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刚才明明有听到……”青梅愈说愈小声,最后随着羿文的杀人目光逸去。
兰婶忧心忡忡地苦着一张老脸,忍不住说:“主人啊!你要是真的有毛病,不用瞒着我,我知道很多秘方可以帮你的。”
这声音!青梅循着声音回头看见鹤发鸡皮的兰婶,头直接垂到地板上,等待羿文发飙。
羿文瞧见青梅的举动,心中也约略猜出个大概,她八成是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又断章取义。
他应该感到十分生气,不过此刻他却只想大笑,青梅竟然跟妲玲闹别扭。
羿文故作严肃地开口,“妲玲是只牝马。”
青梅抬头看他,又迅速敛下眼睑,心虚地嗫嚅道:“对……不起!”
“兰婶,我没有任何毛病,你不用担心。”
“我了解,我了解。”可是兰婶的表情压根儿就不相信。
羿文除了苦笑也懒得再作任何辩解,他扶着青梅站起来,“现在可以吃饭了吧!”
“嗯。”青梅釭着脸点了下头,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 ☆ ☆
甫一入座,青梅就发现有十几双眼睛以参观动物园的眼神盯着她,只差没在她胸前挂个‘灵长目猿猴科’的牌子。
基本上,她的衣服应该没问题,既没穿帮又符合年代,虽然‘马僮’与‘牧场主人’比邻而坐似乎不太合宜,不过这可不是她自愿的。
“主人,你不介绍这位女士讲大家认识?”长桌另一端的老先生终于结束对青梅的评头论足,问羿文道。
“左小姐是我的旧识。”羿文简单带过,避免他们多作无谓的希望,打从他代他外公接管红樱牧场以来,他们便积极帮他寻找牧场的女主人,只要他一来,全牧场里有点姿色又未婚的女性一律往他房里送。
牧场总管李尔夫怎会接受羿文的敷衍,他持持全白的胡须,一副慈祥长者的和蔼口吻说:“左小姐,柜子里的衣服不合身吗?怎么委屈你穿马僮的衣服?”
“您叫我青梅就可以了。我是觉得这衣裳比较舒服,却没想到不合礼节,还希望您多包涵。”
若是别人,绝对会被她温驯有礼的态度所骗,但李尔夫在红樱牧场几十年,来来往往的游客看过多少,那古灵精怪的眸子是骗不了他的;不过也只有这般聪慧伶俐的女孩才配得上羿文少爷,看来牧场女主人除了她,不作第二人想。
“左……呃,青梅,你打算在牧场待多久?”
青梅骨碌碌的大眼转向羿文,“那得看主人肯让我吃几天白饭了。”
一群等待答案的目光一致转向羿文。
羿文轻咳几声,迟疑地开口:“大概一星期吧!”
“主人,您回来啦!”娇嗲得足以让人抖落一斤鸡皮疙瘩的女声由厨房传来,授着一位纤腰丰臀的年轻女子屁股一顶,由木门后端着食物走出来。
“呃,媛媛,好久不见。”羿文非常不着痕迹地一侧身,躲开了她的‘肉弹攻击’。
青梅一听她的声音就对她没好感,再看到她的动作,心中的奴心火就直线上升。
媛媛斜睨青梅一眼,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发育不全的小女娃,还敢跟她抢女主人的宝座,其是不自量力!
想着,她又挺起做人的胸脯打算让那名‘不速之客’羞愧到无地自容。
恶心!青梅不太友善地瞟她一眼,对于她胸前那两坡几乎要溢出来的肉弹更是不屑。
青梅当然不会讲什么‘胸大无脑’的自卑言论,她可不比那女人逊色多少,但拿身体作为达成目标的工具才令她不屑,这不仅污蔑了自己,也眨低了羿文的人格。
再笨的人也知道这两个女人对上了,此刻室内的火药味正急速扩散,大伙儿全识相地埋头吃饭,连羿文也低着头哨面包,嘿!女人吵架可不是好玩的,拳打脚踢不算,被那利爪一抓,皮破血流还不从喊痛,要是被认定你袒护另一个人,整天哭哭啼啼跟在你身后,烦都烦死你!
青梅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眯细眼把媛媛从头看到脚,挑衅地冷笑一声,算是下了挑战书。
媛媛倒也不甘示弱,回到厨房端了一盆烤肉出来,放在青梅面前,低声说:“多吃点肉,你这种身材是没人要的。”
“多谢关心。”青梅眨着无辜大眼,一派天其地问:“你是被马踢到吗?怎么会肿成这样?”
立时,空气中飘散着众人喷出的食物,暖暖的波霸身材是被马踢肿的?!真亏她想得出来。
于是这一顿晚餐在众人憋笑与媛媛怒视中草草结束,第一回合青梅获胜。
☆ ☆ ☆
要青梅准时在六点起来是绝对没问题,不过要她在五点起床就有点困难了。
她半睁着惺忪睡眼,模模糊糊地望着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
“还没六点,别叫我。”青梅翻个身又躲进被窝里。
“醒醒,我们要出去玩了。”来者仍不死心地拼命摇着她。
青梅再次睁开眼,“有没有看过睡美人?”
