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强迫倒比较像。"任翔退后几步,以保持安全距离,他可不想和全身湿透的她"同甘共苦"。
纳兰满意地笑了,就像她终于赢得心爱的玩具似的:"这就是了,只要你一天不交出黄金鼎,我们就跟你耗着,看谁比较倒霉。"
任翔瞪圆了眼:"跟你说过我没有拿黄金鼎,连它长得什么样我都不清楚,我怎么会……"
"唉!任翔,我知道你有多不愿跟我们回去,但只要你把黄金鼎交出来,我保证我们不会再麻烦你的。你千里迢迢地跑到楚家坡,一定不是无聊没事干吧!你有事,尽管去忙,把东西还给我吧!"
韦端诚诚恳恳的一番话,说得任翔满肚子火。他招谁惹谁啦?怎么碰上这两个有理说不清的人?
于是,他选择以行动代替解释,转过身去,朝着目标大步走去。
闷不吭声的他,使他们傻了眼。纳兰追上去,很够意思地说:"喂!想通啦?打算把黄金鼎交出来了吧?"
任翔咬咬牙,再次重申:"我没有拿黄金鼎,这是我最后一次为这鸟事解释,以后我不会再说一个字,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以为他表现得够明显了,哪知道这位番女竟睁着一双清澈见底,又异常灵活的双眸,无辜地问:"什么是鸟事啊?原谅我的中原话不是很好,教教我嘛!"
不耻下问是她纳兰的好习惯,虽然贵为公主,但她从不以为自已强到哪去,所以,遇到不懂的事,她会马上询问,例如现在。
而任翔英俊的脸闪过一丝狼狈,双颊不可思议地红了:"忘了吧!就当我没说。"
"这可奇了,你明明说了一大堆,却要我忘了,那是不是说,下次我还可以要你把黄金鼎交出来?"纳兰努力分析他话中的逻辑,却没发现他的怪异。
"我……你……唉!"任翔终于被她打败了,"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傻。"他咕哝得很小声,正好一道闪过天际的雷电声盖过了这句。
怕打雷的纳兰捂住双耳,大声地问;"啥?你说什么?"
"我说,算我怕了你。行了吧!把刚才的话全忘了,就当我没说。"任翔加紧脚步,还不时提醒她把头顶上的雨伞抓紧,别顺着风势东晃西摇的。
纳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真搞不懂你们中原人的逻辑,一会儿叫我不许问,不许管'鸟事',一会儿又叫我忘了'鸟事',这到底是什么话,不懂。"
她的莞尔表情,和提到"鸟事"的加强语气,使任翔看傻了眼,第一次发现刁钻古怪的她也有如此纯真可爱的一面,不过,他想想,又补充道:"你最好别懂。"
开什么玩笑,万一她把这些粗话带回宫去,被筱青姑姑知道了那还得了!
"哼,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粗话。"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一路上,他们拌嘴无数次了,每次都是韦端出来打圆场,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雨愈下愈大,转眼间,三个人都湿透了。"我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找间破庙休息一晚再走吧!"
"可是,韦叔叔,你的小儿子还等着任翔去治病呢!"
韦端挺感谢她的体贴:"也不急在这点时间,这么久都等了,我相信老天爷不会这么狠,在我找到大夫时,就要了他的命的!"
话虽这么说,但他可一点把握也没有。任翔从他颤抖的身躯轻易地看出韦端"言不由衷",而纳兰则天真地相信了:"是啊!小贤儿一定会撑下去的,为了韦叔叔,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傻丫头,这种事哪有一定的!任翔抿着唇不发一语,直到看到百米外的一间破草屋,他才加快脚步:"我们先到前面的草屋避雨,其它的以后再说吧!"
早已一脸困顿的他们,自然无啥异议,进了草屋,纳兰迫不及待地脱下身上的蓑衣,她的理由是,这件蓑衣既不好看,又扎得她浑身痒痒的。任翔摇摇头,从他还算干爽的包袱中抽出一件干净的长衣,要她找个地方把湿衣服换下来。
纳兰乐得从命,闪到角落的储物室,脱下外衣,用任翔的衣服把自己紧紧地包住。虽然这是件男人的衣服,对她来说也稍嫌大了点,但干净清爽的气息包围她时,她脸上蓦地一红,暗骂着自己:"天哪,这样也太亲密了吧!父王知道不骂死我才怪。"
她想要脱下,又很舍不得,转念又想:"反正也没几个人知道,待会儿再威胁他不许说就是了。"
这样一想,她又豁然开朗,漾着一脸笑意走了出来。而任翔已经在屋内生起一堆火,熊熊温暖的火焰,驱使她走上前。
"佩服,你的手脚怎么这么快!"
