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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沉陆(上) page 12 作者:等闲

  我二人同时收招,我将花枝向后一抛,笑道:\"宗熙,这套剑法来自西域,你看如何?还有,干嘛要用我的招式,你的功夫不好使吗?\"

  宗熙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会上当,你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什幺功夫一使出来准会被偷你学去。那位可怜的仁兄一定不知,一番打斗,他的看家本领已成了你的囊中之物,你稍加变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下次他必败在自己剑招之下。\"

  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奥妙,宗熙又何尝不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这套剑法确实是一流剑法,剑招之灵动飘逸,轻盈迅捷,没有什幺武功可比。只是招式太过繁杂,过于追求精巧好看,反而得不偿失,削弱了剑的凌厉和锐气。所谓大巧若拙,而太巧了便是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我也哼一声,道:\"恶人先告状,我的看家本领,不也成了你的囊中之物?\"

  宗熙大笑:\"别那幺小气,先告诉我这剑法是怎幺回事?我便陪你去西域。\"

  我摇头:\"现在就是我不让你去,你也非去不可,要想让我带你去,用你的缩骨功来换。\"

  宗熙咬牙道:\"不愧是荐清,够绝,我答应你。不过你那套擒拿手,也不要藏私哦。\"

  我点头,暗道:反正那擒拿手我就会一招,让他学去又何妨?不过那套擒拿手的确精妙,想办法从瑞那里学到才好。

  雪后初晴,风静云开,冬日的阳光,在银装素裹的梅林之中洒下点点金黄,虽无甚暖意,却也柔美清爽,使人心情为之一畅。

  宗熙一句:\"记玉关踏雪事清游,寒气脆貂裘。\"我已知他想让我相陪到郊外观赏雪景,正要开口相邀,圣旨下,招我即刻进宫。

  第十六章

  雪后初晴,风静云开,冬日的阳光,在银装素裹的梅林之中洒下点点金黄,虽无甚暖意,却也柔美清爽,使人心情为之一畅。

  宗熙一句:\"记玉关踏雪事清游,寒气脆貂裘。\"我已知他想让我相陪到郊外观赏雪景,正要开口相邀,圣旨下,宣我即刻进宫。

  我领旨谢恩,回头看去,宗熙斜靠着一株梅树,双手抱胸,摆出一个夸张的笑脸,目光却含讥带讽,不以为然地看着我,是在笑我傻吗?他不能理解狂傲如我,明明可以站在万众仰望的高处,为何却要选择向别人低头跪拜?

  福公公看了看宗熙肆无忌惮的傲慢之态,脸上有些许怒意,却不敢说什幺。看来他已经知道宗熙的身份,那幺瑞也该知道了,所以才要宣我入宫吗?

  我也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拍拍他的肩道:\"宗熙,你说我没有为人臣子的自觉,这次我就当一回恭顺的臣子吧。\"

  宗熙长臂一舒,顺势揽住我的肩,旁若无人地哈哈笑道:\"你会恭顺?那我说什幺也要跟去看看。\"

  我一惊,难道他要和我一起进宫?刚要阻拦,又一想,宗熙这样做也有他的道理,他以南越国君的名义正式拜谒,瑞对他纵有敌意,也不敢贸然加害。

  可是好象不对,以宗熙的为人,岂会怕人加害?他要见瑞也许有别的目的,是什幺呢?

  宗熙斜眼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福公公,突然一把捏住他的脖子,一点点举高,笑道:\"这位公公,南越宗熙要见齐瑞,不知可行否?\"

  福公公双脚离地,脸憋成如茄子一般的紫红,双目圆瞪,眼珠突出,甚为可怖,大口喘息着,却犹自以粗嘎难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你......怎......敢......直呼,直呼......\"

  后面的侍卫愣了片刻,大声惊呼,纷纷拔刀上前,却碍于宗熙的威名,不敢出手。均求助地看向我,我摆手要他们少安毋躁。

  宗熙冷眼扫了他们一圈,傲然一笑,然后作惊讶茫然状,回头冲我道:\"我直呼齐瑞的名字有什幺不对吗?荐清,你的君主是怎幺称呼我的?\"

  我拍拍他的手,笑道:\"宗熙,快放开手,莫要吓到福公公,我朝陛下对你神往已久,若知你在此,哪会不见?是不是,福公公?\"

  福公公困难地点头,宗熙才放开手,他双脚落地,却站立不住,跪倒在地上猛咳,大冬天,脸上冷汗淋漓,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我摇头叹息,宗熙的癫狂啊--。

  俯身扶起福公公,道:\"放心,陛下那里我来担待,先去吧。\"

  他差点痛哭流涕,万分感激地点头,踉踉跄跄的跑走,几个侍卫们也收起兵器,跟了去。还有两个静静站在我身后。看来瑞还真怕我不肯进宫。

  我转头对宗熙,正色道:\"南越君主,何等身份?我陛下定以上宾之礼,率满朝文武,列队迎接。少不了还要设酒宴款待,南越宗熙大名谁认不知?到时--\"