“有。”
“知道王子是怎么让公主醒来的吗?”
“别开玩笑了,再不起来就不带你去。”羿文摇摇头,青梅最近老是爱说这种暧昧的话。
“好嘛!你其没意思。”青梅嘟着嘴嘀咕道。
“别嘀嘀咕咕的,动作快!”羿文站在床边俯视她。
青梅露出一截光滑的手臂,仰头对他说:“好,我这就起来了,可不可以回避一下,让我换件衣服?”
“你还是不穿蓬蓬裙?”羿文拿了一套马僮装放在床头,“要是改变心意,柜子里有几件给你挑。”
“嗯!”青梅不用说话,一个厌恶至极的鬼脸就已经代表一切。
羿文笑了,“你别又睡着了,衣服换好就到厨房来。”
“遵命。”
青梅一套上衣裤,就跑去推开窗户。
屋外是一片雾茫茫的,雾中的景色看起来美得很不真实,她手靠窗棂,深吸了一口气,啊!难得的新鲜空气,若能与相爱的人在此厮守终生不也美哉!这样的与世无争。
其实还是有争的!青梅低头别见昨天那个女人亲匿地勾着羿文,重新修正自己的想法。
媛媛也回头看见窗边的青梅!得意地朝她露出胜利的笑容。
士可杀,不可辱!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迅速套上羿又拿给她的软皮皮靴,飞也似的冲下楼。
不行,态度要雍容,你是电脑博士,可不是像她那种‘哺乳类保母’,青梅放慢脚步,优雅地向人打招呼。
“兰婶早,李总管早。”
“青梅早。”兰婶和李尔夫早瞧见她一副打算‘捉奸在床’的表情,又要装作根从容不迫,实在忍俊不住,这女娃儿其是可爱!
“羿文,我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青梅对羿文甜笑,授着以非常不文雅的姿势,用屁股一顶把媛媛挤开,紧紧抓住羿文的手不放。
“你……”媛媛气得说不出话来。
羿文聪明地闭上嘴巴,牵着青梅往马厩走。
青梅回头朝媛媛吐了吐舌头,正式宣布:第二回合青梅再次获胜!
☆ ☆ ☆
“你要带我去哪里?”青梅松开紧抓羿文的手,以一步之距跟在他后面。
羿文扬扬手中的野餐篮,“野餐。”
“这是第一个礼物?”青梅难掩失望之情,拿几个三明治坐在地上吃,实在跟她所希望的相差太多了。
“不喜欢吗?”
青梅垮着嘴角,老实说:“有点失望。”
“勉强捧场一下啦!”
她只好努力挤出一个‘高兴’的笑容,其实他也很用心,只是比较不浪漫而已。
“假使再加上一个特殊的交通工具,你想会不会好一点?”羿文朝马厩吹了个响亮而有力的口哨,随即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大骏马小踏步地跑向他们。
“哇!好漂亮的马。”青梅一见到那匹马,眼神都完了起来。
“这是疾风,妲玲的老公。”
“我……可以摸摸它吗?”她怯怯地走近疾风。
“当然可以。”
青梅轻轻抚着疾风光滑的颈部,笑得像个孩子。
羿文在疾风耳际低语,只见它仿佛听得懂人话似的猛点头。
“你跟地说什么?”
“我请它载我们去野餐,它说好。”羿文一个翻身跨上马背,授着抱青梅上马。
“我们会不会太重了?”青梅不放心地低头探视疾风,担心它是否承受得了。
疾风非常通人性地连连摇头,让青梅看得一愣一愣的。
“它说不会,你就别担心了。”羿文让青梅靠在他胸前,叮咛道:“坐稳了!”
疾风迈开步伐朝林间奔去,呼啸而过的风吹乱了青梅的长发,缕缕青丝将羿文围绕,在浓浓云雾中,他们宛如落人凡尘的神仙爱侣,盗意奔驰在梦境中。
但这不是梦!青梅昂首爱恋地凝视着羿文,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环住他的头,想更接近他。
羿文垂下头,摩掌着她柔细的面颊,吻着她细细长发,任发香迷醉他。
疾风在树林深处的湖畔停住,界文扶着青梅下马,疾风长嘶一声后,跑回树林中。
其实这湖应该不算是湖,上头有一帘不算小的瀑布飞泻而下,光滑的巨石将它围成一弯水池,这儿的美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一份恍如隔世的经尘美感。
瀑布后有一个内凹的平台,闲暇时羿文最爱躺在那儿,听着水声、听着风声,涤净心中尘埃。
“你送我一个梦,一个成真的美梦。”青梅感动地圈住羿文,靠着地的胸膛。
“我……”我爱你!我要宠你一辈子!承诺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但爱不是一时冲动,羿文硬生生将话吞入腹中,他不能对她作出承诺,这份感觉只是因为气氛太美而产生的‘幻觉’。
青梅抬头希冀地凝视他,说吧!说你爱我吧!只要那一句话,我就放弃一切跟你到天涯海角。
“我们先把东西放下来。”
羿文的话今青梅陡地由云端跌落至地面,“喔。”她哭笑不得地应了声。
这一根超级大木头!青梅不禁衷怜自己所爱‘非人’啊!
