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前的司机叹息般的说话，让她一惊。对方回头，摘下帽子，一头青丝立时披下，和她像得近乎一样的脸让她狠狠地倒抽一大口气——
「妈妈！］她低喊。
「小羽，我们好久没见了。］白芷云拉下司机位的邻座，让女儿可以上前。
「妈妈……」龙浩羽上前抱着她，死命搂着，眼眶无法不红。
白芷云没有哭，一贯地淡然，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安抚着她。
「小羽，让我看看你。］她把龙浩羽推开一点点，仔细地打量她。「你长大……和我遇到你爸爸时一样的年纪了。」话题这就轻易地、间接地转到龙浩云和龙浩羽身上。
［三哥……对我很好……」她知道母亲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便主动告诉她。
［真的好吗？他吓过你，我不放心。」白芷云眼底出现了忧虑。「如果我反对呢？」
龙浩羽没想到一见到母亲，就会面对这种问题，一时之间失去了方寸，脑中却涌出龙浩云染满血腥的手捧着自己的脸的情形，还有他那温柔得让她觉得变态的眼神……原谅她……请原谅她……当她是被虐的……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她只是无法放心龙浩云自己一个人，没有了她，他会疯掉，她知道他会，他太需要她了。
「妈妈如果了解三哥……就不会反对……他对我很好……」
她哭倒在母亲怀里，希望母亲明白她的决心。
白芷云轻叹—口气，她又岂会反对？要是她反对，她就不会此时此刻坐在这里。
没有龙浩云的准许，相信她，她连接近这车子—步也会立刻被远距离的阻击手杀死。
再一次把女儿拥住，白芷云闭上眼，轻喃：「只有你了，龙家只有你了……］
［什……么？］她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你是龙家最后的良心了……」白芷云语音幽幽。
龙浩羽不敢承认，要是她是龙家最后的良心，就不会怯懦地放任龙浩云做坏事，她不是，她是个只懂怜悯坏人、不懂怜悯天下人的坏女人……
「妈妈也是呀……」纵使妈妈拒绝了二哥，可是，妈妈并不是残忍之人啊！
［我？」白芷云唇边泛起苦笑。
她是这么地纯真，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女儿坐上龙家女帝王之位，她只希望女儿单纯地过完一辈子，更希望她真的以为，龙家不只得—个良心。
早已没有了良心，当余哥一死，她就没有良心了。
她的人，她的心、早已埋葬在余哥身边。
「妈妈不可以逗留太久，我来，只是想见见你……」白芷云看看延续了自己血统的女儿，［要相信浩云，他做什么也是为了你，不要伤害他，他是个脆弱的孩子……一心要爱的傻孩子。」
所以，他就被余哥利用。
只要是龙余说的，他就会毫无疑问地照做，不管对与错。
［我知道……」她单纯地以为，母亲被自己说服了，会祝福她和龙浩云。
［还有，不要相信你二哥——］
［芷云。］
那一声突来的叫唤声伴开门声，让惊大的恐惧爬上了白芷云的脸——那是龙浩羽第一次在母亲脸上读到这种表情。
她绝不会知道，那表情的背后，潜藏着怎样的丑陋。
＊ ＊ ＊
「你这女人，把三岛龙挥藏起来啦？］霍斯特极度不满，却又装得漫不经心。
他几乎是一见到龙浩云落单就跑来缠［她］。
龙浩云瞧也没瞧他，看着橱窗里的布娃娃，小羽一定会喜欢那海豚娃娃，胖胖的，应该会是软绵绵的。
他知道，龙浩羽现在大概已经在哭，那小娃娃容易哭得很，送她布娃娃，希望她不会对着他也哭——他绝对忍受不了她在他面前，为别人而哭，纵使对象是她的母亲。
头发突然被拉起，他冷扬眉眼，看着霍特斯自以为潇洒地在他的发尾印下—吻，龙浩云笑了，越看就越笑得邪媚。
别怪他，他们总是自己送上门的。
霍特斯从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可以比龙浩云更骚更媚，「她］天生就是给男人当宠物养的，他怎么也要自龙易手下抢到［她］。
「是啊！他被藏起来了。］龙浩云笑得别有用心。「他肯做我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我没理由拒绝，」他说得放浪。
