死，才得以换回龙浩澈的生存机会，而他的存在会害了你妈妈，也无所谓吗？」
［什么……意思……？」她不明白。
「就是一人死，两人得救赎；还是两人死，一人得救赎。」
龙浩云这次坐直了身子。
［我不明白……」他越说她就越乱。
「不明白……」龙浩云叹息。「我也不明白……为了你，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那眼神透着回想，夹杂了因为不被信任而生的难堪，带有他独特的忧伤表情，让龙浩羽好不内疚，她不是有意要伤害他的……
不要伤害浩云，他是个脆弱的孩子……一心要爱的傻孩子。
白芷云的话涌了上来，让龙浩羽眼眶一红，看着龙浩云叹气，心中没由来一痛。这个男人再会伤害别人，也没再伤害她，他只是用他的残酷来包装对她的温柔，身为一个女人，她还求什么？
抑或，她的良心是因自己的亲人而生？他杀谁也可以，就是不可以杀她的亲人？不然，他对付三岛龙挥的时候，为什么她选择把眼闭上，把耳朵捂住？
他杀二哥，是怕继承权被抢；杀妈妈，是要得到继承权，于为她好有什么关系？
可是，当被追杀的人也说龙浩云在她而言该是好人，她不能伤害他……那是不是代表，他伤害别人，真的是为了地？
左手一痛，龙浩羽咬看牙忍住叫痛的声音，用两手把欲离开的男人抱住。
「你干什么！伤口会——」龙浩云的吼叫声止于她主动印上来的唇，久久无语。
「三哥……］龙浩羽流看泪看他。「不要走……我不能……
不能……」她哭得厉害，加上刚醒来，根本没有太多的体力，不到一下子便感到晕眩，话也说不清。
龙浩云把她自身上拉下来，让她躺好，看到她的伤口果真流血裂开，有一秒庆幸，这个女人的心不会流血，只是身体会流血。
她够残忍……她根本不用人教，就有龙家人天生的残忍。
不爱那个人，抱住他，只会让他难受呀！
龙浩羽扯着龙浩云的衣角，怕他会跑了，急急道：［我会……爱你……］
＊ ＊ ＊
「霍特斯做了很多打扰你的事吧？」恩德低笑着。［你呀，不爱他，又让他为你做这做那。」恩德轻拉着龙浩云的长发，放到唇边轻吻。「东方女性的发质都是这么柔软的吗？」他的眼神充满暗示。「还是只有你的是这样？］
「我没说过爱他，只是他自己自作多情。」龙浩云唇边泛起妖媚笑容，挑衅得像在邀人亲吻。
「那三岛龙挥呢？你为他生下孩子，他不会是自作多情了吧？可是，你还放任霍特斯打压他，嗯？你的行为为说明你爱他，却又暗地里陷害他，你这女人安的是什么心？］明知道危险，他还是没办法不陷下去。
越危险的女人，越有狩猎的价值。
这女人不论床上还是公事上也—定很能满足男人的征服欲吧？难怪龙易不肯放人。
龙浩云没回答那个不用回答的问题，拉回自己的头发，在唇边细细把玩——那部分，是恩德刚吻过的。
［我听过一个有趣的传言，想问问你。」龙浩云斜睨他一眼。
［请说。」
［听说，你家的所有女人也和你睡过，是不是？」
恩德表情不变，［不是。］然后、他一把扯过龙浩云，诱惑地在他唇边轻道：「我还没尝过你的味道。］
年龄老如恩德，也被美色所惑……世上，只有龙易是冷情的。
「你可以吻我的。」龙浩云笑得妖媚，然后下了但书。
「如果有一天，美国不签美日互保条约，并且不管中台的事，而日本敢真的脱离美国的阴影控制，台湾又真的敢向中国宣战，我会去的。］
以上但书若真的能成立的话，那些政治评论家全都可以回家了。
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恩德愣了一秒才回话：「美丽的浩云，你有着丑陋的政治偏见吗？」
龙浩云笑得无辜，却没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说了一句有含意的话：「我只是一个商人而已。」哪里有钱他都赚，才不管你们谁和谁打仗。
背后有脚步声，龙浩云还来不及回头，背后已贴上一具温软的身子。
「醒了吗？」龙浩云握起龙浩羽抱着他的腰的小手，放到唇边，毫不理会恩德的存在，细细亲吻起来。「下次在房里等我就行了。」
龙浩羽因他的动作而更紧贴他的背，满足地笑了起来。
恩德脸色不变，他早就听说过这对「母女」关系并不寻常，只是没想到当着外人面前，他们还敢如此亲密。
龙浩羽充满敌意地看着恩德，证明她对他们所有谈话也听得一清二楚。
龙浩羽并不真的明白龙浩云句句藏暗招的话，最近爷爷和三哥老是谈到政治话题，她半句嘴也插不上，只知中台有战争，美国人最有利，当然，武器制造商（也就是龙家）也很吃香。
但日本人的钱，龙家就赚得不多，因为日本自己做一个原子弹出来，怕不到三十分钟就搞定，他们能赚多少？美国人自己也有合法的武器制造商，他们赚不了太多。
爷爷不是要中台开战，只是要引起更强的军事竞赛而已，爷爷不会让龙家成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罪人的。
让她不安兼不明白的，是事情太巧合了。
龙家是中国，三岛家是日本，贝格尔家是美国——三个被人说成有什么威胁论的国家聚在一起，只让人想到第三次世界大战，可是爷爷……
「小羽，脸色不太好喔，生病了吗？」恩德因为她的敌视而有点尴尬。
