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枪,我跳。”泰迪不甘愿地瞪着枪口,缓缓往机门挪动身体,就在他跳下直升机的同时,他突然伸手捉,住子城的脚踝,企图将他也拉下海。
子城迅速捉住着陆板,才没被他拖下海,但两人的重量使得直升机失去重心,整个往右方倾斜,并逐渐下降。
子城奋力爬上着陆板,剩出一只手以枪柄重击泰迪的手背,他一吃痛,反射性的松开紧捉住子城脚踝的手,登时落入冰冷的海水里。
“还你。”子城掷下手中的枪,翻身爬回驾驶座,及时稳住下坠的机身。
湘云在后舱看不见方才混乱的情形,只能凭声音来猜测发生何事,刚才的枪声吓了她一大跳,她心慌地频频唤道:“子城、子城……你在吗?发生什么事?”
“我在。”子城抹去脸上的血渍,柔声道:“没事,回家了。”
“回家了。”湘云低喃,安心的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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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子惑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不知道是该上前紧紧抱住他大哥,庆祝他历劫归来,还是该狠狠揍他两拳,让他知道这些日子来有多少人为他伤神烦忧。但俞子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望着一身狼狈的兄长,但子城整个人陷入沉思里,丝毫不觉他的存在。
当机场的工作人员通知他,他大哥驾着直升机在机场降落,还抱着一名受枪伤的女子请求他们协助时,他立刻抛下所有的事情,直奔医院,但此刻他的心情却很紊乱,理不出头绪来。
“爸和子真等会就过来,你确定你不打算先换件衣服?”俞子惑走向他,淡然的说。
子城一抬头,一件手工精致的西装外套落在他赤裸的肩上,“谢谢。”
“不客气。”俞子惑的语气依旧淡然。
他将双手插入口袋,站在于城身旁,斜倚着白色的墙壁。“她还在开刀?”
“嗯。”子城的目光依旧宜视着开刀房。湘云是尾部中弹,但是因为失血过多,情况不太乐观。
俞子惑不再开口,医院消毒药水的味道充斥他整个呼吸道,令他有些作呕。他向来厌恶医院,更憎恶里头死亡的气息,若非必要,他绝对不会上医院。
“我回公司去了。”待在医院会让他头晕想吐,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耗在这里,折磨自己。
“你的老毛病还是没好。”子城轻声道。自从母亲出车祸死在医院之后,子惑只要一进医院就会头晕想吐。
俞子惑轻哼一声,“你记错了,我没有什么老毛病。”
子城只是低笑,向来张狂的笑声现在听来却好勉强、好疲累。
“你们只剩今天。”俞子惑不理会他令人恼怒的低笑声,抛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谢谢。”子城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如果没有任何紧急事件,他明天才会通知湘云的父母他们回来的消息。
是啊!只剩今天,过了今天,或许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了。湘云的父母怎么可能放心把女儿交给一个逃避责任的男人?子城苦笑着摇摇头。该是他负起责任的时候了。
“子惑,辛苦你了。”子城对着他的背影说道。
俞子惑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着兄长,千静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这句话有什么意义吗?我该为你这句话感到欣慰吗?”
子城无言以对。是啊,子惑的付出与牺牲实非“辛苦”两字就能道尽。
俞子惑对他的沉默报以苦涩一笑,随即转身大步走出医院。
过了不久,俞家其他人也匆匆赶到。
“你这个不孝子!闷声不响就丢下婚礼跑掉,要我怎么跟左家交代!”俞锦源一见到子城,劈头就骂。
“爸,您先别骂大哥,他今天才回来,一定累坏了!”俞子真柔声安抚父亲的怒气。
“三哥,三哥……”俞诗奕怯生生地躲在俞子真身后,轻扯他的衣袖,小声的问:“你说大哥今天回来,他在哪里?”
俞锦源听见女儿的话,忍不住又开口,“你着看你,穿的是什么衣服!竟然连你的亲妹妹都认不出你!”
“三哥,他是谁?”俞诗奕采出小脸,好奇地望着子喊。
“他就是大哥。”
俞诗奕闻言,猛摇头道:“不是,大哥不是这样子。我记得大哥的头要总是梳得整整齐齐,而且大哥的额头也没有流血。”她对子城的印象依旧停留在他攻读博士学位时的模样。
她这一提,俞子真才注意到子城的发际粘附着干涸的血迹,连忙招来护士替他清理伤口。
“大哥,你失踪的时候,大家都很担心你。”
俞锦源怒气未消,轻啐道:“谁担心他了?有胆就死在外面别回来!”
