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就麻烦你了。”柏永笑难得下如此重大的决定,总觉得心情慌乱不已。
“就冲着柏董的面子,我会尽快将转让的契约带来给你过目,到时就可一并签约。”严意恒起身再握了握他的手,一脸严肃,宛若身负重任。
“谢谢。”柏永笑执意要送那高伟的身形出大门。难得见到初会的生人,就如此为自己尽心尽力,眼泪不禁稍许涌出,充分说明了感激之心。
“不会!”微微一笑,严意恒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出。
真是个好人呀!柏永笑暗暗赞赏,又想到若是此事顺利,到时不只解救了这次人体实验失败的危机,更可将整
个榔头企业壮大两倍。想来周遭每天人都会很高兴的,脸上的笑容就藏不住了……
“你在笑什么?刚才严先生跟你说了什么?”柯雪心在他进办公室前追问着,对于严意恒来此的意图仍是无法放心。
柏永笑扬了扬眉,神气又神秘地说:“这是秘密。”
密你个头啦!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柯雪心冷瞪他一眼,看来只有问问意恒他才会清楚。
* * * *
当天下班,柯雪心坐专车回了宿舍,便迫不及待地上楼进门,才正想拨电话给严意恒时,这铃声却抢先响了起来。
“喂?”柯雪心不安地接起。
“时间正好,走,晚上我带你去见一些人。”
“意恒?要去哪?见什么人?”柯雪心又说出一串的问号。
“去了就知道,你现在打扮得好一点,五分钟后下楼来,到对面过两条巷子,我人在这里。”
严意恒说完后不待回话,直接将电话切断,只留下茫然不解的柯雪心。但她稍怔了一下,还是依照指示,换上一件白色羊毛外套--柏永笑借给她的,迎着这冬日十二月的冷风,在夜幕初升的灰黑中,略微瑟缩地前进。
在刚点起的街灯下,那深绿色的积架倒是不太显眼,柯雪心见到严意恒在驾驶座的身影后,心情才觉得温暖起来,轻拉开门坐了进去,却听他以着不满的口气道:“怎么穿这样?”
“不好吗?”柯雪心看了下自己的穿着,黑长裤、灰棉衫,外罩一件白外套,这一向符合自己的衣着风格,实在不知是哪里不妥。
“你不是学生,也不是学校里的助教,今天要带你见的也不是教授,还穿这样?算了!以后要成熟一点!”无奈地嗤口气,严意恒才踩了油门上路。
被训得有些委屈,柯雪心本想立即问出的话,不自觉地缩入口来,隔了许久见他神色平缓,才敢柔声探询:“你今天和柏永笑谈了些什么?”
严意恒听了一笑,笑得有些许狰狞。
“哈!我叫他跳进我挖好的坑,他说好!”
“什么坑?”柯雪心一听,不觉得蹙起眉宇。
“其实他倒是满在意公司的,问我要如何提升业绩,那就给他建议啦!叫他并从前老牌子的药厂,买它的品牌来销货,他听得满乐的,大概会想办法去抵押个二十亿吧。问题是那个公司都快搬空了,根本不值五亿,而且两合伙人这几年为了产权的问题,官司还打个不停,这个卖了,那个也不会甘心放弃。我还真想早点看到当他知道花大钱买个破公司,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哈哈!这痦子还乖,叫他千万别去问人,他大概也会听吧。哈哈哈!”严意恒此刻真是狂喜难禁,没想到今天会说服得如此容易。
柯雪心头一凝,忽然觉得全身发冷,想不到柏永笑到时会有什么惨,却直觉那不是她所乐见的。
“今天见到那个痦子,才知道他白痴得可以,也亏你忍受得了那么久。”
“是啊……”柯雪心别过脸对着窗外,轻轻吐出附和的语句,但那话连自己一听也立即难以呼吸。
“别担心,这种生活我们再过一阵子,就马上可以解脱了!”严意恒得意地用掌在方向盘上打出节奏,脚底加重了些油门。
“要解脱了吗……”柯雪心喃喃低语。
“怎么?难道你还留恋吗?”严意恒轻笑出声。
“不会,应该不会……”会留恋的大概只有……柯雪心从身上羊毛衫数起,还有他遥望星空的背影、他生涩的吻技,一件、两件、三件,到后来,十指不太够用了。
严意恒斜了她一眼,见她思索出神,捻指算数,十指轮了一遍又一遍,不禁又轻叹了一声,不明白这女人怎会愈显愈没有精神。
飞快的车速,载着交谈不多的两人,来到今晚的聚餐的地点,柯雪心抬头往那餐厅的抬牌一看,不禁疑惑地转过头向严意恒:“这地方是你选的吗?”
