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容望着他背对她的身影,忍不住一声硬咽,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半个月不闻不问,一回来却把她当成路上招来的妓女,发泄完生理需求后倒头就睡。她是他的新婚妻子啊!
“为什么你又这么对我?你不管我的心会痛吗?”羽容偎向他,伸手自他身后环抱住他,低喃着。“施舍一些爱给我吧!别这么对我。难道你觉得我不值得你爱?那么就直接告诉我,我可以改,别再对我不理不睬。”
背对着她的黑眸倏地睁开,凝望着环抱他腰际的雪白小手好半晌,深思的瞳眸中荡漾着一抹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情愫。
☆ ☆ ☆
夜里羽容睡得极不安稳,就算只是一个极细微的动作也会将她惊醒。忽然地睁开眼,再次确定屠军还在床上并没有离开她,才安心的阖上眼,向他怀里偎去。
就在她阖上眼的同时,幽暗室内的另一双眼眸却无比清醒的看着她,那阴郁的眼神深沉得骇人,他不悦的扯下嘴角,极度气恼自己心底逐渐强烈的念头。但终究是臣服了,他一咬牙,长臂一伸,将依偎在他怀中的娇躯拥得更紧,不让他们之间留有任何空隙。坚毅的下颚顶着她柔软的发丝,他情难自禁地在她光滑的额头印下一吻。
“军,别离开我。”怀中的人儿低喃着含糊不清的梦呓。
“为什么要爱上我?我没有多余的心去爱你。我不会爱你的,我只会带给你痛苦和伤害,如果聪明的话,你就该早点逃开。”屠军细细抚摸着她柔细的面颊,悄声说着。
可是我不聪明,也逃不开!羽容紧闭的长睫毛微掀,浅浅叹出无奈。
初升的晨曦照亮了幽暗的房间,羽容在晨光中幽幽转醒,目光触及屠军稚气恬静的睡脸时,不禁流露出一丝满足的浅笑。猛然一双黑眸倏地亮起,冰冷的眸光梭巡着她惊愕的脸庞,半晌,又疲累的阖上。他累坏了!笑意重回羽容脸上,痴痴凝望他良久,她也随之沉入梦乡。
再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多。羽容身旁只剩下凌乱而空荡荡的床单,她慌忙起身,找寻着丈夫的身影,最后她挫败的跌坐在客厅的原木地板上。她又失去他了,连句再见也没有机会对他说。
静默中,一阵脚步声传来,最后在她面前停住,羽容顺着视线往上有去,不偏不倚的对上一双熟悉的冷眸。他冷冷觑了她好一会儿,最后弯腰把坐在地板上的她拎起来,抛向一旁的真皮沙发,随后转身离开。
“军,可不可以载我去学校?我今天要带的东西很多,坐公车不方便。”羽容在他离开家门前,急忙出声唤住他,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连半秒的迟疑都没有。
她一直等待着他的回答,直到车库传来跑车离开的引擎怒吼声,她才放弃最后一丝微薄的希望。
她失魂落魄地把所有事情打理好,拖着沉重的雕刻工具和未完成的雕塑品走出家门,完全没有发现停在大门边的BMW四门轿车。
“羽容!”车内的王兴安连忙叫住她,深怕她就这么没精打采的一路走到公车站。
好像有人在叫她。羽容回过头搜寻着,最后摇了摇头,继续往公车站的方向走去。
见状,王兴安不得已只好下车去拉住她。
“早。”羽容一看是她未来的继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王兴安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提袋,“走,我载你去学校。你带着这包东西怎么挤公车?”
羽容没拒绝他的好意,跟着他坐上车。
“怎么了?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王兴安睨了一脸颓废的羽容一眼,将车开出别墅的车道。
“你的形容词用得真含蓄。”羽容没有笑意的扯了下嘴角,她明白自己的状况。她看起来绝对不只是精神不太好,“行将就木”这个词肯定比较贴切她目前的样子,不然“病人膏育”这句成语也挺适合的。
“你吃早餐了没?要不要我先载你去吃点东西?”王兴安看着羽容瘦得不见半两肉的脸颊,实在有些担心她,只不过两个礼拜没见面,她竟然变得这么憔悴。
羽容摇摇头,“不用了,我不想吃。对了,你和你马子现在怎么样了?”
“我马子?”
“就是我妈嘛!你们现在进行得如何?什么时候要结婚?”羽容勉强振作起精神,不想让话题总是绕着自己转;一些无谓的对话改变不了她和屠军现在的关系,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你不反对我们结婚?”王兴安有些诧异。
羽容不解的扬起秀眉,“我为什么要反对你们结婚?”
