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最近在看柳残阳。
我承认,我有好久好久没有写古代的心情了。
上一本是什么时候写的,早已不复记忆。大概是一年多,还是两年多前吧!
写古代故事向来必须有更多的准备,从最基本的食衣住行设定,再翻出那个朝代的地图来作定点:说来简单,但是陈列在电脑旁的工具书已有十数本之多。真可算是甜蜜的负荷呀!
湛蓝的故事一直说要写的,但是除了没想好整个故事架构之外,没心情也是重点之一。
我需要一点激励,我需要一点触发,我需要招来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
然后,我看到了柳残阳。
更明确地说,是我看到了他的大作《枭中雄》这套书。
这套书非常吸引我,吸引我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我看的武侠小说不多,金庸、古龙这两大名家都不能使我在看书之时,瞬间兴起想收藏其大作的心情。但是这一套有,我想要实质把它收藏在书柜里。
以上的说明,大家应能体会我喜爱的心情了吧?!
我花了三天在网路上看完它,花了更多时间在书局与旧书摊寻找这套书,然后得到失望的答案,我找不到。
三十几年前的旧作了,又非金庸古龙之流,哪还有人会为它持续再版出书的?而且更别说早期的武侠出版社,早就关门大吉为多,我上哪找书去?!
失望的情绪堆在心中郁卒好久,但一直郁卒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相信若是有缘,我终有一天还是会买到那套书的。
当然,熟悉柳残阳的人一定也会跟我介绍《枭中雄》的续集《枭霸》,或柳残阳的成名作《天佛掌》。这两套书我都看了,但味道就是差了些,我只欣赏他写的这一套,其它没兴趣啦!
柳残阳的作品虽然有其瑕疵的地方,但是他却开启了我对人物塑造上的新视野,让我对男性的设定有更多的想法。
既然走笔至此,那就让我喊一下吧——
燕铁衣呀,燕铁衣!你千万要继续保持单身呀!因为柳老先生对女性的设定真的非常失败,你配给谁都是糟蹋,所以单身下去才是幸福之道呀!知否?!
总之,因为有跃跃欲试的心情,所以我搬出所有工具书,乖乖写出湛蓝,了结一份书债,心中也安定了下少。
真好。
愿你们喜欢这本书,并祝我早日收集到《枭中雄》。
就这样啦,完毕。
(注:燕铁衣乃《枭中雄》之主角)
第一章
妹妹:“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山呢?”
哥哥吃着刚烤好的乳鸽答:
“等你长大。”
妹妹又问:“几岁才算长大?”
哥哥咕噜一口灌完雪莲银耳羹,才道:
“等你跟这棵小雪松一样高就算长大啦。”纯属随便说说。
妹妹仰头看着那棵比她高一倍的雪松,自此定下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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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聚集在茶坊里嗑牙着最时鲜的话题。这事儿虽然已被谈论多年不顶稀奇了,可是几年下来仍是高居城里最受欢迎的嗑牙事件之榜首,至今无人能取代之。加上最近秋收刚忙完,一群大男人们无所事事都闲得快要发霉,只好净在茶坊里喝茶聊是非,打发打发一下时间了。
这儿是富西城,不过一般人都称这里为季城。被称为季城的原因当然不只是因为这城里以季姓人家为最多,而是这富西城里出了一户富可敌国又乐善好施的季家大户。
每年季家大户拨送往灾区的大把银两、粮食就不必多说了,光是说这季城吧!哪一条平坦的青石板路不是季家出钱铺就?哪一座救济堂不是季家花钱布施?再说那公办学堂吧,每年在秋冬时分农事忙完后开设,让那些贫苦人家的孩儿前来读书识字,也是颇见效果的,至少总不落了一个目不识丁的状况。
季家的富裕在江南相当闻名,而其乐善好施更是博得当朝天子的嘉赏,赐了一块皇匾,高挂在季家正厅的门楣上,地方首长来此作客,也得弓身而入,不敢摆出老大爷的官派头来。
在富西城人民心中,季家这门大户,还比官老爷更让他们敬畏景仰呢!
老实说,季家做造桥铺路这档事因为每年都有,所以已经不造成话题了,能让城民们不断去谈的,大概也只有三年前“那件事”了吧!
“是哪件事呢?”脆嫩嫩的声音充满好奇心地扬起。
茶坊里几个中年汉子嗑牙的声音暂停,齐望向一边那个青衣小婢打扮的小丫头,但见她平凡清秀的脸蛋上,就那一双圆滚滚黑白分明的大眼儿极其逗人,让人见了,油然生出一股好感。
众人见她身上那眼熟的服饰,知道正是季城巨富季家的丫头,不免产生些许好奇,问道:
“咦?娃儿,你不好生老实去给夫人小姐办事,倒跑来这里偷闲,不怕回去给一顿板子挨吗?”
小丫头用她悦耳娇脆的声音精神道:
“我才没有偷闲。小姐想吃对面‘珍宝斋’的甜糕,差我出来买回去,师傅的甜糕还得等上一刻才成,我便自个打发时间啦。”解释完后,接着问道:“这位大叔,您刚刚谈的到底是哪件事呀?”
