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剧烈传来,秦未央已没有余力安慰谁了。她被紧紧的拥入熟悉的怀抱里,贪婪的偎在他胸前汲取他的气息。
“我好歹也曾经是个实习医师……我知道这不碍事的……”她想伸手去抚摸他,但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袭来,令她痛得闭上眼睛。
“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你这是故意要让我伤心吗?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严日行紧紧的抱着他,快步奔向门口。
该死的救护车若再不来,他就自己送她去医院!
“呃……”她瞧了任雨柔一眼,见她妒忌的眼光一直往这里送,也只能对她说抱歉了。虚软的偎进严日行怀里,双眼一闭,昏过去了。
她对这整件事毫无遗憾,因为如愿的救了她爱的男人,哪怕得用她的右手去换,她也在所不惜。
* * *
经过很的一段时间,急诊室的门终于开启。
刚输过血、疲倦的闭目养神的严日行马上惊醒,白着一张脸瞪着主治医生。“她怎么了?”
“手术相当顺利,神经、血管都已经接回去了,只不过她的右手严重受创,想恢复原来的功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只有勤作复健,试试看能不能恢复日常生活所需的动作。”医生摇头道。
严日行紧闭双眼,强忍住心头的剧痛,心中满是说不出的后悔,如果他能再早一点阻止连凯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
“她恐怕连拿筷子都有困难,想拿笔得先复健一、两年,若想恢复和正常人一样……除非有奇迹出现。”医生摇摇头,低声交代了几句,就让严日行到手术恢复室去等病人清醒。
严日行瞧着尚未清醒的秦未央,目光沉痛地落在那绑着层层纱布的右手,心头想的是第一次见到她穿着医生制服,神情凛然的提醒他,她是医生而不是看护的情景。
就是那一眼,他对她起了莫大的兴趣,他开始想让这女子臣服,开始想亲近她。
后来便是一连串的错误,他不该为了折辱她而把她调离心脏科,让她独自承受这么多的流言辈语,以至于心灰意冷的离开医院。
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绝不会扼杀她的梦想,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末央,你听到我的忏悔了吗?
或许是他的深情呼唤,也或许是药剂里的安眠成分褪去了,秦未央缓缓的睁开眼,先是见到白色的天花板,然后才看到他疲倦苍白的脸。
“你……一直在这……陪我?”声音低微得几乎听不见。
“伤口还痛吗?”他柔声的问。
秦未央试着动动指尖,手几乎没有感觉,她深知这种情形糟透了,但她还是勉强的笑着,“我猜手术很成功吧?”
“有感觉吗?”他急切的问。
“会痛。”而且痛彻心扉。
“那就好,医生说你必须复健。”几经思量,他决定隐瞒她的伤势。
“受这种伤岂是复健就能好的?我这只手已经废了吧?”秦未央反倒看得很开。
“别灰心,总有办法可想。”
是自责还是同情作祟?她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他施舍的爱情,因为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可怜。
“如果手真的废了,那也是我的命,你不用自责。”她轻声道。
“自责向来与我无缘,会陪在你身边,是因为我在做我认为对的事。”严日行看着她,心疼的皱起眉,坐在床上俯视她,眉对眉、眼对眼的。“我爱你。”
秦未央一愣,一时无法反应。
“等你一出院,我们马上结婚。”
“等等……”
“我不接受拒绝。”他强势的道。
“可是……雨柔怎么办?”
“她已经不是我的责任了。”
“那是谁的?连凯?”
“不要再提那个人。”他恨不得杀了他,因为他毁了她的手。
她又是一愣,不解他的怒气为何而来。
“你一出院我们就结婚,什么都别管了。”他眼神炽热的锁住她,对着她许诺。
她笑得凄苦。“不要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我对你是认真的。”
“可是……我不相信你。”
“未央……”
“你教我怎么信你呢?”她别开脸,“在你心里,永远是任雨柔的事优先,我……不想再委屈自己。”
严日行懊恼的叫道:“我没把她摆在第一位!”
“不要再争执了好不好?”看着他,秦未央叹了一口气,“你说过,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现在时候到了,你得回想要的人,所以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唔……”
突如其来的一记热吻,打断了她想说的话,他一遍又一遍的吻着她的唇,试着用热情淹没她的理智,直到她的红唇在他的温柔下缓缓开启,让他的舌侵入与之纠缠……
直到两人气喘野吁,他才放开她。
她的双手插满各式点滴,只好任他捧着自己的脸,一遍又一遍的吻着。
摇摇头,她扯出难看的微笑,“没用的,当任雨柔回头找你的,你已在我和她之间做了选择……”
“我没有。”他的脸色重重一沉。
“你有!你甚至不想推开她的手。”秦未央眼中已出现泪水,她对这事一直没有释怀。
“那是因为那时她需要我。”
“所以每当她需要你时,你就会抛下我。”
她说中了。因此他蹙起眉,重重的在病床上捶了一拳。
“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信?那是意外,也是本能。我守护了她十九年,能因为我爱上你就不理她吗?求你站在我这边替我想一想吧!我真能如此绝情,拒绝我曾经爱过、甚至快成为我妻子的女人吗?”
