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越要脱离别人的控制，反而会越让对方控制。
＊ ＊ ＊
「他不是……好人。］龙浩羽把自己边学边做的报告放在龙浩云面前。
还以为对她而言，这世界有生命的就是好人，龙浩云因她的话而有了好心情，看到她为自己说人坏话而惋惜，哦，不要紧，他不可能要求她一次过改变的。一步一步来吧、到最后，她就不会为这些小事而心烦。
龙浩云接了报告，看了几眼，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她的能力。龙余果然有智慧，有用的人不一定能言善辩，相反话说得很好的人，就未必有能力。
「他看你的眼神……」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恩德，幼眉皱了起来。
「淫疡……下流？］他提供形容词，完全不自觉他说的人是他的大伯。
龙浩羽为他的直接而犹豫了半秒，最后还是点了头。
［三岛先生……倒没这样看你。」她的话音中不自觉地渗了哀求意味。「他爱你……」
这孩子真了解他，这么快就知道他要怎么做。龙浩云低笑，对她主动提起三岛龙挥只感到不悦。
她真的好可爱，完全不知道，她越要救，他就越要杀——这是为她好呀！
一定要让她学会残忍，不残忍，在龙家无法生存，龙易不死，她就要残忍。
再多关心几个人吧！她绝对可以考验他还剩下多少人性。
「以前他很迷我的。］龙浩云邪笑起来。「要不是辈份上他是我的表叔，「外曾祖父大人］早就把我嫁给他。」他故意强调那个叫法，饱含讽刺意味。
［你和他……嗯……他好像误会了我是他的女儿……」她不敢直接问出心底话。
「我和他没有做，是他喝了酒，误会了。」要是和他做，他哪来时间把三岛家的入杀光？和他做的，是他请回来的妓女，事后也给他杀了灭口。
「没有……」龙浩羽如释重负。
她好怕他进了龙家之后，为龙家连身体也不……龙家之前的，她就不要知道。
她好怕欠他更多，她不知道要怎么还，她会怕。
「小羽。］龙浩云来到她的身边，在她的坐椅前跪了下来。
「你是我第一个女人。」龙浩云抱住她的腰，把脸进她的胸口，听她的心跳声。「第一个，唯一一个。］
龙浩羽的脸立时充红，他怎会突然说这个？而且他怎会还是……
［你不相信我？」龙浩云的眼眯了起来，那是他发怒的先兆。
她的小头颅立刻猛摇，有记忆以来，他身边从没出现过女人，有的，也只是男人。
龙浩云为她的信任而笑，像个孩子般的笑脸让她想起了那一地的安眠药，她不知道，他也会有那么人性化的一刻，也会不安心到要吞安眠药来睡觉。
怜悯吧！尽管她知道等到绝望也不该怜悯，却还是……她不想的，可是她无法丢下他。
「小羽，你是我的，是不是？」龙浩云抬起头，让她看到他满眼的渴望。
那是一个想要，却又怕自己不配要太多的眼神。
在他身上，她彷佛看到了自己——那个只会看着父母，想介入，却不敢要求介入的女儿；那个只敢看看二哥，却又不敢追上去的妹妹。
「小羽……」龙浩云轻摇她，催促她回答。
「我……」怜悯，等于「属于」吗？
曾经，一句话触动了她，让她怜悯他，而今……
「小羽……］龙浩云等不到她的回答，便猛地把她的人扯离椅子，放上办公桌。
何时，连她的身体也成了怜悯他的一种方式了？
不要问她，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这一切不是她可以决定的。
因为，她早巳认命。
＊ ＊ ＊
「你这个女人——］三岛龙挥接下来的话无法不卡在喉咙处，人也僵在原地。
然后，他在龙浩云的秘书走过来看到室内的情形前，「砰］声关上门，半吼着：「叫你的秘书不要进来，你也不想她知道你们的事吧？！」
龙浩云不悦地自龙浩羽胸前抬头，迅速地为她整理好全开的衣襟，并让龙浩羽坐好，把她守在身后，这才拿起电话，吩咐不准人进来。
不是怕三岛龙挥，而是觉得某些场面不宜外传。
龙浩羽靠在龙浩云背后，睑蛋红得过分，她不知道会有人突然冲进来的……
「你这个败德女人，不准你再碰我的女儿！］三岛龙挥上前，想自龙浩云手中抢人。
「啊！］龙沽羽吓坏地抱着龙浩云，不肯放手。
「你可以再试看凶恶—点，看她以后会不会看你一眼。」
龙浩云「友善」地建议。［龙挥，这么多年，你还是没继承『外曾祖父大人』的残忍——哦，不，是果断，当然也可说是以大局为重！」
