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加快脚步,却听他长叹一声,喃喃道:\"还说我凉薄,若论凉薄天下谁比得过你啊。\"
缓步穿过迂回长廊,静谧院落。一进门,不禁愣了一下,那月白色的身影,如玉树临风一般,凭窗而立,不正是日间将我拒之门外那人。
他缓缓回头,眼波流转,脸上柔情横溢,笑容温和却微带苦涩,幽幽开口:\"我一直在等你,在宫里等你不来,到这里竟还是不在。清,你真的生气了吗?我只是,只是--\"顿住,皓齿轻咬下唇,微微转开头,眼中似有水光浮动。
看着他清逸孤寂的身影,略显清瘦的面容,一股热流直涌上来,多日的奔波劳顿,日间的屈辱恼怒,方才的烦躁无措都被他含着哀怨,笼着轻愁,又透出无限相思的话语驱散,消失无踪。
叹了口气,伸开双臂,他双目骤然一亮,瞬间光华四溢,纵体入怀,柔软细滑的脸颊紧紧贴住我的脸,无声地笑着。然后微微噘嘴,略带酸意地说:\"新人美如玉,你大概早把我抛到九霄云外了。清,这些日子,有没有想过我?\"
我收紧双臂,似要将这柔韧的身体嵌入体内才罢休,却坚决地摇头,干脆说道:\"没有。\"
他被我勒得低喘一声,却不挣扎,温和一笑,轻吻着我的唇,柔声道:\"这般美丽又甜蜜的唇,为何吐出的话总要气死人?\"
我不禁失笑,微微松开手臂:\"若论气人,谁比得过你啊?\"
想到那古怪的萧雨霁,他从未提过此人,而那人却有和我同样的不奉诏便可进宫的金牌,心中顿时不痛快起来。
迅猛的吻他,发狠一般的啃咬缠绕,勒紧双臂,恨不得将这细瘦腰身折断、揉碎。他模糊的呻吟了几声,便再也发不出声音,连喘息都费力,心跳如擂鼓一般,光润细白的脸上现出玫瑰般的嫣红,煞是动人。
越吻越深,我的身体渐渐火热起来,手一拽,将他腰带松开,刚扯下外衣,他却突然惊跳,一把推开我,后退几步,剧烈喘息道:\"清,别--\"
我愣了片刻,不禁皱眉,对我少有的主动,他总是兴奋异常,欣然接受,从未有过推拒。而这次久别重逢,本该热情似火,激情缠绵,为何竟会拒绝?
见我不满,他略带歉意的一笑,走过来,轻轻抱住我道:\"别这样,我只是累得没有情绪罢了。\"用力亲我一下,又道:\"以后补偿你好不好?\"
撒谎,那里明明已经硬了,怎会没有情绪?刚要拆穿,却迎着月光,看清他的脸,明显憔悴消瘦的面容,下眼睑淡淡的黑圈,眼中隐隐的疲惫,昭示他是真的很累。
不愿为难他,轻轻点头。
他又亲了我一下,伸了个懒腰,笑道:\"我不回宫了,明早也不要叫我上朝,好容易盼到你回来,我要好好歇息几天。\"
说罢,倒头便睡。我将他往里挪了挪,也躺下。怕影响他休息,不敢稍动,他却翻身偎进我怀里,叹道:\"明明很累,却睡不着。\"
我搂住他,轻问:\"为何把自己搞的这么累?\"
他低笑出声,却嗔道:\"要有时间和情敌竞争啊,当然必须抓紧处理政事,从早到晚的忙,能不累吗?\"
想到一路上百姓对他的称赞,我既高兴又心疼,面对先帝留下的烂摊子,登基刚刚两年,便能做到这般地步,着实不易,其中的辛劳苦楚绝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轻抚着他的发,柔声道:\"不要太勉强,你做得很好,超乎想象的好。\"
\"也超乎你的想象吗?\"
\"是啊,也超乎我的想象。\"
他埋首在我怀里,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可是还是不如南越宗熙,他能够一走几个月,南越朝廷仍泰然有序,丝毫无事,而我却一步也走不开。\"
我叹道:\"那绝非一时之功,你太心急了。而且,你不用和任何人比。\"
他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事,道:\"瑞,我给你带回一件东西,你--\"
没有动静,低头一看,不由好笑,还说睡不着,这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本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可是,天方见白,几只小鸟便在窗外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扰人睡眠,着实可恨。
我皱眉,看看怀里仍熟睡的人,悄然起身,站在院中,运功手中石子弹出,让那恼人的鸣叫消失。
\"这些鸟怎么惹你了?\"宗熙施施然走过来,挑眉问道。
我抓住他的手臂,低声喝道:\"走。\"