王兴安斟酌了下自己的遣词用字,怕会引起她的强烈反弹,“我想你可能会希望你父母复合。”
“他们早八百年前就该离婚了,我甚至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爱过对方。”羽容毫不讳言她对父母那场婚姻闹剧的观感。
“你不难过吗?”
“我不难过他们离婚的事,我只是难过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那时候晓凡和你爸爸都试着联络你,不过……”王兴安欲言又止。
“我晓得,是屠军故意不让我知道的。”她至今仍然不知道屠军那一阵子为什么要故意把她和其他人隔离。
王兴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其实是屠军叫我来送你去学校的。”
原来他还是听见了。羽容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真心的笑容,“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他的口气很不高兴,事情一交代完就把电话挂了。羽容,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不自己载你过去?”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问题而已。”羽容抿了下唇,振作起精神。她不会认输的!
事实证明他还是在乎她的,不然他大可不用叫王兴安来载她。虽然他说他不会爱上她,不过不到最后,不会知道最后赢家是谁。
☆ ☆ ☆
“军,你昨天晚上没回来。”
屠军好笑地看着坐在沙发上对他说话的苻天沼,吊儿郎当的挑起右眉,“老天!天沼,你说话的语气活像是醋劲大发的黄脸婆。我怎么不晓得我跟你结过婚?”
“你上哪去了?”苻天沼不理会他的调侃。他不希望屠军把自己唯一能获得幸福的机会也埋葬了,羽容是真的爱他,他很难再找到一个像她那样的女孩了。
“回家啰!”屠军坐进柔软的沙发里,跷起两条长腿搁在沙发扶手上。
“就这样?”苻天沼不信他只是回家看看而已。
屠军坐起身,眯细双眼,微弯起的双唇刻意带着残忍的色彩,“顺便找我老婆发泄一下生理需求。你想听细节吗?”
苻天沼长叹一口气。屠军其实并不如他自己以为的残忍冷血,但他却努力想装扮出那种假象,以为这样他的心就不会再受伤,不会再疼痛,其实只是折磨了别人,也折磨了自己。
记得婚礼隔天,屠军开车来他的公寓,一住就是半个月,表面上看来完全不理会一个人呆在家里的羽容。但他知道他其实很挂念她,好几次都看到他拿起车钥匙迟疑了好久,然后又放下。
“军,忘了芙蓉吧!十年了,就算是哀悼她,也该够了。”
“你忘了她了吗?”屠军平静的表情不再,忽然暴怒的吼道:“该死!你忘了她了吗?你怎么可以忘了她!”
苻天沼不讳言地回道:“她在我心中的影像已经淡了,不再鲜明如昨,可是,我永远记得生命中曾经有这么一个甜美的女孩。”
“别把她说成一件该遗忘的往事!”
“军,她死了。”苻天沼试着让他接受这个事实,“不管你再找几个她的复制品也唤不回她。就算你真的忘不了她,但是,别让她困住你。”
“芙蓉不曾困住我,她是我的一切!”
“那羽容呢?你当初费尽千辛万苦,不让别人跟她联络,为的是什么?你怕她会后悔不想嫁给你,你怕她会突然觉得你不值得她爱。你现在努力想躲开她就是因为你发现自己爱上她了,比爱芙蓉更深更强烈,可是你对芙蓉的承诺却牢牢困住你,让你不敢爱她,所以你用尽办法想证明自己不爱羽容,想证明你可以像对待其他复制品一样地对待她。”
屠军强压下反驳的冲动,抓起车钥匙,冷冷地睥睨着苻天沼,“很有趣的论点。下次想给别人意见的时候,先把自己的麻烦解决掉再说。你在香港的投资公司都不用管了吗?还是你决定把公司拱手让给那个女人?我的事用不着你费心,你不如多分点心想想你该拿你家里那个女人怎么办才好,我想她在你家里待了绝对不止半个月。”
说完,看着脸色忽然转白的好友,屠军心里没有半点战胜的快感,他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沉默的关上门离开。
银色跑车漫无目标的奔驰在台北拥挤的街头,到处人来人往,几乎找不到一个完全没有人的地方,但他为什么还是寂寞?从香港到台湾,两千多万人口竟然也填补不了他心里难挨的寂寞。
他只要一个人。
趁着红灯,他阖上眼,试图想起芙蓉的笑脸,但跃上脑海中的却不是她的脸,而是另一张相似的面孔。
“Shit!”他伸手抹了下脸,烦躁的踩下油门,企图将那张纠缠不去的脸孔抛到脑后。
蓦然,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映入眼帘,他方向盘一旋,将车停在那女人面前。
