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着头,若紫温柔地绽放一朵美丽的笑靥,故作轻松地辩护道:“爷爷,谁说我不快乐?您、爸妈、郁尘,我有你们这么爱我的家人,我怎么会不快乐呢?”郑重其事地看着凌颢,若紫坚决地再次说道:“爷爷,让我去把宇尘找回来团圆。”
“不必了,如果他心里还有这个家,他会自己回来。”即使他曾那么自信地说过——总有一天,宇尘会回家;但是他心里清楚得很,想要宇尘回家,那绝不是哄哄小孩,三言两语就可以搞定。宇尘的自尊心强,既敢走出凌家,就抱着非让他这个做爷爷的后悔不可的决心,当然,口头对宇尘来说,也是绝不可能,除非……不!他不敢期待任何的奇迹出现。
“爷爷,让我试试看……”
“好啦!夜深了,该进去睡觉了。”站起身来,凌颢独自向屋内走去。抱着愈大的希望,失望也就愈大,他老了,这般的折磨他承受不起。
难道真的就此放弃,然后教每个人坐等云开日出吗?不!明知他老人家痛苦地思念着孙子,自己怎能坐视不管?岁月不饶人,爷爷能有多少的日子可以等,一个十年,又一个十年……即使有再多的日子,没有结果那又有什么意义?她不能再继续向命运低头,她不能永远只是被动地盼着、望着,她必须想办法让这个家,重回最初的起点,有欢笑、有喜乐。
☆ ☆ ☆
“郁尘,对不起,临时接到国外客户的传真,说是货出错了,所以赶着打电话到工厂了解状况,来晚了。”一坐下来,若紫就连忙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
轻轻地回以一笑,郁尘摇头说道:“没关系!”
招来了Waiter,若紫帮自己点了餐,然后关心道:“郁尘,刚进学校教书,一切还习惯吗?”
“还好啦!不过,教的是高中,压力是比较大。”
“如果受不了,就来公司帮爷爷好了。”
“不好!我跟爸妈一样,不喜欢那种一天到晚开会开个不停的生活,还是当老师得好,像爸妈一样,每年寒暑假都可以出国散散心。”
其实若紫何尝不想过过那种惬意的生活,只不过,宇尘因她离家,她岂能不代他负起责任?!而且,“颢升”是两位爷爷毕生努力的心血,自己不能不为它的存续尽一份心力。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为自己定的人生目标是成为一个温柔、贤慧的“家庭主妇”,在家相夫教子,过着平淡却温馨的家居生活,怎知,天不从人愿,让她成了人家口中的“女强人”。
像是想到什么似地,郁尘跟着问道:“嫂嫂,怎么突然约我出来吃饭?”
“也没什么,只是好久没跟你聊聊。”自从她离开学校,进了公司,使得她和郁尘从学姊、学妹的生活,一下子变成上班族和学生的差距,她们两个能窝在一起促膝长谈的时间,也变得寥寥可数。
跟着郁尘大学毕业,因为成绩优异直升研究所,而她因为“颢升”的外销部门成立二年,必须全神的投入,也因此,她们两个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不见得有机会谈谈近况。现在,郁尘拿到硕士学位,进了私立高中教书,多了许多时间待在家里,只是,“颢升”的业务愈来愈繁忙,工作缠身,她可以同郁尘闲话家常的时间,还是少得可怜。
“是啊!是好久了!”郁尘也感叹着。此时,Waiter送上了餐点和咖啡。
沉静了半晌,若紫这才缓缓地开口道:“郁尘,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宇尘他会回来?”
“我哥?”十年来,没人敢提及宇尘这号人物,而对这件事最感内疚的若紫,今天竟然主动提到他?
郁尘的惊讶,早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这些年来,大家已习于用逃避来保护内心里的伤痛。
“我是在想,事情过了这么久,也许,宇尘不再计较当初被迫娶我的事。”虽然已经打定主意把宇尘找回来,但是,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安排,她必须好好地考量。如果可以的话,她不希望用到最不好的打算——拿“离婚”当条件交换,因为,她实在不想增添爷爷对自己的愧疚。
“这……”看着若紫那宁静的脸庞,郁尘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自己该实话实说吗?她知道,若紫始终抱着很深的期盼,认为事情总有一天会雨过天晴,但是……天啊!她能告诉若紫其实爷爷、爸妈已经对哥哥不再持有任何的希望吗?