“爸!”俞子真无奈的看了父亲一眼,“大哥,你别介意,爸就是这样子。其实你失踪的时候,最担心你的人就是爸,他每天担心得睡不着觉,头发都急白了好几根。”
仿佛被说中心事,俞锦源的老脸不自然的泛起红潮,粗声喝道:“子真,你什么时候学起妇人嚼舌根了,真多嘴!”
“爸,对不起,让您担心了。”子城望着父亲额上增添的皱纹与眼中的苍老,心中的愧疚更深了。
“谁担心你了!你这个儿子有跟没有一样,没事的时候也不见你回家,我早当你死在哪个地方了。”俞锦源依旧嘴硬,但上扬的嘴角怎么也掩不住心中释然的笑意。
“子惑呢?他应该早就到了,怎么没看到人?”俞锦源四下看了一遍,却没见到二儿子的身影。
“他回公司去了,有事要忙吧。”
“有事要忙?什么事比自己家人重要?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俞锦源一提起二儿子就摇头。他那个忧郁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整天就冷着一张脸,好家除了公司的事之外,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俞子真连忙替他二哥说话。“爸,二哥天生责任心董,公司的事没办好,总是放不下心,您就别怪他了,他也是为公司好嘛!”
“算了,不提那孩子了。子城,你除了额头上的伤,还有没有其他问题?如果没事,就跟我们回家,医院的消毒药水味闻了真难受。”
“爸,您和子真、诗奕先回去,我要等她出来。”子城心中终始挂念着湘云的情况。
“她?”俞锦源想了一下,才记起子惑在电话里远提到有一个女人身受枪伤,好像就是和子城一起失踪的林湘云。“你是指林湘云?”
“嗯。”子城点点头。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俞锦源忍不住问道。
林湘云那女娃儿是湘云公司老板林庆忠的独生女,他在社交场合见过几次面,模样看来乖巧、可人,像个雅致的搪瓷娃娃,应对进退也得体大方,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因枪伤而送医急救。
“爸,这件事我回去再告诉您。”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事实在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得情,加上湘云现在情况未明,他根本没有心思向父亲解释。
“好吧,我们先回去了,你别又溜得不见人影,你的年纪也不小,该是定下来的时候了。”当初替子城定下和左家千金的婚事,也是为了要他定下来,别再四处流浪,谁晓得他还是照溜不误,留下烂摊子让人收拾。幸好婚礼那天冒出个旌亚企业的继承人骑着白马来抢亲,一场闹剧画下一个还算圆满的句号,所以左家也没再追究新郎怎么从大儿子变成二儿子,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赔罪。
“爸,这次我不会再逃了。”
“真是这样就好,我已经老了,想享享清福,你就别再让我操心了,一个诗奕已经够让我头疼了。”俞锦源长叹口气,怜惜又无奈地看着女儿。
“爸,我知道。”
“我们回去了,待会我要子真带件衣服来给你。”俞锦源拍拍他的肩,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记住你答应我的话。”
子城点点头,“我会纪住的。爸,慢走。”接着看向一旁的俞子真,“子真,好好照顾爸和诗奕。”
“我会的。大哥,真的很高兴看到你回来。”俞子真露出温和的浅笑,上前抱了兄长一下。
他们走后不久,开刀房的门终于开启,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出来,子城心急的上前询问。
“子弹已经取出来,手术还算顺利,等麻醉药的药力过了,她就会清醒,不用担心。”医师的回答稍微安抚了子城忐忑不安的心。
湘云送入病房后,子城依旧在一旁守候。过了半个多小时,湘云终于幽幽转醒。
“子城……”她虚弱的轻唤。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口渴,能不能倒杯水给我?"
子城依言倒了杯水,轻柔的扶起她的头,喂她喝水。
“还要吗?”
“够了,谢谢。”湘云吃力的举起左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爱看你困兽般的眼神。”
子城有些诧然。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连受伤的湘云都看得出来。
“没事,你安心养伤,别担心我;”
“不要骗我。如果我没有受伤,你就不用这么早回来,都怪我太冲动了。”
“我是该负起责任了。别担心我的事,好好睡一觉,你刚开完刀,需要休息。”说完,子城替她拉好被子。
“子城,我们……我们以后还能态一起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拂开她额前的刘海,柔声道:“当然可以,小傻瓜,别胡思乱想,一切都还是和以前一样。”
湘云虚弱地笑了笑,拉起他的手紧贴在颊边。她知道他在骗她!回台湾之后,一切再也不会跟以前一样了。她会变回从前易碎的林湘云,而他也不再是她狂野的子城。
一切都不会跟在自由岛时一样了!