“你是季家丫头,又怎会不知?别开玩笑啦。”汉子们喳呼着。
“可丫头我才进季府上工三个月啊,什么事都还不曾听闻呢。”
“三个月?咦,丫头,你可是在那周家表小姐房里服侍的?”就他们所知,已经好久不对外招聘家仆的季家,最近为了一些娇客即将到来,而大举聘入丫鬟、仆妇近百人。而第一位住进季府的,正是来自苏州米商世家的周小姐,与季家有些微血缘关系,一表三千里下,也说不清是打从哪一代有牵系,反正就一直这么以表亲论称了。
青衣丫头好不天真地眨了眨眼,点头后道:
“是啊,大叔怎会知晓呢?”
问话的汉子见自己一猜便中,颇是自得地笑了:
“很好猜嘛,新来的丫头当然只有服侍客人的分哪,那些季家主子向来不轻易更替贴身奴仆,随便一个侍儿都留在身边五年以上,你们那个被赐姓季的大总管,不也是五岁入府,至今四十年有了吗?”
丫头老实摇头:
“大总管不许我们谈论主子总总,乱嚼舌根的,就马上赶出府,不再录用。大家都好害怕,以至于大家连闲聊都不敢涉及旁人事物,哪敢询问大总管年资几何,就怕丢了这好不容易挣来的差事。”
旁边一名蓄了满脸胡子的老汉点头道:
“季总管对奴仆的要求严格一向闻名,也难怪你们这些小丫头吓得不敢多舌问些什么,要是因此给撵出去多无辜。”
“唉,可不是。那也就莫怪你啥也不知道了。”
丫头机伶探问:
“大爷,可以让我知道何谓城里人们都知晓的‘那件事’吗?”
既然小丫头这么想知道,态度又这般诚恳,这些闲汉子们哪有不说出来的道理?难得遇到一个全然对此事无所知晓的人呢。
秋收完后,闲着也是闲着,大家七嘴八舌地争相说了起来,不时还有旁人加以补述其不足之处。
事情,是这样的——
话说,这世间,有一群特异人士,身怀绝技,逞凶斗狠,自成一个天下,叫做“江湖”。这江湖嘛,虽然亦是划地于王土之下,但就硬是与寻常百姓家区隔成两个世界,不是一般人随意可窥得堂奥。
江湖上,有大侠、有大魔头、有无恶不做的、亦有除暴安良的……总之是道也道不尽的传奇事迹。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处在一群大男人中,却依然能够脱颖而出的侠女了!
有的侠女,来自家族的庇荫,随便出来绕几圈,就被封个好听的名头过过干瘾;而有的则是出身困苦,凭一身真功夫打出名号,望起来总是沧桑些。而不管是哪一种出身,只要是美女,那真是精采了!在身心未有归属之前,包准被天下群雄追得无处躲,想博得美女青睐的,必得血溅三步,或让人血溅三步不可。
传闻四年前有一个江湖第一美人,美到让黑白两道的年轻俊彦们趋之若骛,纷纷起而追之,多起斗殴比试兴干戈,无非是想在佳人面前逞英雄,为此造成许多伤亡。但是谁也没料到,这场江湖豪杰的集体求偶大戏,竟是没人得到美人芳心;大美人无视多少豪杰为她抛头颅、洒热血,迳自下嫁寻常百姓家,嫁给一个叫做季容飞的年轻男子。
不过,要说季容飞“寻常”也未免太妄自菲薄了些,人家可是江南巨富的长公子呢,虽他不曾在江湖扬名,倒是曾在皇帝老爷南巡江南时,当过座上宾哩!身分可说是既富且贵了。
江湖第一美人嫁进季家,已是莫大话题,更别说三年前,因为有许多江湖人不甘心这种结果,在婚礼当天前来季家寻衅。喝!那可都是一群凶狠的江湖人呢,江湖人一向快意恩仇,哪管啥国法不国法的!既是如此,谁又敢期待他们在砍人时,会生出一抹良善之心?
这殷富的季家怕是招进了红颜祸水,躲不过一场浩劫了。
理所当然的不是?一个是江南巨富、一方是江湖草莽,若是在刀子不见真章,饶是有金山银山也保不了性命安全无虞呀!
娶亲那一天,纵使喜乐声响透整个城,但是所有人仍是闻得出那夹杂其中的几分诡谲血腥气息……
城里早在多日前便已拥进了一批批随身携带武器的江湖人,惊得大伙风声鹤唳,早早拴上门闩,熄灯缩在床被里打哆嗦,不敢探头张望,就算外头传来什么斗殴惨叫声,也不敢有一丝好奇。
也果真如大家所料,那一天的季府,是不平静的。
刀剑碰击而出的尖锐声响几里外都听得到,不知是哪个院落被纵了火,烈焰烧红了半片阗黑的天空,吓得城里人心惶惶,还道世道又乱了起来,大明江山又要兴起一番风波……
大家都心痛地认定这季家是完蛋啦!就等着天大白后,见到满地残破不全横死的尸身吧!
