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在等我丈夫来接我,他的名字叫墨上尘,你听过这个名字吗?”诗奕小心翼翼地侧眼观察她的反应。
她仍是不言不语,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反应。
诗奕不放弃,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关于墨上尘的事情。
从那天起,每天只要莉丝一离开,她就搬张椅子在墨骆婉仪身边坐下。每当墨骆婉仪又被她气得不想理她时,诗奕就自言自语地说起墨上尘和自己发生的事。
诗奕就这么说了一个月,墨骆婉仪也听了一个月,但她的表情依旧茫然,仿佛什么也没听进去。
在充满挫折的一天又结束后,诗奕终于忍受不住对墨上尘的强烈思念和满心的挫折与难过,抱着枕头痛哭失声。
☆ ☆ ☆ 自从墨上尘一个人从台湾回来,墨恳放心不下他便搬回家里住,每天通车上下学。但墨恳的忧虑似乎是多余的,墨上尘没有藉酒浇愁,没有飙车玩命,就连公司都去得比以前勤。
没有人知道墨哥心里在想什么。墨恳从自己的早餐前抬头偷望了墨上尘一眼。他不知道,莫利哥也不知道,更没有人能断言墨哥超乎寻常的平静究竟是好是坏,但谁也不敢稍稍松懈,毕竟暴风雨来临前通常是宁静的,而大地震来临时往往也没有任何预兆。
“阿恳,你要不要买辆车代步?你这年纪的大学生应该都有车了吧。”墨上尘翻看着手中的报纸,忽然提起。
“我想我应该还不需要。”墨恳小心翼翼地回答,深怕一不小心点燃无形的引信。
“你以后如果有需要尽管去买。”墨上尘淡淡说道。
这句话听来颇有玄机。墨恳皱起眉头,想找出这句话的问题所在,却又找不到,他只好愣愣地应了一声。“嗯。”
“阿恳,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从来不叫我一声‘哥’?”
他说得轻描淡写,墨恳却整个人一怔,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以为……你要我和其他人一……一样喊你墨哥。”
“喔,我以为是你不想。”
他怎么可能不想?他想喊他一声哥几乎想了一辈子了。墨恳有些胆怯地张嘴轻喊了一声:“哥。”
墨上尘微微一笑,但笑容却空洞得骇人。“总算还有一个。”
他的话与笑容让墨恳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栗扫过心头。
墨恳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他话中的意思,莫利已经像阵龙卷风卷进厨房,跟着将一叠文件重重摔向墨上尘的脸。
墨上尘往后一靠,任那叠文件落在地板上。
“墨上尘,你给我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莫利恶声恶气地说,一把卷起袖子摆出干架的姿势。
“莫利哥,你冷静一点。”墨恳拉住气冲冲的莫利。虽然他不知道莫利哥因为什么事气得要和他哥打架,但他很清楚莫利哥绝不是他哥的对手。
“冷静?!你叫我冷静?该冷静的是这个不想活的家伙!”莫利一把揪住墨上尘的衣烦,“我要你的狗屁INK做什么?你休想把东西塞给我之后一走了事,我会把那堆垃圾在你墓前烧还给你!”
不想活?!墨恳一凛,弯身捡起地上的文件。满手的文件让他愈看愈心惊,墨上尘简直像在交代遗嘱!
“我说过我要自杀了吗?”墨上尘垂眼看他淡然轻问。
“到黑市打拳赛和自杀有什么不同?”到黑市打拳赛的人通常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人,他们眼中只有胜利,只有拳拳到肉的快感,对手是谁根本无关紧要,生与死也早已置之度外,在黑市拳赛里,再厉害的选手也撑不过三年。
墨上尘轻声回答道:“比较痛快。”他早已麻痹到没有任何感觉,生命的存在与否早已没有任何意义,生他的人不在乎,他爱的人也不记得,他又何必在意呢?
莫利被他轻忽的态度气得想痛殴他一顿,却又下不了手,他痛心却又无能为力地松开揪住墨上尘衣领的手。“你如果要去打黑市拳赛,我就陪你去,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捡回来的,本来就该还你。”
“我也去!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救的。”墨恳也出声附和。
“你们这是做什么?”墨上尘始终平静的面容终于扬升起怒气。
“墨哥,大事不好了!”奉命在唐人街保护墨骆婉仪的阿凡一路喳呼着冲进屋里。
难道他母亲出事了?!墨上尘神色一凛,一把揪住气喘如牛的阿凡质问:“发生了什么事?”
“墨嫂和墨妈打起来了!”
诗奕和他母亲?!他愣了一秒,跟着大手一捞就拖着还没来得及歇口气的阿凡直奔事发现场。
莫利见状,拍拍墨恳的肩,“放心,咱们不用陪葬了。”只要有那两个女人在,墨上尘暂时还死不安稳。
不过他刚才干嘛那么呆,学别人玩什么“殉命报恩”?直接抬出那两个女人不就好了。莫利用力一拍自己的脑袋瓜子,呆呵!
