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素耸了耸肩,摊开两手道:“还是那句话,要让一个人不恨另一个人有很多方法,但要想一个人不爱另一个人,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再说你也知道,邾谈那个人虽然性格不那么开朗,但却绝对真挚坦诚,能被他爱上,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我知道邾谈是个优秀的好男人,”麒弘叹了一口气,“关键是之奇他……他舍不得小贤嘛。”
“可他们是两兄弟,又不是两口子,各自婚嫁的事情总有一天要发生,不是邾谈,也会是别人,拖又能拖多久呢。”
“话是没错,但柔澜也确实太远了一点,见面什么的实在不方便。”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已经动了心动了情,总不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吧。再说我看之奇,没有讨厌邾谈的意思啊。”
“这跟他讨不讨厌邾谈没关系,就算他十二万分地满意邾谈,也不能改变柔澜与中原远隔重洋的事实吧?”
喻素挑起双眉看向麒弘,唇角忍不住地上翘,弯成一个安抚般的笑容,“好了麒弘,我明白你维护朋友的心情,不过据我看邾谈也忍耐不了几天,很快就会跟之奇摊开来谈这件事了,到时候我们看看情势的发展,再决定该不该插手好不好?”
麒弘想了想,好象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只好不乐意地点了点头。
与喻素的预计大致相妨,只隔了一天,邾谈对于魏之奇那种躲避态度的忍耐就已到了极限,抓住他下午小睡醒来,又已经吃完药的时机,与小贤两人双双走进了病房。
“啊……”魏之奇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顿时不自在起来,可因为才睡醒,一时没来得及把精神状态装成很糟的样子,想了半天想不出逃避谈话的借口,只好坐起来予以接待。
“哥,今天怎么样?”小贤上前帮兄长调整靠垫的位置,捧过一碗热热的梨汁。
“还有点儿想睡……”眼皮眨了几下,慢慢地就准备闭上。
“不会耽搁你太长时间的。”邾谈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瞟眼看去,他已经坐在床边。
“哦。”揉了揉其实并不困倦的眼睛,勉强问道,“有……有什么事?”
邾谈与小贤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向他做出有鼓励意味的手势。
“我知道,你跟小贤兄弟情深,不愿意分离。但是无论如何,你们迟早会有各自不同的生活……小贤的身体已经转好,不用再象以前那样让你时时挂心,所以……”
魏之奇赶紧打断他:“是,是,还要多谢你,那么辛苦治好舍弟的病……”
“哥,”小贤不满地道,“你听人家邾大哥把话说完嘛。”
“喔……对不起……请……请说……”
“我们柔澜,”邾谈的脸微微有些涨红,“是一个美丽的国度,虽然风土人情跟中原不太一样,但气候适宜,风景极佳,民风也很良善,我在柔澜,还算有一点地位,能够……”
“我知道,这个我知道,”魏之奇急忙点着头,“我听素素说过,你是那边的一位领主,相当于我们中原的藩王。”
“所以……在居住环境和物质生活方面,你可以不用担心。”
“我从没担心过这个。”魏之奇的双手在棉被下绞成一团,“我家小贤虽然娇生惯养,但不是个贪图享乐的人,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提供给他最好的生活。其实……我并不是对你有什么不满,你很好……非常好……只是,我……我觉得……小贤年纪还小,能不能不要这么匆忙就做决定,也许再过几年……”
“哥哥!”小贤气鼓鼓地再次叫道,“你把我扯进去干什么,听人家邾大哥说完!”
“啊?”魏之奇惊讶地抬起头,“还没说完吗?我觉得我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你知道什么了?”小贤哭笑不得地说着,又转向邾谈道,“邾大哥,没关系,你不是已经决心今天一定要说清楚的吗?”
“我想说的是,”邾谈清了清嗓子,脸色变得更红,“听小贤说你从小就向往到遥远的地方去游历,只是因为被他的病绊住,以至于连京城都很少离开。……所以,我想问你,愿、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到柔澜去游玩一趟……我们可以先什么都不谈的,只是当做朋友一样,过去看看环境,以后如果你愿意……我们再……”说到后来,邾谈的脸已经红得有些发紫了。
小贤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看自己的兄长,见他好象有点受惊过度的样子,双眼直直地坐着,便伸手推了推他,没有反应,再推,还是没反应,再再推……推到第五下的时候,魏之奇“啊”了一声,一张脸腾地一下,瞬间变成了煮熟的虾子。
与此同时,在天才管家喻素的房间里,麒弘、小典与鄢琪三个人同时跳起来,大叫一声:“你说什么?”
喻素向后缩了缩,揉着自己的耳朵,“你们那么大声干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麒弘一把捉住情人的肩膀,“你说邾谈喜欢的人不是小贤,而是……而是……”
“是魏之奇啊,”喻素不以为意地道,“这么明显的事实,你们没有看出来?”
“没有!”三个人异口同声,“哪里明显了?”
“邾谈随时随地,都在看着之奇啊。”
“可是魏家兄弟老是在一起,大家都以为他看的是小贤啊。”麒弘道,“而且之奇还跟我抱怨过,说邾谈几乎每天都上他家去找小贤,连不理脉的日子也去……”
“邾谈说过他是去找小贤的吗?那是因为只要他到了魏府,之奇必然会时时刻刻守在一旁……你们想啊,可以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跟他坐在一起喝茶,还可以吃到他亲手炖的野味,邾谈当然要天天去了,我看他每次回来的时候,都迷迷醉醉的开心得要死。”
“他就那点儿表情,我可分辩不出来他开心还是不开心。”麒弘嘟哝着。
“还有那次狩猎大会,邾谈不是在河里救了之奇吗?”
