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祖父他给了您性命,那么该还给他的时候,您就到天上去和他讨论该怎么付利息吧!我不是祖父,自然也不能接受不属于我的任何东西。况且,当初该‘报’的恩,您不是已经答应帮我修理那座钟了吗?把它当成对我祖母的怀念与补偿,这样就足够了。”
微笑地,他看向陪坐一旁的筱狐,问道:“那座钟已经修好了吗?白小姐。”
笑容中没有半分的迷惘与遗憾,那是他坚定的信念所绽放的笑靥,抛弃财富与权力的召唤,他仍选择走自己的路。
筱狐看了爷爷一眼。“您输了呢!爷爷。”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能对一个老人家温柔一点吗?看在我所剩日子已经不多的分上,就顺应老人家的希望,让我尽尽我的这份心意嘛!”摇着头,白老会长用拐杖敲敲地面,不太高兴地说。
“够了,再倚老卖老下去,您就跟三岁孩子硬要人家收下你的糖没两样了。我想爷爷您也不想被人当成疑呆老人吧?”筱狐早看穿他的伎俩,嘲讽地说。
“什么?你这丫头怎能骂爷爷是老疑呆了?”
拍着桌子,筱狐推开椅子起身说:“事情就是这样了,你的‘报恩’人家已经收下,能道歉的也道歉过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就死心点,快回你的夏威夷去吧!我们走,阙劭恩。”
劭恩莫名其妙地被筱狐拉起了手臂,被动地往套房门口走去。
“喂,死丫头,你要把我的客人拉到什么地方去啊?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耶!等等,阙劭恩,你说不要我的财富或权力,是不是因为要掌管集团很累?那也没关系,我分股票给你好了。你就当个大股东,坐领股利就好了……喂,你们别走啊!”
一路被拉到门口,还能听到白老会长不死心地念念有词,使得劭恩不禁往后看了一眼,问着筱狐说:“我们就这样离开,真的不要紧吗?你的爷爷不会生你的气吗?”
“没关系。他生气又能怎么样?把我赶出家门吗?那我乐得轻松,天知道做什么女继承人是件多么烦人又闷的事,我早想抛弃这个身份了,是爷爷不肯放人的。”
筱狐吐了吐舌头,关上套房的门,把罗唆的爷爷也关在门的另一端。终于剩下两个人独处了,暴露真实身份后,第一次面对他,筱狐再怎么不拘小节,也不由得感到些许尴尬。
沈默片刻后,劭恩主动打破寂静说:“你……呃……白小姐的东西还放在我家中,是不是要我帮你……”
闻言,反射地噘起嘴,筱狐恼怒地说:“不要叫我白小姐!怎么,一知道我是S集团的继承人,我就不再是你认识的白筱狐,而只是毫无相关的‘白小姐’了,是吗?”
听了她先发制人的一番话,劭恩感到有些困惑。
他伤脑筋的表情使得筱狐咬了咬唇,消了火地低语说:“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的。抱歉。”
“……就算是故意的欺骗,我也没有责备你的理由。别的不说,今天的事真的靠你帮了大忙。”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劭恩忽然想到,在第一次见面时,自己一直觉得她很难缠,可是比起现在挂着身份光环的她,那时候的白筱狐难缠中也有她的可爱,起码不会像现在让他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
她仰起小脸,一双灿瞳犹豫地凝视着他,千言万语尽在其中。她想,如果人光靠眼神就能沟通的话,该有多好。
“我们现在只能这样绕着圈子,客套地说话吗?”筱狐沮丧地低下头。“难道这些日子,我以为自己稍稍进入了你的世界,不过是我在自作多情?就算是这样,你就不能让我好过一点,假装和以前一样什么也没改变吗?”
吐出一口重气,劭恩揉着眉心说:“……不是的……也许我太笨拙了……所以……一时间还无法适应这么大的转变……对不起。”
“算了,没有人要你道歉,说来说去都是我的任性。你根本不必配合我的,我自己也知道现在是我在无理取闹。”忍着眼眶的热,筱狐一想到自己才是理屈的那一方,更觉得懊恼。
真傻、真笨、真呆!
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又矬又“耸”却又可爱得教人不知道该怎么去爱的大呆头鹅?
以这呆头鹅的本事,怕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找到去爱“堂堂S集团女继承人”的法子,在他看来,光是她的光环就足以让他倒退三步了吧?连爷爷为了报恩而想送给他的财富与权力,他都能往外推了,他就更不可能因为她的头衔而来追求她。和过去那些追逐自己的男人们不一样,他会被这些给吓跑的!
白筱狐,你的自尊又到哪里去了?
难不成你已经堕落到想用这些身外之物,来捉住一个男人的心?