拉起他向外走去,抬头却见劭走过来,行至院门口,静静伫立。
身后的安觉飞上前两步,深深施礼,道:\"我家主人让我代他拜别将军,这些日子承蒙照顾,大恩不言谢,就此告辞。\"
\"劭,\"我走近他,轻问:\"是因为我昨晚的话吗?\"
清冷空寂的眸光从我脸上转开,投到不知名的角落,眼波流转之间,流泻出无尽的哀伤,轻轻摇头。
我断然道:\"若你有好的去处,我不拦着,但若是因为那句话,便要匆忙离去,我不能答应。\"
安觉飞张口欲言,被他眸光一扫,又吞回去,低头不语。
我刚要开口,却听身后房门一响,慵懒柔和的声音传来:\"三皇兄不见见为弟便要走吗?\"
第七章
我断然道:\"若你有好的去处,我不拦着,但若是因为那句话,便要匆忙离去,我不能答应。\"
安觉飞张口欲言,被他眸光一扫,又吞回去,低头不语。
我刚要开口,却听身后房门一响,慵懒柔和的声音传来:\"三皇兄不见见为弟便要走吗?\"
清冷的眼中寒芒一闪,瞬间又飘散,玉颜惨淡,温润双唇微微颤抖,却仍是无言。
安觉飞紧握剑柄,手上青筋突突跳动,双目圆睁,牙关紧咬,神情可怖,似恨不得扑过去撕咬。
我警告的扫了他一眼,他神情一凛,低下头去。
宗熙目光幽深暗淡,定定看着我,脸色难看之极,喃喃道:\"原来竟是因此而射杀那些鸟。\"
听他如此一说,我不禁脸上发热,心中却着实不满。我的陛下,你连身份也不顾了吗?
群臣眼中的英明圣主,百姓口中的圣明天子,在本该早朝的时刻,神情慵懒、睡眼迷蒙的出现在其臣子卧室之内,实在是大失体统。
今日的行为倘若传出去,要将我置于何地?
寒着脸,回头瞪视他。接触到我愤怒的目光,他眼神一黯,眼帘低垂,很快又抬起,却稍稍偏开头。
见他的脸色虽比之昨晚好多了,眉梢眼底的疲惫也已消退,但是明显清瘦的脸上还是带出难掩的憔悴,原本细嫩温润的光泽也暗淡了许多。
不由心中一软,他是英明睿智、温和勤政的君主,却并非宽厚大度的情人。何况有人早回来几天,怕是将这一路上的情形\"如实\"上奏,所以福公公才会说他气得不轻。
若这样幼稚的行为皆因不能安心,那么让他安心又何妨?而且宗熙此次来意不善,昨夜的话也表示出他的不甘心,也正可让他知道我情之所系,不可动摇,也好早日死心。
疾步走到他面前,拉紧他有意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外衣,柔声道:\"天色尚早,怎不多睡一会儿?\"
他呆愣了一下,含情凤目瞬间光彩崭然,身子轻颤,眼中闪动着难抑的激狂和浓浓的喜悦,其间似乎还含有些许的难为情,悄悄拉住我的手。
原来我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能对他造成如此大的影响,过去是我轻忽了。
我的陛下,你也知道难为情啊。反手相握,用力一捏,以示不满。
他粲然一笑,目光转向树旁散落的羽毛和鸟尸,嗔道:\"再睡下去,你不晓得还要涂炭多少生灵。\"
宗熙冷哼一声:\"好一个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我一笑,放开瑞的手,走开两步。
以瑞的个性,定不会轻易放过宗熙,而宗熙也是不吃亏的人,争斗怕是难免。只要不过分,随他们去吧。
瑞抬眼看看宗熙,温和一笑,谦然道:\"君上也在啊?朕与三皇兄好久未见,闻听他在此,心情激动,竟没看到君上,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君上见谅。\"
又看向劭,温言道:\"皇兄一向可好?这些年让为弟好生挂念。\"
劭抿了抿苍白的双唇,默默看了我一眼,清冷双眸似带着难言的痛楚,玉颜凝霜,优雅地欠身,矜持而尊贵,微一点头,却不行礼。
宗熙恢复了惯常的满不在乎,高声笑道:\"陛下特地来见令兄吗?都道皇家之人冷酷无情,今天见到陛下兄弟二人如此和睦友爱,感情深厚,真让宗熙感动,看来传言大谬。\"
他二人又都戴上假面,一个温和柔雅,一个粗豪狂放,同样的无懈可击,周围却泛起阵阵寒意。
我暗自叹服这二人变脸的本领,不愿看他们惺惺作态,一拉劭的衣袖,道:\"来,我有话说。\"
温和的面具流泻出一丝冰寒,含怒的眸光如箭一般射在我手上,温言轻责:\"清,你真的要让皇兄走吗?江湖险恶,皇兄又是这般相貌人品,离开这里必定危险重重,又要让我日夜牵挂了。\"
宗熙点头赞同,挑眉笑道:\"此言极是,荐清,宁王若离开,再有什么--危险怕都救不及。\"眼光若有似无的瞟过瑞,又加上一句:\"有人惦念有时也并非好事。\"
