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谷莉按照往常的习惯,在摄影工作结束后,拎着一袋宵夜前往彭子彰工作的医院,正巧遇上刚下班的彭子彰。
「谷莉?妳又带宵夜给我吃啊?真是不好意思。」彭子彰穿着一套休闲服,神采奕奕地向谷莉打招呼。
谷莉笑得开心,小跑步地迎向彭子彰。「是啊!我担心你又没吃晚餐,今天的宵夜是刚出炉的小笼包,还有一大杯珍珠奶茶。」
看着谷莉高高扬起的那袋宵夜,彭子彰有点歉疚地说:「可是我正要去跟黄莺见面,恐怕没时间陪妳吃宵夜了……」
「这样啊……」谷莉的脸色僵了一下,迅即恢复往常的开朗。「没关系啦!约会比较重要。这样吧,让我搭个便车,我就住在阳明山脚下。」
「那有什么问题?走吧!」
彭子彰赶着赴约的那抹期待和愉悦,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那是因为正在热恋的缘故。谷莉失望地想着,若是那个表情是因她而来,该有多好?
没有人料到,上天给彭子彰与黄莺的爱情考验,正巧也是命运之神给谷莉的一个小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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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明山脚下,一场因为砂石车超车不当引起的连环大车祸,让彭子彰与谷莉在很短的时间内又回到Z医院的急诊室--以两个急诊伤患的身分。
谷莉因为撞击而引发轻微的脑震荡,右手严重骨折。
彭子彰好一些,锁骨的部分有点裂开,严重的是右大腿的骨折。
江宇轩进行完两人的急救手术之后,除了要护士们分别通知两人的家属到院,也急忙透过彭子彰的手机,联络上正在家中焦急等待的黄莺。
理当前去探视彭子彰的黄莺,却因为始终存在心底的心结,对于到医院探视受伤男友的这回事,有了犹豫与为难。
「我……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勇气一个人踏进医院?你也知道我还没克服心里的恐惧感。」黄莺对江宇轩照实说了心底的忧惧。
江宇轩虽然不能认同,却能够理解黄莺的恐惧。「这样啊,那好吧!我想学弟在我们的照料下,应该很快就会痊愈了。妳不要担心……」
挂上电话之后,黄莺因为担心彭子彰,又气恼自己的无能为力,难过地痛哭起来,那一夜她几乎无法成眠。
勉强带着忧伤与担心进行了几天的演唱会排演,黄莺整个人看起来糟透了,不但歌声有气无力,连眼神也显得黯淡无光。
小幸在一旁看不下去,连忙追问之下,这才知道彭子彰出车祸住院的事情,忍不住破口大骂。「妳太夸张了吧?彭医师都住院了,妳还不去看他?」
「可是我……」黄莺可怜兮兮地望着小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妳还深陷在对医师袍的莫名恐惧中?」小幸夸张地睁大眼睛。「我拜托妳好不好,那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难道妳对彭子彰的爱,还不足以让妳克服心中的恐惧吗?他可是妳的男朋友耶!今天若换做是凯子受伤,我就算用爬的也要爬去医院看他,妳竟然还躲在这儿瞎操心,连去看看男朋友也做不到?」
黄莺呆呆地听着小幸的连番数落,直到担忧的泪水溢满了双颊,这才大梦初醒地夺门而出,往医院飞奔而去。
有人说:真爱无敌。
心中一旦具备了足够的爱,这世间便再也无任何足以忧惧的人事物。
对黄莺来说,彭子彰的受伤或许是件不幸,但或许也是一个让她检视自己爱情深度的好方法,更是让她彻底摆脱陈年梦魇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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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莺鼓起勇气,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在江宇轩的陪伴下走进医院。
触目所及的医师袍,在黄莺眼前鬼魅似地晃来晃去,不管她将眼神往哪儿摆,总能看见她极为恐惧厌恶的医师袍在眼前穿梭。
「还好吗?会不会想要尖叫逃跑或是吐口水?」江宇轩察觉了她的不安,试图幽默地鼓励她。
「还、还好。」黄莺抬起头看他,扯出一个难看的苦笑。「反正子彰现在一定不是穿着工作时的医师袍,我没关系啦!」
听出黄莺故作镇定的音调,江宇轩在心底深深地同情她。他心想在这个世代里,还真是什么样奇怪的文明病都有!