你不是常常嘲笑那些为了金钱而追求你的男人没出息,现在因为失去能套住男人的工具,而在这儿自叹自怜的话,你就比那些男人还更没出息了!
筱狐心中骂完自己,一咬牙地抬起头。
劭恩被她充满决心的眼神给吓退了半步,不知自己又做错什么,惹得她用这样杀气腾腾的眼神瞪他。
“到你家去。”
“咦?”
筱狐拙住他的手,打定主意地说:“现在、立刻、带我回你家去!”
“可是你不是已经……到我家去要做什么?”
“走,回去我再告诉你。”对,既然已经揭穿真相,那么再多告诉他一个或两个真相也没有多大的差别了。”筱狐本就不是属于坐以待毙的那种人,要说她从爷爷身上继承了什么财富,那就是爷爷传承给她的这种精神──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反正道路是人开拓出来的,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
※ ※ ※
为什么他会在自己家中,像犯人一样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等着被人质询一样的,怀着忐忑的心呢?
这全都得问眼前不停地在面前来回踱步的白筱狐。她一脸严肃的表情,好像正在思考什么人生的大问题,而只要他稍有动作,她如剑一般锐利的眼神就会杀到,警告他不可乱动。
“那个……”实在耐不住这股不安,劭恩决定问道:“你到底想跟我谈什么事?我已经坐了三十分钟,你还没有想好吗?”
筱狐停下脚,两眉锁得紧紧的,嘟着嘴说:“我还没有想到万全的法子。”
“什么法子?”小心翼翼兼如临大敌的,劭恩光凭她的表情就能猜到,她正在想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让你对我……不,应该说是让我可以得到你的法子。”
“啊?”
筱狐望着他那吃惊的表情,轻哼了一声,说:“你吃惊的理由,我用膝盖想也知道,你八成是以为我疯了是吗?”
拚命地摇头,劭恩叹息地说:“不是我‘以为’你是疯了,而是你疯了,这两者之间有很大的差距。第一,你为什么,或者有什么理由,需要得到我吗?”
“理由?那还不简单。”怀着破釜沈舟的气概,她双手插在腰上,大剌剌地说:“我喜欢你,所以要你。报告完毕。”
脑波停摆了半晌,劭恩傻傻地重复了她的话。“你……喜欢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呃,就算一个人喜欢一个人不需要什么理由,但是这也太快了吧?“可是……我们才认识不到十天。”
“有些人还不是认识一天就结婚了,在美国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难道在台湾这种事也有法律规定,非得认识多久才能爱上一个人吗?”
爱?这字眼更教人惶恐。“我觉得你需要好好地再考虑一下。”
“这么说,你是拒绝接受我的告白了?”筱狐垮下脸,眼眶说红就红,彷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慢、慢着,你别哭啊!”手足无措的劭恩连忙站起来说。“有什么话都好说,不必哭啊!”
鼻一吸,筱狐哽咽地说:“我知道你还在喜欢美蔷姊。我也不讨厌美蔷姊,本来也打算等到你忘了她再说。可是现在我不能等了,爷爷的出现改变这一切,要是我放任你悠哉地去晃,你一定会渐渐把我遗忘在角落,就算要接近你,你也会百般逃避吧!你不必说服我那是不可能的事,事实摆在眼前,你一知道我是S集团的女继承人,就开始想对我保持距离了。”
“我没有……”不会说谎的劭恩,在如此回答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心声。
的确,他不否认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也喜欢筱狐的活力,虽然任性却不讨人厌,反而更像一只喜欢惹麻烦招来你的注意,再在脚边磨蹭讨主人欢喜的猫儿(狐狸?)可是讲到“爱”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这份好感,在知道筱狐是白念国的孙女之后,真的一点改变也没有吗?那种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的复杂心境,难道不是出于他心中已经预知,两人不再有机会深交,因为他打算割舍这段萍水相逢的缘分?
“看,你说不下去了吧?”筱狐鼓起两腮。“果然我还是应该趁早解决这件事的。”
“你说解决……这并不是儿戏,哪能随便就……”
“谁随便了,我是非常认真的,认真的想要把你弄到手。反正像你这种型的男人,不使出强硬的手段是没有办法把你弄到手的。所以你就认命吧!今天我一定要得到你!”筱狐逼了上前。
“喂……”劭恩连忙往后闪。
堂堂大男人,要是就这样被小女子给压在底下,像什么话呢?再说,现在的情况完全颠倒了,自己并不想要被女人给“弄”上手,他还是宁可选择比较传统的,男上女下的位置关系。
“你不要的话,那么讨厌我的话,那就打倒我,把我赶出家门好了。反正我的力气这么小,一定打不赢你,而且被你打了之后我也能乾脆的死心放弃。既然要心碎,就让我一次心碎个够。”
绕过沙发,筱狐追着他,劭恩则是边闪躲边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是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打女人才说出这种话的吧!现在这样虽然有点难看,可是总比她真的把自己给……要好多了吧?唉,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你不要跑。”
“我不跑不行啊。”
闹剧,这真是场活生生的闹剧。劭恩在起居室、餐厅、玄关间绕着圈子跑着,一边怀疑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就算我过去从未受女人青睐,那也不必用这种方式一口气把我的“幸运”全都降临在一天以内吧!”下子有人要送我天文数字的财产,一下子有女子发誓要把我弄上手。
劭恩默默地向老天祷告说:平凡就好了,给我一个平凡的、再普通不过的人生就好了。我不需要什么刺激、多变的生活啊!
