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只是她的保护色?煌煜脑筋一转,决定试一试她,“何必这么客气,我记得昨晚你没这么拘礼的。”煌煜故意笑得邪气,长臂一伸,把洛湄拉回床上坐下,另一只手还不太老实地在她光裸的肩膀轻抚。
洛湄强忍住一身鸡皮疙瘩,不着痕迹地拨开他的手,再次站起身,“忘了请问先生贵姓?”洛湄问,嘴角扬起浅笑,但眼神是冰的。
“耿,耿煌煜。”煌煜收回落空的双手,枕在脑后,侧脸看着洛湄。
洛湄看他似乎没有还她衣服的打算,只好自己开口,“耿先生,天气好像有点冷。”她暗示道。
岂料,煌煜伸出一只手把粉红缎被一掀,“过来一起躺嘛!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很介意!洛湄头一次看到这么无赖的人。隐忍住满心的不悦,她再次开口,“耿先生,不打扰你了,可不可以请你把衣眼给我?我得告辞了。”
煌煜没有回答她。过了好半晌,他还是没半点动静,倒是屋里忽然冷了起来。
洛湄趋近一看,他竟然睡着了。这家伙真是……洛湄努力搜索着贴切的话骂他。过分!她暗啐,想了半天她还是只想到这句勉强算是骂人的话。
怎么愈来愈冷了?洛湄搓搓发冷的双臂,在真皮沙发上坐下。原本她还挺直背脊端坐着,想保持她的尊严,后来实在冷得受不了,便蜷起身子,缩在沙发角落里,目光始终注视着煌煜身上的那层被子和他温暖的身体。
煌煜微微掀开眼皮,偷瞄缩在沙发上的洛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也是不忍,正想调低冷气的强度,却见她有些迟疑的走过来,连忙把遥控器放下,继续装睡。
洛湄搓揉着冻得有些僵硬的双手,站在床边,心中强烈挣扎着。最后,还是敌不过冷风的摧残,她蹑手蹑脚地侧身躺回床上。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煌煜似乎没有被惊醒,才放心地用双手圈抱住他的腰,逸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不管这男人有多无赖,洛湄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喜欢他的拥抱,不只是因为他像个火炉能给她热能,还有在他怀中那一股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如果他的价码不会太高的话,洛湄可能会把他“包”下来。不奢望爱情了,她已经被伤得太重,用钱买来的情人只要有钱就不会背叛她,只要有钱就可以一直给她温暖,只要有钱就可以爱她……可以爱她……
煌煜轻扶去她眼角蓦然滚落的一滴泪珠,在睡梦中的她不见半点冰冷,柔弱得另人心折,像个冻坏的孩子不断向他靠近。
他在她额际轻轻印下一吻,呢喃低语道:“你要温暖吗?我给你!”
洛湄再醒来时整间小木屋只剩下她一个人,床边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十分女性化的粉红色丝质洋装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只简单告知她那件黑色礼服送洗,要她先穿那件粉红色洋装。
洋装不是新的,但保养得很好,不见半点污渍或破损,款式也是近年来巴黎最流行的复古风格,显然衣服的主人相当注意时尚。这么女性化的衣服当然不可能是那男人的,看来他真的是被人包养的情夫。
洛湄拥着缎被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或许她也该去买个情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每个都像他那么温暖,还是只有他才特别不同?
她套上洋装,惊讶地发现床下更摆着一双同色的细跟高跟鞋,恰好是她的尺寸。洛湄此刻更是肯定了,若不是常在女人堆里打滚的人,怎么可能如此了解她衣鞋的尺寸?她的黑绒皮包搁在小客厅的矮桌上,旁边还放了一把车钥匙和地图,似乎是要她自便。想不到那男人虽无赖,却很细心,洛湄心忖。但她只拿回皮包,留下了他的好意,她还不知道该不该与他有这些牵扯。
在路旁招了一辆计程车,洛湄原是想回去换件衣服再去公司,但脱口而出的却是罗浮宫。走过曾经熟悉的走廊,看着一幅幅闻名全世界的画作,滚烫的泪水无法抑制地奔流出她的眼眶。曾经提笔作画的手如今只剩下数钞票的铜臭味,曾经色彩斑斓的心只残留黑与灰,和记忆中永远流不尽的血红。
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放弃了挚爱的一切,就为了一句永远听不到的──
小洛,你做得很好!
病毒电脑集团巴黎总部
“朵丝,早啊!”煌煜走进电脑大楼的第一层关口,俯身在褐发的柜台小姐颊上印下一吻。
“我们的范伦铁诺怎么今天忽然想到要来看看啊?”朵丝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极妖娆地朝他抛个媚眼。
“想你嘛!”煌煜头一摆,立刻将自己的脖子自她手中解救出来。
朵丝纤指一点他下已的凹痕,“就这张嘴甜。你说,到底什么时候才要请我去看电影?”