如果是那个可以因为家庭名誉而忍心把怀孕的女儿丢弃在中国的老人，他一定可以一眼也不瞧这个「女儿」，只会顾着国家大事。当年他要认回龙浩云，根本不是因为亲情，而是因为龙浩云成了龙家的养子。
［［外曾祖父大人』做事一向圆滑，对吧？为了保住三岛家『不灭的英魂』，所以他转投中共的怀抱，成了中共的技术兵——］当年日本战败，并未全数带走所有士兵，那位有着大和忠魂的老人没有立刻殉国，而是转投中共怀抱，继续活个去。
「你这个女人知道什么！他只是忍辱负重！他保住了命，才可以回日本兴建他自己的王国！］三岛龙挥受不了祖父大人被讽刺，尤其讽刺他的人是龙浩云！
要不是龙余训练有素，龙浩云一定会为三岛龙挥的辩解大笑。
猛地，三岛龙挥的瞳孔收缩起来，像是了解到什么的大叫：「你恨三岛家！」
就算是恨，他也有绝对的理由，是那个老头不顾父女之情，把女儿丢下，之后认回他，也不过是因为知道他成了龙家的养「女」，回去之后，也不曾给他什么好脸色看过，一直视他为肮脏的垃圾一样——那么，他恨，也理所当然吧？他绝不容人错侍自己。
可是，恨是一种激烈的感情，他没必要把感情浪费在那种地方，他毁灭三岛家，也是为了向龙余证明自己的绝对忠诚。
若是恨，他会让三岛家依赖他，让它在罪恶中沉沦，直到万劫不复，自绝生路为上。
太简单地让恨着的人被毁灭，就太不好玩，也太仁慈了。
所以，他会让小羽的世界只剩他一个，只依赖他一个，直到死也是。
他太恨龙浩羽，恨到感情世界只剩她一个，恨到她的身影盘踞了他的心，让他只记得她，心中只有她，于是，他爱上了她，不得不爱上她。
那是爱吧？心中只剩下她一个，那就是爱了吧？
可是不管爱还是恨，他的心中只可有她一个，她是他的信仰，他的意义。
他必须让小羽有唯一的存在价值，之前他太仁慈了。
她必须成为龙家唯一的血统继承人，不是唯一，就会被取代。
所以，一开始，龙浩羽和龙浩澈就不能共存。
感到龙浩云突起的杀意，龙浩羽担心地拉着他的衣角，她想警告三岛龙挥的，可是脑子里无法不涌起三岛龙挥的凶恶样子，那让她好怕，她知道这样真的不好，更清楚自己越来越懦弱，可是她……三哥说没关系的，他说会保护地，那她就不用理这样好不好了吧？
可是，若她这样子的话，谁来救三岛龙挥？他是三哥的亲人啊！
「你竟然恨着三岛家！］三岛龙挥完全无法接受。「你恨，便杀了那么多人，现在更叫那只美国猪逼我向［大人」辞职！」
他把所有罪名自动扣在龙浩云身上。
「若［大人］这样就逼你的话，他还值得你尊敬吗？」龙浩云说得实际。「这样就逼你的人，可以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可以说是屈服在恶势力之下，随你怎么说，反正对他而言，你并没有唯一的存在价值。］每个人也是，要不是有唯一的存在价值，就可以不用存在。
然而，没有威胁性的人物，他还是不会放过，他已不再是以前的龙浩云，他的良心早已不见，龙家唯一的良心是龙浩羽，不是他。
三岛龙挥很快就会知道，自己送上门的后果是什么。
龙浩云那斜睨的一眼，依旧充满魔性，三岛龙挥想到了霍特斯，那个美国大男孩，故意用缓慢的英文讽刺他，说他守不了家业，说他……那只美国猪也爱上了龙浩云！
谁都没料到，三岛龙挥会突然发飙的。
龙浩云一手护住龙浩羽，再用单手挡住了三岛龙挥一时失控的攻击——
让人心寒的断骨声立时响起，三岛龙挥自身也呆住，他不是故意的……
没一个人敢动，生怕一动，就会触动到什么。
然后，是龙浩云先打破寂静的。
「小羽说，你是爱我的……］语音幽幽像叹息。
这句话，立时勾起三岛龙挥更多的不安，他不是故意的，他无意伤害「她］，他真的……
龙浩云的眼神太哀怨，充满了难解的感情在纠结着，让他那一次又一次被自己强压下去的念头再一次涌了上来：当年浩云或许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这样……浩云不是生下了孩子吗？女人不爱那个男人，不会为他生孩子，吃这么多苦……
他可以这么想吗？浩云是爱他的，不然，「她」不会生下孩子，守大孩子……
事实证明，他是绝对不该这样想的。
当三岛龙挥不理内心的挣扎，正要关心龙浩去的伤势时、龙浩云突然甩动左手，藏在衣油的薄刃马上飞出，三岛龙挥来不及躲，尖叫声便响起。