“哇,飞碟。”身后筱狐突然大叫。
劭恩不禁爆笑出声,这种老招数他才不会上当,谁会转头去看飞──
砰!不知什么东西勾上他的脚,使他脚底下一个踉舱,劭恩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前扑去,跌坐在地上的瞬间,扑到他身上、压住他的筱狐已经得意的笑着。
“你想我会用那么简单的招数吗?我偷偷在地上放了根绳子,等你跑过去时故意引你分心,好让你没发现到。”她俏脸神采飞扬的逼过来。
“筱狐……这么做是不对的……”
“罗唆,闭嘴。”
“唔……”
起初劭恩不晓得那是什么,只知道它柔软得不可思议,而且还散发出一股馨香,等到他意识到那是她的双唇,而且她的舌尖正顽皮地在他的唇缝间打转时,他的本能反应已抢先一步在下腹处苏醒。
这样下去……真的会大事不妙的!
可是就在他警铃大作的瞬间,筱狐拉开了两人双唇间的距离,低沈地说:“觉得讨厌吗?那就推开我啊。不要给予我任何的希望,你如果不反抗,我又怎么能够放弃你呢?”
劭恩面临一个很重大的抉择。
他推开不了她,或者该说他的心其实并不想结束这一吻的……
朦胧的水气晕湿了那双美丽的双瞳,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到这儿劭恩才晓得她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一会儿用她的大胆,一会儿又用她的脆弱,把他的心绪弄得一团混乱,宛如随波逐流的扁舟,无法主导方向,只能被她所淹没。
讨厌吗?如果他能讨厌得了的话,就不会逃得这么辛苦。
“……我并不……讨厌……”
放弃理智的忧虑,喃喃地他伸出双臂,怀抱住她的身子,并且将自己的双唇往上衔住她柔软的薄唇,沈醉在她甜美的舌腔里。那是一个让彼此都心跳加速的吻,也是一个象徽着两人折关系起点的吻。
啄吻,分开,舔着她情不自禁掉下的泪水,吸吮。
“你真的不讨厌我吗?那么,你有可能喜欢我吗?”
劭恩笑了笑。“你不是一直都很有自信,怎么现在反而退缩了呢?这样一点都不像你呢!”
“因为……我真的很难相信事情会这么顺利嘛!”
“我也一样有些难以相信,我一直觉得像你这样的娇娇女和我绝对合不来的,可是看来我的理智和我的情感是无法走在同一条路上的。是的,我不讨厌你,白筱狐,一点点也不。”
“只是‘不讨厌’而已吗?”她更加忧虑地嘟起嘴。
劭恩故意叹口气,逗着她说:“你就非得这么得寸进尺?”
扣住他的衣襟,筱狐大声地说:“好,我不强迫你非得说出你喜欢我,不过,你答应我……从现在开始我们正式交往,所以你是我的,不许把身边的位子让给其也女人喔!就算是美蔷姊姊也一样!”
其实这一刻,他的脑海中真的没有美蔷的身影,可惜说出来一定会让她太过志得意满,劭恩决定暂且保留一点小秘密。想想,这也是长期和她以及泽林这种蛮横的人打交道,所学到的一点诡诈伎俩吧。
他有预感,不这么做,自己将会迅速就被攻城略地,吃乾抹净了……
所以,即使这一刻自己觉得,满心担忧着的她非常可爱,可爱得不得了,那种深恐被拒绝,却又假装强势的她非常讨喜,讨喜得不得了,他也不会说出那句重要的“我喜欢你”。
当所有的好牌都被她扣住时,自己留一张王牌也不为过吧!
“好,我答应你。”
“光是口头说说不行,这么重要的约束,就用一吻来代替吧!”筱狐喜出望外地,嘟起嘴,闭上双眼等待着。
劭恩一笑,拗不过她,于是顺从地亲吻上那办双唇……当然,未来还有许多的问题等在前面,这并不是终点,不过却是他们俩之间的新起点,一切都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