第六章
湘云站在宴会厅的角落处,安静且怡然自得地做她的壁花,不想加入其他人的谈话,不想跳舞,更不想吃那些甜得腻人的点心。
在家里静养一个月,这是她回台湾后第一次参加宴会,但她实在是兴趣缺缺,若不是她妈咪怕她在家里闷出病,执意要她跟来,她宁愿坐在窗口发呆,还有……想他。
开完刀的隔天,她妈咪就以安全为理由,执意带她回家休养,还聘了专任的医师与特别护士全天候照顾她。躺在病床上被推出医院的她根本无法起身,也看不见他是否在一旁看着她离去,但她却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被送上救护车。从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想他,好想好想他!
“小姐,有这个荣幸与你跳支舞吗?”
湘云歉然地看着今晚第八个邀她共舞的男子,委婉地拒绝道:“对不起,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跳舞其实很简单。”那男子显然听不出她委婉的拒绝。
“真的不用麻烦了。”
“—点都不麻烦,我很乐意教你这样的美人跳舞。”那男子似乎打算将缠人的功力发挥到最高层。
“对不起,我不会跳舞也不想跳舞。”湘云无可奈何,只得将话讲白一点,希望他能自动离开,还她一片安静的小天地。
可惜上天不打算实现她小小的愿望。
“也好,其实跳舞也没什么好玩的。”那男子帅气地拨了拨垂落额际的头发,一手抵着墙壁,一副打算长谈的模样。
“看见美人,都忘了要先自我介绍一下。敝姓施,施长荣,目前是恺耀酒店的总经理。我们公司是全球性的连锁饭店,虽然我们现在的规模和知名度还比不上凯悦或希尔顿这些饭店,但我相信在我的领导下,恺耀酒店一定很快就能和他们并驾齐驱……”施长荣眼中闪耀着自信的光芒,口沫横飞地阐述着伟大的抱负。
湘云的目光礼貌地注视着他;唇边扬着得体的浅笑,但压根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心思飞得好远好远,飞回到自由岛上美丽的风光、无忧的生活和子城不羁的笑容。
好想见他!她抿了下唇,活动一下干涩且僵硬的笑容。
“我六岁跟家人移民美国,十七岁到法国留学……”施长荣谈完了自己的抱负,又开始滔滔不能地说起自己学习时期的伟大事迹。
湘云努力想再挤出笑容,却发现怎么也挤不出半丝笑意,只好作罢,不再强迫自己露出虚应的笑脸。
施长荣讲得兴起,也没发现听众没了笑容,依旧努力介绍自己的生平。
好不容易他的自我介绍终于告一段落,他喝了口鸡尾酒润润喉,又道:“一见到你,我就觉得你的美丽是优雅而精致的,就像……”他停顿了一会儿,皱眉思索一个最贴切的形容词。“搪瓷娃娃!对,就像是精致的搪瓷娃娃。”
她才不是搪瓷娃娃!湘云微放朱唇想反驳他的话,但声音却梗在喉头说不出口,最后只得放弃。
怎么否认?怎么反驳?她连最基本的“我不是搪瓷娃娃”都说不出口,她终究还是变回当初的林湘云,那个易碎的搪瓷娃娃。
湘云垂下长睫掩住沮丧的目光,然而眼角余光却意外的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
“对不起,失陪了。”她匆匆欠身离开,狂喜的心再也顾不得礼貌,直向熟悉的身影飞奔而去。
“子——”雀跃的轻唤在那男子转头的瞬间冻结。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湘云朝面前冷峻的男子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沮丧的语气像是要哭了。
俞子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失望的模样,丝毫不打算日行一善。他知道她是谁,也晓得她把他错认成他大哥,不过那不干他的事。
忽地,一条猿臂横过她的腰身,将她卷到身侧,另一只手则在她尖叫之前,及时捂住她的小嘴。
“笨娃娃,连人都认错!”低沉的轻笑声在她头顶响起。
熟悉的声音和气息在在都告诉她,是了,身后的人就是她想念的人。晶莹的泪珠瞬间在眼底凝结,直坠他捂住她嘴的手。
“怎么了?一见到我就哭,我可不爱泪眼娃娃。”子城轻轻拭去她颊上的泪水,戏谑地轻拧她红红的鼻头。
“我……好想你。”湘云抽抽噎噎地说。
“我也很想你。”他低下头,细细摩挲着她柔嫩的脸颊。
“可是你都不来看我。”她忍不住埋怨道。每天早上在睁开眼前,她总是满心期待他会在床边出现,温柔的看着她,但这个小小的愿望从来都没有实现。枪伤愈合了,身体复原了,但他始终投有出现。
“对不起。”子城歉然道。他父亲似乎真的要他从此定下来,白天要他陪他出席公司所有的会议,晚上则安排他跟一些名门千金见面,说是要他认识一下商业界的朋友,打好人际关系,实际上根本就是变相的相亲。每天的行程都被他父亲排得满满的,他根本抽不出时间去看湘云,只能望着那些名嫒淑女发呆,说着言不及义的客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