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为什么会不想上呢?Zhon上课很有趣呢!”邹敏儿双手托腮,仰慕地看着讲台上的子真。“我爸妈原本要送我到维也纳学琴,可是我坚持要在国内念W大,因为Zhen才是真正一流的钢琴家。”
“嗯。”纯琬随口应道。她用左手支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揉着抽痛得厉害的太阳穴。
“对了,系里传言说你十二岁就拿到国际李斯特钢琴大赛的首奖,真的吗?”
纯碗瞟了她好奇的表情一眼,跟着目光扫过自己的右手,漠然地回道,“假的。”
“原来是假的呀!”邹敏儿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但口气仍是轻轻柔柔。“如果你是想用这个方式引起Zhen的注意,可能成功了哟!Zhen从上课进教室就一直在看你。”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跟我说话。他想看看是谁上课这么不专心,直接把她死当。”
纯琬恫喝的话语即刻收到立竿见影的良好成效,邹撤儿轻呼一声,连忙回过头开始认真上课。
纯琬轻揉着太阳穴,抬眼从指缝间看着讲台上的子真。她并非没有注意到子真凝视的目光,好几次她的心跳还因为他的注视莫名的乱了节拍。
他的眼中似乎有种她无法理解的情绪,那究竟是什么?纯琬又偷偷觑他一眼。不,她不想知道。
☆ ☆ ☆
下课后,邹敏儿依旧缠着纯惋不放,一路上东聊西扯。原本宿醉带来的头痛已经够折磨人了,再加上有张嘴在她耳边吱吱喳喳个没完,更计她的痛苦加剧,整个脑袋像是要爆开一样。
“纯琬,你知道吗?我——”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纯琬终于受不了她的精神虐待,濒临崩渍边缘地吼道。
邹敏儿被她突发的火气吓了一大跳,怯怯地说:“纯腕,你怎么了?”
“我头痛。”纯婉再次吼道,引来枫林大道上众人的侧目。
“嘘!小声一点,大家都在看我们了。”邹敏儿轻拉她的衣抽提醒道,一双明眸担心地左右张望。
纯琬不理她,扭头走进枫树林中。
“纯琬,你要去哪儿?”
“找个安静的地方让我的头痛陪我安静地死去。”纯琬头也不回地吼道。
她才走了一段路,就听到另一个脚步声接近。
老天,她真是阴魂不散!纯琬叹了一声,加快脚步想摆脱她,但身后的脚步声追得更近,最后纯琬索性停下脚步,猛地回过头——
冷不防她可怜的鼻子就这么硬生生撞上来人坚硬的胸膛。
“噢呜——”她痛呼一声,捂着撞疼的鼻子,整个人蹲在地上。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停下来。”子真歉然的声音在她上头响起。
“你在西装里装铁板是不是?”纯碗鼻音浓重地抱怨道。
他低头看看合身的西装。“铁板?没有啊。”
“那怎么会这么硬?”
“你还好吧?”子真扶她站起来。
她揉着发红的鼻梁,瞪着他无辜的表情。“你不会来撞撞看就知道了。”
他的目光移向她柔软的胸部曲线,眨了眨眼,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纯碗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才发觉自己话中的语病,愈描愈黑的补述道,“我是撞你自己的胸部……啊,我是……
……呃,算了,我什么都没说。”她困窘地别过脸。
“呃,我想……我想你可能会需要个。”子真将一个深棕色的小玻璃瓶塞进她手里。“这是解宿醉的药,你喝下去会舒服一点。”
“谢谢你喔!你真是好心。”纯碗挂起一脸假笑,假惺惺地,跟着脸色一整,斜睨着他,没好气地说。“如果早知道你是千杯不醉,我才不会自讨苦吃跟你比喝酒。你应该事先警告我的。”
“你没问。”子真望着她,圆睁的黑眸看来无辜得紧。
一缕微卷的黑发垂落他光滑的额头,纯碗的手指动了动,有点想替他拨开。
这是什么怪念头!她暗骂自己,努力把注意力从他那绺不听话的黑发移开,可是当子真随手把那绺发丝拨上去时,她竟然有点扼腕。
她果然是宿醉未醒!她将这些反常的念头全归罪到昨天下午的那六罐啤酒。
“就算我问了,你会老实说吗?”她拿起解酒药晃了晃呈头深棕免的液体,跟着旋开瓶盖,一股浓烈的怪味直冲入鼻中。“这什么怪东西?”
