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我,却依然一副冷冷的模样。
我暗自吞了口口水,又做梦了?这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男人难道还记得那夜?我本以为,他根本就没有看到我的脸……
“瑞总裁,请放我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开始微微发颤。
他终于低头看我,“我抱你,你不喜欢?”
我不喜欢?
谁说我不喜欢?
就算你不是这样美丽,就算你不是这样高傲,就算你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我的柔情,也只给了你和他而已……
只用力一挣,我便从他怀中跳到地上。
站在瑞文浩的面前看他。
距离太近,他的美丽容颜竟是如此的不真实。
他仍是不动声色,只是脸上冷冷的模样淡了几分。可是他的眼睛……从他眼睛里,我仍然不知道他的真正心意。
“瑞……”下面两个字,被我生生吞下口去。
因为,那是“文浩”,不是“总裁”。
我终于明白,从第一次触到他,从他撕裂我所有自尊时,从我见到那黑发下的洁白耳廓时,我便希望——
他对我,就象青韧对我。
从瑞氏大楼匆匆而下,还来不及和那个一直看我的人说声“抱歉”或者“再见”。
因为,不得不逃。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生活,在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就已经乱了套。
我以为已经不会再为任何人柔软的心,竟在前后两天的时间里欢快跳动,象个动了春心的小妇人,羞涩,却又极力想探头出来。
不,不行。
不是告诉自己要忘记三年前的一切么?
不是还记得母亲说过的话么——
“永远不要爱上别人,否则,你就会象美人鱼一样,变成海面的泡沫。”
我不想变成泡沫,所以,我永远不要爱上别人。
可惜,出门的时候,我没有转身,没有看到那个站在原地的人,面上是怎样一副欲泣的表情,也没有听到,他轻启唇齿间透出的声音——
“C28……”
去停车场拿车。
顶着正午时分灿烂的太阳,我的眼前一片虹彩。
偏偏还有人和我过不去,越不想见他,他还越要跳到你的面前。
“嗨,又见面了。”孔非德自认为很潇洒的和我打招呼。
皱眉,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我微笑着,“是啊。怎么,孔先生下班了?”
“不不,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他走近我,目光越发不怀好意。
我在心里急急叫苦,脸上不露声色——对季青韧和瑞文浩,我动了真心,所以不知道如何自处,对你……
若你想玩,那我就陪你到底!
“阿德……”露出妩媚而又天真的笑容,我唤他的名字,“你在这里等我,是不是想送我回家呢?”
他一愣,面露喜色,“林先生,你让我送你回家么?”
定定的看他,我知道我的眼睛亮的醉人,“我都叫你阿德了,你还叫我林先生?真是,伤人家的心……”
“那,我叫你,冰音?”
看他一副急色的样子,偏偏还能自如的控制自己。
瑞氏的高层主管,倒是我小看你了。
他上了我的车。
“冰音是不是要回家?”他问我。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他,眼中水波荡漾,“你说呢?”
他却不再看我,车子驶到路上才扭过头来,“冰音,你是不是认为,我和那些嫖客差不多?”
我一愣,迅速变脸,“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又转头回去,哈哈大笑,“我是说,你太小看我了,我要你,很想要你,是因为在迷离夜的时候,你那副永远置身事外的,淡淡的表情……我想知道,这样的你,在床上的时候,会放荡到什么程度。”
我的手抚上他的腿——
“你不试,怎么会知道?”
我记得,在迷离夜中,我从没有试过白天做爱。
因为天还亮着的时候,我要做个好学生,夜晚,才是我的活动时刻。
放纵,淫荡,寂寞,痛苦,热情,快乐,绝望……
一年的时间里,我体会了本应该是一生中慢慢回味的所有感情,而等这个身体适应了被人拥抱,不管是不是真心的时候,时间,到了说再见的那一刻。
于是,决定忘记的我,在以后的三年时间里,再没有为任何人敞开过,除了昨夜……
其实,做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要不去看心,快乐,就会源源不断。
孔非德再次发出低低的吼声,把他的欲望之液撒满我的身体。
轻轻的抽动了一下身体,我闭上眼睛,也许是昨天的余韵还没有过去吧,我的身体,毫无排斥感的接受了这个我讨厌的人。
我不想承认,可是不得不承认——
欲望与真心,没有半点关系。
“舒服么?”那个其实很英俊的男人靠近我,轻吻我的额头。
我微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他想了想,“真话。”
“不怕受到打击?”
“我相信自己的技术!”他一脸的得意,“要不然,君云也不会这样死心塌地的跟着我。”
君云?