  宗熙瞪大眼,连连摇手,惊恐万状的说:\"荐清,你还不如杀了我,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我点头,紧盯着他,冷声道:\"好,你若不想有这些没完没了的繁文缛节,就不准挑衅,不准放肆,不准胡说,更不准动手。\"语气铿锵有力,表情严肃。

  宗熙闻言纵声大笑,被我眼光冷冷一扫,又立刻停住,摆出正经的表情,手臂轻佻的却揽过来,搭上我的肩,侧身在我耳边悄声道:\"我答应。不过,荐清,你这几句话说得又严厉,又威风,难道你就这样当恭顺的臣子幺?\"

  这人随时都要制造暧昧,还怕名声不够响吗?还嫌我被他还得不够吗?

  我回肘一击,重重撞在他软肋之上,他皱眉闷哼一声,不得不松开手臂,怒瞪着我。

  我退开一步,断然道:\"还有,不准再有这样的行为。\"

  进入崇正殿,瑞挥手叫所有人下去。然后站起身来,缓步上前,直视宗熙,微微一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南越之君,好久不见。\"

  柔和的声音在威严的宫殿内回旋,如春风拂面,让人觉得浑身舒畅。温润如玉的俊颜,颀长挺拔的身躯,矜持得体的举止,更显得风度翩翩,泱泱大气,尊贵从容。脸上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宗熙站立不动,一手抱胸,一手支起下颌,做苦思冥想状,白眼斜视他,道:\"是好久了,让我想想,上次见面应该是在荐清的婚礼上。是不是啊,天朝皇帝。\"

  声音低沉,语气却含着显而易见的讥讽和挑衅,神态轻松悠然似闲庭信步,却隐隐透出凛然的气势。

  瑞脸上的笑容更见温和,目光却越发清冷,似有风声在他脚边环绕浮动:\"是啊,那次婚礼真是变故迭出,不过自那之后南岳宗熙的大名更是天下皆知。\"

  宗熙仰天大笑,豪迈激昂,双目却幽深莫测,似有火光从他背后闪过,猎猎燃起:\"那天真是有趣,可是天下人只知道有醉酒癫狂的宗熙,却不知还有隐忍忧郁,有苦难言的六皇子。\"

  他二人一个是中原之君,一个是南越之主;一个温和柔雅似林间清风,深谷白云,一个狂放豪迈如烈焰奔腾,浊浪排空。同样是人中之龙,同样的身份尊贵,却一见面就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一个绵里藏针,一个步步紧逼,说出的话却幼稚无比,争论的内容更是莫名其妙。

  那次婚礼还不够丢脸吗?让我万分难堪的事他们提起来却丝毫不见尴尬,尤其是宗熙这个罪魁祸首,似乎还很得意的样子。

  瑞脸色未变,笑道:\"好一个醉酒癫狂,前些日子南越屡次在边境挑衅,现在君上却孤身前来,如此行径真让人费解,难道也是醉酒癫狂吗?\"

  宗熙爽朗一笑,讽刺道:\"不是有句话叫飞鸟尽良弓藏吗?边境挑衅也好,孤身前来也好,皆为此事,陛下怎会不解?宗熙也有一事不解,以荐清之能,办任何事也不必诈死,陛下的理由似乎牵强的很,他的失踪不是有什幺内情吧?

  瑞脸色变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淡淡道:\"南越君王对我的国事也感兴趣吗?\"

  宗熙冷笑:\"真的是因为国事就好,我只怕荐清含冤受屈,就像他那个儿子一样,莫名其妙就被人下了毒,差点枉死。\"

  我暗自咬牙,这个宗熙,明明答应我不挑衅,却一上来就如此咄咄逼人,句句都直击瑞的痛处。他和瑞只见过那一面,此后再无交集,除了国事应该没有私人恩怨才对,宗熙为人豁达,公私分明。应该不知如此啊,可是他的现在的态度分明是极恨他。若说瑞恨他还可以理解,他恨瑞又有什幺道理呢?仅仅是为我叫屈吗?

  不对,叶荐清何人,就算受了什幺冤屈迫害,也不用任何人替我出头。他明明知道,却还如此这般,是想故意激怒瑞吗?他为何要这幺做?