龙浩羽理也不理他，他对龙浩云有不安分的想法令她嫌恶，她死死地抱着龙浩云，弄痛了伤口仍要抱，力度大得让龙浩云也感到痛。
他拍拍她的手，可是，这一次她没放开，笼浩云只好充满耐心地问：「怎么了？」
「回房……我伤口痛……」她在他身后说。
［伤口痛？］龙浩云的眉打了结：「痛就不要用力抱我，—会伤口裂开不要说痛！」
龙浩羽偎进他转过来的怀抱中，冷膘恩德—眼，完全肯定了他在龙浩云心中没有地位，才放心被龙浩云抱着走。
「洁云？怎么了？］恩德马上追上去，他并不明白广东话，不知道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龙浩云冷睨他一眼，道：［替我问候洁西卡和霍持斯。」
那一眼，让他觉得背脊处有毛毛虫爬过一样。
一分钟后，他的人打电话告诉他：洁西卡车祸入院，容颜尽毁，霍特斯则下落不明。
＊ ＊ ＊
他这么快就找上门，是预料之中的。
［云云，好久不见了。」龙易一贯地温和，一手揪着列维·贝格尔的头。
血色自脸上褪去，要不是见到列维的头和颈还相连，她真的会以为他杀了列维。
不过，也相去不远了。
「放开他，爸爸……」白芷云轻声哀求。
「可以呀！］他—放手，列维的身体便像破娃娃般倒在地上，她这时才发现，列维的手、脚全部破敲碎了。
「不要看看我，不是我做的，我来到时，他已经是这副死样子。」龙易踢了踢列维快不行的身体，让她看到他还有气息。
他来时已……是谁做的？恩德·贝格尔吗？但如果是他们，何不干脆杀了他？这种打断人手脚的做法，比较像逼供，那——
「我早说过，我会保护你。］龙易叹息着摇摇头。［是你自己说不要，也是你自己把我推开，害自己落得这样的景况。」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什么也知道了。难堪立刻涌上心头，委屈的感觉让她觉得难受，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犯贱，明明跌痛过，还要继续爱龙余。
［云云，他们全是我的孩子，他们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会猜不到吗？」龙易向前走了一步。「尚沧云是我的孙女，阿余是我的儿子，他们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他们的孩子的想法，我怎会不知？］
「不要再说了！」那是余哥心中的最痛，这个人，这个创造一切悲剧的人，为什么还可以说得一脸不在乎？！
［云云，我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龙易一把扯过白芷云，把她抱进怀。「你何时才让我杀你？」
这样的情景，熟悉得让她几乎要大笑，当年尚沧云也被他这样抱过，这样逼过。
［云云，你该了解我的……你若是了解阿余的话。」龙易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那种哀伤却义无反顾的眼神，让他有一秒以为，这个人是他的妻子丁盈。
「你知不知道，我的妻为了阿余而被双胞胎烧死，我有多难过？」龙易还在笑，越说就笑得越温柔，因为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他能伤心地哭一场的事，于是，他只会笑。
他爱得极端，爱得毁灭，当好不容易心中人儿肯放开心情，和他共度余生时，下一代的爱恨情仇却夺走了她——他早说过，龙家不该留后，是小盈叫他放过孩子的，是她！
可是，换来的是什么呢？
他累了，不想再等了，更怕小盈等他等累了，于是，他再也不想玩那个无聊的游戏。
胃部一阵不适，白芷云推开了他，在一旁乾呕起来，而龙易的眼底在同一秒起了近乎是变态的光芒。
「有趣。」龙易一手扯起她。「真的很有趣，不是吗？」
「生下他。」
X月X日 阴
白芷云说过，我是辅助的角色，一辈子也坐不上正位。
残忍，却真实，不给我不必要的梦，让我能更真实地培养小羽。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纵使我满嘴是爱。我以为，我逼自己改为信仰她，自己就真的会信仰她，可是原来不是，我会信仰她，只因他的要求。那么，若没有那层要求呢？我还会不会爱她？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太恨她，如果没有她，我或许不会看到自己的可怜——一个要靠她，才会被注意、重用的傻子。
更可恨的是，明知这样，这个傻子还要做下去，你说怎能不恨？
恨她，其实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太蠢太傻，看得很不是滋味，于是越看越恨，恨到天地间只剩她一个，什么也没有，就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