“是呀,有什么问题?”严意恒扬扬眉,便牵起柯雪心往内走去。
“没有……”柯雪心低垂双眼摇了摇头,可以想见的,这是家海鲜店,待会儿会有满桌的生猛海产,鱼或是河蟹……
“你等一下脸色要好看一点,别这样冷冷冰冰的,以后我们事业要发展,还得人家大力帮忙,知道吗?”严意恒叮嘱着。学生时代她愈是冰雪难侵,就愈对她奉若神明,如今社会历练多了,反而觉得她的态度颇不上道。
柯雪心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连最大的敌人柏永笑都得习惯她的脸色,为什么要对一些生人示好?就在黯然无语之际,听到一阵人声喧哗,跟着严意恒站起身来,迎接一群走近的男子。来人中的两位年轻男子,嘴笑眼不笑,显得心机颇深;另一个是五十多的中年人,身材瘦小,尖嘴猴腮,而走在中央的老者,更是目光邪锐,满脸横肉,恶霸得让人感到窒息,柯雪心不安地向严意恒望了下,只见他也是立即扬起了笑脸,但却亲切得有些过分,一想到近来他所接近的都是这类不善之辈,顿时让人感到忧心忡忡。
“严先生,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八粥制药的吴董,这位就是我们大老板曾董。”其中一名年轻男子,走近时立即引见着。
严意恒对那瘦小的男子稍稍握手致意,便满脸堆笑地对那老者说:“久仰大名!平常只有在电视上才看得到光励曾董的尊容,今天能够请曾董来,真是小弟最大的荣幸。”说时热烈地握着那老者的手,直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肺。
曾董点头一笑。“哪里,严先生也是青年才俊呀。”随即他的目光飘到柯雪心身上,那已被肥肉挤得精细的眼睛再眯,含意深远地问道:“这位是?”
柯雪心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却跟见到柏永真的感觉差了十万八千里;两人的差别是一个极正,一个极邪。此时那魔精的眼光射来,仿佛让人感到衣不蔽体。
“这位就是我提到过的,我特别安排在柏永笑身边的神秘人柯小姐,上次能拿到密码,也就是她的功劳。”
严意恒马上介绍。
“哦?柯小姐的手段真是高明呀!”曾董邪邪一笑,故作礼貌地握手致意,但一握入她那雪白的手掌,再也不舍放手离开。
严意恒见到脸色微微一变,但那神态也只是一瞬之间,立刻又听他堆欢地说:“不要站着谈话吧。我看大家都饿了,赶快坐下来喝酒吃菜,这家的海产特别新鲜,坐,坐!”连连招呼着众人入座,却在有意无意之间,将柯雪心安排在曾董身旁相陪。
一道道的生鱼熟虾送上桌来,柯雪心却是极少动筷。席间严意恒同着众人高谈的空当,曾董便向她称赞道:“严先生真是设想周到,找来一个美丽的伏兵,不然我看我们的计划要成功,还不是那么容易吧?呵呵!”
是呀!这是我的功劳--柯雪心只能回以淡淡而苦涩地一笑,才听坐在身边的严意恒说了:“当然当然!她的功用可大了。不过最后我们把榔头整个拿下,让柏永笑知道他的秘书就是我们的间谍时,可得好好把他的表情录下来,那才是最大的功劳。哈哈!”
一阵哄笑映着柯雪心苍白的脸色,她不敢想象到他会是什么样的脸?只怕她也无颜去面对……
“听说柏永笑对女人有特别的爱好,是不是有这么回事?”曾董问着柯雪心,对于他能坐拥如此美艳的女秘书,脸上既疑且羡。
“嗯……”柯雪心漠然地点了下头。
“哦……那他是不是会对你这样?”曾董说着伸出粗肥的右手,搂了搂柯雪心的肩,接着又伸出粗糙的左手往她的大腿揉去。“还是……这个样子?”
柯雪心霎时忿怒难当,正要挥手将他重重推开之时,忽然感到严意恒在旁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千万不要妄动。柯雪心看着他隐忍的神色,全身的暖意瞬间退去,她不忍地闭起眼来,但实在无法接受那非礼的轻薄,便缓慢而坚定地将曾董的双手拉开。
“不会,他绝对不会这样。”
被她扳得手有些疼痛,曾董更觉心痒难搔,才想展开第二波的攻势时,却被她抢先说道:“对不起,我肚子不太舒服,想去洗手间一下。”
“刚好,我也想去洗一下手,大家别客气,尽量用。”严意恒一脸笑容地站起,客套了会儿才转身走去。
柯雪心俯在洗手台上呕了一阵,方才吃的两口菜此时都吐了出来,但那双侵犯的手,在身体留下的恶心感还是挥之不去,更无法释怀的,是严意恒要她忍住的神情……
想着想着,一阵鼻酸,霎时又红了眼眶。
严意恒在门外候了阵,就在脸色已要不耐的之际,见她低头走了出来,便口气略显不耐烦地道:“怎么进去那么久?”