“要不要下去玩水?”羿文把毡子铺平,竟开始动手脱衣服。
青梅连忙捂住双眼,“你不回避一下?”
“我又不打算全部脱光。”羿文蹲下身逗她,试着把她的手扳开。
青梅忽然回想起那晚在浴室的情景,两颊倏地起了两朵红云。
羿文点点她的小鼻子,笑说:“哇!有人想歪了,青梅,你真邪恶。”
“我才没有。”
“你好色哦!”羿又连忙躲开她打过来的手。
“你乱讲!”青梅追了过去。
“青梅最色了。”羿文跑了一段距离,又故意回头逗她。
“我才不是!”青梅的脸红得跟番茄没两样。
“哇哇哇!你又想歪了。”
青梅追上去抓他,“不准你乱讲!”
“哇──”羿文在她抓到他之前,往后一仰,倒我进水里。
“喂,羿文。”青梅低头寻找他的身影,他不会沉下去了吧?!
经过一会儿,一个咧嘴大笑的头由水底宙起。
“好凉快,下来玩玩嘛!”
“你吓我。”青梅把那颗头又压回水里,然后踱回毡子坐下不理他。
“来嘛!”羿文怂恿道。
青梅朝他搬皱鼻子,表示自己的不满。
“好吧!”羿文耸耸肩,往后一仰,又潜进水里。
“讨厌,就光顾着自己玩。”青梅无聊地用手托香腮,眼光没目标地四处飘。
“青梅!”突然一只手在湖中心浮沉挥动。
青梅最直接的反应便是──羿文溺水了!她甩开皮靴,不假思索地就跃人水中。
在岸上看湖水虽清澈见底,但实际上湖水却很深,青梅眯细眼仍无法凝聚视线,只能试着去摸索着羿文的身躯,但却毫无所得。
突然一双手由她身后拦腰将她抱起,转瞬间她已经浮在水面上。
青梅转过身,一言不发便抡起拳头使劲地往羿文身上打。
“该死!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又溺水了,我以为我真的要失去你了,你该死!”恐惧的泪水肆无忌惮地爬满青梅的脸,“我好怕,怕我没办法救你!我以为就像小时候一样,我们要一起死了,喔,不准再吓我,你听到了没有?”她紧紧搂住他,像是怕他会消失。
“不会的,我保证,别哭了。”羿文深情地凝视她的泪眼,轻轻捧起她的脸。
四目相接的瞬间,其情如电贯穿彼此,羿文低下头印下一吻,但那吻是落在额际。
而青梅,泪水潸然滑落,他仍然不懂、仍然不吻、仍然不愿爱我。
羿文非常庆幸自己挽回那一丝理智,他想吻干她的泪、吻去她的忧,但那太不负责任了,唇是情人的专利,而朋友,吻在额上才合宜。
青梅胡乱抹去泪水,故作镇定地问:“你把我的衣服弄湿了,我要怎么办?总不能穿着湿衣服回去吧!”
“你干脆下来玩水嘛!衣服晾在石头上很快就干了。”羿文试着恢复先前说话的口吻,但只有一种感觉──‘怪’,而且很不自在。
“好啊!”青梅爽快地答应,马上动手脱衣服。
“青梅!”羿文猛然唤住她。
她正打算脱掉上半身仅剩的遮蔽物,闻声便抬头问:“什么?”
“够了。”羿文倒抽一口气,他知道她在生气,却不知气从何来。
青梅仍将双手伸向背后,赌气地说:“我打算脱得跟你一样。”
“够了!”羿文再次强调。
“你高兴就好。”她悻悻然说道,放下双手,三步并作两步地一跃入水中。
羿文无奈地叹口气,返身潜入水中找她。
“你在恼我什么?”羿文拉住青梅问道。
“没有。”
“你明明在生气。”羿文不自觉地加重力道。
“唉,你抓痛我了!”青梅夸张地大呼小叫,其实并不会很痛,只是她不叫一叫发泄一下会很难过,因为被伤到的是心。
羿文一惊,忙松开手,青梅就一溜烟地又潜回水里。
“青梅!”这会儿换地低头找了。
猛然,一个矫健的身影冲出水面,再以八爪章鱼之姿紧紧附着在羿文身上。
“肚子饿了,背我上岸。”青梅潜到水底才想起自己连早餐都还没吃,当然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吵架,所以她又上来了。
“你哦!”羿文摇头长叹,别人为她担心得要死,结果她一转眼却像个没事人,倒显得他紧张兮兮的。
一上岸,青梅就抛弃了她的‘上岸巴士’,趴在野餐篮前东挑西检。
“还在生我的气吗?”羿文在她身旁坐下,轻声问。
青梅瞄他一眼,把口中的黑森林蛋糕吞下,才开口道:“不算是。”
她也说不上来心中那股郁闷究竟是生气,还是恐惧,抑或是失望,她想弄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有没有重量,却不知该从何下手,很多时候他仿佛是极为在乎她,但有时又表现得极为冷漠。
“羿文──”青梅叹口气,放下手中的食物,回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