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哥?!”他这么快就找到了?!他慌忙四顾,生怕韩漳会忽然从地底下钻出来抓他。
看着越立张惶失措的脸,韩聆叹气:“你这种白痴……为什么我当初会喜欢上你!我哥没来!只是告诉我你的生活经验已经退化到最原始的地步了,要我注意着点,别把你丢了。”
“我不是白痴……”
“不许跟我犟嘴,否则我马上把我哥召来。”韩聆向他勾勾手指,“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你不是说有重要的问题要问我吗?”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的确是不知道比较好,但是有更多的时候,真相这东西,还是让它深埋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一辈子都看不见比较好。
一个很普通的小饭馆里,韩聆和越立两个人坐在靠着整片玻璃窗的位置上,面前摆了几样菜,但是谁也没有动。
“你说有重要的问题要问我,是什么问题?”韩聆是在问话,但是她说话的语气里却没有疑问的意思,很明显,她是知道他要问的问题的。
所以越立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开口道:“大概你也该知道我跑这么老远来,也不会问你无关紧要的问题,所以我也不多说废话,我要你现在给我一个实在的回答--当初威胁你的人,是不是韩漳?”
韩聆一笑:“没错。”
说是要一个实在的回答,越立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得到答案。他愣了一下:“那个……真的是他?”
“这不是任何人都能猜出来的结果吗?”韩聆笑笑回答,“我那时候可是既有愿意为我赴汤蹈火的男朋友,也有一个暴力哥哥做后盾的女人,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人威胁?既然发生了那种事,凶手就只可能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就是我哥。当然不是你,答案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反倒是之前你愣猜不出来实在让我恼火。不过把毛头放你们那里一天也算报仇了。”
“……这难道是我的错吗?”正常人会想到那方面去吗?女朋友的哥哥威胁女朋友和自己分手,原因还是因为他喜欢上了自己,普通人可能想到这一步吗?可能才见鬼!
“他喜欢上你当然不是你的错,不过某这个迟钝的蠢材没发现就是他的不对了。”
“……我就是迟钝的蠢材怎样……”越立的心里非常非常不爽,不知道到底是被骂了蠢材还是在怒自己的迟钝,“难道说那时候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吗?”
“没有啊,”韩聆安慰他,“其实那时候知道的人不太多,也就我知道、于德参知道、我那两个死党知道,还有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
这就已经很多了……越立抱住头,心情严重低落。
“那其他人是怎么知道的?总不会都是自己发现的吧?”
“哦,大概有一部分是吧,还有一部分,都是被我哥收拾过以后才知道的。比如哪个于德参……”
“等一下!”越立做了个停的手势,“什么叫‘被你哥收拾过’?你哥为什么收拾他们?这个跟那个又有什么关系?”
韩聆一手托腮:“……你真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了还跟你在这里哈拉个鬼!”
韩聆伸出了一支手指:“妄图和你交往者,杀。”伸出第二支手指,“和你有亲密动作者,打,”第三、第四、第五……“可能对你有不轨企图者,揍;和你单独一起的时间太长者,逼供情况;胆敢为你介绍朋友者,威胁……恩,差不多只有这些吧。”
差不多“只有”这些!?什么叫差不多只有这些!?怪不得他在大学时代那么惨淡,朋友只有数得过来的几个,有许多的无辜人种只要见到他的脸立马逃之夭夭……原来……原来……原来原因在这里!
“他怎么敢这么干!”越立气得捶桌子叫。周围为数不多的几桌客人都向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他本来就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韩聆似乎很悲伤地叹气,“小时候他甚至会为了一块炸鸡陷害我,说那是我吃的,可是老天爷做证!那根本就是他吃的!我就在那种环境里生活了十几年……”
“你父母不是在你五六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吗……”之后他们就分别跟着父母……哪里来的十几年?