“等猫王拍新片时,我就请你去看。”
“就知道你没诚意!猫王都死十几年了!”朵丝娇嗔道。
煌煜一耸肩,摇摇手中的电子卡片,走向电梯,“那就没办法啦!”
他拿电子卡片在电梯旁的凹槽一刷,电梯门刷地打开。电梯一路爬升到十二楼才停止,门一开,入目所及的便是病毒电脑集团的主要研究室,每部高科技电脑萤幕所显示的赫然是世界各国公司的最高机密。若仔细去分析,更可以发现这些公司有一个共同点,便是他们的财务状况都岌岌可危。
病毒电脑集团并不是普通的电脑公司,在不懂集团实际运作内容的外人看来,病毒电脑集团的成员是一群专门剽窃其他公司商业机密的罪犯,但实际上,集团所做的每一件案子,都是经过该公司经营者的委托,希望集团能代为处理财务困难或是找出公司内奸。
虽然病毒电脑集团所做的并非坏事,不过,集团创办人圣乔治素来不爱依常规做事,更不想被当作“好人好事代表”,所以,病毒电脑集团在世人眼中始终是非正派的形象,评价更是不高。正因为这点,也导致圣乔治的独子误解,使父子俩冷战十数年,直到圣乔治在三年前硬把儿子从台湾绑回法国,而其独子也了解集团并非犯罪组织后,父子俩的心结才解开。
而代号圣乔治的怪人正是煌煜的父亲──耿仲齐。他对这个和他年轻时代一样放荡不羁的独子实在无计可施。顶着柏克莱电脑博士荣衔的煌煜在电脑方面的造诣极高,偏偏只把破解各公司资料防护系统当成电脑游戏,心血来潮的时候就连解十几家公司,不想碰的时候,拜托他都不理你。
看煌煜今天拿着电子卡片,一脸春风的步向他位于十三楼的专属办公室,就知道他今天心情不错,几个困难的案子总算可以丢给他做。
煌煜将右手住办公室门前的电脑感应板一摆,电脑读出他的身分无误之后,门随即打开。
“韦力,有没有什么有趣一点的拿来玩玩?”煌煜朝桌上黑白两台电脑中的白色电脑一喊,萤幕上立刻出现一名黑发男子的影像。
“有。”韦力用光笔在萤幕上一点,煌煜桌上的黑色电脑随即自动开启,资料同时传到。“你今天心情不错嘛!平时半个月都没见你来一次,昨夜过得很充实吧!”
“是啊!”可不是,帮一个酒醉不醒的女子处理她弄脏的礼服,还要应付一天到晚要他去相亲的父亲,可充实得不得了。不过,煌煜今天的心情倒真的挺不错的,虽然搂着沈洛湄一晚什么也没做,但是,他偶尔会觉得寂寞的心却因此被她的睡脸填得满满的。
“听说你昨夜是和“巴黎冰山”共度?”韦力透过萤幕和煌煜聊了起来。
流言传播的速度还真是惊人。煌煜不得不佩服那些人散播闲话的能力,“韦力,你也学那些人道起人长短啦?”
韦力浓眉一挑,“我可没那个嗜好,只不过琵亚最近发现沈洛湄公司的帐目有一些问题,她怀疑公司里有人故意挖沈洛湄的墙角,我只是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而已。老板不管事之后,我们已经很少主动去抓“臭虫”了。”
“有人挖她墙角?”煌煜摩挲着下巴,似乎在考虑。集团若要主动去抓“臭虫”,为安全起见都会事先做十分详尽的调查,以确保行动不会出错,既然他有融化冰山的决心,多了解她一点总是好的。
“先调查她一下好了。”煌煜难得动用副总裁的权力下达命令。
“没问起。煌煜,你这次是打算融化巴黎最冷的冰山吧?!”
煌煜故作不解。
“别装了,你这可是司马昭之心啊!”韦力说完后,自动跳出电脑连线。
他的心怎会路人皆知呢?起码他们就猜不到他想融化冰山,是因为她是惟一也是第一个他希望与她共度这一辈的女人。
离开罗浮宫后,洛湄还是提不起半点工作的情绪,索性在街上游荡。第一次跷班,她的心情却不见得轻松愉快,心中那丝寂寞感始终如影随形,只要是一个人,到哪里都寂寞。
还是回去吧!洛湄坐在街边看着人来人住,发现只有将自己全心投入工作,孤单才不会明显得让人这么难受。
一回到家里,门还来不及开,电话就响了。
洛湄不急着接,慢条斯理地将借来的粉红色高跟鞋摆好,才进屋接电话。此时此刻会打电话来的人也只有李叔叔,他固定会让电话响二十声。
果然,电话才接起,那头就传来关心的声音,“小洛啊!你去哪儿了,怎么没来公司?电话打了十多通也没人接。”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去看医生了。”洛湄并不想说谎,但更不想让长辈担心。李君山是她父亲多年的老战友了,和她一家人的关系十分密切,当初她父母自杀后,她病了两个礼拜,她父母的后事还是他代为安排的。
“你病了?这就难怪了。医生怎么说?”