我忽然想起那个美丽的男孩,A05。
“他跟着你,是因为你的技术?”我笑出声来。
“难道不是?”他皱起眉,对我对他的话表示置疑而不满。还留我体内的巨大重重一抽,害得我惊呼连连。
“我又硬了。”他说。
微微一笑,我吻上了他的唇,“是不是,再来一次?”
当他第N次在我身体中驰骋,第N次的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不漂亮的你总能吸引那么多人注意”时,我在享受快乐中,看到了墙边那幅美丽的窗帘——
拉上窗帘的房间,永远,都不会有阳光照进来。
下午五点,我回到家。
很累,两条腿几乎不是自己的,下身的粘腻感更是让我做呕。
孔非德把我丢下车后很快离开了,他说若是他回去晚的话,“那只狐狸又该生气了”。
是君云么?
难得他还记得他。
我无声的笑,为那个我曾经的同事开心。
我不爱人,却为别人的爱祝福——他比我坚强,他还能相信他,还能不顾一切的付出,所以,他应该得到幸福。
刚想拿钥匙,有人已经打开门来。
“音?”
我抬起头来,温柔的脸孔,微笑的眼睛。
轻轻一笑,我藏起了所有悲伤,“茵。”然后,无声无息倒在她的脚边。
是电话的铃声唤醒了我。
睁开眼时,满室的柔和灯光涌满视线,厨房那头,有锅碗瓢盆的交响乐传来。
茵还是早我一步拿起了话筒,“喂?”
“冰音?你等等……”女孩温柔的笑着,把话筒递了给我,“快些打,”我的手触到电话时,她忽然眨着眼睛,捂住话筒轻声说,“我煮了粥,再不吃东西的话……到时候就是新娘抱着新郎进洞房了。”
我笑了起来,在她转身的时候,握紧电话。
“喂?”
“冰音。”低沉而优雅的男声。
“季先生。”
“你还叫我先生?”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懊恼。
“不叫你先生,难道叫你小姐?”我无声的笑,依向床头。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几乎没什么改变……”青韧的声音越发低沉,似乎,渐渐沉到了某个回忆之中。
“季先生!”我阻住他的思绪,“那件事,你替我查了没有?”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在沉默之后,却问我,“那个女人,就是你的未婚妻?”
“……是的。”我也沉默,然后答他,“她就是我的未婚妻。”
“你真的很爱她?爱到,不愿意放弃她?”
“她很爱我,非常爱我。”
“我也爱你,非常非常爱你,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对不起,我要问你的,不是这件事……”我皱起了眉。
“回答我!”他的声音里,竟有一丝微微的恐惧。
我闭上了眼,然后睁开。
厨房那方,仍然响着交响乐,其中,还夹杂了茵的歌声,她在哼着张洪量的《美丽的花蝴蝶》。
“因为只有她,才能让我看到我想要的未来。”
“你想要的未来?”他的反应,一如我预料般激烈,“你想要的未来是什么,难道我不可以给你?”
“季先生,请你回答我先前的问题。若你没有找到答案,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说了。”
“冰音,你越来越残忍……”青韧长长叹口气,“其实你听到我刚才问你的那些话,就该知道答案……”
我的心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什么都查不到?”
“是的。除非是我本人,或者当时带你进入迷离夜的那个人,才有你的资料。”这个我自然知道,季青韧是迷离夜的老板,而那个人,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
“除了你,真的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这些?”
“冰音,你怀疑我的能力么?迷离夜能撑到现在,你以为,靠的是什么。”他顿了顿,“除非是那些和你有过关系的人……不过,我相信,在迷离夜中,还没有人愿意做会令自己身败名裂的事,而且,他们也不会有证据来证明。”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不去在意那个威胁我的电话?”
“不是。我的意思是,答应他,放弃你的未婚妻。这样,若他的威胁是真的,那你失去的,还有那个女人受到的伤害,会减到最少。”
“……谢谢你,我会考虑你说的话……”
我放下了电话,全身虚脱。
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出现在眼前。
抬起头,那张熟悉的,会令我安心的面孔在朦胧中闪烁。
“音,你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是不是?”她坐在床边,“老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我可不想爸爸妈妈看到一个比我还瘦的你,然后——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我笑了起来,“有你在,我一定会胖成只小猪。”
“猪?那也不行,”女孩也笑,“那我还是要猴子好了。”
我大笑起来。
她拨开我额前的头发,“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我握住那只温暖的手,“真的没有。”
于是她定定看我,然后微笑,“我相信你。音,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我轻轻拥抱这个柔软的身体,“是的,我知道。你不会骗我,只有你,不会骗我……”
在温柔的缠绵中,怀里的那个人,有一瞬间的僵硬。
第二天,星期一。
我拖着身体来到公司,迟到三分钟。
坐下后,才发觉到同事们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顺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关紧了门的经理室。
没有看到茵,她昨天晚上就回了家,留下一堆的叮嘱和一锅香喷喷的稀粥,当然,还不到今天,叮嘱就被我忘记,而稀粥,也全吃到肚子里。
随便抓到了一个同事,“李茵,见没见到。”
他答,“她请假,说家里有事。”然后拽我,“林冰音,事情大条了!不要只顾你的未婚妻,一个不小心,我们就全喝西北风去,还结什么婚!”