两人来到彭子彰的病房前,黄莺怯生生地举手敲门,然后不待回应便推开房门,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一股打从心底泛起的酸楚,正覆盖着她的理智。
右手裹上石膏的谷莉坐在彭子彰身畔,两人在病床边有说有笑地聊得正开心。
「莺莺?妳怎么来啦?」彭子彰讶异地看着黄莺,眼里闪过惊喜的笑意。
谷莉虽然惊讶,却不扭捏,从容地站起身向江宇轩和黄莺打招呼。「哈啰!我是谷莉,我来串门子跟子彰聊天的。」
江宇轩没注意到黄莺表情中的异样,打趣地说:「真没看过感情这么好的伤患,一起出车祸就算了,竟然连住院时也这么形影不离。」
「一起出车祸?」黄莺盯着彭子彰猛瞧,声音干涩得几乎不像是自己的。
「是啊,就是我要去找妳的那一天,我跟谷莉在阳明山脚下遇到连环大车祸,妳说倒不倒楣?这位就是我在澎湖认识的新朋友,谷莉。我跟妳提过的。」
彭子彰也没意识到黄莺心里的介意,完全沉浸在黄莺竟能克服恐惧,前来探视他的开心中。「莺莺,我真的好高兴妳来医院看我……」
「你……」黄莺被胸口那股冉冉上升的苦涩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怎么可以在赴她约的同时,还载着别的女人一起出车祸?怎么可以这么若无其事地在她面前介绍跟他一起出车祸的女人?
「你们……为什么一起出车祸?」黄莺隐忍着情绪,不着痕迹地问着。
「噢,我是搭子彰的便车回家,我就住在阳明山脚下。」谷莉并不正面解释,眼神里有一抹恶意的调皮。
「搭便车?」黄莺疑惑地看着她,也看着彭子彰。
「谷莉她……」彭子彰闻到了一丝诡谲的气氛,终于迟钝地发现,谷莉对他的好,也许会让黄莺觉得不舒服。
鼓起勇气,彭子彰还是照实说了。「她有时候会顺路送宵夜给我,她常配合的一家摄影公司在医院附近。」
「送宵夜?」黄莺觉得眼前有一大朵乌云正缓缓地飘向她,忍不住语气尖锐地说道:「看来江医师说得没错,你们两个感情还真好。」
「莺莺,妳别误会,谷莉只是有空时过来找我一起吃宵夜,并不是……」
「你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些,你有你交朋友的自由。」
彭子彰急着说明,却让黄莺给堵得说不出话来。
不管这是不是一场误会,看来,彭子彰是很难安抚眼前情绪激动的黄莺了。
第十章
「黄莺小姐,我跟子彰的确只是朋友。出车祸那一天,我只是碰巧搭上他的便车,我非常清楚他有多么开心要去赴妳的约。」谷莉不疾不徐地解释着。
谁知道他们两个这样瞒着她偷偷见面有多久了?黄莺定定地看着彭子彰与谷莉两人,眼神中有着不信任。
江宇轩见气氛不对,连忙跳出来当相事佬。「黄莺啊,妳别多想,学弟跟谷小姐真的只是朋友,平常我有空也会跟他们一起吃宵夜的。」
黄莺性子一向很倔,此刻的她,只是个充满不安与嫉妒的小女人。「我没多想,只是觉得自己不该来这一趟!」
黄莺看了彭子彰一眼,在众人还来不及拦阻的情况下,就难过地奔出病房。
一路上虽然还是有许多医师在她眼前走过,但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让她对长久以来的恐惧都视若无睹……
「学弟,现在怎么办?」江宇轩呆若木鸡地愣了好一会儿,才焦急不已的问道。
彭子彰又气又急,摇摇头道:「算了,如果我在她心里真是这么一个不值得信任的男人,跟她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的!」
江宇轩叹口气。「你们小俩口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先让她冷静地想一想也好,她很快就会明白这根本是个误会。你好好休养,我回去了。」
送走了江宇轩,谷莉明显地察觉到,彭子彰的愉快心情已经随着黄莺的愤而离去一并消失。
谷莉坐在彭子彰病床旁的椅子上,看了他好一会儿。「看来,你们的爱情并不如你以为的那么坚定。」
「莺莺是有点孩子气,还有点任性、冲动,但这对我来说不是问题。我可以慢慢让她了解事情的真相,我们的感情会像以前一样那么好。」他明白黄莺其实只是太缺乏安全感。
「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这样怀疑我深爱的男人。」谷莉意有所指地看着他。
直到这一刻,彭子彰才意识到,也许谷莉对自己的关心与接近,并不全然出于一个朋友的立场。
「谷莉,我非常爱莺莺。也许她还不明白这份爱有多深刻,但我始终相信,总有一天她也会深刻地体认到我们之间的爱情的。」彭子彰聪明地不点破,只是淡淡地说出自己坚定的想法。
谷莉又岂是笨蛋,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但她只是笑了笑。「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而我是个不到达终点,永远也不会明白终点有什么的人……」
彭子彰不回话,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爱情并不全然以时间的先来后到为评断基准。只要他自己明白对黄莺的爱有多深,这便是答案了。
