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这姓很少见。”李曼儿自顾自的说着,温雅的笑容浮上她素净白皙的脸庞。
安雅失神的望了她一会,不明白这样平凡的一个女人,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让她觉得很美……
是眼花了吧?还是她的神志被中午的烈阳晒得有些混沌不清了?
“请你喝酒去。”秦方一走出会议室,热情的手便不知死活的勾攀上风擎宇的肩,“听说那间俱乐部今晚有美女驻唱,位子都已被预约一空了,还好我眼明手快捞了一个好位子,怎么样?去不去?”
等着自己的手被人给狠狠甩开,再加上一个足以致人于死的眼神投来,等了好久,却只见到他淡淡的一笑。
“我有事。”
下巴差点掉了下来,秦方自动自发的把刚刚不知死活的手给撤下,心里直发毛。
是何方神圣可以让一向洁癖过头,又不苟言笑的风大副总裁,不但一大早挂着笑容走进会议室,末了,还忘了自己的洁癖,让他秦大爷的大手,可以安然无事的攀上他的肩头?
“什么事?”不追问到底不行,这太诡异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风擎宇终是挑起一道冷冷的俊眉,“你管太多了吧?是不是工作太少了?”
“我是关心你,风大少。”
“我很好,忙你的吧。”不想跟他废话,风擎宇转身走进办公室。
秦方也跟了上来,“安雅呢?”
“我请她去帮我办件事。”
“私事?”
“秦方——”
“不说就算了。”他自己可以去问安雅,那个女人的嘴牢虽牢,但对付女人对他而言太容易了,不怕搞不定。
“你还有事?”一个高大的人老杵在他眼前不走,让人看了碍眼。
“昨天忘了告诉你,令弟要搭今天下午的飞机到台湾,不过他说不必任何人去接机,所以现在告诉你也不太迟吧?”秦方说着举起手上的腕表一看,“算算时间他应该也到家了才是,你——”
这眼神……杀人啊?他又说错了什么吗?秦方不解的看着他。
“你该死的刚刚说什么?”
“我说令弟啊,他今天就从加拿大回台湾,现在人应该已经到你住的地方了,有问题?”
连回答他问题的时间都不浪费,风擎宇旋风似的拿起车钥匙站起,火速冲出了办公室——
这个女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瘫在柔白色的缇花布沙发上睡着了,沉静的容颜,凝脂般雪白的肤色,柔顺乌黑的长发……在午后的夕阳余光中闪闪发亮。
远远看去,她,就像个不小心掉落凡间,却恋着睡意忘记回返天国的天使。
素白匀称的双腿裸露在棉布裙外,脂粉未施的面容下有着长长的睫羽,菱形的粉红色唇瓣,不点而朱。
风正雅就这样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这个意外出现在他大哥屋里的女人,看了多久已经不复记忆了,也许十分钟?也许二十分钟?也许一两个小时?老实说,他一点概念都没有。
“你是谁?”眨呀眨的,才睁开的眸子在看清近在咫尺的男人是个陌生人之后,李曼儿从沙发上惊跳起来。
“小心!”风正雅忙不迭的伸手扶住差一点摔落到地上的她,温雅的笑容满溢在他俊逸不俗的脸上。
没想到,她连声音听起来都像个天使……大哥从哪里找到这样的女人,还偷偷的把她摆进屋子里?
“谢谢你。”困窘爬上她蓦地染红的双颊,眼角又瞄见自己裸露在外的双腿,她赶忙的伸手拉好裙摆,“我……你……”
“我是这间屋子主人的弟弟,风正雅。”他温文一笑,朝她伸出手,“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你好。”她怯怯的伸出手去,却让他温暖的手有力的握在掌心里,不由得幽幽抬起头来望住他。
“你呢?大哥的女朋友?”
“我……”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是我的情妇。”此时,风擎宇冷冷的嗓音突地响起。
风正雅一愕,温文的笑容消失在脸上。
他的话字字是利刃,一刀又一刀的划向李曼儿的胸口。
痛吗?
或许吧。
如果她还有一点点自尊的话。
第六章
“我要去上班了。”丢下一句话,李曼儿匆匆奔出大门。
像只负伤的兔子,忙着逃离根本来不及舔舐伤口,直到逃得够远,安全了,才停下来察看,蓦地发现自己伤得这么深、这么重。
为什么呢?她不该在乎的。
是,她不在乎,没有他在身边,她还是过得好好的,并没有因为风擎宇妻子的身份而有任何改变,现在,他说她是他的情妇,她的日子也不该有任何改变。
在他心里,她根本高攀不上他吧?只不过是一只乌鸦不小心且意外的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他不愿意公开承认她的身份,把他对她的无名恨意极尽所能的加诸在她的身上,羞辱她……
何曾真想要当他的妻呢?她对自己的身份心知肚明,纵然那个东西再耀眼、再迷人、再令她留恋,不是她的东西她从来不敢奢望。
所以,要伤得更重吗?