我愣住。
这家公司虽然不大,可也看不到要关门的迹象啊。
“出了什么事?”事关饭碗,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立刻有N位同事发扬某种鸟类的功能,七嘴八舌告诉我原因,说的人太多,声音太杂,害我只听清一件事——
“瑞氏的人在里边和老板谈判……”
瑞氏?
首先想到的,不是那个俊美得简直不象真人的总裁……而是那份老板叫我签,我却忘个干干净净的和约!
完了,难道是瑞氏来兴师问罪?
恰在这时,经理室的门开了。
老板出现在了门外,“林冰音,来了没有?”
所有的视线,在一瞬间就集中在我的身上。
“……来了……”我站起来,使劲的瞪着老板,想从他脸上看出我将要面对的命运。
“来来来,有人要见见你,和你说说话。”老板的笑容,让我有种砧板上放了块肉的感觉。
从他身边走过时,忽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门在身后关上。
当我看到那个在窗前的,背对我站立的男人时,猛然间就明白了一件事——
我被老板卖了。
“林先生。”瑞文浩转过身来。
我给了他一个最灿烂的笑容,“瑞先生,您竟然亲自来这种地方,真是委屈了您的尊贵之体。”
他笑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名叫瑞文浩的男人竟然笑了起来!
我愣在原地。
如果说黑暗中忽然而至的阳光最为耀眼,那么,他的笑容,就是那一抹阳光,一瞬间,我竟然有种睁不开眼的感觉。
“如果……”他走近我,“我说,这样做是为了你,你会不会感动?”
为了我?
是我耳朵有病,还是他的脑袋有病?
“你,果然记得……”我静静凝视他,“我以为,从一开始,你就忘记了。”
“我当然记得……”他的柔柔的气息,触到了我的脸,“我一直看着你,看了你整整一年,直到你离开迷离夜。”
我微笑,“我是不是应该流泪,是不是要向你表示我的感动?”
他定定看我,然后离开,“若你那样做,你就不是林冰音。”
心念微微一动。
他,会是那个打来电话的人?
只一转念,我就知道我的想法荒唐得可笑——
高贵如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我,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我在沙发上坐下,“瑞先生这次过来,是为了昨天那份没有签的和约?”
他在我对面缓缓落座,“是,也不是。”
轻轻叹气,我的视线,定在那张绝美的面孔上。
他不是季青韧,所以,我不知道,冰冷与温柔的背后,到底是不是我所期望的,但是无法回应的感情。
他也不是孔非德,所以,我知道,对他,最简单的方式,也会变做最复杂的决定。
“那份和约,原本昨天就要签定。”他慢慢开口,“可是,你跑出了瑞氏,所以,今天我带来的和约,改了内容。”
“什么内容?”
“我会买下你们公司。”
我长吸一口气,“为什么这么做?”
“你会变成我的下属。”
“我可以辞职,然后去别的地方找工作。”
“别的地方?什么地方?”
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只要瑞氏的一个命令,在这个国家中,就不会有哪家企业敢用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要你。”
你要我?
他说他要我。
只是一瞬间的呆怔,我便哈哈大笑起来。
本世纪最大的笑话,莫过于此。
又一个男人说他要我,因为他知道,他得不到我,所以,他要我。
若我羞涩着感动,若我以为从此找到某种名叫“真爱”的东西,若我在这一刻忘记母亲的话……那么,我的心,会碎得更快。
因为人类就是这样,得不到的,始终是最好,而得到的,在一句轻描淡写的“是你变了”之后,抛离。
“你不相信?”他问我。
我止住笑声,“我信。瑞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得到了我,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你要什么,就有什么。”
“就象你的情妇,满足你的欲望,再得到你的馈赠。”我微笑着,“那我宁愿回到迷离夜,那我宁愿做那个被你蒙住眼睛的C28,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