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还有,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在你面前哭过,我会很没面子。”只要是男的,不论年龄大小,面子问题永远排在第一顺位。
湘云举起右手,“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现在可以起来了吗?”她的肋骨被他一撞,有些隐隐作痛,心口也闷闷的,有点喘不过气。
“好。”凯动作俐落地从她身上爬起来,站定后还相当有绅士风度地伸出手要拉她一把。
湘云勉强站起身,但全身上下酸疼难当,难受得像是全身被拆开后再重组回去,还接错了位置,让她不禁锁紧了柳眉。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凯见她脸色有些苍白,担心地问道。
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不想让他担心,“我没事。你送我的花掉在地上,能不能帮我捡一下?”因为她若弯腰捡花,只怕全身的骨头会一根一根散开。
凯依言捡起大红花,扯扯湘云的裙摆,“你蹲下来,我帮你把花戴上。”
蹲下?湘云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她直觉想推拒,但一看到他希冀的小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忍着痛楚,蹲下身让他替她把大红花戴上。
湘云再站起身时,险些痛得掉下泪来。
“你不用那么感动,只是一朵花而已。”凯将湘云在眼眶打转的泪水,误以为是收到礼物时喜悦的表现。
对啊,只是一朵花而已!湘云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就只为了这朵花,她全身痛得像是被肢解。
她好不容易拖着接近报销的身躯回到小木屋,她的小小护花使者一听到子城的脚步声走近,立刻一溜烟地失去踪影,连声再见都没说。湘云实在不明白他到底在心虚什么,连子城的面都不敢见。
“娃娃,你的脸色不太好。”子城蹙起眉头,仔细端详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病了?”
“我被凯扑倒在地——”
“他把你扑倒在地?!”子城不自觉扬高音调,一向平静的黑眸顷刻窜出熊熊怒火。
“对呀,我没想到他那么重……”
他要宰了那个小鬼!
“子城,你怎么了?脸色真难看。”湘云第一次看到他脸上出现这么骇人的表情,好像想我人拼命似的。
冷静!一个七岁大的小孩子能做什么!子城惊觉胸臆间翻腾的怒气,连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极了!占有欲、易怒、多疑,恋爱中人常犯的毛病他全有了,下一步他大概打算在小情敌有“行为能力”前把他宰了,然后把娃娃锁在屋里一辈子,让彼此都在太沉重的爱里溺毙。子城自嘲地笑了笑,他真的需要冷静一下才行。
“你被他扑倒在地有没有受伤?”子城甩开烦人的思绪,细细查看佳人是否安然无恙。
“我的背有点痛,胸口闷闷的,全身骨头像是散了一样。”不提还好,一提起,她又开始觉得全身酸痛得不得了。
“真可怜。”子城像在逗弄小猫似的轻轻摩娑着她惹人怜爱的小脸,另一只手则绕到她颈后,拉开维系整件衣服不会坠地的结,但在湘云春光外泄前,他及时阻止花布继续下滑。
湘云原本还沉醉在他温柔的轻抚中,但胸口的一阵凉意含她回过神,她的视线往下看,立刻惊讶地倒抽一口气。
“色情狂!”她指控道,不过还是乖乖站在原地,以免他松开手,真的让她春光外泄。
子城不理会她的控诉,脸色难看地瞄一眼她胸口一块约有拳头大小的淤血,又替她把花布系好。
“下次遇到凯,记得要他小心一点。”他的话听来像是普通的叮咛,但隐藏在温和语句后却是警告意味十足的威胁。
“别这样,他又不是故意的。”看见他此刻铁青的脸色,湘云才明白凯为什么会溜得那么快。
子城没回话,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向月半湖。
“下去泡着,月半湖的湖水可以化开淤血。”说完,他放下她,转身走进树林。
“你要去哪儿?”
“采药草。”子城抛下这句话便消失在树林中。
不过一会儿工夫,他捧着一堆草走回湖边,拿起石头将草捣成泥状。
“子城。”湘云泡在温暖的湖水里,把玩着凯送她的大红花,忽地想到一件事。
“嗯?”
“你好像没有正式追过我耶。”
“叩叩叩!”四周一片寂静,捣药的击打声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你也没送过我什么定情物。”
“叩叩叩!”捣药声依旧规律而响亮。
“你连花都没送过半朵!”湖云说到后来已经有点恼火。
“叩叩叩!”不知死活的石头依然认真而负责的执行着捣药的工作,不敢稍停。
“俞子城!”湘云气恼地大吼一声。
捣药声倏地停止。
“俞……”湘云愤然转过身,声音不期然被两片温热的唇所夺去。
“我把自己送给你。”他呼出的热气轻拂过她细致柔’嫩的脸颊,“够不够?”