纤瘦的身子一颤,如黑珍珠般幽黑璀璨的眼眸流泻出浓重的悲怆和绝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发出无声的控诉。
我心头一震,知他又想起当日之事,才会如此悲愤欲绝。
不由狠狠瞪了宗熙一眼,瑞不知道情况还则罢了,而他明知劭所受的伤害还要这么说。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样,做事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知道他的性情,当他是好友,从不在乎他带给我的难堪和麻烦。可是敏感纤细的劭哪里受得了他的癫狂,还好昨夜他二人都拒绝了我的提议,否则真会害了劭。
我冷冷说道:\"二位君主难得相见,正该好好叙谈,恕我不奉陪了。\"
拉着劭纵身而起,几个起落便跃出庭院,刚一落地,一把剑却从斜里穿出来,挡在我身前,正是萧雨霁。
我皱眉,回头看向跟过来的瑞。他目光凌厉,冷声道:\"清,他派人刺杀我,你还要护着他吗?\"
说着出掌直击劭的后心,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向旁边一带,忽觉不对,未及缩手,他突然痛叫一声,肩头之上,一点嫣红从月白色的衣衫之内渗出,渐渐蔓延开来。
我大惊,赶忙去扶,他甩开我的手,退后一步,用悲伤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咬牙道:\"他伤我至此,你竟然--\" 话未说完,恨恨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宗熙,转身疾奔而去。
萧雨霁冷冷看我一眼,起身追过去。
金黄的光线东方的地平线斜斜地铺过来,穿过树叶的缝隙,温暖柔和地洒下,驱走夜露的幽寒,光影交织,和风徐吹,花香阵阵。
昨夜的两情缱绻,柔情蜜意,竟在这样美好的春日清晨消弭无踪。
我的陛下,你还真会挑起事端,这次又给我出了什么难题呢?和宗熙有关吗?
见我脸上阴晴不定,一时无人说话。
我呆立片刻,目光转向劭,他静静看着我,神情淡漠。
安觉飞上前一步,急切说道:\"将军,我--\"
清冷眸光凌厉扫向他,玉颜凝霜带雪,周身似罩上一层寒冰,纤手一摆,他立时噤声,垂首而立。看来对劭敬畏之极。
这一刻劭似乎又做回当初那个清丽尊贵的宁王,散发出特有的如冰如霜的威严气势,他的聪颖也不容小觑啊。
璀璨晶亮的双眸看进我的眼中,对视片刻,渐渐冰消雪溶,转身飘然而去,如风吹绿柳,漫卷轻烟。
宗熙眯眼看着我,目光深邃犀利,隐隐有火焰跳动,英挺俊逸的脸上是少有的严肃,若有所思。
我正色道:\"宗熙,你还是早日回南越吧。\"
他冷然一笑,却带出灼人的气势,断然道:\"给我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答案,我自然回去。\"
宗熙是从不服输的人啊,但是有些事没有输赢可论,也没有胜负可分。
我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不知道什么答案能让你信服,只能告诉你一句,即便没有他,你我之间也只能是好友。\"
\"好友,好友。\"宗熙重复两句,面上露出愤怒和感伤,咬牙道:\"昨夜的话,难道不能在你心里激起一点点涟漪吗?不能让你有一丝感动吗?\"
过去的交情暂且不论,这次他一得到我的消息便放下偌大的国家,星夜赶来,被我伤了心,却仍然不辞辛苦,陪我远赴西域,这样的感情,我当然会感动。
瑞和宗熙都说我迟钝,原本很不服气,现在看来是真的迟钝啊。瑞说他第一次见面就认定了我,我却直到4年后才知,还是在那样尴尬难堪的情况下。宗熙的感情大概也藏了很久,直到这次见面才慢慢悟到,怪不得宗熙昨夜说我不同了,是说我不再迟钝了吗?
这些日子被瑞反复无常的性情,机变百出的手段整的狼狈不堪,怕是想再迟钝都难了。真有些怀念刚开始那个温文谦和的他,但是,扪心自问,怕是更喜欢不戴面具的他,喜欢他只在我面前才展露的风情,甚至那些幼稚的、无理取闹的行为,事后想来也是分外可爱。
我微笑,看向皇城的方向,悠然道:\"感动,不能说没有,但是只是一时而已。宗熙,你该了解的,我有心感,却已无心可动了。\"
我的心今生只能为他而动了,当年一怒之下,携子离去,宁可漂泊,也不去投奔宗熙,实是怕宗熙趁机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