“啊,咳……”韩聆干咳一声,“那种小事就不用在意了……”
越立开始对她的话产生了怀疑,她不会是因为以前被韩漳威胁过,所以这次专门来拆韩漳的台的吧?像那种“妄图交往者杀”的事情实在太科幻了,要说是她编出来的他还比较相信一点。
“至于我说的话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我自己不予置评,”他一皱眉,韩聆立刻就明白在想什么,随即说道,“你只要回去,我家蟑螂大哥马上就会告诉你实情。”
“蟑螂大哥?”越立疑惑地问。
“……就是我家韩漳啊。”也就是韩漳=韩蟑螂=蟑螂大哥=打不死的小强罢了。
越立决定暂时相信她的话,等到回去以后再慢慢求证。他希望现在能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快点问完,因为没人知道那只蟑螂大哥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到时候被他抓住还不知道会有多么惨的下场。
“你大哥啊……”抿抿嘴,他现在很想咬自己的手指头,因为他现在这个问题就有些那个了,问出来的话,韩聆必定会臭骂他。但是……又不能不问,“你大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聆好像没听清:“啊?”
越立又重复了一次。
韩聆低头,抬头……面容表情变得奇恶无比:“你有毛病吗?这种事情你问我!?我和他在朝夕相处的时间还没有你长,你这会儿居然敢来问我!他给你做饭洗衣服照顾你的生活跟你同居你要什么就马上给你什么,你这只猪脑袋居然对他还什么都不知道,问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他是要你对他极度依赖,可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现在我终于发现了,你除了是个生活白痴之外还是个常识白痴!就算他没有保护你这么久,你恐怕也是个白痴中的白痴!”
其他桌子上的人们谴责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越立身上,明白地散发着“负心汉”的灼灼白光,越立觉得自己身上都要被烧得冒出烟火来了。他抱住头尽量压低身体,希望不再引人注目,小声对韩聆道:“我要问的……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韩聆冷冷地反问。
“我不太了解‘韩漳’这个人……”
韩聆拍案而起:“还说不是那个意思!”
谴责的目光更强烈了,越立只恨这里没有地下室可以钻进去。
“求你坐下来,咱们慢慢说……”韩聆坐下,越立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不了解韩漳这个人。如果把你所看到的他和平时与我一起的他相比较的话,简直可以下结论说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我知道你应该不会骗我,因为没有必要,但是你所说的韩漳和我所认识的完全不同,我想相信却不知道该怎么相信才好。但是这两天我才终于知道了,那家伙根本就是双重性格,只要他想,就可以用一套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嘴脸来面对对方……”
“对不起,插一下嘴,”韩聆对他摆手,“你说‘这两天才’?这两天发生什么事了?”
越立沉默,但是脸色开始发红,最后红成了猪肝色,就好像憋气憋到快死掉一样。看他这德行,是人都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所以韩聆也不再追问,而示意他继续说。
“……所以我想大概我认识了这么久的他根本就不是真的,”说到这个,越立很沮丧,“我这种人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没错,清澈见底。”
“跟我在一起几天的人都能很自信地预计我的行为轨迹……”
“因为你一条路直达目的地。”
“可是他不一样……”
“他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求你让我说完好不好?”
“对不起。”毫无道歉的诚意。
“我过去以为我很了解他,以为他很温柔,他很好人,他肯包容我身上所有的缺点,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可是现在事情忽然变了,他做的事情都是有目的的,他有无数的脸给不同的人看,给我看的只是他想给我看的那一个……我感觉很害怕……”越立的声音变得很小很小,“就好像陷阱上面铺的草,看来是很漂亮很安全,谁知道下面的东西有多危险。以前我就在陷阱旁边玩,却不知道那里就是致人死命的东西,现在掉进去了,伪装都没了,陷阱下面的东西……我知道了它的可怕,却还是看不见它的全貌,在这种情况下,我甚至连伸手去摸索的胆量都没有……我……我……我……”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某个桌子上,一个单身男人带着的小孩哭起来了,韩聆看了一眼那边,又继续说,“那家伙的确很可怕,人又坏心机又深沉,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简直卑鄙到了极点。”
“你是在说你哥哎……”
“你住口。”韩聆拿起一只筷子,问,“说,这是什么?”
“?”越立不明白她的意思,“筷子啊?”
“没错,是筷子,”韩聆把那方形筷子的一面面对着他,“这是什么形状?”
“……”更不明白了,“长方形啊。”
韩聆又把筷子的顶部向着他,问:“那这是什么形状?”
“正方形。”
她又把筷子的尖对准他:“这个呢?”
“……圆形……”她到底想说什么?
“这样你那只迟钝的脑袋应该明白了吧?”
