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归想，她还是认命的转身坐回原位，垂下的视线落在交握的双手上。
一个深呼吸，汤沅抬头面对他那双阗黑眸子，鼓足勇气劈头就问：「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一直瞪着我不说话。」
洪窦瑭面无表情的对上她游栘不安的眼，反问：「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她只知道再这样跟他相瞪下去，她会发疯，一定会。「如果你想骂我就骂吧！反正又不是没听过你的碎碎念。」
见她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洪窦瑭微蹙起浓眉。 「沅沅，平常我念你，不是因为你做错事，而是我关心你。」
汤沅皱紧眉头。「那你干嘛摆一张臭睑给我看？不是有话想说？」
「你认为我想跟你说什么？」洪窦瑭采取守势，凝看着她渐渐不耐的神情问道。
汤沅扁了扁小嘴，百般不愿的将目光凝定在他肃然的面容上。「我当然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我又没做错事，不过是跟朋友去看了场电影，有必要大惊小怪的打人家一拳吗？」
洪窦瑭深吸口气，点出事实：「他喜欢你。」
汤沅一时语塞，「就算人家喜欢我，你也不可以挥拳相向，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不知该怎么面对米先生？他是个好人……不应该受到这种无礼对待。」
洪窦瑭霍然站起，毫无笑容的脸庞多了分冷沉。「他是个好人，那我呢？只是个会为你的安危穷担心的笨蛋吗？」
哦喔！他果然在生气。
汤沅撇撇嘴，「我是大人了，会保护、照顾自己，你不必为我担心太多。」
「我怎能不为你担心？」她永远都不会明白他受惊担懮的心情。「你整整十几个小时没有联络，打你手机也无人接听，我当然会担心你是不是发生事情，又或者遇上什么困难了，你能了解我这种害怕惊恐的心情吗？」
「不了解。」汤沅赌气的回嘴，赶紧从包包中摸出手机，以兹证明。「况且手机我一直都开着啊！咦？怎么没电了？」
洪窦瑭忍不住叹气，苦恼的将脸埋进双掌中，之后又抬起望着她。「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听到这话，汤沅显得不太高兴。「你别把我当孩子一样好吗？现在我不是平平安安的站在你面前吗？再说……我又不是故意不联络你的，只是……」
「玩得乐不思蜀？」洪窦瑭忍不住讽了她一句。「我想，那男人一定很会讨你欢心吧？」
眼前仿佛浮现了她与米升骅谈笑的场景，她真挚开怀的笑颜好久下见了，却不是为他而展现。
「你别这样说好吗？」汤沅直皱眉，不喜欢他尖酸的口吻。「我跟米先生只是朋友……」
「你可以在朋友面前笑得开心，笑得那样的美丽快乐，为什么……」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心胸变得狭隘？变得无法一笑置之？「却吝于响应我一分呢？」
面对他盛满深情的眸子，汤沅只觉得心上压了块重石，令她险险无法呼吸。
「你说过要慢慢来的……」
「我是说过。」他微笑，带着一丝凄苦。「我也愿意，只是人心总是贪求的，我总忍不住想向你渴求，明知道这样会吓着你，但我仍然无法控制自己……」
「我……」她别过脸，下敢迎视他蕴着火光的双眸，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那把情火给焚烧殆尽。「我累了，有什么话我们改天再说。」
立即起身，她不敢回头看他一眼，迈开步伐便要逃回房。
「沅沅！」洪窦瑭反应快一步的绕到她身前。「你想逃吗？」
「哪……哪有。」 一颗心开始慌张得不能自己，她视线游栘，不敢往他脸上瞄去。「我刚刚说了，我累了想休息……」
倏地，洪窦瑭以指抬起她的下巴，带着热切及渴望的唇，印上她找尽借口的小嘴，辗转的吸吮、舔吻她的唇瓣，诱使她不知所措的启口，滚烫的火舌继而陡然入侵。
「嗯……」汤沅紧闭双眼，试图抗拒他的亲近，不料一张口、吸鼻，他的气味随即旋入鼻间，萦绕于整片胸腔。
剎时她迷惑、胆怯了，唯一清楚回荡在耳际的，是一颗无法管制的心。
而每一记狂乱的心跳，都说明了她杂乱纷飞的情绪，一种模糊又像风的情感掠过心扉，快得她抓不住，但脑海却清楚浮现那抹情感的名字。
喜欢、在乎，更甚者是……爱？
这样的认知大大震慑住汤沅，她眉头紧蹙、心儿发烫，怎么也不愿承认那份模糊不清的情感。正当她心慌意乱得不知该如何反应时，一个娇滴滴的嗓音如影随形的在耳畔回响——