看着郁尘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若紫马上敏慧地察觉到郁尘心有难处。
“郁尘,你不认为宇尘会回来,对不对?”大胆地猜测,若紫轻声地直说道。
只要看到若紫眼里散发着坚定的神采,就表示她不容许任何抗辩的决心,郁尘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只好坦白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哥他怎么想我们也不知道,只不过,爷爷、爸妈已然当宇尘这个人死掉了。”
难怪爷爷不让她去找宇尘,原来他心里是这么盘算着!看来,事到如今,她也只有一个选择……
☆ ☆ ☆
若紫是没想过他们会在哪一种场合相逢,但是,她绝不会料到,十年后的再见竟是这样的一个镜头……
“李大小姐,我记得告诉过你,我讨厌上班的时候被女人骚扰。”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盈馨那张堂而皇之地坐在他办公桌上的屁股,宇尘冷然地说道。他知道自己对女人很有吸引力,但是,认识他的女人也都知道,他最不能容忍女人打断他的办公,只不过,就是有那种自作聪明的女人,以为自己会是个例外。
身体向前倾斜,李盈馨伸出她裸露的双手,圈上宇尘的脖子,然后媚眼一勾,嗲声嗲气地抗议着,“宇尘,你怎么这么说呢?人家从日本回来,第一个就是跑来看你,你怎么说得这么无情?”像凌宇尘这么独裁、傲慢的男人,说话难免带着高姿态,不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她就不相信他禁得起自己的挑逗。
想用身体诱惑男人的女人不少,吃女人这一套的男人也很多,他不是什么柳下惠,只可惜,对于触犯他游戏规则的女人,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宇尘先将李盈馨的双手从颈项上拿了下来,跟着,又将她从办公桌移回地上,他面不改色地径自说道:“我更讨厌女人当我的办公桌是张床,随随便便就往上一坐,太不识相了。”
“你……”脸色瞬间黑掉了一大半,李盈馨一时困窘得说不出话来。
“对了!我有一个习惯你可能不知道,那就是我也很讨厌重述我说过的话。”也许,他该告诉她自己已经结婚了,免得她硬是撑着那张薄薄的脸皮,死赖着不离开!除了几个大学要好的同学喝过他的喜酒,确定自己真的结过婚,否则没有人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黄金单身汉。其实只要有心调查他,并不难发现他是个已婚的男人,只不过人就是那么容易被外表的糖衣给蒙蔽,他没戴着结婚戒指四处招摇,就当他是独身,问也不问,一心只想攀上他这只肥羊,实在可悲。
正当李盈馨不知该如何扳回颓势,此时助理小姐突然冲了进来。
“凌律师,这位小姐……”瞪着僵在宇尘旁边的李盈馨,助理小姐马上尴尬地转口说道:“凌律师,真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
天啊!她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从哪里跑出来的?她一直以为凌律师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当身旁这位小姐说有案子想跟凌律师接洽的时候,她就直接带着客户往办公室走,可是,走不到两步路,就被电话挡了下来,这会儿好不容易把电话解决掉,赶紧跟过来说明一下,却发现出了纰漏。该死!之前自己怎么会忘了拨通内线电话询问一声?
助理小姐这么一惊动,宇尘和李盈馨这才发现若紫的存在。
逮着机会,李盈馨立即帮自己找个台阶下,“没关系,我还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说着,她赶忙走人。
“凌律师,这位小姐有件案子想委托你。”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对着助理小姐点了点头,宇尘这才专注地迎向一旁的若紫。
看着眼前这位全身散发着灵气的女孩子,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牵引着。他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女孩子,精致的五官,没有抢眼的刻画,却深动地画出协调的柔和之美,不过,她最特殊的地方,在于那么轻柔的神韵之间,竟有一双坚毅的眼睛。她不是那种艳丽得教男人一眼就沸腾的女人,却是一坛会教人痴醉的美酒。
李盈馨的离开,让若紫终于能正面地看到宇尘,那位她既陌生却没有一刻忘记过的丈夫。经过那么久,人总是会变的,记忆中年轻的面孔、冲动的气势,此时已是历尽沧桑、冷淡自持。
甩去那瞬间网住自己的迷阵,宇尘指着办公桌前的座椅,公事化地说道:“请坐。”
他已经忘记她了,不过,这也是无可厚非,他不像自己有他的照片,有着割舍不去的痛楚——心疼他的无奈,却又不忍爷爷他们饱受思念他的折磨。
“谢谢!”从容不迫地坐了下来,若紫客气地回道。
“请问小姐贵姓大名?”