但是并不!
季家的主子们可都还活得好好的哩!
是有一些家丁、府卫丧生了没错,但是比起前来挑衅的那些江湖人物下场——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失去性命来说,季府算是大获全胜。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谁的好本事,能够大败那些穷凶恶极的江湖人?!
是季府的护卫本领高强?
还是季家少爷们其实身怀高深武功,却不为人所知?!
或着、或着……那位新嫁娘,被称为江湖第一美女的白语翩,真是个巾帼英雄、一代女侠吗?!
再不,就是有什么世外高人出手相援,使季家免去一场浩劫!
这件事,自此成为富西城人民口耳相传的“夺美传奇”,之所以会被盛谈不衰,当然是因为他的结尾留下无限的想像空间,由人去猜测。而真实的解答,世人恐怕永远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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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丫头一跨进厨房,便教几个小丫头团团围住,直问着:
“怎么去那么久呢?表小姐的贴身丫头过来问了好几次啦!湛蓝,你小心魏大姑赏你巴掌,治你偷闲之罪。”
季府里分工极细,光是家仆就分了六个阶等,而那魏大姑,正是专门管理训练新进丫鬟的人,手段严格得近乎苛刻,被她整治个一、两年,就算再大而化之的人,也能被她扭转成规矩小心。魏大姑信奉“棒下出孝子”的真理,随时都拿一把戒尺,准备教训不守规矩的人。由于成效颇佳,主人与总管们都无异议,助长了魏大姑的气焰,让她作威作福,好不威风。
那个叫湛蓝的小丫头指着手上热呼呼的提蓝,道:
“我得等甜糕蒸熟啊,刚刚去时,现有的都已卖完,只好等啦,总不好空手回来,叫表小姐失望吧?那么一来,魏大姑也不会饶我。”
“魏大姑怎会理你这个?唉,反正快些,把甜糕装盘送过去吧!”大伙都来帮忙。端盘子、支领象牙箸、冲一壶雨花茶……
正忙着呢,果然那周小姐的丫头又寻来厨房,这回身边跟着的正是瘦削严厉的魏大姑。那丫头名唤早秋,大老远地便已嚷嚷起来——
“我说,这珍宝斋可是给搬出城外去啦?怎地今儿个特别难买?”
这边丫头们心里暗自叫苦,一见到魏大姑随行,更是惊慌害怕,忙道:
“好啦好啦!甜糕买回来啦!还热和着,正要送去哩。”举高茶盘以兹证明。
早秋挑剔地看着茶盘上的布置配色,伸手又调整了下,然后夺了过来,皮笑肉不笑道:
“不敢有劳,我自个儿送去,这季府丫鬟,岂是我们周家使得动的?!魏大姑,以后这种小事儿,就让早秋自个忙吧。”
魏大姑绷着一张老脸,眯眼目视那气焰凌人的丫头远去,直到看不见了,她才瞪向旁边这群缩在一块发抖的小丫头。冷声问:
“谁去买甜糕的?”
丫头里跨出一名瘦小的女孩,应道:
“是我。”
大伙原以为接下来大姑就要打人了,但竟然没有,接着又开口问了:
“是周小姐吩咐你去买?还是早秋那贱婢使唤的?”
咦?贱婢?啊!原来大姑非常讨厌早秋的狐假虎威呢!难怪戒尺还没有打下来。大家都松子一口气。
那个叫湛蓝的丫头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硬撑?没有人在面对魏大姑时,能够不打颤的。但她竟还笑嘻嘻的,真是不知死活啊!就见她回道:
“早秋姐姐说表小姐想吃甜糕,一定得是刚蒸好,提回来时甜糕还冒着热烟才成,凉了可不成。所以我去等出炉,买好后,一路跑回来,就怕糕凉了。”
魏大姑闻言怒道:
“她倒好,闲晾在一边支使别人奔命,还敢卖乖!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分,我呸!”
“魏大姑,是湛蓝做错了吗?”小丫头啧嚅问着。
“你没错!我叫你去伺候周小姐,领命做事理所当然,但也还容不得那个贱婢在我面前支使神气!也不想想她什么身分,还道来季府作客,她便成了千金小姐吗?!哼!”
可不是,今天丫鬟被欺负事小,她魏大姑被个贱丫头压低身分事大。气得她连心爱的戒尺都祭不出来,好瞧瞧丫头们对她又敬又畏的表情。
“可我们在表小姐房里伺候,跑跑腿也是应当的啊。大姑教过我们,来者是客,不能让外人认为咱季府财大气粗,连奴婢都刁钻,我们都牢记在心呢。”
这一番天真又老实的话让人听了很是受用,至少让魏大姑那张严苛的老脸当下少了好几条自嘴角下垂的纹路。不自禁多看了小丫头两眼,问道:
“你姓名叫啥呀?”
湛蓝乖巧应着:
“我叫湛蓝,大姑。”
“真不懂事!不要随便称‘我’,尤其遇到主人或总管们,记得要自称‘奴婢’,知道吗?”这些出身贫贱的乡下丫头就是没见识个礼字,她不盯着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