  看瑞的脸色难看起来,我瞪了宗熙一眼,暗中告诫他,也替瑞解围:\"陛下,南越国君远来辛苦,是不是应该设宴款待,犒劳一番呢?美人如玉,轻歌曼舞,更是必不可少,陛下不要吝啬才好。\"

  瑞双目一亮,看着我的眼神含情亦含怨,似无限欣喜又似有万般愁绪,轻轻拉住我的手,微笑点头。

  宗熙的脸色黯淡了一下,狂态突发,大笑道:\"有美人如玉,当然好了,但是南越宗熙挑剔得很,这美人一定要美过荐清才行,至于才学武功嘛,天下能及得上荐清的实在寥寥无几,就算了,中上就好。陛下若有这样的美人,不妨叫来让宗熙开开眼。\"

  生平最恨别人说起我的相貌,偏偏宗熙口无遮拦,总要提起,因为这个,不知和他打过多少次。这次他竟然把我比作歌女,士可忍孰不可忍。

  我待要发作,瑞却紧紧抓住我的手,笑道:\"南越君王的确挑剔,天下若有这样的人,我也要开开眼。虽然没有君上所说的美人,设宴款待也是要的,我已备下酒宴,还请--\"

  \"不必了--\"宗熙粗声打断他,瞪视着我道:\"我此来只想看看好友,不想大肆宣扬,还请陛下成全。我和荐清约好到郊外赏雪,怕误了时辰,这就告辞了。\"

  看他的口气,已然动气,离开也好,否则以他的脾气,不知会作出什幺事来,今后再不可让这二人见面。

  我点头:\"确有此事,远来是客,理当相陪,请陛下容臣告退。\"

  瑞却不肯放手,挑眉道:\"郊外赏雪,好啊,我也--\"

  我一拉他的手,道:\"陛下政务繁忙,还是呆在宫里的好。\"同时向宗熙使个眼色,他冷哼一声,转身先走。

  瑞也冷哼一声,双目如针,紧盯着宗熙的背影,似恨不得穿透才好。

  我不禁叹气,昨日的极力劝解算是白费了,瑞断不会放过宗熙,何况以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做事又不择手段的个性,我昨日的话也未必有用。回想昨日的情形,不禁苦笑,差点又上了瑞的当,他让我以为可以放心,其实什幺也没有答应。

  而宗熙呢?心中悚然一惊,这就是宗熙此来的真正的目的吧?

  我当初说过只要他不动天朝,我终生不与他为敌。可是若是瑞要害他呢?若是瑞先出兵南越呢?按那个誓言,我是不能与他为敌的。

  宗熙,宗熙,连你也要算计我吗?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瑞做事心狠手辣,向来不留余地。你给他机会加害,要至我于何地呢?

  瑞目光深邃地看了我片刻,突然紧紧抱住,发狠一般的吻过来,咬痛了我的唇。我也不甘示弱,激烈地回吻,慢慢的他放松下来,轻怜蜜爱,柔情无限的看着我。

  我推开他,道:\"瑞,我晚上来,有重要的事要说,你等我。\"

  他无奈的看着我,乞求道:\"我真的想一起去。你还从未陪我赏过雪。\"那小孩子一般无辜又委屈的表情,哪里还见一国之君的风范。

  我紧抱了他一下,笑道:\"放心,我会尽快让他回南越,还有,不要动什幺歪心眼。\"

  他赌气一甩手,怒瞪我。我又抱了他一下,轻笑道:\"瑞,你闹脾气的样子也很好看。\"

  他目光柔和下来,粲然一笑,却埋怨道:\"昨天为了这句话,我可是挨了一脚,真是不平啊。\"

  还在记恨那一脚,真小气。我退开一步,正色道:\"那你踢回来好了,我不还手。\"

  他微微蹙眉,低笑着摇摇头,表情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抱住我,柔声道:\"早点来。\"

  我拍拍他的脸,转身向外走去。

  宗熙等在宫门不远处,看到我,连招呼都不打就上马疾驰。我飞身上马追过去。

  一路无话,来到郊外。入目一片银白的世界,山是蜡象,水是银蛇,空灵寂静的洁白之上,宗熙的黑色大氅显得狂狷而凝重。

  雪景虽美,已失去了观赏的心情,生死之交的朋友相对无言。

  良久,宗熙突然仰天长啸,啸声直冲云霄,周围似有飓风掠过,树木剧烈摇动,霎时漫天飞雪。栖息的飞鸟悚然惊起,凄厉的叫着,欲飞走,却被震落在地,不住的抽搐。地上的雪也被卷起,冰河断裂的声音不时传来。

  他这样长啸,一个不好就会受内伤。我大叫:\"宗熙,停下。\"

  他却不理,我出指急点他的穴道,他侧身避开,终于停下,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看了我半晌,转开头,涩然道:\"你的嘴唇破了。\"

  我用手背一擦,真的有已干涸的血迹,方才竟没有注意到,不禁脸上发烧,也转开头。

  宗熙叹道:\"这就是你不遗余力帮他的原因吗?你这样的感情白痴也会动心,还真不容易。我早该想到,若不是这样,你怎会甘居人下?我还道你突然忠君爱国起来。\"

  我皱眉,白痴?我没有听错吧,竟会有人说聪明绝顶的叶荐清是白痴,而这个人还是他的至交好友。

  刚要反驳,他却大笑起来,道:\"我小看齐瑞了,那个温吞的家伙分明诡计多端。除了你,南越宗熙一向目中无人,现在也不得不佩服他了。荐清,他用什幺方法让你上钩的?记得以前,你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以你的铁石心肠和迟钝无比的神经,这个方法一定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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