即使谷莉是个多么美好的女孩,即使黄莺是多么傻气地怀疑了他的感情,依然无损他对这段感情的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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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莺不再踏足医院,也绝口不谈彭子彰这个人,专心地投入工作当中,以忙碌来麻痹自己心底的伤痛。
她是个死心眼的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即使说破了嘴也改变不了她的看法。
在她心底,彭子彰已经是个没有信用可言,并且深切地伤害了她的人。
黄莺切断了彭子彰对她的联系管道,换了手机号码,暂时停用家中电话,甚至还搬到小幸的公寓去暂住,并且交代身边所有的人,不准替彭子彰传任何一句话。
彭子彰只能抱着急切的心情,在医院里苦闷地养伤,虽然已是亡羊补牢,但他终于很有忧患意识地拉开了他与谷莉之间的距离。
谷莉当然也意识到彭子彰态度上的改变,只能很有风度地接受这不得不的结果,但对他的关心还是在。
受伤的右手影响了谷莉的摄影工作,出院后,谷莉继续休养了一段时日,并且透过关系找到了黄莺,试图替彭子彰解释清楚这场误会。
就在黄莺演唱会开唱的前三天,谷莉终于如愿见着了黄莺。
「是妳?有事吗?」黄莺在小幸的陪伴下走出排练室,讶异地看着谷莉。
「我知道妳很忙,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谷莉站起身表明来意。「我跟子彰真的只是朋友,就算有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也只是我单方面的。子彰他……他从头到尾都很明白地让我知道,他对妳的感情有多深。」
听到这儿,小幸识相地让她们两人单独对谈,悄悄地回到排练室。
黄莺不置可否地拉了把椅子坐下,眼睛直盯着谷莉。
谷莉继续说:「我们并不熟,这样说也许有点冒昧。但是同为女人,我还是想给妳一些警告。」
「哦?好啊!请说。」黄莺耐着性子。
「虚长妳几岁,加上谈过几次还不赖的恋爱,我想对还像个小女生的妳说:爱一个人,最好、最有力的表现便是全然的信任。其实身为公众人物的另一半真的很辛苦,但妳仔细想想,子彰有没有因为妳的八卦流言而质疑过妳?有没有任何一刻让妳一个人去面对外界的攻击?我相信没有。」谷莉心平气和地陈述着。
黄莺怔怔地听着,几度因为谷莉太过理直气壮的态度与言谈,想出言反驳或动怒,却又无从辩驳。
「一定很多人都看见了子彰对妳的好,却只有妳自己看不清,真的很可惜!如果妳真的认为子彰很可恶,真的决定要放弃这段感情,那么我相信一定有很多女人很乐意接替妳在他心中的位置,包括我。」谷莉笑着坦言。
话锋一转,谷莉又平缓地说道:「只可惜在子彰心里,妳是那个无可替代的唯一。在他不爱妳之前,谁也没机会取代妳在他心里的位置。」
黄莺终于吶吶地开口。「妳……妳为什么要来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喜欢子彰,我不忍心看他一片深情被妳这么误会扭曲,甚至被妳这么辜负!」谷莉拿起背包,转身离去前拿出一封信给她。「这是他写的信,看完后跟他谈谈吧!妳会明白我刚刚说的一切!」
黄莺怔怔地望着谷莉离去的背影,呆呆地坐着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展读紧握在自己手中的那封信。
深呼吸一口气,黄莺拆开信封,映入眼帘的是彭子彰熟悉的字迹。
莺莺:
我想了很久,始终想不透,现在既没有战争,也不是世界末日,为什么我们要经历生离死别的痛楚呢?
离开我,真的会令妳比较开心吗?请妳仔细想想,若答案为是,我会接受失去妳的痛楚:若答案为非,请妳回到我身边。
子彰
对啊!为什么要让自己的爱情走进生离死别的痛楚里?黄莺在心底问自己。
那短短的几行字,道尽了彭子彰的心意,黄莺皱着眉头,开始恼怒自己的冲动与不成熟,心里充塞着更多的是对彭子彰的歉疚与思念!
黄莺想也没想,背起皮包就往彭子彰工作的医院而去。小幸在她身后看了猛发噱,自言自语着。「真是一对痴儿女!一定要这样在爱情中饱受折磨后才能确定自己的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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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莺站在Z医院急诊室门口,猛做着深呼吸,希望压制自己无法克制的发抖。
终于鼓起勇气走进那个父亲与彭子彰都热切贡献的「战场」时,黄莺心底有着奇妙的感觉。
这个忙碌慌乱如战场的急诊室,便是她最深爱的两个男人,不顾一切付出热情的地方!
许多人在此经历生死交关的考验,许多人在此得到身心伤痛的缓解,而这一切端赖急诊室里每个医护人员的全力付出!
到底有什么理由会这么惧怕象征着救人、高尚职志的医师袍呢?仅仅是因为母亲一时的想不开,就要禁锢自己一生吗?黄莺在心底反复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