☆ ☆ ☆
当墨骆婉仪再一次对墨上尘的名字听而不闻时,诗奕终于爆发了。
她强硬地将墨骆婉仪从门前的椅子上拽起,用力把她拖回她的房间。她相信墨骆婉仪的房里一定还留着墨上尘小时候的照片。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救命啊!”墨骆婉仪惊慌失措地尖声叫嚷着,尖锐的指甲划过诗奕的手臂和脸颊,留下一道道血痕。
“你一定要想起来,这是我们欠他的。”诗奕强忍住手臂和脸颊上热辣辣的痛楚,不死心地拖着她回房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放开我!阿均、阿均,你快来救我……”墨骆婉仪一面哭喊着丈夫的名字,一面用力扭动身体想摆脱诗奕的箝制。
诗奕纤细的手腕几乎要让她挣扎的力量折断,她却咬着唇忍下口中的痛呼,在拖她回房的同时,还小心地注意着不要伤了她。好不容易终于将墨骆婉仪拖回房里,诗奕将门用力甩上,“砰”地一声巨响吓得墨骆婉仪缩在角落不敢妄动。
诗奕一边盯着她,一边四处翻找着墨家的相簿,最后在衣柜的最底部找到已经有些破烂的相簿。
墨骆婉仪似乎对代表回忆的相簿有着深刻的恐惧,一见到诗奕翻出那本相簿,她就开始发出凄厉的尖叫,转身冲向门口,似乎想逃避什么。
诗奕不知哪儿来的神力,一把将她拦下,半拖半拉地将她困在墙角。
她吃力地腾出一只手翻开相簿,指着照片中的小男孩说:“看看他!他才是你该记住的人,他才是你该用心去爱的人!”
墨骆婉仪扭过脸不看。
“看他啊!他是你的儿子,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为什么你能这么狠心地忘了他的存在?”诗奕不让她逃避,硬扳过她的脸对准照片中的小男孩。
“我没有小孩,我没有小孩……”墨骆婉仪失神地喃喃自语。
诗奕一想到墨上尘曾受过多少次这样的对待,心疼的泪水已经忍不住决堤。“你怎么能这样否定他的存在?他爱你啊!他比任何人都爱你啊!这些年来在你身边照顾你的人不是墨均,是阿尘啊!他一个人打退所有想欺负你的人,拼命赚钱想让你过好日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能狠心忘了他?你怎么狠得下心?”她再想到自己也曾这么伤害他,心为他揪得更疼。
墨骆婉仪拼命摇着头,想甩去诗奕所说的每一句话。“不要逼我。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她猛地捂住心口。“好痛,好难受……”
“他的心比我们的更痛、更难受。不管再痛都要记住他,这是我们欠他的。”
“我们欠他的?欠他什么?”
“一个母亲和一个妻子。”
墨骆婉仪忽然沉默了下来,眼睛定定望着相簿中的小男孩。不知过了多久,泪水泛流出她的眼眶,一滴接着一滴落在照片上。
突然,门被来人一脚踹开。
慌忙赶来的墨上尘一见到瘦弱的母亲坐在墙角垂泪,立刻本能反应地一把挥开伤害她的人。诗奕承受不住地倒向一旁,肩膀重重撞上墙壁。
这大概就是他的答案了吧!她再也没有机会挽回他了。诗奕抹去伤心的泪水,扶着墙慢慢站起身,无视门外阿凡惊愕的注视,摇摇晃晃地走下楼梯。
墨上尘只是站在一旁望着犹自垂泪的母亲,不敢靠近,深怕自己只会让她更难受。
“阿尘……”垂泪的妇人忽然哽咽地轻唤。“妈咪对不起你。”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母亲盈满泪水的眼眸。她真的想起他了?或者,这只是他的错觉?
墨骆婉仪颤抖地伸出手,“阿尘,你长大了,你长得好高,妈咪再也背不动你了。”
墨上尘蹲下身子,将脸颊凑向母亲的手心。再次感受到母亲温暖的手,他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没关系,以后换阿尘背您。”
阿凡很想继续这么感人的时刻,可是有另一个更迫切的事情需要墨上尘去处理。他清清喉咙,提醒道:“墨哥,你刚才挥开的人是墨嫂,她好像伤得不轻。”
他挥开的人是诗奕?!她伤了哪儿了?墨上尘向母亲告退一声,立刻追了出去。
诗奕并没有走远,她站在公寓大门前望着追上来的墨上尘,有些不安地抿了下唇,轻声道:“我假设你是来追我的,不然我可能会说不下去。我六岁那年,我妈为了救我被车撞死,我怕我爸和哥哥们会恨我害死妈,所以我就假装什么都不记得,假装我永远只有六岁,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任何人,我只是害怕大家会恨我。当我以为你也因为我而被车撞死时,我几乎要崩溃,我告诉自己忘了就不痛了,可是我却忘了遗忘对你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我完全无意伤害她,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我知道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伤害你的事实……”洁白的贝齿深深陷入柔嫩的下唇,她深呼吸一口气,声音微颤地问:“你……你怎么说?”
墨上尘举步走向她,轻捧起她的小脸,定定望着她不安的眼眸,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二十五岁的俞诗奕爱不爱我?”