两人额抵着额,眼看着眼,他温柔又狂放的笑脸早巳把她的心填满,再无半丝空隙。
“够了。”她轻喃一声,抬起头沿着他坚毅的下颚、温润的唇瓣、高挺的鼻梁一路印下细碎的甜吻。
是的,有他就够了!其他外在的东西并不重要,谁先爱上谁也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彼此相爱。
***
月半湖的湖水和子城侍制的药草泥效力果然惊人,不过两天的时间,她胸口的淤血便已化去了大半,现在只剩下淡淡的颜色,撞伤的肋骨也没有之前那么痛了。
伤尚未痊愈,湘云便迫不及待地继续在自由岛上的冒险活动,只不过这次后头跟了个子城。他怕她的身体撑不住,执意要跟来。
这或许只是原因之一,湘云怀疑他主要的目的是在警告凯离她远一点,难怪凯这两天完全不见人影。
真是的,连个孩子的醋也吃!湘云笑着摇摇头。不过咆怨归抱怨,她心里还是为他的反应感到甜蜜。
“俞老先生,你动作真慢!”她停下脚步,回头朝远远落在后头的子城扬声喊道。
“急什么?注意你的身体!瀑布不会长脚跑了。”子城依旧悠哉地缓步走着。
“俞老先生,你继续慢慢走,娃娃先一步到瀑布那儿等你。”她话一说完,转身甫迈开步,便听到树林中传来脚步声。
“凯,是你吗?”她压低声音轻唤着。
树林中的人没有回答,只有树叶震动的沙沙声和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慢慢向她靠近。
“凯?”湘云愈听愈不对劲。这个人的脚步声比岛上的居民还要沉重,更别说是手脚伶俐的凯了。
她放大胆子,好奇地向有些幽暗的树林里张望。忽地,一个庞然大物挡去了她的视线。
熊!第一个窜进湘云脑中的念头将她吓退了一大步。待她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是一个长得很像熊的男人。褐发、褐眸外加一把大胡子,一条手臂将近她的三倍粗,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的她竟然只及他腋下。
“啧啧啧,没想到这个鸟不生蛋的烂岛,竟然还有这么标致的小美人。”“熊先生”一口含混不清的英文,粗鄙的口吻直教湘云打从心里觉得不舒服。
从他对自由岛的评语,她几乎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岛上的居民。
而且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良人种!湘云强迫自己吞下已到喉头的尖叫声,努力将目光从他腰间的枪移开,以免他误以为她有兴趣当他的枪靶子。
她溜了眼四周,衡量着平安脱身的机会有多大。子城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如果她跟他多耗个几分钟,应该可以撑到子城来。可是她倒宁愿子城别过来,就算她真的逃不过这一劫,起码他还活着。
“小美人,泰迪可以变出火给你看喔!”身躯庞大的泰迪笨拙地在迷彩装的口袋找寻着打火机,打算向湘云展现文明世界的神奇。
即使是生死交关的时刻,一听见他的名字,湘云仍是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他果然有个“熊名字”,只是一脸横肉的他,怎么也无法跟人人喜爱的泰迪熊画上等号。
泰迪翻遍了迷彩装上大大小小的口袋,还是找不到那个小小的打火机,最后他索性卸下所有装备,坐在地上找。“没关系,再一会儿就好了。”
他对她似乎没什么恶意,但湘云看到他腰际的枪,心里还是有些发毛,一见他找东西找得专心,连忙蹑手蹑脚地往回走。
不过她才走了十几公尺,就听见他突然叫道:“小美人,找到了……喂,小美人,别走啊!”
湘云一听哪敢回头,更是拔足狂奔,根本不敢稍作停留。不知跑了多久,忽地,一条铁臂将她拦腰搂住。
“娃娃,赶这么急去哪儿啊?”
“子城……有……有人在追我!”湘云气喘吁吁地攀着他的宽肩道,然后又扯着他的手,心急道:“我们快走!”
“别急。谁在追你?是凯吗?”
“一只熊……不,一个人,一个像人的熊……”湘云心一慌,连话都说不清楚。
子城听得一头雾水,“到底是人还是熊在追你?”他记得自由岛上没有熊啊。
“泰迪……还有枪……”
“泰迪熊带了枪追你?”子城试图拼凑出她想表达的意思,却反而更不明白了。
“小美人,你在哪儿?快出来!不然泰迪要生气了!”微愠的吼声在林间回荡,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慢慢接近两人。
子城闻声挑起左眉,“他在追你?”
湘云用力地点着头,“子城,我们快走,他有枪!”