现在才恍然明白,自以为的坚强与不在乎,是那么容易便被戳破的谎言……
在她黯然的伫立在路边时,一辆轿车缓缓停靠在她身旁。
“上车。”车窗摇下,露出风擎宇的脸。
夕阳余光落在她轻盈柔弱的身影上,一回眸,不经意的让向晚的风吹送去一滴来不及抹去的泪花。
一见来人是他,李曼儿疾步往山下走,走得又急又猛,根本顾不及自己的荏弱。她不要他见到她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她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很可怜……就是不要。
纵使伤再深,也不必晾在他面前给他嘲笑。保有的自尊就剩那么一丁点了,善良包容也是有限度的,总不能要她连一点哭泣的空间也没有。
“李曼儿!”他的耐性遇见她,已经到了极限。
不听,不听,不听。李曼儿伸手捂住了耳,小跑步下山,看见他的车子一直兜在她身旁转,索性连眼睛都闭起来。
一条宽大的柏油路,总不会才闭个眼就摔死她吧?她的命要是真那么贱……老天要拿去就拿去,这世上已没人好让她留恋的,没什么舍不下的遗憾。
“你找死吗?”一只粗暴的大手攀上她的藕臂,硬是把她从悬崖边上给扯进了宽大的怀里。
心,张狂得像是那夜的暴风狂雨……
冷冽惊颤的眸子将她惨澹苍白的容颜摄进眼底,心底,心,瞬间刺疼着,仿佛跌落无边无际的山谷之中。
他紧紧的抱着她,狠狠的瞪着她,气闷与心疼同时袭上了胸口,让他想掐死她,又想吻她……
差点掉下山崖可能还吓不死她,吓坏她的是他此刻阴鸷的眼。
他在担心她吗?当然不,他怕的只是再一次看见有一个人在他眼前死去,那铁定是场纠缠一辈子的噩梦。
若她真死了,他就可怜了,怕是没一日好眠。
“我死了,你可会心疼?”幽幽的叹息声从她菱形好看的唇瓣轻逸了出来,满心的怨怼上他此刻的眸子,却连一个责怪的字眼都吐不出来。
“我会恨你,不会心疼。”
真老实,连甜言蜜语也不会说呵。
“放开我,你的力气太大,把我弄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被他紧紧抱着的身子密密的贴着他起伏不已的胸膛,他身上火热狂猛的气息像烈焰,朝她延烧过来。
烫烧的感觉从心口一直攀缘而下,到了穿着凉鞋的脚趾头,她活像个被丢进锅炉里的跳虾,身子蓦地染成一片粉红。
“吻我。”俊美无俦的脸俯低凑近她的唇,话毕,他的唇已先行扫过她的,掠过风一阵。
眼对眼,鼻对鼻,唇对唇……他的气息霸君似的迫近,根本没有预留给她喘息说不的空间。
她觉得心跳上了喉头,全身虚软,要不是他还紧紧的抱住她,她可能已经瘫软在地上……
“吻我,马上,如果你不想继续站在这里当被人观赏的动物的话。”他阴险的威迫她的弱点那层薄薄的、容易羞红的脸皮。
果然,当李曼儿这才惊觉他的车横在下山惟一的道路上,阻挡了所有的车辆通行,好些人都跳出车外瞪视着他们,她羞得直接将小脸埋进他怀里,想也不想的紧紧抱住他的腰——
说实话,女人的投怀送抱第一次让他感觉如此美好……
“你决定好要吻我了吗?”他的唇角噙着一抹笑,对自己的阴险卑鄙根本半点愧疚也无。
“你……可恶。”柔柔的控诉,不像在骂人,反而像在撒娇。
“李曼儿——”
话未竟,甜甜的唇已火速的印上他的嘴,弹指之间又移开,却看她的眉眼之间已漾满小女儿家羞涩绝美的风情。
“好了,快放开我。”
他放开了,不是因为他信守承诺,而是担心自己再抱着她的身子,会情难自抑的在大马路上要了她……
请了一天假,李曼儿今天提早到风华饭店打卡报到,幸好现在正值暑假空档,白天没课。
打完卡进了更衣室,一双脚才踏进,迎面就撞上了江伶如。
“你好。”李曼儿朝她点点头。
“你怎么来了?”她的眉挑得高高的,比往常的气焰又高涨几分,一张勾画得火红的唇噙着一抹嘲讽,“你可是我们大老板的情妇,放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不过,来这儿装什么小可怜啊?难不成你这人天生淫荡,上一个人的床不够,还想再爬另一个男人的床?”
呆愣好半晌,李曼儿才听清楚她对她说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是任之栋告诉她的?关于那一夜的事……才一天,他就这样把它给宣扬开来了?