“我以为是小贤拜托他……”
“而且他那么努力要得到优胜,就是因为我告诉他可以把之奇砸回家三个月形影不离,当时之奇还以为他要砸小贤,费了那么多手脚,我在一旁都快笑死了。”
“我们都以为他要砸小贤啊。”
“什么叫都?安楚和皇兄早看出来了,不信你们去问。”喻素笑道。
鄢琪和小典一起鼓起腮帮,觉得自己沦落到跟麒弘一个水平,实在有些丢脸。
“明明就是你跟我说的,小贤就是邾谈最喜欢的那一个型……”鄢琪实在不服气,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
“这话也没错啊,之奇跟小贤,根本就是同一型的,而且从骨子里说,小贤比他哥哥还要强悍得多呢。”喻素揉了揉弟弟的头
“既然你那么厉害,那你说之奇对邾谈呢,有没有感觉?”
喻素呵呵笑了两声,道:“他为了小贤,对邾谈事无巨细地观察,了解得那么深,怎么会没感觉?只不过他一直以为邾谈是小贤喜欢的人,强行压制住了,不让自己朝那个方面去想。麒弘,换了是你,如果你真的很不喜欢一个人,你肯不肯天天跟他一起,为他做饭,还专门去打野味?”
“之奇平时就有些滥好人,我也没有想那么多……”
“之奇不愿意看到小贤跟邾谈在一起,除了舍不得弟弟以外,其实还跟他自己对邾谈的感觉有关,只不过他没有意识到罢了。”喻素拍拍手站起来,“当然,现在还只是邾谈单恋而已,但只要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后面的发展就很值得让人期待啦。再说之奇为了小贤,也实在牺牲了太多属于他自我的东西,就算只是实现一下从小就有的愿望,也不妨去一趟柔澜啊,何况昱飞表叔他们不是也要去吗?大不了到时候再跟他们一起回来,你也不用太担心他的。”
麒弘细细一想,觉得有理,又相信邾谈绝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当下也不知不觉点头表示赞同。
“那小贤呢?”鄢琪问道。
“小贤自有他自己的生活,不用一直跟哥哥拴在一起啊。”喻素道,“再说兄弟之间的感情,是不会因为距离远就减淡的。我想小贤,也很希望哥哥能有一个可以真心爱护他、照顾他的人吧。”
“可是之奇会答应跟邾谈去柔澜吗?”小典有些拿不准地问。
“他们现在差不多该谈完了,”喻素笑咪咪地起身,“我们去探听一下结果吧。”
于是一行四人离开房间,一起向魏之奇休养的小院进发。刚到门口,就看见邾谈从里面走出来,虽然他脸上的涨红还没有完全消除,但单从表情上,还是根本看不出他得到的最终答复是什么。
“邾谈,”喻素扬声道,“之奇怎么说?”
邾谈抬头看见四人,停住脚步。
“快说他答应你没有?”鄢琪急急地追问。
“他说要考虑一下。不过小贤在帮我劝他,我也看得出他对柔澜很好奇,我想,”邾谈说着说着,唇角就不自禁地要朝上扬,“我回柔澜的时候,应该不会是孤身一人。”
小典和鄢琪一齐笑了起来,纷纷说着恭喜,倒好象人家魏之奇不只是答应跟朋友一起出去游历,而是马上要跟邾谈洞房花烛了一样。
“之奇感情上好象有点迟钝,你可别心急啊,”喻素关切地叮嘱道,“带人家出去一定要照顾好,等哪天你们真的已经两情相悦了,我再恭喜你。”
“是,纫白殿下。”
站在一旁的麒弘表情有些复杂,转动了几下眼珠之后,他也走上前来,认真地道:“邾谈,之奇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要是你敢对他不好,就算我晕船,也会杀到柔澜跟你算账的。”
邾谈瞟了他一眼,大概觉得这句废话没什么水平,理也懒得理。
“啊,我差点忘了,”喻素双掌一合,“小厨房还给之奇炖着补汤呢,邾谈你去看看好了没?”
话音刚落,邾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小厨房的方向。
“恋爱中的人都是这样啊,”鄢琪感慨了一句,挽着哥哥的胳膊,“想起这件事的缘起,还是因为你要报复之奇呢,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喻素脸上浮起甜甜的笑容,得意地道:“我原本就是准备让他们兄弟俩一个在柔澜一个在中原轻易见不了面啊,现在这个结局,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应该算是我报复成功了吧?”
“是,”小典和鄢琪仰头齐声笑着,“你最厉害,下一个你又准备报复谁呢?”
“我想想看啊,”喻素转动着黑水银般的眼珠,“好象有一个人,曾经说过我不是一个好哥哥,恐怕得报复报复……”
“喂,”麒弘大汗,“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喻素听也不听,已经转身向前厅走去,齐腰的黑发在背后一飘,荡得二皇子心慌意乱。
那一天,直到很晚很晚的时候,皇子府巡夜的更夫还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在慌慌张张地解释着:“素素,我不是那意思……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据说再后来,京城里有几个无聊之士闲来无事,做出一个排行榜,什么十大才子,十大美女,十大诡异传说,十大可笑,十大名不副实……其中有个十大可怕之事,罗列了诸如“太子动怒”啦,“晴天打雷”啦,“菜市口秋决”啦等等恐怖事件,然而位居首位,让外地人困惑不解,却得到京城人士一致公认的一项,便是———
素素的报复。
——完