她伸出双手,愉快而满足地取着暖。
任翔挑挑眉,内心在唉声叹息。可怜了这件他最心爱的长衣,穿在她身上,过长不用说了,双袖还被她绑成两个大结以防滑落。天哪!这怪模怪样的衣服,是他最心爱的那件吗?
他终于走过去自己动手:"这件衣服不是这么穿的,只要把腰带系到两旁,再穿到前面,你看这样……再……"
纳兰专心地看着他忙碌的手在她腰上穿梭,突然把头抬起,正想道谢时:"啊……啊……你没穿衣服!不,不,不,更正,你没穿外衣!你干嘛把外衣脱掉啊?"
羞死人了,从小到大,虽然没看过男人长袍下穿什么,但用膝盖想也知道他这身绝对不是可以穿上大厅的衣服。
"小姐,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惶恐不安的我敢问一句,我能穿什么?"要不是顾虑到她,他早把这件一起脱了,穿着湿衣眼谁受得了?
呃,好像很有道理。"可是,你也不要穿着内衣到处晃啊!"
"小姐,这里就这么大,我没有到处晃!要是你觉得委屈,坐到旁边等好了。"任翔悠哉地说,拿起湿衣服在火上烤。
"等什么?"纳兰蹩眉问。
"等我把衣服烤干后,倚在墙上睡着了,你就可以料理你自己了。"任翔摆明是要整她,而韦端看不过去了。
"好了,兰儿,别这么大惊小怪,有叔叔在这里陪你,还怕什么?快把湿衣服拿来,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纳兰"喔"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韦叔叔的存在,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她怎么会忘了伙伴呢?她一心只想找任翔斗嘴,连眼中也只剩下他一人了,真好笑啊!
她忙把湿衣服摊开,满足地打了一个好大的呵欠,抚摸干爽的衣服,找个地方躺下睡了。她可说是头一次在这么简陋的地方休息,但她却不以为意地睡了,还睡得很沉呢!
* * *
黑夜将尽,天色将明而未明之时,反而是最黑暗的时刻,空中无半点星光,而雨已歇,屋檐边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规律得很。
倏地,这间僻静的草屋顶上闪过几道利落的人影,黑夜之中,显得更加诡异。
任翔缓缓坐起,全身进入警戒状态。当他们的脚步一踏上屋顶时,他就飞身出去,衣衫飘飘,神情潇洒而惬意地站在他们面前。
"嗨,各位老兄,这么晚了还来造访,不知道是晚餐吃多了不好消化,还是骨头痒了欠小弟捶捶?"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喝住了这几个黑衣人的举动。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兄弟来了,就识相点先把东西交出来,别动了手,大家难看。"
这是什么歪理?"就算动起手,也是几位老兄比较难看,关小弟我什么事!"
为首的黑衣人嘿嘿笑了几声:"任翔,别以为你在江湖上有点名气,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一个人一定打不赢我们的,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啊?"任翔露出一张迷人的笑脸,剑眉薄唇、英气朗朗,只可惜夜色太黑,他们不懂得欣赏。
"黄金鼎啊!"黑夜人有些不耐烦了,说话的口气也大了起来,忽又惊觉这种事是不能和太多人分享的,所以又低声地道,"武林至宝黄金鼎啊!江湖上人人都说这个宝物在你这,快交出来吧!"
任翔终于恍然大悟,英俊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黄金鼎啊!可是,我没见过耶!它长得是圆是扁?还请诸位大哥们指教指教。"
"它……它长得什么样,我们怎么会知道?"
任翔双手一摊:"那我也不知道啊!"
"你……"
"大哥,他好像在玩我们耶!"一位黑衣人悄声说着。
"闭嘴,你懂什么?就算知道我们被玩,也不能承认,知道吗?这叫盗亦有道。"另一名黑衣人叱说。
"胡说八道!平常我是怎么教你们的?连这个也不懂,真是的!这叫韬光养晦。"为首的黑衣人顿了顿,又大声喝斥说,"不,不,一塌糊涂,我们是来要黄金鼎,不是来听夫子教书的!"
任翔早在一旁笑弯了腰。这些人可真有趣,简直是五十步笑百步,没一个对的:"喂,各位老兄,黄金鼎真的不在小弟身上,你们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不如大家交个朋友,一笑带过,你们意下如何?"
"好啊!"其中一位黑衣人马上脱口而出说,"我们是关西四虎,我是二虎,老大叫大虎,二哥叫二虎,小弟叫四虎,挺好记的吧!"
"老三,你又多话了。"大虎谨慎多了,"任翔,别攀关系拉交情的,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就该知道我们兄弟要的东西,绝没有失手的。乖乖把黄金鼎交出来吧!我们不为难你们就是。"
任翔哈哈一笑:"是吗?你们的心肠好好喔!可是,我所知道的关西四虎却不是这样的耶!"
