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没有在听!」
「有啦、有啦!」裴知非将他放下,然后解开他的穴道,替他活络气血,「抱歉啦!我知道你很不爽,可是我只是想让你休息一下嘛!你身上不是有病吗?若是一个不小心出了事,我可怎么办?」
他的目光深沉,心情起伏不定,见她柔嫩的脸蛋满是潮红和汗水,樱唇微启,讨好的看着他,让他难以板起脸孔训斥她。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不生我的气了?」她高兴的问。
「哪有那么多气好生?」很自然的,他抬起修长的指拭去她额上的汗珠,「记得下回替我留点面子,让女人背在身上总是不像个男人。」
她好开心,这是他头一回主动对她「动手动脚」。
「反正你是我的男人就好,管人家怎么想,何况我不介意背你呀!」
「我很介意,这有关男性自尊。」
她吐吐舌,扮了一个淘气又可爱的鬼脸,「我明白了,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应该是新郎抱新娘。不过我有些怀疑,到时候你抱得动我吗?嘻嘻!」
褚上扬一愣。现在提这些未免太早了吧?
倏地,一个不识相的人介入小两口的谈话。
「我管你们谁抱谁,总之不许在这儿打扰我的清静,滚下山去!」
他们猛回头,就见到一名年约四十、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他面目冷凝,非常不友善的瞪着他俩。
「你就是休欢老人仇天情?」实在太年轻了。
裴知非哈了一声,说着就想靠上去,孰料那人冷哼一声,立刻闪到一边。
「别叫得这么亲热,奶娃儿,你认识我,我可不见得认识你。」
仇天情是武林中的异类,他既不属于白道,也不属于黑道,他是随兴游走、遨游天地,据传他的武功卓越,尤其医术出神入化,可以生死人、活白骨。但他的个性超级古怪,生平最痛恨别人在他面前欢笑,所以他发誓要怒尽天下英雄,是个见不得人好的怪家伙。
「嘿嘿!就知道你不认帐。」裴知非举起大刀,在他面前晃了两下,「我这么一个小小人物,前辈当然不用记得了,不过这把大刀,前辈应该不陌生吧?」
亮晃晃的大刀,简直就像个刺眼的怪物。相对于她的得意,仇天情的表情更加愤恨了。
「是那老小子叫你来的?」
「不,我爹并不知情。」若她爹早知道他躲在这里逍遥,怕早就追来了。
「哼!我想他也不知道。」仇天情冷哼了声,上下打量她一眼!「真像,你和你老子可真像,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哪有?我可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她把呆站在一旁的褚上扬拉过来,「喏!他是褚上扬,是我抢来的男人。」
啊!褚上扬蹙紧双眉,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名分就这么定了。
仇天情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奶娃儿的眼光倒不坏,抢来这么一块美玉,比你爹有出息多了。」
「嘿嘿!」裴知非笑道:「多谢前辈夸奖,不过这块美玉也快要变成死玉了,我这回上山,就是要求前辈出手救人。」
「你说救我就救,你当我这里开善堂吗?」仇天情的语气平平,不过就是软中带刺,动不动就给人刺上——记。
「所以我才来求你嘛!」
褚上扬呆呆的瞧着你来我往的两人,心中即使再不明白,也隐约了解了。
他们认识,而且是上一辈的交情。
至于仇天情,则是出乎意料的年轻,不过,这不是让他觉得不安的原因,而是从仇天情的态度中,他可以感觉到他极不想救人,但她不死心,一再地套交情。
这让他很不安,他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她一再地劳心劳力?为什么?