“爱……好爱好爱……”诗奕喑哑地说,晶莹的泪水溢出眼眶,跌落在他指尖上。
粗糙的指腹轻滑过她柔嫩的眼下皮肤,轻柔地为她抹去泪水。“这就够了。老婆,我们带妈咪回家吧!”
“可是……如果哪一天我又忘了你……”她不确定地看着他。
墨上尘用力将她拥人怀中,“如果你失忆,我就当你的备忘录,每一天每一天不断提醒着你,我们有多爱彼此。”
诗奕粲然一笑,伸手环抱住他。“嗯,你是我一辈子的备忘录。”
将彼此的爱牢牢刻记,一生不忘……
尾〓声 折腾了一整天,俞氏一家的全家福照终于在摄影师崩溃之前拍好。
照片一拍完,爱好自由的俞子城夫妇立刻拎着行李直奔机场,展开他们的环游世界之旅。视工作为休闲娱乐的俞子惑则带着老婆儿子回埔里,着手筹划将一手创立的“爱竹货运”并入俞氏企业的企业体内,以便他接任俞氏企业总裁职务时管理。同为音乐天才的俞子真夫妇则起程前往美国纽约拜访当年费心撮合两人的恩师,并为将来的世界巡回演奏会预做准备。
诗奕舒服地窝在床上研究莫利塞给她的书。他们回台湾前,莫利特地到机场送行,趁墨上尘去柜台确认机位时,他鬼鬼祟祟地塞给她这叠书,要她好好研究,说是对墨上尘有好处,所以她就很认真地研究起这几本书。不过她发现这些书里头字数不多,倒是图片很多,而且图片里的人几乎都没穿衣服,和她以前看过的书都不一样。
一见到丈夫又顶着一头湿发走出浴室,她秀眉一拧,将书搁在床头柜上,抓着毛巾走向他。“你又没擦头发了。”
“我喜欢你帮我擦。”墨上尘皮皮一笑,温顺地由着小妻子拉他在床边坐下。
“懒惰虫!”诗奕嗔道,但仍是轻柔地替他擦干湿发,然后拿起早已预备好的吹风机,让热烘烘的暖风吹干他的发。
墨上尘闭上眼享受这种亲密而圆满的感觉,满足地逸出一声轻叹。
“阿尘,我们在台湾多留一阵子好不好?”家里只剩下爸一个人,好可怜!
“没意见。”反正公司有莫利在管,阿恳也能自己照顾自己。
“阿尘,你会不会觉得爸和妈很谈得来?”诗奕随口问道。
原本正沉醉在她指尖绝佳触感的墨上尘一下子清醒过来,反应激烈的吼道:“我死都不当你哥哥!”开玩笑,要是他妈和她爸两个人看顺眼,打算结婚,他和诗奕不就成了兄妹!不干!死不都干!
“我只说他们很谈得来,又没说他们打算结婚,你别紧张。我觉得他们的感觉很像兄妹。”她连忙安抚他过度激烈的情绪。
他听了她的话总算控制住情绪。“那就好。”
替他吹干头发后,诗奕将微湿的毛巾拿进浴室。
墨上尘侧眼瞄到床头柜上的书,好奇地拿来一看。“如何勾起他的‘性’趣”、“性爱宝鉴”、“性的艺术”、“做爱做的事”……他每瞧一本,眉头就更皱紧一分。
“诗奕,这些书是谁给你的?”
“阿利给的,他要我好好研究。”她从浴室里探出头来回答道。
“他竟然拿这种书给你看!”这个死阿利!
诗奕走出浴室。“这些书有什么问题吗?”
浴室的灯光穿透她细薄的睡衣勾勒出她姣好纤细的身材,让墨上尘失神了几秒,身体的某个部位也开始蠢蠢欲动,他乍然明白了莫利的好意。
阿利,我收回骂你的话,你是全世界最够意思的朋友!他暗自对远在美国的莫利说道 “阿尘?!”
墨上尘回过神,“没,这些书没问题。”
“可是我都看不懂。”诗奕在他身边坐下,从他手上拿起一本书,翻到其中的一张图片上。“你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两个人叠在一起?”
“这件事情很难解释。”墨上尘对她咧嘴一笑,抽出她手中的书,连同他手上的一并放在床头柜上。“记不记得你不会玩的电动玩具都是我先示范给你看要怎么玩?”
她认真地点点头。
“所以我用示范的会比较容易解释。”墨上尘邪邪地迷细眼,大掌隔着细薄的布料温柔地抚上她柔滑的背脊,碰触过的地方仿佛带着电流传来阵阵酥麻的感觉,扰乱了两人的呼吸。
“怎么示范?”诗奕轻喃,眸光因为他的碰触而迷离了起来。
“先是这里。”他倾身轻吻她粉嫩的脸颊,但在吻上她的粉唇之前却忽然停住。“小姐,你今年几岁?”
诗奕笑眼娣睨着他,“先生,可不可以不要回答?你知道的,女人一旦年过二十就不太喜欢提起年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