“一个酒保的传秘方,我二嫂对宿醉狠有效。”
纯琬抛给他怀疑的一蔷,但仍是捏着鼻子,把那瓶解酒药灌进嘴里。只要能把她的头痛治好,就算是毒药她也照喝不误。
“其实就算你问我,我还是不会跟你老实。”
他的话让纯碗猛地被还没吞下的药水呛了一口。
“咳、咳、咳……”她粉白的脸庞一下子涨得通红,直咳个不停。
子真慌忙替她轻拍胸口,帮她顺顺呼吸。
好不容易终于止了咳,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纯琬胸前的那只大手上。
他尴尬地拍回手,背到身后,自动向旁边移开一步。
“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纯琬垂下头,把凌乱的发丝塞到耳后,借以掩饰自己鲜见的羞怯。
“不会老实跟你是因为我不希望你就此放弃音乐。我不清楚你受伤前的程度如何,亻旦我确定你绝对有送方面的天分,别放弃,好吗?”子真掏出一把小巧精美的银色钥匙递给她。“这是玻璃琴室的备用钥匙,只要你愿意重新接触钢琴,你可以随时去使用。”
“可是……”纯琬望着他手中的钥匙,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子真拉过她的手,将钥匙放入她掌心。“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没看错人。”
纯碗迟疑了几秒钟,终于还是收下钥匙和他的好意。
他满意地笑了,轻拍她的肩,“我等你与我合奏一曲。”
话才说完,他忽地愣住。他把她当成朵拉了!
“我……我有事要先走了,拜拜。”子真慌忙托辞离开,不敢再面对她。
“Zhon,你对每个你认为有天分的学生都这样吗?”纯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但问题就这么脱口而出。
“当然。”子真背对她扬声回道。
纯琬怔忡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不知怎么地,竟然对他理所当然的答案感到有点难过。
当然……不是。子真对自己苦笑,他并没有那么伟大,他只是私心地把她当成朵拉,私心地希望她就是朵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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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星期日的校园冷清了许多,纯琬晃荡半天也遇不到半个人影,不过这倒也合她的心意,耳根子总算可以清静一些。今天玛莉亚照例又开始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她浪费时间、蹉跎光阴,她懒得理她,干脆塞了两个三明治到背包裹,转头就往学校来。
有时候她实在觉得玛莉亚比她妈咪还像她妈,罗唆、唠叨又爱管东管西。她妈咪从来都不管她……纯琬眸光一沉,雪白整齐的贝齿深深陷入粉嫩的下唇。对,她妈咪一点也不唠叨,永远只会问她钢琴练了没!自从她的手受伤之后,她们母女之间就再也无话可说。
纯琬仰头望着碧蓝如洗的晴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平衡胸口突如其来仿佛缺氧的郁闷感。
在校园里转了两圈,她不知不觉又往玻璃琴室的方向走,直到琴室赫然在眼前,她才注意到自己又往这儿来了。
她替子真给她的那把钥匙配上银练子,当成项炼挂在身上,微凉的银免钥匙贴伏在胸口上,时时提醒着她子真那时说的话。
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她抿唇,渴求地记着琴室。可以吗?她真的可以吗?
枫树林里极静,亻旦她听见风声,听见蝉鸣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同节拍器——
滴答、滴答、滴答……属于秋天的音符在飞扬,柔美的旋律在她脑海中反夏吟唱,催促着她走向前、再向前……
待她回过神,人已经端坐在钢琴前的琴椅上,十指平稳地放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她柳下心中的慌乱与临阵逃脱的冲动,轻击琴键,清脆悦耳的琴声立时在她手下响起。
老天,她好想哭!纯婉吸吸鼻子,眨了眨忽然间有些发酸的双眼。
她的琴声有些生涩,节拍也有些迟钝,强音弱音也还掌握得不是很好,亻旦她知道这么多年没练,这是必然的情况。
或许,当初那个医生诊断错误。
或许,她还有机会可以继续弹钢琴。
或许……她忘我地弹着,让记忆中熟悉的乐谐透过指尖化成真实的乐音,飘荡在寂静的枫树林中。
一曲既罢,响亮的鼓掌声意夕卜地响起。
“Zhon!”纯琬猛然奔向琴室门前那名意夕卜的听众怀中,双手攀住他的脖子,兴奋地仰起头对他喊道:“我可以弹!我真的可以弹!”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喔,老天!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她蹦起脚尖,感动地抱着他的脸乱亲一通。
子真修长的大手圈住她的纤腰,将她微微抱起,闪亮的星眸缓缓幻化成子夜的蒙黑,而后更深、更沉。
“Zhen,你……”纯琬终于注意到他的不同,但还来不及发问,微启的樱唇已被封缄。
温热的丰唇截然不同于温柔期文的主人,坚定而渴求她吮吻着她软柔娇嫩的唇瓣。他收紧双手,让她柔软的身体更贴合自己,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空隙。吮吻转深,软舌滑过她的贝齿,跟着轻轻橇开她紧闭的牙关,牢牢缠住她甜蜜的丁香舌,她塄了下,但随之紧紧与之交缠。
隐隐传出一声浅浅的呻吟与叹息,是谁发出的不重要,现在在哪里也不重要,两人的世界中只有彼此的体温与呼吸交缠、融合,最后成为一体。
当当当当!远方的钟声一声声传来,仿佛清晰又有些摸糊。
“上课了……”子真的唇紧贴着她的,含混不清的语声像在低似是叹息。
“别管他。”纯琬紧紧攀着他的颈子,轻轻啮咬着他丰润的下唇。
呼吸浓重,意识迷乱……
上课钟声仍尽力地反复响着,一声又一声。
“上课了……不对,今天是星期日,没课。那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昏弦迷乱的意识霎时转醒,子真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纯婉又红又肿的樱唇,接着目光上移,两人迷惘的视线相接。
他做了什么?!迷蒙的星眸倏地圆瞪,他谅愕地踉跄了一步。
“Zhen,你……”
未完的问句还在口中,疑似受到严重谅吓的男人已经转身奔离,不见踪影。
“他怎么了?”纯琬不解地自问,狐疑地回过头看看身后。“看见鬼了吗?”