她就是因为替他想过,所以才决定退出,为什么他会以为她是在无理取闹呢?
“我们能不能不要再吵了?我累了。”
一听她累了,严日行马上缩回双手,“好,我让你休息,别再说傻话,你必须相信我爱你。”他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她笑了笑,“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别再吓坏关心你的人。”
“我会休息的。我替你找了个二十四小时的看护,她待会儿就会来了,有事就跟她说,知道吗?”
闻言,她笑得更开心了,“又是看护?好怀念我们初见面时的情景。”
他也笑了,眸光变得好温柔。“我只希望你尽快好起来。”
“会的。”
他替她盖好被子,见她闭上双眼之后才离开。
几乎是他一关上房门,她就睁开毫无睡意的双眼,脑中不停思索着。过了一会儿,门又再度开启,一个年轻的女孩走了进来。
“你好,我是蓓蓓。”见她醒着,年轻女孩笑着跟她打了个招
秦未央在她的帮助下坐起身子。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的看着自己的手,情况很糟,但因为这是她牺牲爱情所得来的下场,所以她无怨。
“你有一个好棒的男朋友,他把你送到医院时,急得快把整间急诊室拆了呢!”
“你男朋友人好好喔!听说医院里的血不够,马上二话不说的伸出手臂,还很酷的说:‘抽我的血吧!要抽多少都可以。”光是想到这一幕,蓓蓓就流露出羡慕的眼神,“你说他是不是很爱你呢?”
秦未央狠狠一颤,看着她的眼神像快要哭出来了。“你说他捐血给我?”
虽觉奇怪,蓓蓓还是回道:“是呀!还捐了七百CC呢!”
秦未央不再有笑容了,眼中流露出的悲哀是那么深重。
何必这样呢?原本以为什么也不欠的她,身上竟然流着他的血,存心要她走了也牵挂吗?
她再也忍受不了了,离开是她唯一能有的选择,也是她保护自己的最后手段。
“蓓蓓,我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件事。”
“可以啊!你说。”
“请帮我拨一通电话,找钱立寒先生。”
“好。”
* * *
夜逐渐深沉,秦未央收回凝视窗外的视线,她已见到她的朋友开着车来了。
借故支开蓓蓓,因为她不要她无辜受累,这是她自己决定要离开的。
无法动弹的右手让她很难移动身子,一颗颗大的汗珠滴在她的衣襟。
但她没有放弃,一步步的来,她先把重心放在双腿上,然后靠着病床旁边的矮桌,慢慢的扶着墙走。
这段路虽短,但她走来备感艰辛,也让她遇见了未来的困难。
只要想到她就要这样过剩下的人生,她就会怕得连心都会发颤,但这是她摆脱不了的命运,她无怨无悔。
困难的用虚弱的左手转动门把,试了几次,门终于开了。
她吁了好长一口气才踏出病房门,不经意瞥见等在病房外的男人时,整个人又傻了。
严日行慵懒地半倚坐在椅子上,完美健硕的身躯毫不客气地横据在她的病房外,修长的手支着下颚,那令人迷醉的俊美脸庞透着一丝苍白与凝重。
“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睁大双眼,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他缓缓起身,来到她的面前。“伤得这么重,你居然还想溜跑?”
“我必须离开。”
“然后成全我和柔?”
他躬身抱起仍虚弱的她,笑着对她说:“柔不是我的责任了,难道你一直不相信我?”
“我很想。”
可是问题没这么简单,她欲言又止的低下头,“我们不要再争执这些没有结果的事了好吗?”
“不好,因为我发现每当你这么说的时候,你就会想离开我。”他看穿她在说谎。
“离开是我们剩下唯一的路了。”她幽幽的说。
“未央,你别这样,我反省过了,我什么都跟你说,只要你别不信我。”他将她抱回病房,她的神情依然疲惫且苍白,令他的心狠拧起来。
“我早就知道连凯存心不良,等柔终于发现他有问题了,才回头来找我,但在感情的归属上,她还是爱他比较多。”他顿了下,“未央,你明白吗?柔只是想找个爱她的男人,她并不是真正爱我。”
秦未央淡淡的道:“所以只要她有需要,你还是会回到她的身边,不是吗?”