「你！］拒绝他，却挑那个该死的三岛龙挥！简直不能原谅！「他到底有什么好？跟着我，我绝对会好好对你！」
手提电话突然破坏情调地响起，龙浩云一听之下，脸色变了，但笑容却越发抚媚，让看的人也觉惊心动魄——太美了！
「是三岛龙挥！］霍特斯马上伸手要抢电话。
几乎是即时的，霍特斯感到左腕一凉，然后便是熟，再来就是痛。
四周的人在尖叫，他自己本人也吓呆了。
［把他处理掉。］龙浩云透过电话吩咐。「绝不能让他带走车上任何一个女人，把他解决掉！」他重复命令。
电话挂线后，他才冷冷地转看无端当众「自杀」的霍特斯，一派好意地笑着，「要我帮忙吗？」
霍特斯说不出话，手腕太痛了，那道伤口好深，长这么大个人，他头一次被伤成这样。
龙浩云出手太快，根本没人看到是他割别人的手腕，要不是霍特斯知道只有龙浩云可以把他伤成这样，他绝对会以为是别人干的。
「放心，我会帮你。」龙浩云笑得极度可亲。「还有，龙挥也很想见你。」[//size]
X月X日 雨
曾经，他告诉我，这是他一生之中第二次觉得聿福的时刻。
第一次和尚沧云一起时，他根本没有足够让他回味一辈子的回忆，尚沧云便离他而去。可是这次，他说够了，他说，他幸福得可随时死去。
于是，他真的死了，被他的儿子毒死了。
他似是早有所知，早早立了遗嘱，也早早交代了我该做什么。
残忍的男人呵，明知道我忠心于的只有他，他却要我改信他的女儿，把一切忠诚留给他的女儿——你够狠，除了白芷云之外，你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心情。
可是，我还是会做，请放心，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做。
是你的希望，我都会完成，只要你说，不管是杀你的儿子，还是我的家人，只要可以证明我的忠诚，我会做。
因为，你是我天地间唯一的神只，我的信仰。
白芷云说，龙浩羽是你给我的任务，同时也是给我的补偿。
我明白的，龙浩羽由出生开始就受你所宠爱，那么，得到她，就等同得到你的爱。
我会爱小羽，照你的希望爱她。
可是，到了今天，我怀疑了，我爱的，到底是小羽，好是「龙浩羽」。
第九章
你知道长久以来的信念被击毁的声音是怎样的吗？
＊ ＊ ＊
龙浩云的脸色从未如此阴沉过。
「浩云，没事的。］白芷云轻拍他的肩膀。
他立刻把她的手打开，满眼愤恨地看着她。
「我早说了你们不该相见！」龙浩云沙哑地叫喊。
「我却不后悔把她托给你。］白芷云叹息。
床上，龙浩羽像个破娃娃般躺着，左肩中枪，让瘦弱的她几乎因失血过多而死。
他下令杀的，是龙浩澈，她却在龙浩澈左手中枪后，当了他的人肉挡箭牌，狙击手想停也挽救不了，只可看着子弹直直打进她的身体里。
他就知道，他该早点杀了龙浩澈。
是的，他不该因为龙浩澈以行动证明自己不要继承权就放过他的。
他该只为龙浩羽着想，让她有唯一的存在价值，反正那尊贵的男人早就想杀掉双胞胎。
「你怪我和余哥任性地把孩子托给你？」白芷云清亮的眼中，有着龙余一样的算计。
在一刹那间，他几乎以为，那尊贵的男人已经复活，并站在他的眼前。
「原谅我们，我们信任的，只有你一个。」白芷云无法不叹息。
「因为，我不是龙家人。」龙浩云半试探地接了下去。
白芷云没有否认，让龙浩云的脸难看到极点，他以为，这么多年了，这个代表龙余的女人会承认他是龙家人……可是，原来在他们把龙浩羽托给他时，他们就不视他为龙家人。
这是多么的讽刺，就因为他不是龙家人，他才可以得到龙余的信任！
他怎么做，也成不了龙家人，因为，他没有龙家人的残忍，连杀亲人也绝不手软，绝不难过的残忍。
叫龙浩羽怎么在他身上学懂龙家人的残忍？
「别太执着。」白芷云摇头。「我不想你希望自己是龙家人，孩子。」
那是龙余叫他的方式，他总是「孩子」「孩子」的叫他。
只有一次，他叫他浩云。
那一次，就是龙浩羽出生的那一天，他把龙浩羽托给他的时候。
自此，龙浩羽便成了他生命的全部。
他想她有几年开心的童年可过，于是，他故意把她吓坏，让白芷云有藉口连她也带离龙家，让龙浩澄伤害不到地，让龙浩澈怕他会伤害她而不让她回龙家。
到她十岁了，是时候要让她回归龙家，龙浩澈却又硬要待在一起，他不得不把龙浩澈逼走，以为只剩她一个，她会学着长大，他给了她三年，太久也太多了，她却还是老样子，他只好再次扮演他的恶人形象，他以为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会恨。