柯雪心凄凉地抬起头来,直瞅着他的双眼低咽地道:“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怎么可以让他这样子对我?”
严意恒将她深深拥在怀中,心中也是一阵难过。“对不起!别气了好吗?我也是为我们的未来着想。“
贴在他的胸膛,柯雪心却怔怔地无法同意他的说法。“我们的?还是你的?你让他这样子对我,我还有未来吗?”
“对不起!”严意恒紧抱着她发寒的身躯,“但是我们现在全靠他大力帮忙,一得罪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柯雪心一把将他推开,“你哪里懂什么叫什么都没有?”说时一行清泪滚落下来。
啧的一声,严意恒不耐地扬起了头。“你有一点分寸好不好?让人家摸一两下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太过分我自然会阻止他,你也不要清高得像圣女一样!”
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柯雪心顿时喉咙一紧,泪也停了,只剩下心里滴血的声音。
“走啦!站在这里干什么?别让客人等太久,很没礼貌的!”
严意恒斥责完将头一别,让她在身后静静跟着。
“哦,都回来了,我们刚才聊到哪?”
曾董见柯雪心在身旁静静坐下,又满脸笑意,缓缓地伸出手去,但才伸出一半,就听到她极轻极缓地说:“你再碰我一下,我就杀了你。”
被这冰冷至极的话一吓,连横行商场的曾董也不禁一怔。“哈……哈!刚才都是开玩笑的,柯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呵,呵……”
严意恒横了她一眼,赶紧转移话题。“今天跟那个柏永笑谈过了,他这人呆头呆脑的,一下子就全信了,吴董过两天将文件准备好,马上就可以让他将整个公司赔上。”
“真是太好了,我也懒得跟我那合伙人告下去,拿个五亿,我就可以安心去加拿大养老了!”吴董得意地笑笑。
“是为我们将来的胜利干杯!”
严意恒高高将酒杯举起,众人一齐欢呼应合,饮干了这杯再谈了阵,今天的筵席终于散场。严意恒对着离去的曾董、吴董频频鞠躬哈腰,就连目送着他们的车屁股离去之际,还是那副毕恭毕敬。
柯雪心看着他那张虚伪的嘴脸,心中涌上一阵不忍之情,数月前那名不可一世的男子,今天成了什么样子?待轿车转过街角之后,只听他冷冷地道:“你今天让我很没面子。”
眼神藏着无尽的哀怨,柯雪心直视着他那冷峻的脸孔。一切话语却都哽在了喉头,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反击,就会中伤两人的感情。
“你为什么不能为大局着想?你这么不上道,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严意恒继续不饶人地说。
柯雪心将头别在一旁,再次红了眼眶,但也只有低声回应:“对不起……”
“算了!”严意恒领头向停在一旁的车子走去。“是我不好,今天不应该带你来的。”
已经无力再去辩驳什么,柯雪心轻揩去眼眶中的泪,默然坐进车内,让他一路以着不满的脸孔,将自己的心覆上一层又一层的寒冰。就在将近宿舍之际,又听得他冷冷地问了一句:
“到底柏永笑有没有对你毛手毛脚?老实告诉我!”急速转过头来,柯雪心看着他那难以形容的表情,霎时忿怒难当,终于在他停车之后爆发出来。
“我倒希望你能跟柏永笑学一学,什么叫做尊敬!”
“你这话什么意思?”严意恒怒喊着,却只见她毫不回头地下车离去。
柯雪心悲凉地回到房间,在床上无力地俯倒,就让眼泪随着气苦的心情涌出,在枕上晕成涟漪。
“雪心!有吃的哦……”难过了会,门外突然传来楼友的招呼声,虽然柯雪心想置之不理,但那人仍不死心,再加大了声音喊:“雪心!你在洗澡还是睡觉?赶快出来,哦,不然就都冷掉了……”
尽管恼怒不已,但柯雪心却不想听她继续罗嗦,擦干泪水来开了门,只见楼友笑眯眯的,提了一大袋的面线。
“我们在外面碰到总经理,刚好他在吃面线,所以就顺便让他请客喽!”楼友说完了打开袋口,在里面搜寻着。“呐,这一袋是你的。”
柯雪心虽然心情低落却还是奇怪,为何要特别挑一袋给她?见到手中那碗面线绑着黄线,跟其它绑着红绳有所不同,才沙哑地问了:“为什么我的不一样?”
“哦,这是总经理说的,他说你不吃海鲜,这一碗特别只挑大肠,不要虾仔,所以你的跟别人的不一样。可是我不记得你说过不吃海鲜呀,他是不是记错了?”
听了心头一惊,柯雪心也不记得自己特别提过,只有喃喃不解:“我是不吃海鲜,可是我……应该没有说过。”
另一位楼友便来打岔:“他说上次大家一起吃火锅的时候,你有提到,我还笑他乱讲,没想到竟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