“你……”正要问她不去上课,在东区街上做什么,才发现那身影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屠先生,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艾咪见一是屠军,连忙摆出最迷人的笑容,努力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
屠军深思地凝望着她和芙蓉几乎完全相同的脸庞良久,艾咪被他深不可测的注视瞧得有些慌了子脚,连笑容也失去了几分灿烂。
“一起走吧!我送你一程。”屠军推开车门邀她上来。
“这怎么好意思。”艾咪客气地说着,但人已经老实不客气的牢牢占据他身旁的座。
屠军瞟她一眼,没多说一句,他沉默的踩下油门,对这个神似芙蓉的复制品突然失去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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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时装界之神屠军结婚不过才一个月,竟然就把新婚妻子丢在家里,公然和新窜起的名模艾咪在公共场合出双人对,动作亲匿,毫不避讳媒体记者的追逐。大部分的媒体都倾向同情可怜无辜的羽容,不过也有不少人认为是羽容咎由自取,妄想麻雀变凤凰的结果。
于是,羽容从人人称羡的幸运儿变成全世界最可怜的新娘,有人冷嘲热讽,落井下石,一副先知的模样大放厥词;有人无限同情,轻声细语,仿佛不小心说错一个字就会令她肝肠寸断。但无论是何种态度都让她厌烦透了,她不会因为他们几句风凉话就难过得去跳楼自杀,也不需要别人小心翼翼的把她当成易碎的玻璃制品。
在羽容踏进雕刻教室的同时,闹烘烘的说话声戛然静止,数十双好奇的目光全部投向她,她环视他们一眼,提着雕刻工具走向自己的座位。
“羽容,我──”古莎莎挨近她,想说些安慰的话。
“不要同情我,我不需要同情。”羽容打断古莎莎即将出口的同情话语,“我宁愿听一些有建设性的建议。”
“和他离婚吧!”忽然一个男声加人她们的谈话。“我不介意你曾经愚蠢的选择了他,毕竟他有钱,人又长得不错,你一时被他的甜言蜜语所骗,也是无可厚非。不过我不会介意你有这一段过去的,你要是愿意回头,我还是要你的。”
这一番“不计前嫌”的话真令她“感动”。羽容抬眼瞅着周益津,太明白在他眼中的自己是个什么角色,对他来说,她已经不再是他心目中完美的梦中情人,只是一个愚昧又拜金的笨女人,他肯收留她已经是莫大的恩典。
“你家人不反对你和一个结过婚的人交往吗?”羽容眯细眼,宛如美洲豹猎杀猎物前的准备动作。无论她选择屠单是对是错,都用不着周益津来评论她的愚蠢与否,她还是爱着屠军的,所以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她只是难过自己取代不了那女孩在他心中的地位。
“羽容?”古莎莎误以为她受不了这些打击,真的开始考虑周益津的提议,不禁有些愕然。
“我会告诉他们你只是一时愚昧,才会做了错误的选择。”周益津语气中难掩施舍的味道。
“那你可以告诉他们,我打算继续愚昧下去,而且我这么一个‘残花败柳’高攀不上你。”羽容表面上是自贬身价,实际上则狠狠戳破周益津自以为高尚的施舍心态。他真当她是那么饥渴吗?被丈夫冷落了,就急着找另一个慰藉。
“你真是无可救药。”周益津皱起眉头,转身踱离这个“自甘堕落”的女人。
“我当初应该让屠军好好制他一顿的,这家伙有双重道德标准。”羽容冷直道,不把他的反应放在心上。就算她真的决定离婚,也用不着降格求售。她从来就不觉得离过婚的女人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一次错误的婚姻只代表一次错误的选择,不是任何人的错;而离过婚的女人更不是所谓的“二手货”,一定得廉价大拍卖。
“羽容,你现在还爱他吗?”古莎莎固然高兴羽容还有精神整治周益津一顿,但仍不免担心她的坚强只是表面上装出来的,因为羽容的好胜精神绝对不容许自己露出半点可怜相。
事实上,如果不是媒体报导出屠军婚后就把羽容抛下不理,她可能到现在还相信羽容近来的憔悴真的只是因为她所说的食欲不振。
羽容笑了笑,“我曾经发誓绝对不当模特儿,结果我还是走上了伸展台;我也曾经发誓绝对不会爱上服装设计师,结果我不但爱上了,还嫁给他。人生的际遇真难预料,我一直以为自己够理智,绝对不会恋栈不爱自己的人,结果我竟然求他施舍一些他对她的爱给我。我发现我越来越不了解自己。”
“和他离婚吧!你才廿岁,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别把自己困在这场悲剧里。”
“和他离婚就表示悲剧结束了吗?”羽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忘不了他的,我知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我会永远记得他曾经是多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