人有恨，就什么也成事。
可是，她真的不愧是龙家最后的良心，恨也不恨——或者有恨过，可是短暂得吓人。
他也以为，那一大堆无端出来瞎搞的人会让她学会残忍，可是，她还是没有，她该死的太善良了！
于是，他决定囚禁她，而他这个极端的做法竟有了点点成效，起码在学业上的效果极为显著。
她要成为龙家的女帝王，龙余早说过，绝不能让双胞胎其中一个正式坐上那个位置，那是任何一个有人性的人也不会做的事。
双胞眙太像龙余，所以龙余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
龙余说过，让龙浩羽当家、起码会为龙家赎罪。
一个仁慈的商人，必定比一般残忍的人更残忍更狡猾，不然，自己怎么死也不知道。
他不断向龙易要求得到龙浩羽，也是想龙易记住这么一个人，龙浩羽太弱，要是没有他，龙易会在不出十天之内，便找人杀了她，免得碍眼。
「我会让列维·贝格尔把所有东西留给你的。］
龙浩云闪神，猫眼眯了起来，道：「原来是你告诉那家人我是谁。」
「是的。」她闭了闭眼，罪恶感因他的当面指控而再度啃蚀她的心脏。
「为了女儿，你不惜要我杀我的家人。］龙浩云的眼眯得极紧。
她没有否认，她说过，龙家最后的良心，不是她，是小羽。
由龙余领养他的那一天开始，他并不是进了天堂，而是进了地狱。
「我知道我连道歉的资格也没有……」白芷云的脸色很苍白，在没进龙家之前，她的世界是一片纯净，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这样玩弄心机的一天。「可是……请照顾小羽……
浩云，我什么也没有了，只剩小羽了……求求你……守护我和余哥的女儿……」
「不要老是拿父亲来压我！」龙浩云低吼，只要搬出龙余，他有什么会不答应的？！
「我……」白芷云没有否认他一切的指控，可是，她已经没办法了。「对不起……浩云……我不会再教你为难……我不会再回来烦你的，只要你答应我守护小羽……那是我最后的要求……」
「我早答应过你了！」龙浩云没有发现白芷云的异样，心情极度恶劣地吼了起来。
［嗯……谢谢……」白芷云哭着笑。
「你快走，我不要小羽醒来看到你又哭！」他态度恶劣。
白芷云点头，弯身在女儿的脸上亲了亲，然后走向房门。
「我的人会送你回去，龙浩澈不会知道的。」要甩掉那个发了疯一样的男人，简直是超高难度的动作，要不是他东转右拐，再绕路回龙家，早就给他追上了。
就是那么巧，那个男人在街上看到龙家的车，便上前去看，哪知就给他看到了白芷云。
白芷云看着龙浩云，拉开了门，却没出去。
「还有事吗？］龙浩云看也不看她。
「我……浩云，其实余哥……或许……］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可是不告诉他，就太残忍了。
［说呀！］他听着也觉得烦。
「余哥的心愿，不是守着龙家……而是去台湾，和最爱的女人开一家小书店，平凡地活下去。
你说，龙家还有哪一个人是不残忍的？
他一直以为，经营龙家是龙余的理想，他才会这样拼命……
可是原来……
然而，他不得不做下去，因为，龙浩羽是龙余托给他的，她是他的信仰呀！
＊ ＊ ＊
醒来，枕边多了一个很大很软的海豚娃娃，她有片刻不明所以，伸出手想拿，可是手才动了动，便传来让她的泪夺眶而出的剧痛。
「别动。］
温和的声音，让她有一秒以为自己在做梦，让她忘了痛楚。
颤颤地回头，龙浩澈充满歉意的脸庞使出现在她面前，他坐在床边，大手轻轻地抚过她的脸。
「对不起，小羽……很痛吗？二个哥不知道会害你受伤……」龙浩澈内疚得很。
［二哥……］龙浩羽这才记起发生了什么事。「不……没关系，你的手……］
「没事，］二哥习惯了，不会痛的。］龙浩澈左手中枪，对他而言，为这个家吃子弹也不是这—天才有的事。「倒是小羽……我不知道龙浩云会叫人开枪……对不起……］
「他要杀的是……妈妈？］龙浩羽眼中焦点对不准。「还是要杀你？］
又或是，两个也想杀？
龙浩澈叹息，摇了摇头，道：「小羽，不要介入太多家族的事，这是二哥对你的建议。」
「不要扯到别的事上去……他是不是要杀你？」龙浩羽不太能接受。
「你一开始就知道的。」龙浩澈再次叹息。「何必现在才来大惊小怪呢？］
他的话，让她稍稍受伤，她是不想面对现实，可是一个是她的男人，一个是她的二哥，她不逃避，你说她可以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