“小感冒而已,我晚点就过去。”
“不急,不急,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病,公司这边我来注意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否她太多心,李君山的口气仿佛有些急躁。
“那就麻烦李叔叔了,我明天就会去公司的。”
“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别勉强,身体要紧。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嗯,李叔叔再见。”
挂上电话,洛湄忽然呆了一下,这多出来的半天假期该怎么过?她的身体像是自有主张似的,直直走向一扇她许久不曾开启的门。洛湄走到门前,又迅速折回自己的房间翻出惟一的一件T恤和牛仔裤换上。
门在她手中“呀”一声打开,熟悉的颜料味立即扑鼻而来,有些呛人。画具和画布的摆设一如她记忆中的样子,只是人的心情早已不同。拾起置放一旁的铅笔,她的双手竟有些颤抖。
“别怕!”洛湄告诉自己。
抽掉当年未完成的画,洛湄装上全新的画布,深深吸一口气,让笔随心走。慢慢地,画布上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是个男人,有着深邃的眼眸和性感的薄唇。接着上色,绿眸黑发、挺鼻剑眉,嘴角带着邪气但魅力十足的浅笑。
是他!洛湄赫然发现,她的心里想的全是那个有些无赖的男人!那个可以温暖她的男人!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个呆子一样拿着洗衣店的袋子,站在人来人住的路边等她,这实在大大违反他潇洒帅气的情圣形象,更严重的是,煌煜竟然不在乎路过的人在他身旁指指点点,要是让他老爸看到,一定吓得要去收惊。
好不容易,煌煜总算看到洛湄从地铁站走来,依旧是一身暗沉颜色,深灰色的及膝套装,配上一双同色的两吋高跟鞋,黑框眼镜、老气的发髻、真皮公事包,女强人该有的配备一样不缺,看来就教人由心底发冷。
只有他能看出她心里的温度。但这一时间,煌煜仍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饱太闲,还是脑筋烧坏了,竟然以为他有那个能耐去融化她外表的冰冷。
“是你!”洛湄本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没想到真的是他,心里头竟有一点高兴和雀跃。
“早啊!”煌煜扬扬手中的袋子,“我拿你的礼服来了。”
其实他的人也不错!洛湄伸出手,正要接过袋子,“谢谢。”
煌煜却又忽然把袋子收了回来,“就这么一句谢谢?”
“哦!对不起,失礼了。”洛湄原本燃起些微温度的眼眸立刻降温,她拿出公事包里的皮包,抽出几张钞票要给他,“麻烦你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单单只是这样几句话,就犹如十二月冷风扑面而来,冻得煌煜差点打起哆嗦,她的功力真是惊人啊!
“两百法郎就想打发我,我看起来有那么廉价吗?”
原来他想狮子大开口!洛湄的脸色更沉了三分,若不是那件礼服是她母亲的遗物,送他也无所谓。
“你要多少?”洛湄抽出支票簿,冷冷问道。
“一顿午饭,我请。”
闻言,洛湄不禁一愣,正疑惑地抬起头,煌煜飞快地在她额际印下一吻,拎着袋子跑了几步,又回头对她喊道:“我中午来接你。”
洛湄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缓缓扬起手要抹去额上的吻,念头一转,手又放下,让那吻留着。
不管是不是因为经济不景气,连“情夫”都会失业,逼得他得自己出来找客人,但这个吻真的暖了她的心。
洛湄收回目光与嘴边的浅笑,转身走进公司。
“日安。”
听见女孩清脆悦耳的问好,洛湄衷心地笑了,“寇赛,日安。”
“你昨天没来,我很担心,是不是生病了?”
“小感冒而已。”只有对寇赛,洛湄才能全然放松,她能感觉寇赛是真心关心自己,不是贪图她什么好处。
“对了,今天有什么工作?”
寇赛立刻恢复专业秘书的水准,有条不紊地将一整天的行程做一个简明的报告。
洛湄听着紧的行程,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蓦然又想起煌煜的午餐之约,没多想便说:“帮我取消中午的饭局,我有些私事。”
寇赛在洛湄身边这些年来,从来没听过她会因私而忘公,难免有些骛讶,遂忍不住抬头看着洛湄,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洛湄笑着轻拍她的肩,“你没听错,我中午真的有点事。”
“把昨天的资料整理一下拿进来给我,我得赶一下工,把昨天的份补上。”
“李副总经理昨天就把该批的报告,该签的契约全都弄妥当了。”
“喔!那好,我就轻松多了。”洛湄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走进办公室。
李君山最近越权的情形愈来愈严重,她实在不愿怀疑他的企图和野心,但心中的疑虑却愈形明显。还是她太多疑了,经过两次的背叛,她真的不知道她可以相信谁,惟一不会让自己再受伤的方法就是谁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