“来不及了。”子城护紧怀中的她,黑眸冷冽地对上四公尺外陌生人的褐色瞳眸。
泰迪被那双黑眸中的冷冽震退了一步,不自觉吞咽下急速分泌的唾液,但仗着天生的壮硕体型,他仍上前一步,轻蔑地说:“小矮子,放开她,小美人是我先看到的。”
子城没理会他口气中的轻蔑,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小矮子,识相的话,就乖乖把小美人交出来。”泰迪站在原地叫嚣着,不敢再向前一步。
湘云不清楚子缄有什么应变方法,但他平稳的心跳声让她心安,一声声强劲有力的规律节奏仿佛在告诉她:放心,一切有我。她安静地靠在他胸前,不去理会泰迪的叫嚷。
三人就这么对峙了几分钟,好几次泰迪的手已放在枪套上,但子城的眼神却令他不敢有进一步的举动,最后他怯怯地收回视线,转身走回林中,走时还不忘自我安慰道:“这两个‘土人’一定是听不懂英文,真是没文化的野蛮人。”
等到沉重的脚步声听不见了,子城才松开紧紧护住湘云的双臂,“还要去看瀑布吗?”
湘云摇摇头,勾住他的手臂往回走。
走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问:“子城,你会躲子弹吗?”
“我会开飞机。”
躲子弹跟开飞机有什么关系?湘云皱起柳眉,想不透其中的关联性。“那你会空手夺枪吗?”
“我会潜水。”子城依旧答非所问。
空手夺枪和潜水又有什么关联?她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猛地停下脚步,惊愕地瞪着他无辜的脸。
“你你你……你都不会?”
子城无奈地耸耸肩;“没有人是万能的。”又不是一天到晚都有人拿枪指着他,他学躲子弹和空手夺枪做什么?
“可是你那么镇定……”让她以为他很容易就可以解决掉那只“泰迪熊”。
“等死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子城说得一派轻松。
“等死?!”湘云不自觉扬高音调。他竟然只是抱着她等死?
“你……”她念头一转,指责的话醒在喉中再也说不出。他当时抱着她啊!紧紧拥着她,没有一丝空隙,他以自己的身体护卫着她。
思及此,湘云眼眶红了,鼻头酸了,她咬着雇,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但怎么抵挡得了满心感动,眼眶中的波水不一会儿便爬满两腮。
“你……这个大……笨蛋!”她颤声道,“如果你死了,我……”
子城点住她颤抖不已的唇,浅笑道:“我们还没悲惨到要殉情的地步吧。”
他微皱着眉,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哭起来真的很难看?鼻子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真的很难看。”他顿了顿,加强语气道:“丑死了! ”
湘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轻拍他一记,笑着道:“讨厌!”
“讨厌我?那我走好了,免得惹你哭,还要看到这张丑丑的哭脸。”说完,他作势要走。
湘云连忙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摇头道:
“别走,人家不讨厌你,也不哭了。”
“只是不讨厌而已?”子城挑眉轻问。
“好吧,还有一点点喜欢啦!”
“一点点?”
湘云从他怀中抬起头,一脸俏皮的说:“俞先生,你很贪心喔!总不好要一个淑女大声告诉全世界的人,她爱死你了吧!”
“为什么不行?”子城抱起她纤细的身子与自己平视, “这样才公平,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说吧。”
“说什么?”她故作不知的问。
“我爱死你了!”
爱她的胆小,爱她的娇憨,爱她的俏皮,爱她的独立,爱她的好强,爱她的一切一切,她的每一种风貌都让他倾心不已,就像打开一层又一层的俄罗斯娃娃,总会有新的惊喜与发现,而他对她的爱也随着每一次的惊喜与发现逐渐加深,直到满溢,再也割舍不下了。
第五章
弦月如勾,高挂在黑丝绒似的夜空,湘云拿出子城给她随身携带的瑞士小刀,在小木屋的门上又划上一道痕。
她细细数着门上的刻痕,侧头对甫走出小木屋的子城灿笑道;“第二十六夜。”
“又在门上乱刻,哪天门被你划满了,自己去砍树来做。”子城笑着揉乱她一头柔软青丝。
“人家才不是乱刻,这是做记号,等以后我们老了,还可以抱着孙子,指着这些刻痕,告诉他们爷爷奶奶漂流到自由岛时,每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湘云将瑞士小刀系回腰上,笑嘻嘻地勾住他的手。
“只怕那时候你已经记不清发生过什么事。”
“只要有你在,每一天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原来我令你这么印象深刻呀!”
湘云皱起小鼻子,轻拧他光裸的手臂一把,“是呀,记得你时常欺负我、捉弄我、取笑我。”
“谁教你那么可爱。”子城笑着轻捏她水嫩的脸颊,低下头轻啄下她的红唇。
他抬头看看月色,“该走了,庆典快开始了。”
“好。”湘云把小手放到他手里,有个冰凉平滑的东西从他的掌心传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东西?”她好奇地摊开掌心,只见一颗罕见的粉红色心形珍珠闪动着温润柔和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