温柔地迎着宇尘那漠然的眼眸,若紫坚定地轻吐道:“郢若紫。”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是巧合吗?当然不是,因为她的神情、态度都告诉他,她就是那位被自己刻意遗忘了十年的妻子。
慢条斯理地帮自己点了一根烟,宇尘似有心若无意地说道:“请说。”
那一刻,当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若紫真的很担心他不给自己机会,就直接请她离开,不过,他毕竟不再是那位年轻气盛的凌宇尘,知道她是他法律上的妻子,并没有当她是个丑陋、恶心的东西,不屑地急着摆脱她。其实她真正该感谢的是,他竟然没忘了他的妻子叫“郢若紫”。
“我愿意跟你离婚还你自由,只是,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不错,说话非常干脆!像是有着浓厚的兴趣,宇尘扬着眉,似笑非笑地说道:“什么条件?”
“回凌家,跟我扮演一年的夫妻。”
将手中的香烟熄灭,宇尘抚着下巴,盯着若紫那沉静、温驯的神色,若有所思地说道:“除了可以跟你离婚,你的条件对我还有其他的好处吗?”
“没有。”毫不迟疑,若紫坦诚地回道。
“那对你呢?你又得到了什么样的好处?”这个条件原则上不算太苛,不过,世界上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吗?
“一年后,我们离婚的理由是个性不合,我可以得回我的尊严。”会用到一年的时间,是不希望爷爷猜到宇尘之所以愿意回凌家的真正原因。真相,是很容易伤人的,而她,宁可自己和宇尘的婚姻终止,只是留下一丝丝的无奈,而不再制造其他的伤害。
是吗?说也奇怪,他并不相信她的理由,可是,他也实在想不到她能得到什么利益。若说她也渴望得到自由,那么直截了当地跟他离婚,不是更方便吗?
“你难道没想过,也许我并不是真的那么在意自不自由,毕竟,像我现在这个样子,结了婚,还不是逍遥自在得很。”
“没错,如你所说,你现在跟一个单身汉没什么差别,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某个人,你想跟她共组一个家庭,你难道不担心,我们的婚姻会造成你的困扰吗?”
的确如此,不过,这一刻听她说得有些理所当然、不在乎,他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疙瘩。
“如果真的是这样子,到时候再说,也不急啊!”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故意,一点点的意气用事,宇尘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会儿,若紫竟然答不上来,看着宇尘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可恶!她那副柔弱的样子,竟教他心生愧疚!烦躁地又点起了一根烟,宇尘站起身来,将视线移向窗外。其实他抽烟的频率并不高,久而久之才那么一根,可是面对她,这抽烟的动作,竟是那么地不自觉。
渐渐稳住刚刚的慌乱,若紫跟着站起身来,对着立在面前的宇尘请求道:“就当我想尽快与你解除夫妻关系,你可以答应我吗?”
瞥了若紫一眼,宇尘跟着又将目光转向窗外的天空,漠然地说道:“我会考虑看看,一个礼拜后给你答复。”他说不出来心里到底在别扭什么,但是她的话就让他非常地不高兴,若非她条件里有个一年的约定,他会以为她已经有了情人,所以才会这么心急。
“谢谢你,那我先走了。”深深地凝视他一会儿,等不到他的道别,若紫这才有些怅然地离去。
直到若紫走出办公室,宇尘这才缓缓地坐回椅子上。对她,他应该只有厌恶,不是吗?可是……看着她,自己竟无法产生半点讨厌的感觉,是不是……因为经过那么多年,让他淡忘了对她的仇视?还是……他迷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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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怎么了?心烦地站起身来,若紫一下子来到了窗边,一下子又转到沙发椅上,接着又坐回了办公椅,翻着桌上的公文,一个字也进不了大脑。合上档案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五点半了,再过半个小时,公司就会在一阵喧哗之后,呈现寂静的状态,然后,她会留下来一个人继续努力,可是……她现在却一点上班的心情也没有!
明天就是宇尘和她约定的日子,而此时此刻,对宇尘的答案她竟有些莫名的心乱,盼望他说“好”,却又私心地期待对离婚他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犹豫。真可笑!十年前,他瞧不起她,恨不得她从没出现过,十年后,自己怎能奢望他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将宇尘还给凌家,是她报答凌家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照顾,她相信,爷爷在天若是有知,一定会同意她的决定,自己不该再如此胡思乱想,可是……
自从那天见过宇尘之后,眼里总会不由自主地浮出他的身影,为什么?若紫也不知道!在凌家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提宇尘的事,因为他是每个人不敢面对的伤口,所以宇尘就一直存在她的心里、她的脑海里,如今,那小心翼翼收藏的名字,不再只是照片里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新郎,而是一个英姿焕发的男人,一个举手投足都充满着味道的男人,很自然,他就不断地出现在她的视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