“这不是爱。”他抗议。
“在我看来,这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未央,你公平点。柔需要我,是因为她刚在感情路上受了伤,而我爱的人是你呀!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拒绝我。”他有预感,如果今晚他留不下她,那她就永远不会回头了。
她忽然流下眼泪,“你对我才得公平点,要我看你们卿卿我我,我做不到!”
“未央,”他紧紧的拥着她,也有想哭的冲动,“我们一起来照顾她好吗?帮她走出这一段感情的创伤,也让她明白我们是分不开的,好吗?”
她静静的靠在他身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到身上还流着他的血,她的脸悄悄地红了。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同情不会让我想娶一个女人想得快疯了。”他直视着她,火热的眼神几乎烧灼进她的灵魂深处。
“你……是认真的吗?”想要的东西突然出现在面前,她却不敢轻易相信。
“我爱你。”
“你会不会后悔?”
“严日行从来不会后悔。”
泪水滑落她的双颊,但很快的就被他的指尖拭去,他温柔的一遍遍吻着她,一遍遍的诉说爱意。
“我放不下对你的在意,放不下对你的感情,所以我没有对柔许诺,也没有想过和她的事,你明白吗?我对她真的变成兄妹之情了。”
她只是落泪,像是要用泪水洗去所有悲伤似的,她的心突然教一种东西涨得满满的,那是幸福的滋味,酸酸甜甜又让她凄然的直想哭。
“未央啊未央,陪在我的身边好不好?”他孩子气的说道。
她靠在他的胸前,突然满足的微笑了。
他瞧见了,“你终于笑了,答应我吧!”
她还是笑着,没有说话。
严日行有些急了,“未央,快答应我啊!”
倏地,门外传来一阵轻敲。钱立寒等了许久,才探头进来看,“未央,你好了没有?不是要……啊……你们在亲热,那我等一下再来好了。”
“你不用来了,她不会跟你走的。”
严肃的严日行是很可怕的,钱立寒看向秦未央,“这个……”
她看看严日行,而后对钱立寒说:“谢谢你,我不走了,对不起,让你跑这一趟。”
“啊……没关系。”
钱立寒呐呐的瞧着严日行旁若无人的吻着她,这对孤家寡人的他刺激太大了。
他摸摸鼻子,把门掩上,悻悻然的离开了。
尾声
春天的阳明山上百花齐放,每到周末假日,就吸引大批游客上山赏花,把整条仰德大道挤得水泄不通。
一对想趁假日上山呼吸新鲜空气的男女索性把车开往小路,试着找处人少的地方谈情说爱。
他们的运气不错,车转过一个大弯道后,就看到一株盛开的樱花树,他们被粉红色花瓣吸引,想也没想的就把车停在一栋私人别墅前面。
“好美的樱花树喔!”女孩叹道。
“是呀!不比我们去年在日本看到的差。”
“没错,我们的运气真好。”
“要许愿吗?”男孩提议。
“你神经啊?对一棵树许什么愿?”
“我看你陶醉的模样像在许愿嘛!何况人家都可以对一颗流星许愿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对樱花许愿呢?说不定真会心想事成呢!”男孩偷吻女孩。
“神经。”
女孩嗔了男孩一眼,双手才揽上他的腰际,就听到一个童稚的声音传来。
“叔叔,阿姨。”
他们一回头,是一个年约七、八岁、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很有礼貌的在向他们打招呼。
不想在孩子面前有限制级的举动,他们连忙放开彼此。
“哇!你好可爱喔!”女孩说。
小男孩皱皱眉,这清秀的面容不知长大后要让多少女孩伤心了。
他的小手指指停在别墅前的车,“那是你们的车吗?”
“是呀!”男孩道。
女人天生的母性让她很想跟小孩亲近,于是女孩说:“我们载你去兜兜风好不好?”
“你们挡到我们的路了啦!”兜风?他们家的车才够酷咧!谁要坐这辆破旧的国产车?小男孩若不是因为家教太好,早就吐槽了。
“小孩子可别乱说话,这里的路是大家的,怎会是你的?”
“谁说是大家的?你们已经闯进我们家了。”
“真的?”
“这樱花树是我们家的,这房子是我们家的,连这路都是我们家的。”小男孩一一指道。
“喂!你又在戏弄人家了?”屋子里走出一位长发披肩的美丽少妇,她含笑的走来,牵起小男孩的手。
这对男女注意到少妇手上戴着薄丝的白色手套,虽觉奇怪,但也不是太突兀。
“我哪有?是他们挡着我们的路啦!”小男孩抗议。
“那也不该这么大声的跟他们说话。”
“我很有礼貌。”
小男孩嘟着小嘴。
“哦?”少妇的尾音高了几度,含笑的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