HORNG……话筒另一头的女性肯定风情万种。每每一想起莎拉，她的心头便涌上了一股奇异的绞痛，也一并唤醒了理智——
猛然张开紧闭的双眼，汤沅眼底浮动着一抹复杂情潮。「不……不要！」
洪窦瑭充耳未闻，激烈的狂吻她的小嘴，极尽所能的掠夺她口中每一寸芳甜，在他的势力范围下，她的反抗根本起不了效果。
汤沅用双手拍打他的胸膛，试着告知他此刻她的不愿，然而他却拒绝倾听她的抗拒，只想以行动来表示自己的心情。
「沅沅，我爱你爱得好深好深……」他抽离她的唇，抵在她的唇角轻声呢喃，双臂紧环着她纤细的身子，不容她逃脱。
汤沅微喘着气，怨愤的眼直瞪着他。「放……放开我！」
洪窦瑭的唇栘至她脸颊，轻怜细啄着。 「不……我不放开你！六年前我放开你，结果却让你越离越远，我不要再犯同样的错……」
「不要……」这样的洪窦瑭让她感到好陌生，面对突如其来的浓烈情意，她慌乱得只想逃。「不要这样……你这样我会……」
他炙热且盛满真情的面容教她不敢注视，褪去耐性及斯文外皮的洪窦瑭像头无法驾驭的野兽，让她多了分恐惧，而她明白这恐慌是源自他热烈的情意……
「不放！我不放！」他紧紧抱住她，像是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融成一体。
「你不要这样……」她怕这样的洪窦瑭，一个她完全陌生、为爱疯狂的男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纔好……」
她知道他爱她，一向都知道，只是当她面对如此狂热的情潮爱意时，她慌了、怕了，只想躲进内心的安全地带，保护好一颗易受他吸引又害怕他入侵的心。
这样的自己好矛盾，矛盾得教她不知该如何思考、如何面对他摊在眼前的一颗赤裸真心。
洪窦瑭没将她的哀求听进耳，径自享受着拥抱她的这一刻，只有在此时，他纔能感觉自己完全拥有她。
汤沅咬着下唇，忍受着肺部空气因他用力拥抱而逐渐稀薄，面对他滔滔的情意，她只想躲进自己筑起的保护壳中。
陡地，她用力踩了他一脚，听到他的惊呼声、手劲也为之松懈，双手往他胸膛一推，猛然旋身拔腿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砰」的一声，汤沅锁上房门，转过身背靠着门板直喘气。
「沅沅！」洪窦瑭紧接着追上，站在门外轻拍房门。「你出来好吗？」
「不要！」她摇头。「我觉得你好陌生，不像是我认识的你……」
洪窦瑭深深喟叹一声。「我一点都不陌生，还是那个爱你的洪窦瑭，只是你不知道我对你的爱意有多深，所以你害怕……」
「我没有！」她不是害怕，只是……「我只是不喜欢你藉题发挥而已！你今天不应该打我朋友的。」
话题飞快的一转，又绕回令洪窦瑭感到心痛的一幕。「你非得不断提醒我，你在乎别的男人胜过我吗？」
他一直不愿去面对，一直抱持着一丝希望，不断告诉自己，沅沅终会被他所感动，不料今晚见她挺身维护那男人时，心间立时吹拂过一阵冷风。
沅沅在乎一个外人胜过他！
瞬间，他吃味，也愤怒了！
「我……我……没有。」她只是担心他若是打伤米升骅，麻烦的人会是他。
但是内心的想法，她怎么也无法说出口，就像……
她想知道他跟莎拉是何关系，又问不出口，只能闷在心中不断猜测想象，逼得自己情绪紧绷，无法发泄。
一阵沉默自门外延至房内，汤沅忽然感到惴惴不安起来。
「沅沅……」带着叹气声响起，「我想问你一句——我到底是你的谁？」
「我……我不知道。」他是她的谁？丈夫？情人？还是朋友？
又一记轻叹在门外回荡着，洪窦瑭贴着门板诉说着真心：「我一直很后悔，过去六年没对你尽到一分责任，我相信你不会变，不料天有不测风云……或许是我不该强求，强求失去记忆的你接受我，甚至于爱上我——我错了……」
叹息随着脚步声的步开而消失于门后，汤沅一脸错愕无语，适纔那番话仿佛道出了他心底深处的无奈，一股惊慌紧紧攫住她的心，好似……
这将是最后一次听到他的真心话语……
汤沅感到可笑的摇头，然后身子瘫软的滑坐在地，双眼无神的瞪着满室的黑暗，耳边不断萦回着——
我到底是你的谁……
第十章
「哔哔哔哔哔……」断续的闹铃声响不断地干扰近天亮纔入眠的汤沅，她翻个身，伸手将床边的闹钟按掉，继续呼呼睡她的大头觉。
而下一刻，她突地睁开双眼，蹙起眉，不解的小声咕哝：「奇怪，我明明累得半死，一听到闹钟响，却反而再也睡不着了？」
眨眨酸涩的眼，她相当确定自己没补足睡眠，只是再闭上依旧没有睡意。又翻个身，呈大字型的瘫在床上瞪视着天花板，脑子不断浮现昨夜与洪窦瑭争执、亲密的场面。
一缕心烦随之浮现心头，拉扯着她好不容易冷静的心。
昨夜她呆坐在门后不知多久，只知当她回过神时，动作木然的倒进床铺，企图以睡眠逃避一切。浑浑噩噩问，感觉脑海如同走马灯掠过一段又一段光影，最后连自己怎么睡着也毫无所觉。
抓着枕头一角，汤沅低语呢喃着：「该起来了，昨天贪玩了一天，今天得努力把进度补上，否则这个月的译稿交不了，下个月就要饿肚子了……」