他瞪着她生气勃勃的脸庞,一副不知困难为何物的模样,一径嘻嘻哈哈的面对仇天情的冷脸,掌心里那柔软的触感又在刺激他的神经,他的心猛的急速跳动起来,心湖又开始激起涟漪。
「不救!我谁都不救,天下人的欢笑,全是我仇天情痛恨之物,我干嘛救一个会让我痛恨的人?」
「拜托,你别说得这么变态行不行?你救了上扬,他也不见得会对你笑!说得一副恨死了的样子,吓谁啊?」
仂天情嘴角噙笑,「你去向你爹打听打听,我仇天情到现在还不曾搬砖块砸自己的脚过,要我救人,除非你付出代价。」
「行。」裴知非击掌表示搞定,「任何代价都行。」
「不!」褚上扬一震,连忙拉扯豪气万千的她,「我不许,这个交易我不答应。」
「为什么?」她一怔,「好不容易这个臭老头肯救人,你为什么不答应?」
臭老头?仇天情的眉毛挑得老高。有意思,他若不整死这个丫头,他仇天情就不叫休欢老人。
「命是我自己的,没道理要你付出代价。」
他欠她的已经很多了,不想再欠更多,因为怕日后还不起。
「我心甘情愿。」
「不行!」他相当坚持。
「可是……这有什么分别吗?现在是你的性命要紧,如果这臭老头有能耐救你,要我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值得。」她直言。
楮上扬大愕,「不行,你怎能这么轻易的说出这些话?你知道吗?你对我付出这么多,可我却……」却没有把握可以同等回报。
她甜甜的一笑,「别紧张,也许他不是要求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而且,他都还没说代价是什么咧!」
心头好热,四肢却渐渐发冷起来。这是什么感情?他似乎找不回来原来的平静了,呆望着她笑意盈盈的脸,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觉得心头的火像要烧融一切。
「咦?那个臭老头呢?他什么时候躲起来了?」
真气人,要用到他的时候,他偏偏溜得比谁都快。
裴知非暗自发誓,下回肯定要叫她老爹出马。
*****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裴知非呆望着眼前的小木屋。
「我看臭老头是不会回来了,我们直接进屋里吧!」
「不行,非请而入是谓贼。」
褚上扬只花少许力气在应付她,其它泰半的心思全在想着自己奇怪的心事。
「说不定屋里有臭老头早就准备好的食物、水和床,我们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整晚。」然后才有充足的体力去找人。
「就算里头再好,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我们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更是一见钟情吗?她愿意为他做这么多,说他不感动是骗人的,可是说她不求回报,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摆明了要他。
从小到大,褚上扬拘谨自持,别说对女子淡然守礼,就连亲如他娘!都不见得有过促膝谈心的时候,他自然不了解女人在想些什么。这一路南下,弟弟替他找来各种女子,但没有一个像裴知非这样。
该怎么形容呢?那么坦然、那么热情、那么直接……也那么柔软……「随便啦!出门在外总有不方便的时候,若要像你这样谨守礼法,那我爹和我早就死在大漠的客栈外头了。你可曾想象过,为了一只鸡腿而嘴馋的模样?」她没好气的斜睨他一眼,却见他俊美的脸上满是红晕。
「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没事。」打死也不能吐露他心中的想法,他尴尬的避开她探来的小手。
「脸红成这样还说没事?」他的闪躲让她更加疑惑。
「会不会是你的病发作了?」
他开始轻咳。「不,我很好、很正常。」
「这样像正常吗?啊!一定是山上风大,你不能吹风。」她拉起他的手,「快点,我们进屋去。」
「可是……」他挣扎着。
「别管那么多了,你瞧,屋子空着也是空着,我们只是暂时借用,又不是要一辈子住在这儿,何况以臭老头的个性,说不定这木屋也是他占来的,大家彼此彼此啦!」
裴知非一脚踹开木门,小木屋里简单的摆设倒也干净,桌椅餐具样样不缺。
她把褚上扬推到桌边坐着,然后东摸摸、西摸摸的,最后走到后头的厨房,开始洗洗切切起来。
褚上扬眨了眨眼,心头泛起一股暖意,他起身走到后头去。
「哎呀!你怎么不休息一会儿呢?还是你想要开一些什么?」裴知非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了。
「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他指着砧板上所有的食粮,一团面粉、一条腊肉,外加一尾活跳跳的鱼。
褚上扬眨眨眼,他有没有看错?裴知非把一尾应该是被养在鱼缸里的鱼抓到砧板上,而且准备为它开膛破肚,送它上路了。
「怎么会呢?我还嫌这里的东西太少。」
她正准备给它一刀时,褚上扬制止了她,「把它放回去吧!说不定这是那位前辈特地饲养的。」
「管他的,这条鱼碰上我只能算自己倒霉,本姑娘饿了,这里就属它最对本姑娘的眼,所以让它牺牲吧!」
这是什么道理?褚上扬注视她良久,才说:「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擅自拿了就不应该。」
「拜托,现在是填饱肚子要紧,别人不会因为多看这条鱼而开心到哪里去,但我们的餐桌上可要少了一道美味佳肴了。」她从小到大不都这么活过来的吗?
「你的想法有偏差,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拿就拿,天下岂不大乱?」
「我已经很收敛了,你瞧,鱼缸里有三条鱼,我只吃其中一条,没赶尽杀绝,已经是很宽宏大量了。」她有些不悦,做菜不都是女人的事吗?他这么婆婆妈妈的,他们要到什么时候才有饭吃呀?
「偷三条是偷,偷一条也是偷,我们已经擅自闯进别人的屋子里了,绝对不能再动别人的东西。」褚上扬的口气更不好了。
「既然横竖都是偷,那就让我偷到底吧!反正我裴知非就是这样,想要的东西、看上眼的东西,即使要用抢的也要把它抢来,你要是看不过去,就别杵在这儿碍了你的眼。」
烦哪!不过就是一条鱼,有这么严重吗?