☆ ☆ ☆
老天,他做了什么?他该死地做了什么?他竟然吻了他的学生!
子真茫然地走出校园,忘了还停在教职员停车场的莲花跑车,忘了他来学校的目的,只是呆楞地一直往前走。
唇上依稀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呼吸还隐约感受到她发际的馨香,他失神地轻抚自己丰润的下唇,无法克制地逸出一声挣孔的呻吟。
他怎么能让事情失控到这种地步?
他并没在把她错当成任何人,不是朵拉,更不是朵拉的代替品,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是孟纯婉,他的学生,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吻了她,不由自主地沦陷其中,不由自主地……他沉重地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久郁在胸中的叹息。不由自主地爱上她。
送是不对的,为人师表怎么能对学生怀有如此不轨的念头,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狂猛的感情。
“子真。”一辆宾士房车在他身边停下,驾驶把头控出车窗夕卜连声唤他。
子真恍若未闻地从车边走过。
“怎么了?”驾驶座旁搪瓷娃娃般精美的秀丽女子不解地问。
“不晓得。”驾驶摇摇头,倒车跟上他的脚步,再次扬声唤道“子真!”
他还是没回头,傻傻楞楞地往前走。
“阿,三哥聋了!”坐在后座的年轻女孩眨眨大眼,哭腔浓重地说,豆大的泪珠开始在眼底凝聚。
“寺奕,别担心,你三哥只是在想事情,没注意到我们。”驾驶回过头,轻拍小妹的肩,要她别胡思乱想。
驾驶又倒了一次车,但他这次索性也不唤他了,直接用力按了下喇叭。
刺耳的喇叭声总算唤醒子真恍惚的意识,幽幽回过神来。“大哥?”
“谢天谢地,你总算回魂了。”俞子城咧嘴一笑。“想什么想得送么人神?连我叫你都没听见。”
想什么?老天,他竟然吻了他的学生……,.子真没回话,再次陷入失神状态。
“我和娃娃,还有诗奕要去埔里看子惑,你也一起来吧。”俞子城打开后座车门。
“嗯。”子真楞愣应了声,坐进车里。
“三哥,人家刚刚还以为你聋了,叫你叫半天都不理我们。”俞诗奕挨在他身边嘟着小嘴嚷道。但见子真半天不回话,两道铆眉又皱了起来,紧张地拍着前魔的椅背,叫道““大哥、大嫂,三哥中邪了!”
“你三哥只是在想事情,别担心。”林云回过头安抚地拍拍小姑的手。“诗樊乖,别吵你三哥。”
“噢。”俞诗奕乖巧地应了声,安安静静地坐在子真身边,不再开口。
一直到车子上了高速公路,已经快到目的地了,子真才一脸茫然地望着车夕卜的景象“大哥,我们要去哪儿?”
俞子城望着后照镜中三弟迷惘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去埔里看子惑。”
“噢。”子真楞愣地点点头。
俞子城见状,回过头和妻子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同叹了一声。音乐天才果然不同凡响,普通人顶多反应慢十半拍,他整整慢了一首交响乐!
☆ ☆ ☆
“Zhen,怪怪的。”邹敏儿手托香腮,轻声细语地说。
“是吗?哪里怪?”纯婉瞟她一眼,口气不甚热络。
邹敏儿换成右手托腮,长睫微垂半遮眼,幽幽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失魂落魄,唉。”
纯琬横她一眼。她看起来比较严重吧!
才想着,子真就像是印证邹敏儿的说法似的,忽地失手打翻了讲桌上的笔筒,各种颜色的白板笔澈了一地。
“对不起。”他尴尬地向班上同学道了声歉,弯腰一支支拾起。
一支蓝色白板笔滚到纯琬椅下,她伸手替他捡起未。
“Zhen,这里还有一支。”她摇摇手中的笔提醒他,但眼才对上他的,他却立刻凋开,活像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纯琬真的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厉鬼缠身,他才会一看到她就像是撞了鬼。
“谢谢。”子真避开她的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抽走她手里的白板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