喃语声一落，四周显得沉寂静谧，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清晰听到。
不似以往，汤沅听不到洪窦瑭在房门外走动的声音，也听不到他热络的关切嗓音。
她总是习惯在近午时分起床，而他也总是分秒不差的出现在她房门外，叮咛她起来梳洗吃饭，不忘要她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熬夜总是不好等等。
习惯了他的三令五申，今天没听见他的声音准时出现，令汤沅感觉有些不太对劲。「难道他还在生气吗？一个大男人还计较这些，真小气。」她撅起唇，回忆起昨夜的种种，轻轻哀叹一声，「或许是我的错……」
情人眼中容不下一粒沙，这个道理她懂，可懂归懂，她却还是无法原谅他对米升骅的暴行。
然而，经过冷静思考后，她突然发现昨夜的她好残忍，「他什么也没做错，只是太过爱我……」而她却为他的爱所苦。
此时，耳边回荡起洪窦瑭低喊的那一句——
我到底是你的谁？
她咬了咬下唇：心上浮现一个再清楚不过的答案：你真傻，你还会是我的谁？你是爱我的傻男人，而我……
汤沅摇摇头，倏地翻身下床，以最快的速度冲进盥洗室刷牙洗脸后，带着忐忑的心情缓步走到客厅。
结果却末看见她以为会见到的人，顿时一股失望油然而生。
坐上沙发，汤沅开始猜想，或许洪窦瑭是出门采买去了，每隔几天他总要出门添购食物，以杜绝她爱吃快餐的不良习惯。
摸着开始鸣叫的肚子，汤沅还真不习惯没有洪窦瑭在身边打点一切的生活，她一脸委屈的窝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等待洪窦瑭的归来。
等了等，任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洪窦瑭还是没有回来，瞌睡虫却已经找上门来，害得她频频打起呵欠，内心的隐懮也不断扩大。
「洪窦瑭，你不会发生什么事吧？」脑中一闪，她的瞌睡虫突然跑光，她倏地起身，逐步在屋内寻找起他的身影。「洪窦瑭，你下要躲起来吓我好不好？你在就应我一声好下好？我有话想跟你说——」
一番搜索下来后，没有找着洪窦瑭的汤沅，种种不安的想象在脑中无限蔓延开来。
她心烦气躁的在屋内来回踱步。「他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他比我稳重、比我懂事也比我成熟……不会的，不会发生什么事的！电话……还有电话！」
她冲动的拿起无线话筒，纔刚要按下，顿觉脑中一片空白，有些受打击的脸色刷白，话筒也随之落于沙发上。
「我……竟然连他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
她到底了解洪窦瑭多少？又知道他多少事？
汤沅颓然的坐进沙发，双脚跟着曲起，将小脸埋入双膝之中，整个人显得不安又沮丧。此时她纔真正体会到自己的愚昧与自大，总以为洪窦瑭对她好是应该，因为他爱她。
她闭起双眼，脑中浮动着过去每个日子的点点滴滴，洪窦瑭对她的好、对她的包容、对她的情意……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样鲜明，而她总是逃避他的情、躲藏他炙热的眼，不断告诉自己，她将自己的心保护得很好。
「洪窦瑭……窦瑭……你在哪里？」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连他会去的地方都无法探知，只知道努力保护自己的心不被攻陷，却忽略了他的心也会受伤。「对不起……昨晚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再一次逃开你——」
「嘟嘟嘟……沙发上的无线话筒突然响起，汤沅连忙抬起头，哀伤的双瞳露出一抹希望之光。
她迅速抓起话筒，按下通话键。「喂？窦瑭吗？你跑去哪里了？」
电话那头的洪窦瑭沉默了下，纔缓缓启口：「你关心我的去向吗？」
「当然！」乍闻他的声音，她心上重石悄悄落下。「我当然担心你！」
听到她不假思索的应答，洪窦瑭忍不住叹了口气，「沅沅，听到你如此关心我，我很安慰……」
「……XX班机的旅客，请大家排队上机。」
透过话筒，汤沅清晰听到广播声音，心上剎时掠过一抹恐慌。「你在机场？」
「嗯。」他应了声。「我想跟你道别。」
「道别？」汤沅的脸不自在的扭曲，急急追问：「你要去哪儿？」
「埃及。」他面露苦笑。「我冷静想了一夜，突然发觉到，自己一直在进行一桩不可能的任务。我是多么自大的想要让你爱上我，自负地以为我的爱可以融化你的心，结果……只是作了一场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