裴知非浑然不知自己的语气有多伤人,褚上扬沉默了半晌,然后就真的转身出去了。
咦?这么干脆?那好!裴知非心想,终于可以动手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下厨做菜给心爱的人吃咧!
她举起刀,对着砧板上的鱼,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她咬着下唇,指尖无意识的拨弄鱼儿。喝!生命力还真强,离水这么久,却仍然努力的苟延残喘。
「杀了它,即使真做菜上了桌,他也一定会不高兴。」
虽然认识不久,不过她就是知道,褚上扬的性情虽好,但对某些事是有界限的,一旦触犯到他的禁忌,他的怒气也相当惊人。
没有再想下去,她抓起这条鱼放回鱼缸,再继续和面团奋战。
当她把简单的面食和腊肉处理好,端着菜到前厅时,空荡荡的客厅教她一阵心惊。
「褚上扬?」
他不见了?他走了?裴知非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心有如被掏空般难受。
她匆忙放下盘碗,抓起大刀便往外冲,只见不远处升起一个小火堆,而褚上扬就坐在火堆旁,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呼!我以为你走了。」她惊魂甫定,语气不禁有些埋怨。
「就算想走,这地方也不知道能走到哪儿去?」他露出一抹苦笑。
她在他身旁坐下来,「你真的生气了?」她已心里有数,「对不起,我并非有意要惹你生气。」
「你真的明白我在气什么吗?」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温和的口气中有种深深的无奈。
「我不该动那条鱼。」
真该死,早知道她就先把那三条鱼全宰了。
他日不转睛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刚刚的薄怒一点一滴的融化,许久,他轻叹了一口气,「非非,我承认我刚才真的很生气,或许你有你的想法;可我总认为擅自夺取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也许这是因为我的家教使然,我总是见不得强取豪夺。」
她很委屈的蹙起眉头,「可是,这样做真的不对吗?从小到大,我爹都是这样教我的呀!」
什么样的父亲会这样教孩子?
褚上扬缓缓摇头,「不对,世俗律法不容许这种行为,我无意批评你爹,不过,这在社会上是会被判刑的。」
「我懂了,所以我们混的不是社会,是江湖。」裴知非眉开眼笑,身子轻轻偎向他。
「胡扯,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褚上扬含怒轻斥道:「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你这样的个性不改,吃亏的会是你自己。」
难得被人斥骂,裴知非惊吓至极,爱笑的脸再也笑不出来。
「有这么严重吗?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只不过是一点东西而已,以前我爹抢来更多金银珠宝也没事呀!何况我也抢了你呀!会吃什么亏?你要把我送去官府吗?」
她不想失去他啊!他都还没弄清楚就这样定她的罪!
她只是依照从前的观念在过活,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她实在不清楚,他是她第一个看上眼的人,难道就因为她先看上他,所以才要这么委屈的迎合他?
见她的大眼闪烁着泪光,褚上扬陡地心惊,「我……我并不想惹你哭。」
「我没哭。」她倔强的道。
他却真的慌了,直接把她揽进怀中。「对不起,我话说得太重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观念错了。」这是他头一回拥抱女人。
她眨眨眼,扁扁嘴。「是吗?可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她紧紧搂住他的身躯。
「社会有社会的律法,即使是江湖也有江湖规矩,并不是每件事物都只要看上了、喜欢了,就可以据为已有。」他轻抚她的发,语气相当温柔。
「哦?这跟那条鱼有什么关系?」
他一怔,随即轻笑起来,「你就是不服,是吧?」
「谁教你说话这么伤人?好像在你眼中,我一无是处,怎么做都是错的。」她用力戳戳他的胸膛。
他揪住她顽皮的手指,「要比伤人,你才伤人呢!拒绝和我沟通、不听我的意见,还要我离开,别在那里碍着你。」
「我哪有?」真是天大的冤枉!她正视他的眼,「我只是声音大了点,性情急了点,我从没想过要赶你走。」
她从小和她爹相依为命,两人都是有话直说的直肠子,谁也不让谁,这才养成她凡事先下手再说的急性子,她实在不知道和褚上扬相处需要细心体贴,不过,她会改的,真的。
「没有就好。坦白说,你若真的赶我走,这深山峻岭的,我还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他无奈的口吻刺痛了她,她紧紧的抱着他,不肯松手。「我永远不会放你走的,你死心吧!被我纠缠住就别想脱身了,我很固执的。」
他微笑,心中的大石落下,那股异样的情愫又开始在体内骚动,这回,都温香软玉在抱了,这股情潮来得更为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