“不明白。”
韩聆一筷子敲到了他的头上,但是声音依然很冷静:“这只是一支筷子,它没有改变,但却因为看的方向不同而对你呈现出不同的样子。你能说之前它对你做了伪装吗?当然不能对吧?因为变化的不是它,而是你的视线。”
“……”若有所悟。
“我哥没有对你伪装什么,也没有专门给你看他的某一个面目,因为你是他喜欢的人所以他当然会呈现出他最好的一面来,但那不是绝对的,他不可能永远都伪装给你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这七年里你任何时间都能看清楚他没有在你面前显现出来的面貌,可是你却从来没看见过。这怨谁呢?难道全都是他的错吗?”
“对不起……”头顶已与桌面平齐。
“跟我道歉干吗,你误会的又不是我。”
“……对不起……”头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韩聆抑制住用筷子戳他的欲望,又说道:“总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是自己去体会的好,在我眼里的他和在你眼里的他肯定不一样的。如果你不想了解他就快点逃走,但是想了解的话……嗯,你这种迟钝者要你自己感受怕是比登天好不了多少,不如你自己去问他吧。他一定会告诉你的。”
“我明白了……”越立好容易才将脑袋抬了起来,对她微笑,“真是谢谢你了,小聆,你真是好人。”
“我也想不管,但他毕竟是我哥……”韩聆说,“而且他也不是特别坏--虽然很可恶也的确很坏,不过还不到坏得流脓的地步,所以我才会帮你。如果真想感谢我的话,等下次我们去你们那里玩的时候再帮我照顾一下毛头就好了。”
“……我能不能用别的办法感激你……?”就算再给他一百万他也不想再去照顾那个毛头,小孩都是恶魔,专门生来压迫大人的。
“休想,没得商量。”韩聆抱胸看了他半天,忽然叹了口气,“作孽哟!你上辈子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居然让你这辈子被我哥缠住,可怜……”
“小聆……”别人已经够伤心的了,能不能别再刺激人了啊?
韩聆不理他被伤害的小心肝,又问:“你今晚住哪儿?要不要我帮你找个酒店?”
越立想了想,答:“不,我还是不在这里住了,等会儿我就坐火车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
韩漳一笑:“当然不是你蟑螂大哥那儿……”
越立走出去的时候韩聆没有送他,只是从透明的玻璃那里向他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当他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后,她站起来走到了那个带孩子的单身男人身边。
“遥里。”
男人抬头看她,文质彬彬的脸上有几分尴尬。
韩聆噗哧笑了出来:“好啦,跟都跟出来了,还装!怎么?今天不用上班?”
“我请假……”
“请假理由呢?”
“……”
“要是‘老婆红杏出墙’的话,我就揍你哟。”
“我说孩子生病……”
“什么借口……你啊!我不是都说了我现在最爱的是你吗?那个越立算什么东西,只有我哥那种变态才会喜欢!呵呵呵呵呵呵……”
“……”你这么说,不是表示你以前也是变态……
第七章
在回程的火车上,越立坐在那里就睡着了,他的目的地是自己工作的城市,却不是火车的终点站,他还为此险些睡过了头去。
下了火车,他真的没有回韩漳那里,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家里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凄惨。凡是有水池的地方都长出了青苔;洗碗池里月把时间没洗的碗筷长出了灰色的可疑物质;床上落了厚厚的一层土,他不小心往上一坐,那层灰土噗地一下飞扬得满世界都是,他当时就被呛了个半死,慌忙去开窗户,却发现窗户外面全是鸟粪……
过去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他就算是在韩漳那里住再长的时间,在他要回来之前韩漳都会为他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所以他从来没有为这种事情烦心过。可是他不想再被韩漳说“你没了我就不行”了,不能再靠韩漳为他组哦什么,从现在开始,他必须再也不靠别人,试着自己独立。
把房间里所有垃圾收拢在一起,装进大塑料袋里;把床上的东西都撤下来,放到洗衣机里换上干净的床单和枕套;啊,天花板上有无数蜘蛛网,拿个长扫把用力唰唰唰一抹,干干净净……呃,床单被蜘蛛网弄脏了……撤下来,也放到洗衣机里洗!咦?为什么洗衣机不动弹的?……好像是之前开关进水了,不过后来就又住到韩漳那里去,就一直没修……用手洗吧!
房间里只看到他忙得陀螺一样转的身影,虽然效率实在很低,但毕竟是有效果的,房间在慢慢地变得干净,他整个人也在慢慢变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