不,任经理不是那种人,他不会这么做的……她在心里极力否认,不住的替他辩护。
“我说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吧?就说你骨子里是个狐狸精,要不,怎地三番两次的昏倒在任经理怀里?你明明就意有所图,老想利用柔弱的外表来勾引男人,幸好他及时看清了你的真面目,要不还不知得被你这只小狐狸精蒙在鼓里多久?”
“是……任经理告诉你这些的?”心,有些迷惘与失落,从没想过一向疼她的男人会出卖她。
但,能怪他吗?他的心此时此刻一定比她还要痛上千倍万倍吧?她怎能气他?怎能怨他?
是她应得的,谁要她如此的不安分,不知足……
老天是在惩罚她吧?怪她心里明明早就悄悄的住进一个人,却又贪恋着另一个男人对她的温柔。
呵,她活该。
“还用他说吗?这事全饭店的人都知道了,亏你还敢踏进来,真是不知羞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你不会刚巧没听过吧?”江伶如积压许久的过往闷气,全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要不,等李曼儿走出了这里,怕再也不会回来了吧,她找谁说去?说什么也要让平日被宠惯了的她受受挫折!
“我知道了。”李曼儿轻扯出一抹淡笑,幽然转身。
制服也不必换了吧?任之栋这么恨她,她怎么可以不管一切的留下来,每天让他看了伤心?
“记得把辞呈递上去。”江伶如好心的在她身后提醒,望着她背影的眼神,说不上是妒还是悦。大老板的情妇……
真的不好吗?大老板无妻无子,也许走上了运,手一攀就成了正主儿,一辈子富贵荣华。
冤家的路似乎特别窄,不过反正辞呈还是要递给他,现下在廊上遇见了也好,省得她再跑一趟位在饭店四楼的办公室。
任之栋看见她,眼神错综复杂的避开了,且正要直接越过她离开时,一只小手却扯住了他的衣袖。
“有事?”冷冷的声音不是他一贯说话的语气。
“我想……我还是要跟你说声抱歉,我真的不是有意伤害你……如果那一个晚上他说的话真的对你造成伤害……”李曼儿头低低的说着,却不知该如何好好的解释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
也不必解释了吧?就这样让他误会下去又何尝不是对他好?
已婚身份的她根本配不上他的好,虽然她这个婚有名无实,但以这件事而言,她其实还是等于骗了他,不是吗?
她该告诉他自己已婚,但她不愿意这么做,也不想这么做,她和风擎宇迟早会分开,他们是夫妻的事实既然从来就没有人知道,又何必大声张扬,徒增日后分开的困扰?
何况,风擎宇也不认同两人的婚姻……
她不会也不要傻得去践踏自己的自尊,强人所难。
所以,罢了,就这样,她能跟任之栋说的也只有一句抱歉而已。
“没有。”
“嗄?”她蓦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神思太久,有些不太理解他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我说那件事没有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你顾好自己吧。”任之栋的嗓音此刻听起来分外寂寞,“当那个男人的情妇,下场会如何你自己衡量清楚,别以为攀上了枝头就一定可以当凤凰。”
她,已经是那只凤凰了。
李曼儿幽幽的一叹,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当啊,有谁可以明白?
“我知道。”他还是关心她的吧?纵使他对外放话伤了她,但依然关心她的。方才兜在心上的苦,因此稍稍淡了此了
“还有事吗?”任之栋看了一眼依然扯着他袖口的小手。
惊觉自己还拉着他,李曼儿松了手,头再度低了下去,缓缓的把手上的白色信封交给他。
“我正想拿辞呈给你。”她朝他深深的鞠了一个躬,“谢谢经理这两年来的照顾。”
“你要走?”
“是。”这不是他所希望的吗?她在心里一叹。
如今,整个饭店里,她身为大老板情妇的新闻传得沸沸扬扬,她会走几乎是预料中的事,但他还是不舍。
“我知道了。”不舍又如何?她根本不会属于他。
“那……我走了。”又朝他鞠了个躬,李曼儿转过身飞奔离开。
对这间饭店,她曾经有情、有梦,但现在……
“呼。”她仰着小脸对染上一片金橙色的天空呼出一口大气。
没关系,全世界的饭店又不是只有这一间,只要她怀抱着希望与梦想,还是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
窗外永远有蓝天,只是,现在的她该何去何从?
灯火通明的客厅显示着主人已经回到家,李曼儿看了手表一眼,七点三十七分,脚步犹豫的要不要跨进院子。
她坚持要继续到饭店上班的事,彻底激怒了风擎宇。昨夜,他关上房间的门让她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睡,一早,她的人却是在他的大床上,就像她与他重初遇的那一夜,莫名其妙的躺上了他干净得一点都不像男人的床。
淡蓝天空颜色的被单泛着清新的肥皂味,她见过他抽烟的,但床上却一点烟味也没有,有的只是他身上淡淡、干净、清爽的刮胡水味,他吻她的时候,那味儿更让她的心狂跳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