「挖去你的左眼，当作是你吓倒小羽的代价，」龙浩云放开龙浩羽，走上前，在慌乱的男人面前站定，在他要攻击自己的，残酷地让另一次尖叫响起。
那是龙浩羽第一次见到龙浩云出手，那么地利落，利落到让人觉得冷血。
仅是一挑，便把三岛龙挥的眼球……挑了出来……还用刀刺穿他的手掌，钉在地上……
［你不该送上门。」龙浩云笑了，就像当年笑着刺杀他一样邪媚。「你以为，这里是你可以来的地方、我是你可以惹的人吗？］龙浩云没打算再玩，马上就要给他致命一击。
「三……哥！］龙浩羽大叫：「不要呀！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就是留了一线，父亲才会被大哥毒死。」龙浩云声音转冷。
她不知道他会把家族秘密说出来，而且说得那么轻易，她有一阵子不能反应。
为了她的母亲，龙余被怀恨的龙浩澄毒死，讽刺的是，龙浩澄在几年之后，竟移情他人，没死守他的爱恋。
「你以为，留了一线，真的会好相见吗？」他实地教育。
［我今日留人一线，到我落难时，没人会记得我当初留人一线，只会对我落井下石！人们只会记得别人对他们的坏，别人对他好，他视之为理所当然，又怎会记着？！」
「可是……」龙浩羽看看地板上几乎痛昏的男人，心，就是无法不痛。
那真的是龙浩云的血亲，地上的血可以和他的融和，杀自己的亲人，天理难容啊！
「为了我……不要杀他……放了他……」龙浩羽无法不救他。
染满血的手，捧起了她的脸，在血腥的衬托下，把他对她的宠爱和关心显得异常令人心寒——他可以毫不在乎地杀死一个亲人，却马上转了神情，温柔地待她。
是幸，还是不幸？
沾在脸上的血好腥好恶心，龙浩云温柔至极的眼神让她好怕好怕……
「不杀他，你会后悔，你明不明白？」笼浩云有些挫败感，怎么她就是学不会残忍呢？
龙浩羽嗅着他手上的血腥味，几乎要吐出来，脸色立刻转青。
「啊，好、好，不要怕，三哥不杀他，你乖……」他解读了她的眼神，轻轻地吻她的额。「我保证不会杀他，你放心，小羽说的话，我不会不听。」
龙浩羽强忍着脸上的湿热带来的不适感，点了点头，她已不会再质疑他的话，如果连自己的保护者也不信，她就无人可信了。
「小羽，你先回房等我，我要先把他处理好。」龙浩云拉开办公室套房的门，送了龙浩羽进房，龙浩羽回以忧心的眼神，在他关上房门之前，道：「别……」
一个字，他就知道代表了什么，龙浩云再一次点头承诺：「放心，我不会的。］
龙浩羽也再一次点头，听话地回房等他，捂住了耳，闭起了眼，她不要知道龙浩云是骗她，还是没有骗她……
门外的龙浩云看着被刀钉在地上的三岛龙挥，他正拼命想把那刀拉出来，仅存的右眼在此刻充满了恐惧和忿恨，不甘自己再一次被龙浩云所惑。
龙浩云一步一步走向三岛龙挥，他不断想后退，可是手给钉得太死。该死的！那柄藏在龙浩云袖口的刀是有锯齿的！三岛龙挥越是要拔出刀，手就越痛，他用尽力气，也动不了刀子半分，可以想像龙浩云的力气有多大。
「我看过一本有趣的小说，有个情节一直很想试验一下。」
龙浩云笑得可亲。「现在有两个囚犯，两个也很害怕，若把其中一个弄瞎，一个弄哑，哑的那个很想告诉瞎的那个不要担心他，可是他不能说话，只能看着瞎的一个穷担心；瞎的那一个想确定哑的那个的安全，可是他看不到，只能不断问，当然，哑的那一个是告诉不了他的。你说，很有趣吧？」
三岛龙挥眼中再也没有什么下灭的英魂，只能以无法控制的恐惧眼神，看看这个他爱着的恶毒「女人］。
原谅他，他不恶毒，就不能活下去。
龙家，不要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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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停一下，我下去买点东西。」龙浩云吩咐司机。
［三哥？］龙浩羽立刻拉住他的衣角。
「外面人多，你留在车上。」龙浩云拍拍她的小手，她便乖乖放开，只敢以极度渴望的眼神看看他。「我很快会回来，乖。」
龙浩羽点点头，她怕她不乖，他会丢下她，就像龙浩澈一样。
看着龙浩云下车离去，龙浩羽便把脚缩上沙发，紧紧地抱着自己，说她是害怕，不如说她是极度没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