面对这位笑嘻嘻的帅哥信心满满地伫立在风中,其它兄弟们几乎快要放弃了,但大虎还是硬着头皮问:"你知道什么?满口胡言。"
"好吧!你们绝口不提自己的伟大事迹,我只好不厌其烦地告诉你们……"任翔这时开始怀念起博学强记的恋儿,若不是她常常在他耳边叨念着江湖中的点点滴滴,他还真不知道这关要从哪下手呢!
"关西四虎天生豪迈。而且力大无穷,生性喜欢帮助别人,在乡里间是个孝顺父母、友爱兄弟的好模范,出了江湖,也是重信重义的好汉,曾经为了救倪氏双胞胎而在衡山顶上与蚊河帮大战七天七夜……诸如此类的事迹,多到数也数不完,只可惜……"他望了他们一眼,摇摇头,叹息着不肯说下去。
"只可惜什么?"这次,不仅三虎急了,连二虎也焦急地问道。
任翔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们一眼,眸光转为犀利冷峻,教人不敢逼视:"只可惜你们还是摆脱不了名利的诱惑,为了一个黄金鼎,竟从楚家坡跟踪我们到这里!怎么样?雨夜追踪的滋味不好受吧!"
大虎咬着牙,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冲动的三虎就开口了:"才不是呢!我们才不是为了名利……"
"老三。"大虎厉声斥责。
"老大,我们不能让人家冤枉啊!"三虎还在辩解。
"别说了。"大虎坚持。
二虎慢吞吞地开口:"老大,我看你就把我们的事跟他说吧!他在江湖上名声这么大,或许能帮帮我们。"
看得出来大虎很为难,不知该不该说的神情,使任翔的眼神软化下来,抹抹鼻子,不由自主地苦叹了一声。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他的耳根子相当软,尤其最怕人求。"好啦,好啦!看在你兄弟的分上,你就说吧!忍得这么辛苦做什么呢?说给我听又不会少一块肉,说嘛!我很努力在听喔!"
瞧他这个不正经样,真令人难以相信刚才那个努力瞪着双深邃大眼的酷男子就是任翔。
大虎只犹豫了一下,就把事情源源本本地说了:"半年前,我们的家乡突然染上一种怪病,许多村民都被这病搞得倾家荡产,失去性命。我们兄弟寻遍天下良医,都没有办法根治,有的医生甚至都不敢来,直到最近,这病竟然愈传愈厉害了,连我们的父亲都染上了……"
"所以,你们就想到黄金鼎可治百病这个谣传了。"任翔双臂抱胸,心里在想,才不过去了一趟西域,中原就发生这么多事,早知道当大夫这么抢手,他早就回来了。
大虎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红了:"不瞒你说,我们已经到束手无策的地步,所有方法全试过,都没有效。唉!若不是为了我们七十多岁的老父,我们说什么也不会拦路打劫,做这些令人不齿之事的。"
瞧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任翔也相信他不是装的:"好吧!既然你们误打误撞找上了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治病是吧?很不巧,我正好是以医术闻名天下的游侠任翔,走,走!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怪病……"
"慢着,"一道小巧纤细的身影直往任翔面前奔来,"不许走!臭任翔,你先答应韦叔叔要帮他小儿子看病的,怎么可以半途反悔?"
"纳兰,你怎么还没睡?"任翔好生意外,她是猫转世的吗?怎么走路一点声响也没有?
可别告诉他他老了,连纳兰那种三脚猫的轻功也听不出来,他可是打死不信的。
纳兰气鼓了双颊,眼睛里燃烧熊熊怒火:"早醒了!要是不醒,被你出卖了还不知道呢!"
"嘿嘿,我怎么舍得把你卖了呢?"
这种话在任翔的眼中,纯粹是毫无意义的玩笑话,但听在纳兰的耳中,却成了最不可饶恕的轻薄话。
"好哇!你敢调戏我?臭任翔,我们这辈子没完没了了。"她狠狠地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只见他不闪不躲,也不痛不痒地忍受了,还若无其事地笑着。
"哟,这也能算调戏?纳兰,你实在太没魅力了。"
"怎么说?"
"连这种玩笑话都能令你芳心大悦,不是代表你的魅力大失,讨好你的人一个也没有吗?"任翔笑得合不拢嘴,终于小小地报复了一下下。
纳兰紧抿双唇,怒不可抑地往他脚上一踩,得逞之后,马上闪到安全距离外,双手叉腰,警告着:"这只是小小的惩罚而已,如果你敢再口无遮拦,我不打断你的门牙,我就不叫纳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